“阿珊嫁给他……”
这就是女子的命运么?
她们一个个干干净净的女儿,清清白白,才貌双全,却要嫁给那等肮脏的男子。
张萍道:“王三郎呢?”
陈蘅站在门口,不忍打扰她们的谈话。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逃避之心(四更)
陈蘅站在门口,不忍打扰她们的谈话。
“阿珊从小就喜欢王三郎,王三郎曾对她说,如果在二十岁前他都寻不到喜欢的人,那时,阿珊未嫁,他未娶,他们就结为夫妻。”
“王三郎喜欢永乐。”
“他喜欢永乐,可永乐要嫁给她的莫家表兄莫恒之。”
陈蘅频住了呼吸。
她看到崔女郎看王灼的眼光,以前她从未发现,今天才瞧出崔女郎对王灼的心意。
崔女郎爱王灼,王灼又欢喜着她,而她要被父母许给莫恒之……
兜兜转转,她们挣扎在命运的大网之中,谁也逃不开,更难遂愿。
“阿珊为何不争取?她可以嫁王三郎,亦可以表明自己的心迹。”
“王三郎说:他这一生只会爱一个女子,此人便是永乐。”
除了永乐,他不会再欢喜任何人。
王大郎一直在劝阻王灼,可他放不下。
每一次见到陈蘅,他都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她。
就如在街上,当她看到陈蘅坦然、大方地说柳书是冯娥所创,没有嫉妒,只有欣赏,这样的女子,谁不会敬重与赞赏。
情之唯物,一旦心动了,爱上了,旁人无法替代。
陈蘅于王灼,是不可替代的。
王灼对崔珊依旧不可替代。
谢女郎问:“阿萍,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心里乱极了,我不想嫁人,可母亲对上门提亲之人颇是欢喜。她说我是因祸得福。如果这是福,我宁可不要,我只盼书画会的女郎个个平安,可是越来越多的人死了。每一天,我都能听到侍女传来的话,每一天都有女郎‘病逝’……”
女郎们的“病逝”都有一段痛楚,有的是她们愿面对那样的屈辱,选择自尽;还有的是世家大族无法再接受她们,家族宁可要一个死去的她们,也不要她们屈辱地活下来累及家族中其他女郎的名声,只能逼她们“病逝”。
朝臣们想要一个交代,可是皇族却要追查害了宁王世子与大郡主的人。
无辜的人讨不到公道,反是强权者、害人者要讨公道。”
谢女郎垂下眼睑,“这都城便是如此的,这些年宁王府害过的人不少,可他是皇亲,辈份比陛下还高,没人能耐他何。”
晋德帝可以杀宁王,全因藩王之乱时,逝去了太多的皇族,晋德帝不想杀他,也不想重罚他,宁王变本加厉,胡作非为,也至为祸都城一带。
当年的宁王不是不反,而是宁王是先帝最小的幼弟,比晋德帝只长三岁,八王之乱时,宁王还是不到十岁的孩子,他能做什么?
就连他的封号,还是先帝赏赐的。
张萍道:“如果这是都城,我好想远离。可这天下还有一方安宁之处么?”她无助移着步子,“我的祖籍在北方德州,被北燕占据后,乡绅、世家、富商陆续逃来都城。北方不安宁,都城也同样藏污纳垢……”
北燕人夺下德州城后,拉强壮的男子入伍为兵,将年轻美貌的女子据为己有,许多人家只剩下老人和孩子,看不到壮年男子,也看不到年轻的女子,那里是一个失去生机之地。
在城破之前,她随着父母家人逃往都城,来这里投奔亲友,总算在这里落脚,父亲又在朝堂谋到了官职,虽然不高,可好歹能让全家有个依仗。
她自来都城,小心做人,处处与人示好,事事做到最好,即便是委屈自己也不敢与人争,不敢高声说话,可就是这样,还是有麻烦、灾祸寻上门。
谢女郎心疼地道:“阿萍,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不了,只会越来越坏。”
张萍不想留在这儿,每每闭上眼睛,她就会忆起一张张熟悉的脸,卢芸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卢芸没了;刘要亦与她交情不错,刘要疯了;更有秦绵,她又有什么错,被父母嫁给表兄做继室。
男人们可以风\流,可女子失去清白,会被世人轻贱。
上一次,她死里逃生,下一次未必有这般好的运气。
她好不甘心!
她怕自己会成为男子的玩\物。
陈蘅轻叩着门框,笑道:“你们两不出去玩?我过来你们都没瞧到。”
二人尴尬一笑。
陈蘅脚步轻盈,“阿雯、阿萍,我明天要随三舅去广陵了。”
张萍惊道:“你要远嫁广陵?”
广陵到都城有千里之遥,这也确实是远嫁,一旦远嫁,此生她们再难相遇。
曾经的王氏书画会,有好些女郎,大家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可现在是这样的冷清,张萍被这种命运的转变击得不知所措。
陈蘅笑:“你在说什么?”
谢女郎佯装出恼意,“你还瞒着我们,谁不知道你父母将你许给广陵莫恒之了。”
陈蘅垂首,眼睛看着地上,“其实……我不想嫁人。”
就算是表兄,心里也觉得不踏实,她心里有阴影,怕再遇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男人心有所属,他不说出来,你又如何知道?
她问了,人家未必会说;她观察久些,却未必会给她这时间与机会。
男人是最不可捉磨的,她不想将有限的精力花在他们身上。
得之我幸,失之我坦然。
“我是郡主,有沐食邑,不需要靠男人养活。朝廷赏赐掌理沐食邑之权,我为什么要嫁?”
她拥有自治沐食邑之权,她就是沐食邑的王,甚实可以自己做县令,还可以有自己的家臣,她根本不需靠男人而活。
张萍的眼里有意外,亦有难掩的赞赏之色。
陈蘅道:“我去广陵是给我外祖母贺寿。如果可以,待明年二月,我便前往永乐县,自己的沐食邑还得自己打理。
世道越来越乱了,北疆战事不停,南疆亦不安宁。自古以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无论是分也罢,合也好,终究要靠战争方才终止这一切。”
张萍的眸子里似有一团火苗,在盈盈地亮动着。
她见过北疆的战事,感觉自与旁人不同。
陈蘅道:“我想将永乐县建成一处世外桃源,再现盛世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崔女郎不大信,这样美好的盛世之景,她没见过,亦只在晋玄帝之前有过,可晋玄帝在位四十二载,前二十年是个明君,后二十二从他夺儿子的未婚妻为宠妃开始。他再不如从前,也是因他的纵容,才有的天下之乱,有了北方霸主在北边建国。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冯娥的点拨
(续上章)他再不如从前,也是因他的纵容,才有的天下之乱,有了北方霸主在北边建国。
这几十年来,北燕一天比一天强大,强大到连南晋都无法再抵抗。
张萍问道:“你明日什么时候离开?”
她的语调带着一股莫名的激动。
“是我三舅选的期,明日辰正出门,坐三个时辰的马车到津口,从津口乘船去广陵。我四舅是跑船的,常年行走水路,这是最快也最近的。如路上顺利,腊月初七就能到广陵。”
听到陈蘅的话,张萍眼里的亮色更重,就似要出门的是她一般。
谢女郎道:“明日我们去送你可好?”
陈蘅道:“近来天寒地冻,你们莫要送我,我今日是想与大家道别。待我回都城,你们可不许说我没规矩,也不能再刁难我哦。”
谢女郎笑,“你且放心,我与阿萍定不会为难你的。”
张萍道:“其他人也不会,比你晚到的是新人,你不刁难她们,她们就欢喜,哪敢为难你。”
三人打趣了几句。
张萍想着:总算有一件好事,陈蘅要出门,像世间无数的男儿一般去江南、去永乐县,她甚至想将永乐建成世外桃源。
当今天下,还想建世外桃源,想着“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人少之又少,但陈蘅想了,让她觉得生活其实没这么糟糕,原来还可以有梦想。
陈蘅道:“你们想多了,这次我去广陵,未必会与恒之表兄订亲。我得从莫家挑一位沉稳、有才干的表兄做县令,小吏的实缺我也想任莫家担任。”
陈蘅走到桌案前,自己倒了一盏茶水,试了一下水温正好,大饮几口。
张萍看着陈蘅的目光带着一抹异样。
谢女郎瞧在眼里,觉得张萍许是有话要说,道:“我出去了,你们说话。”
陈蘅眨着眼睛,忽闪忽闪,很漂亮。
“阿蘅,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当然可以。”
张萍咬了咬下唇,“你先去江南,再去永乐县?”
陈蘅“啊”了一声,“嗯!”
张萍又试探似地道:“你……让我和你一起走,就……就像你与冯娥一样,我……做你的属臣。冯娥会经商赚钱,我只求在你的沐食邑做小吏,我可以做主簿。”
她没听错,张萍说要跟她走?
“你母亲不是正在替相夫婿?”
“我不想嫁人,一想到宁王府那些郎君的嘴脸就恶心。阿蘅,你带我走吧,我再留在都城,有一天会和刘要一样疯掉的,阿蘅……”
这世道对女子原就不公,可非陈蘅一人可以改变。
张萍切切地看着陈蘅,“你不想将永乐县建成一方世外桃源,让天下有一处干干净净的地方?阿蘅,你让我去,我一定会用心做官。”
“若你父母同意,我……我可以带着你。”
张萍想当官,还是一县的小吏。
其实,她是想逃离都城,那件事到底对她有了阴影。
她说,世间男儿都肮脏不堪的;而女儿家,都是清清白白的。
见到了郎君们糟蹋女郎,她不想嫁人了。
“阿蘅,谢谢你,谢谢!”
张萍道了谢,飞野似地跑了。
冯娥一定还见过张萍,是除书画会以外的时候,张萍身上的衣裙是巧手成衣铺买的,这不是巧合,说不得就是冯娥做的。
是陈蘅让慕容慬把美\颜膏的方子写出来的,也是她挑了方子交给冯娥。
书画会因成员人数骤减,给女郎们平添了几分伤愁。
崔女郎要出阁了,副社长得有人接任,谢女郎成了新的副社长,从下个月开始,将由她来主持。
谢女郎轻咳一声:“各位,我以社长之名引荐袁东珠、袁秀珠入社。”
袁秀珠喜道:“我吗?我也能入社了?”
有大司马府的袁东珠在,可以镇社、镇会,袁东珠是唯一一个让男人都畏惧的角色。
谢女郎道:“现在,请袁东珠、袁秀珠姐妹向新老社长敬茶。”
众女郎们觉得终于有好事了。
谢女郎又道:“鉴于现在的成员较少,在场的所有人拥有一个引荐女郎入社的名额。”她笑得莞尔,“只要人品贵重,又读书识字略懂丹青,身份不是太上不得台面,皆可。”她刻意道:“我接任副社长一职后,每月二十五定为骑射日,所有贵女在这一日可以习练骑射术,骑射先生由袁东珠担任,由她教授所有书画会成员学习骑射,并传授贵女们一些拳腿术。”
袁东珠连连大叫,“阿雯,我的建议你听进去了,我们女郎也要学武功嘛,如果个个都像我,就不会出现宴会上的事。你们不可能有我厉害,学一些本事也是好的,免得被人欺负嘛……”
谢女郎道:“每月二十五是骑射会亦是书画会,但凡想学的,都可以跟着袁东珠学,不想学的,则聚在一处讨论书画。”
侍女大声道:“袁氏姐妹拜社!”
立有侍女捧上热茶,袁氏姐妹给新老社长敬茶,再给成员蓄茶。
一完成仪式,袁东珠立马大着嗓门道:“给我一个引荐名额太少,我要五个。”
崔女郎不语。
她是上任,以后不归她管。
谢女郎道:“好!不过考校之事就交给你,你可不能把乱七八糟的人给引进来。书画上头不能一无所知,照着你的才华……就可以了。”
整个都城的贵女,也只袁东珠的字写不好,会认的字一个不少,要让她绘画,她能给你涂鸦,还说“我绘的是乌云密布图。”
明明就是乌黑成团,非说是乌云。
袁丽珠道:“谢社长,我三姐、四姐能入书画会,我们呢?”
以前,袁东珠属于编外人员,一年交一百两银子的社资,开社之日的茶点、午食总是要花银钱,还有些笔墨也是花钱的。
袁东珠也交过几年,可她却从来不交书法丹青。
她不是考校入社,也不是被人引荐入社,而是她自己跑来的,没人敢为难她,就由着她来了。
谢女郎道:“你们几个先回家玩,过几年再大些就来。”
她这里又不是养小孩子的,瞧瞧袁妙珠,一看就是五六岁的小女孩,能入什么书画会。
陈蘅问身边的冯娥:“你与张氏阿萍说了什么?”
冯娥略有些心虚。
第二百八十八章 来自千年后
冯娥略有些心虚。
她不忍看张萍痛苦,只是照着历史的轨迹点拨了她几句,“谁说女子就不能做官?女子哪里不如男子,我偏要证明女子也可以和男子一样……”
冯娥还对她说:“我奉永乐郡主为主上,与她是主从关系,她是君,我是臣,我会为永乐郡主赚银子。她需要很多的银子建造永乐县,一个世外桃源的建成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人安居乐业,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成为一家的顶梁柱,女子也可和男子一样干出一番大事。”
她说得信心满满,意气风发。
冯娥向张萍描绘了一个男女平等,甚至于是一夫一妻的乐园。
陈蘅微微凝眉,低声道:“她要离家出走。”
外头乱得很,一不小心就能遇贼匪,地头蛇、恶霸比比皆是。
“郡主,你会帮她吗?”冯娥切切地问着,她很担心张萍,是真的担心,“如果不让她离开都城,她肯定会和刘要一样疯掉的。张萍和刘要都是面上瞧着温顺,实则固执又骄傲。我听张萍说,刘要也撞过柱,可是她先饮了宴会上的茶水,那茶……被下了毒,中毒者浑身乏力,而卢芸和张萍一进去就提了十二分小心,未曾动茶。在宁王世子下令所有女郎解衣之时,她们撞向了柱子。”
如果未曾下毒,不知道还有多少女郎寻短。
死,于中毒的女郎确实是一种奢侈。
越是骄傲,越是自重的女郎,如何受到那样的折辱。
冯娥见众人都未留意,“郡主,这几日我听到不少消息。”
“一边说话。”
二人并肩而行。
张萍的视行则一直注意着冯娥与陈蘅。
“郡主,你可听说五皇子断左臂,六皇子失左耳,建安候世子、长宁伯世子双双被人所杀,是谁做的吗?”
陈蘅现在想来,这件事委实很怪异:“不是刺客所为?”
冯娥摇了摇头,定定心神,认真地回道:“是大司徒的孙女杨雨与他的外孙女郑夕儿。”
“一介柔弱女子,竟能伤得了五皇子、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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