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听到一声喝,片刻就见出来两个黑影,架了王玄龄就往外走。
王玄龄大叫着:“太上皇,树不修,不成材;玉不雕,不成器!太上皇三思啊,你不可纵着嫡皇子,误了社稷!”
太上皇气哼哼地道:“这老东西,孤管教孙儿,与他何干,真是气煞孤了!”
李力士道:“此人不过在晋省有些名头,自称是大儒名士。”
白昊嚷喝道:“名士个屁!偌大的太原王氏,恩科中了几个进士,屈指数数也不过两个,连个永乐府莫氏都比不过,莫氏才几个,舅公膝下就四个儿子,要不是次子中毒生病,定能高中,四个儿子三个入仁,还挣了爵位。太原王氏有人口数千人,才中两个进士、同进士,也焉称书香名门?”
祖孙两人被王玄龄一闹,都没了心情。
“敢教训小爷,还说小爷祖父不教,这不是将我祖孙都给骂了!小爷非得骂回来不可!”
他提着袍子,噔噔地下了雅间,被丢到全福楼大门外的王玄龄正被王道明扶起来,一看到白昊,眼睛一亮,“嫡皇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昊道:“你是说小爷行事犀厉,咄咄逼人?王玄龄,你别当小爷是小孩子好糊弄,天下攘攘为名去,天下攘攘为利来,你这老孙儿不就是为了这两样。
你一路缠着我们,不就是想告诉我们,说你的才华多高多好,可说真的,就你们王氏的才华,在小爷眼里,还真不当回事。
现在小爷就考考你,殷商之时,殷纣王年少之时,有文仲劝学,他说过一句震耳欲聩之话,是什么?”
不知道啊!
没听说过。
他们没见过的书籍,可医族有。
白昊又道:“你可知道殷商出了多少位帝王,又有多少位贤臣,每位贤臣都有何功绩?小爷最佩服的不是帝王,也不是贤臣,而殷商盛世时的一位神将无须子,这无须子何许人也,你知道吗?他的生平、故事,你自恃学富五车,且与小爷讲来听听,将《无须子传》讲一遍!”
全福楼外,不仅他说的这些学子们不知道,王玄龄亦同样不知道。
然,白昊却开始朗朗背诵《无须子传》,从未听过的词句,也从未听过的地名,甚至有从未过的人物传奇,大抵是说这个叫无须子的人,原是殷商一个大户人家的奴隶,却不屈不挠,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为第六位殷王手下的名将,诛妖人,保天下,并令人作传传世。
学子们静默聆听,许多人能听懂六成,天赋好的听懂了七成,就是王玄龄听懂的部分也只有八成,尤其是开篇与最后的话,更是深奥难懂。
医族,真不愧是世外古族,就凭这篇传记,是他们从未看过,也未听过的。
白昊诵完之后,双手负后,“王玄龄,别以为你才高八斗,你王家之藏书,不过医族书阁的百之一二。你行事鼠目寸光,过河拆桥,小爷就一一道出如此点评你的原由……”
他言辞犀厉,说王玄龄在乱世之时,走了门道求得一份永乐府的邀请帖,可一听说太原战事停了,就要回太原。在这其间,永乐府官衙记档的户籍人口是一百三十四人,可实际呢,却有一千多人藏在王家……
永乐府护住了他与家人、族人,可他是如何做的?
说毕,他轻叹一声,一脸失望状,“你言而无信,孔圣人尚且能屈身拜牧童为师请教学问,可你输了,却不敢兑践诺言……”
他又说今儿的赌局,直说得王玄龄老脸微红,王道明无地自容。
堂堂六七十岁的老者,被个稚儿教训,还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周围的学子不由得连连摇头,更有甚者面露鄙夷之色。
“还说是晋省大儒,品行让人失望。”
“与医族大祭司比才华,嫡皇子在医族学过的书,可是我等闻所未闻的。”
“如果医族的藏书,我等也能一观就好了。”
“世外古族的书籍,岂是这么容易看到的。”
学子们议论纷纷。
白昊训骂完了,心情大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往往真正的大儒,如孔圣人,从不认为自己的学问就是最好的,学海无涯,做人还是谦逊些的好。小爷我希望在你这个年纪时,能将医族藏书看完,那就不枉此行了。”
他一转身,一手负后,年纪虽小,却有几分气宇风度。
太上皇骂道:“该!敢训孤的孙儿,还将孤祖孙都给骂了,要是孤以往的脾气,直接拖出去斩了。”
白昊道:“祖父,我们都是文雅人,讲道理就行。”他走近太上皇时,低声道:“对这种人,就得用诛心之策!”
直接诛了其心,诛的是骄傲,更是他的目中无人。
晏晏已经在桌上开始吃了,抱了一个大鸡腿,满脸的油渍,“哥哥,这鸡好吃,你快吃!”
白昊优雅地坐下,李力士开始服侍祖孙三人用饭。
王玄龄失魂落魄地站在楼下,白昊训得多,这孩子看似刁钻任性,可说起道理、做起学问,也不弱,他错了、输了就得承受后果。
孔圣人做学问能拜牧童为师请教,而他又何尝不可。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赏饭
孔圣人做学问能拜牧童为师请教,而他又何尝不可。
燕京城里的乞丐听说太上皇、嫡皇子在全福楼点了一大桌菜,怕是吃不完,等在外头,希望一会儿能得些残羹剩菜。
白昊道:“李翁,你挑几样爱吃的用,剩下的就赏给外头的乞丐罢!等了好一会儿,也怪可怜的。”
小二进来,将残菜倒入一个大盆里,抱到外头,大喝一声:“小乞丐们,这是小公子赏你们的,另给你们点了一百个馒头,都拿去分了吧。”
白昊站在楼下,透过窗户看着下面的十几个乞丐,“祖父,要不要挑几个有习武天赋的去御卫营,培养培养,将来好给我用。”
太上皇走到窗前,“你想要自己的人?”
“不成吗?”
“成!成!祖父给你安排,定给你组建一只嫡皇子侍卫队,你老子怎么想的,那么多大臣请封太子,怎还不给你封。”
“不封就不封呗,小爷又不在乎,家里待不住,还能去医族,小爷在医族就和家里一样自在。”
因他是金气血脉的小公子,祖母的娘家、祭司殿都纵着他,他在整个医族可以横着走,也像在这里一样,时不时出去坑蒙拐骗,六大世家都有人被他坑,也至听到他出来,个个避得远远的。
这不是人人避之,没得玩了,回来寻些乐子。
太上皇道:“你怎能无所谓,你是嫡长子,是孤的嫡长孙,又聪明又孝顺……”
回头,他得催着皇帝立太子。
这么好的儿子不立,还想立谁?
小乞丐们在外头大喊:“多谢嫡皇子赏饭吃!”
几个胆儿大的连呼几遍,磕了头,带着自己的食物散了。
白昊这会儿看到小乞丐,灵机一动,“祖父,下回我扮乞丐玩,继续坑世家将领!”
太上皇一看乞丐,连连摇头。
“母亲常说,世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乞丐的多少可取决于我们皇家,盛世明君在,人人安居乐业,自然这乞丐就少了。”
太上皇觉得有道理,“那下次,我们扮乞丐!坑死那几家的世家将领。”
祖孙二人坏坏地笑着。
李力士抬头望天,太上皇一与孙儿在一块,就能疯掉,什么都是孙儿的主意好,孙儿的话有道理。
祖孙出了全福楼,王玄龄重重一跪,当即深深一磕,“王玄龄见过小爷爷!”
太上皇快惊掉下巴。
这老小子还真跪拜唤小爷爷了。
李力士更是想笑,旁边的暗卫们忍得好辛苦。
白昊道:“你想通了,知道唤小爷。你是冲医族藏书来的?想让小爷教你殷商、武周的古籍、史传吧?天下各家无这两朝的古籍、史传,若你王家有了,就能名传天下,是也不是?”
这小孩子成精了!
王玄龄就是这么想的,偏被他点破。
白昊摇了摇头,“俗!你太俗了!你现在恐怕很后悔离开永乐府吧,却不知永乐府郡主花园的藏书阁中,已有一些这类书籍,只是不供寻常阅看,啧,啧,要看这些书,必得我舅兄、大舅的手令才能拿到!”
不远处的学子听到这儿,有人兴奋起来。
永乐府郡主花园藏书阁有,是不是说,他们也有机会阅看,那可是数千年的古籍,就算是抄录的,这也是知识。
白昊昂首挺胸地走了,去的方向正是朱雀门。
太上皇抱着吃得撑撑的肚子。
晏晏像个小尾巴,紧跟在白昊身后。
太上皇一回宫,严令任何人不得将消息传给帝后知道,他还想再干几回。
又几日后,太上皇与白昊、晏晏、李力士真扮成了乞丐,这次坑的是另几家的世家公子出身的将领,一天坑五位,一位坑了五六百万两银子,更有一个直接坑了一千万两银子。
嫡皇子抢乞丐带着几个小乞丐讨钱,钱没讨到,没他们打了,为了私了,必须给钱,早前是乞丐,转眼变嫡皇子,太上皇还出面,不敢不给,也不得不立契为凭。
一时间,整个燕京的小乞丐们再没人敢打了。
实在不知道,万一自己打骂的是小乞丐,这可是倾家荡产。
不仅没打骂小乞丐,小乞丐讨要食物更容易了。
小乞丐们道:“嫡皇子真是好人!”
“上回他扮乞丐,我们帮衬了一些,每天一早就能去宫门外拧两桶食物回来。”
有吃的,真好!
而陈蘅正琢磨着如何封印白昊的神龙记忆。
她得找个人练手。
*
三月下浣,入夜后,乍暖还寒。
定王府大门外,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正疯狂地拍打着大门。
“疯子,你又来了,说了多少回,我们府的思南郡主几年前就病死了。”
“不是,我就是思南郡主,我才是啊。”
年节后,她受了风寒,生了场大病,烧得昏昏沉沉间,恢复了记忆,忆起自己是定王府的慕容思,死心眼地爱慕着当今皇帝慕容慬。
而她更是为了所爱,抛弃家人,做了颜金绣。
门丁怒道:“你再乱拍门,就乱棍将你揍死!”
“我是思南郡主,你真不认得我,我是思南……”
“思南郡主早死了!”
门丁不耐烦,一晚上敲了好几次门,还让不让人睡了。
他告诉自己,下一次,只要下一次再敲门,他肯定就会棍子打。
这女人虽长得神似思南郡主,可人人都知思南郡主死了,再像也不是。
定王府后宅,一位姬妾的寝院。
侍女禀报完毕。
侍妾夫人道:“你瞧清楚了,她确实说自己是思南郡主?”
“是,弟子一整晚都在四下走动,亲眼看到门丁被她吵醒。”
侍妾夫人勾唇道:“定王府光鲜体面,谁能想到也是冷血无情之辈。”
要狠,就该杀了思南,而不是留下这个后祸。
要疼,就当遂她心愿,将她嫁给慕容慬。
可这不死不活的拖着,早晚会是件坏事。
但,现在今非昔比,她需要借用思南。
定王的嫡女,必然知晓不少事。
她转过身,进了暗门,再出来时,变成了一个戴金色面具的贵妇,“随我出去,将人带走!”
然,她甫一出来,暗处便有人盯着。
慕容想、慕容忌兄弟道:“长兄,果然是她。”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潜伏者
慕容想、慕容忌兄弟道:“长兄,果然是她。”
“三十年了,她潜入定王府竟然三十年之久,不用说,将秘档透给慕容恺的人必然是她。”
“要不是陛下递消息,我们还不会知道,看着娇娇柔柔的人,居然会是邪教长老。”
“小心跟着。”
慕容想借着月色进了定王的书房。
“父亲,那人动了。”
定王轻叹一声:“那个思南,是你安排的人?”
“不是,思南是真的恢复记忆了。”
“皇后给的忘情水,可是圣药,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记忆。”
“是阿慈有了私心,只给她用了不到三成药。”
定王很是无语,慈北公主是他最骄傲的女儿,可关键竟然也会干出傻事,如果是一瓶用下去,哪会有这等麻烦。
“她留忘情水作甚?”
“圣药无价,若是儿子得到这种药,也会想留下一些以备不时之须,不为自己,只为后人。”
定王轻叹一声,看着屋顶,“潜伏定王府的邪教细作,怎么会是她呢?本王待她不薄,她却想毁我北燕基业,毁我定王府……”
“若父亲舍不得她死,儿子去镇国公府向阿慈讨忘情水。”
“七成药物,让她忘多久?五年、十年,早晚一日还是会忆起,她待我之心,并非真的,不过是利用。不能再纵容了,只要想毁我北燕基业者——必死!陛下和朝廷那边,我们必须给一个交代。”
“诺——”
思南不该回来,她若不归来,慕容想会让天眼阁的谍者扮成思南,诱邪教长老入局,谁能想到,潜伏在定王府三十年之久的女人,居然会是邪教人。
一切,都变了。
情势越来越严骏,陛下对邪教细作的事很看重。
如果不是吏部的细作曝露,他们也不会寻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帝月山庄里,行云换上御龙的侍卫袍,正快速奔向皇宫。
陈蘅正给慕容慬盛羹汤。
“这个潜伏定王府的女人查出来了?”
“是,思南郡主归来,记忆恢复,诱得她动了。”
邪教是想借思南的事毁掉慕容慬的英明,即便在这件事上,慕容慬是清白的,但思南那龌龊的心思,加上她的痴情,多少会赢得世人的同情,人言可谓,最后能传成什么样儿就不知道了。
陈蘅道:“此人修为不俗,得本宫亲自出手。”
行云抱拳道:“事成之后,娘娘能不能赏韩姬一半功力。”
这个女人身份是邪教的长老,一直没有曝露身份,就与昔日暗藏宫中的那位一样。
陈蘅问慕容慬:“陛下还要吗?”
她问的是那位女细作的修为功力。
慕容慬笑,“这功力就如银钱一般,有谁会嫌多的?”
陈蘅道:“我原是想给昊儿一些。罢了,这小子张狂得很,说不得他还不屑一顾呢。”
白昊远远传来一声:“要!要!白给的东西,儿子要!”
一个小小的人影窜了出来,只着中衣,不是白昊还是谁。
陈蘅哭笑不得,“你又用占卜术偷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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