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怯怯地问道:“袁三女郎要不要……见见她们?”
袁东珠坐端身子,低声道:“有请!”
这嗓门细得、娇柔得青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袁秀珠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进入内院。
袁东珠文绉绉地道:“四妹、六妹,你们驾临贵地,不知有甚要事?”
话落,惊得袁秀珠与袁丽珠愣在那儿不知如何应对?
这是她们的三姐,那个大嗓门,比男儿家还豪爽的三姐姐?
声音真是她的,又尖又细,好听是好听,可她们听到耳里只有道不出的古怪。
袁东珠不管她们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心下暗暗得意,原来不仅是男子喜欢这种尖着嗓子说话的人,连女子也一样。“二位妹妹,昔日我离家之时,曾说过,待朱雀做好美\颜膏,我自归家……”
姐妹俩互望一眼。
袁丽珠忍俊不住,又不敢笑,低下头,双肩微颤,心下笑了个半死。
袁秀珠苦笑了两声,袁家就是武将之家,学不来文臣娇女的这一套,三姐姐学成这样,不伦不类,快要笑死个人了,“三姐姐,家里出大事了!”
袁丽珠道:“父亲说要把袁天宝接回家,还说他才是袁三郎……”
袁东珠弹跳起来,扯着嗓门大喊:“阿耶是不是糊涂了?他怎么能干这种事?”
不能干吗?
可袁大司马就是这么与家人说的。
一嗓子吼得,睡得正香的陈蘅被她给吼醒了。
袁秀珠道:“昨儿,全家人一道用晚宴,祖母与全家还当他是说笑。可今儿一早,父亲说要让袁天宝住到三兄寝院,又让管家预备马车,还要我们几个去客栈把他接回来。”
袁东珠连连道:“阿耶当真是糊涂了,祖母呢,祖母自来精明,她不会同意的。”
“祖母拿着拐杖要打父亲,说他敢把来路不明的人接回来,她就去上吊。父亲说:燕赤白、冯多金都将自家的儿女带走了,他若不接回家,岂不是连面首、商贾都不如。
祖母气昏了。
嫡母自也不乐意,可她哪能说服父亲。
这会子,家里都乱成了一团。”
第二百一十九章 袁家乱1
(续上章)“这会子,家里都乱成了一团。”
再乱,家里不是有一个有勇有谋的袁南珠。
“大姐姐呢?”
袁南珠不是应该站出来阻止?
只要是老夫人不同意的、瞧不上眼的,袁南珠自来与老夫人一个鼻孔出气。
袁秀珠恼道:“大姐姐说,‘这是伯父屋里的事,我一个侄女怎好多问。’”
真是破天荒,这还是袁南珠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袁东珠颇是无语。
她离家没几日,怎的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阿耶怎么就认为他是袁家的种?清河那老妖\妇,一夜能召十一个男人……天晓得那是谁家的种?”
她父亲怎的拧不清呢?
祖母都能瞧出,那袁天宝根本就不是他们家的种啊。
居然还由着清河那老妖\妇,给那小子取了一个袁家这辈郎君才有的名儿。
袁家这辈的女郎从“珠”字,郎君都从了“宝”字,袁家有很多的“珍珠”,南珠、银珠、东珠、秀珠、明珠、丽珠、巧珠、妙珠;郎君更有家宝、德宝、来宝、宗宝。
袁秀珠道:“三姐姐,现下也只有你回去劝阻父亲。”
大姐姐近来似换了一个人,一门心思忙着备嫁妆,一会儿缠老夫人,一会儿又缠大司马夫人,想让夫人多给她预备一些嫁妆。
可是再多,那也是大司马府的。
他只是袁大山的侄女,又不是亲闺女。
夫人只能照着规矩走,备一份既不失礼,又不太丢面子的嫁妆。
抬数还是极多的,足有一百二十抬,若在体面人家,也只得六十抬的模样。
袁东珠道:“你们且等着,我与蘅妹妹辞行。”
陈蘅睡不着,起身送袁东珠出了珠蕊阁。
袁东珠背着包袱,“蘅妹妹,待我处理好家中琐事,我再来寻你玩,这几日叨扰了。”
“阿东姐姐,珠蕊阁一直欢迎你。”
袁东珠走了。
珠蕊阁回归了安静。
陈蘅一整日都空落落的,原来多一个人,会成为一种习惯。
没有袁东珠,就像人一下子就变少了。
慕容慬心下暗喜:袁东珠这臭丫头总算走了!
多少天了,她天天盯他,而他天天都能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一个想尽法子要跟踪,一个要用心甩掉尾巴。
袁东珠越是跟不上,越是想跟。
慕容慬都有些烦了,现下走了,他既欢喜又松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陈蘅翻身时,榻前隐隐绰绰地立着一个人影,正待惊呼,来人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夜明珠终于走了!”
陈蘅呃了一声。
他说的是袁东珠。
袁东珠怎么招惹他了,他最近几日似乎越发不待见袁东珠,可袁东珠却像狗皮膏\药,越发粘他。
“你能不能别半夜出现在我闺房,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慕容慬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两枚药丸,“吃下!”
“什么?”
“于你有用的好东西。”
陈蘅摇了摇头,不让他碰到自己的嘴。
“别闹,乖乖吃下,真对你有用。”
“到底是什么?”
“药丸。”
他吐出两个字,锁住她的下颌,稍稍用力,她的嘴微启,两枚药丸入得嘴里。
第二百二十章 袁家乱2(四更)
他吐出两个字,锁住她的下颌,稍稍用力,她的嘴微启,两枚药丸入得嘴里。
“真不知好,这等药丸若在江湖,不知道被多少人抢得头破血流,偏你倒好,还不愿吃。”
陈蘅问:“这到底是什么药丸?”
“说了对你好。”他顿了一下,为不让她反感,还得多说几句,“能让你变得更美,气质出尘,轻盈若仙,你说,是不是天下难寻的圣药?”
陈蘅想到他的来自,北燕皇宫;再想他的娘族,这可是神木族,最神秘,医术最高,武功秘绝最优……
“还有没,多给几枚?”
刚才不愿吃,这会儿又讨了。
“从今晚开始,我每晚会看你服下两枚,多的没有。”他收好瓷瓶,“现在,你给我起来,换上那套短裳。”
“为什么?”
“因为你不照我的话做,一会儿药效发作,你会爆体而亡。”
陈蘅惊呼一声:“那是毒药,是毒?”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笑得诡异。
陈蘅心下无措,“你恩将仇报?”
他凝重地道:“是你自己换短裳,还是我帮你换。”
他抬臂就要动手,她连连闪躲,护着胸前,“你走!你走!我换,我自己换还不成吗。”
她换上短裳,再看成膝的短裙、成脚踝处的筒裤,眉头蹙成了一团,南晋女郎只穿裙,不穿裤,长裤是北朝人穿的,北朝寒冷,穿裤更易保暖。
真是难看死了!
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北朝人。
慕容慬牵着陈蘅的手,几乎是用拽的,将她带出阁楼,立在院中,大手往她的腰上一揽,纵身一跃,两人跃出了高墙,落在珠蕊阁外头的草地上。
陈蘅拍着自己的胸口,快吓死她了,跳得这么高,都快吓昏了。
“不好玩?”
陈蘅连连摇头。
袁东珠天天夜里盯他,跟踪她,但本事越来越好,从最初跟不上,到后头能跟着他在后宅里转上一圈。
慕容慬道:“如果你也能与我一样,我不高兴?”
陈蘅又摇头,依旧拍着胸口,这可不是好玩的。
“你不想学最好的武功?”
陈蘅依旧摇头,“你不会是想让我学吧?”
“你猜对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阿东想学,缠了你这么久,你都不肯教,我不想学,你又要教。”
他是不是有病?
有病就得治。
人所需,后给予,人就会感恩。
人家不需,也不想学,非要逼着人学,这是哪家的道理?
“我看我顺眼,看她不顺眼,既然是教,当然得教顺眼的……”他走近她的身侧,说话时热血喷发在她的脸上,又暖又痒,惹得她不敢动一下。
陈蘅道:“我真的不想学?”
“你知不知道,天下就要乱了,你若继续留着疤,也许因为丑女之名,还能安全些。可你现在,被我调养得如此貌美,你在乱世中能保全自己吗?”
陈蘅望着他。
天下要乱了……
可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
“你不会心存侥幸,想着那许是三年、五年又或是十年后的事,而你已经嫁人了,自有夫婿护你?这世间,能保护好你的,是你自己。寄希望于他人,不如自己学得保护好自己的本事。”
他是打定主意要她学武。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她没用药1
(续上章)他是打定主意要她学武。
这离她也太远了,她从未想过要习武。
她不是祖母,也不是陈留大长公主,她学了武也没多大用。
陈蘅道:“除了武艺,还有才华学识。”她扬了扬下颌,“后汉才女蔡文姬,虽在乱世中几经沉浮,却得到了北方可汗的庇护、敬重。”
蔡文姬是当时名动天下的才女,可她晚年凄凉,与自己的儿女分离,独自修书,最终病卧榻上。
“你想做蔡文姬?”他笑,“她虽不至成为男子玩物,可也是命运多折。你现在的才华,能让男子不忍杀你。可也仅此而已。现在的你,对男人来说,是一只贵重又好看的花瓶,可以装点门面。”
蔡文姬是大文学家蔡扈之女,才华横溢,也正是因为有才华,在乱世之中才保存了性命,可她几度嫁人,被曹操以重金赎回中原修书,被迫与自己的儿女分离,这种凄苦让人心疼。
他居然敢羞辱她?
孰可忍,孰不可忍!
陈蘅紧握着拳头,近乎咆哮地喝道:“慕、容、慬!”一字一顿,眼里喷出浓浓的火苗。
一语吼出,他难掩惊容。
她知道他的名字,也就是说,她其实知道他的身份。
他握住她的双肩,“你何时知道的?你如何知道的?”
他的身份,他未告诉任何人。
陈蘅看了看自己双肩的大手,眸光冷厉:“若不是我,你也只能沦为玩物?”
南晋都城,有不少好南风的贵族,首屈一指的便是宁王,其次又有好些个,他们不以为耻,只觉得自己的喜好独特。
陈蘅推开他的大手,“当日,我救你,一早说好的,你替我治愈疤痕,我还你自由。你……你的人寻来了吧?你随他们离开吧。”
她什么都知道?
陈蘅原是不知道的,可袁东珠日夜颠倒,每日用过晨食就呼呼大睡,一两天还行,这么些日子下来,她岂不会生疑。很快,她就留了心,发现夜里袁东珠根本不睡觉,一近三更天,她就兴奋地看着外头。
慕容慬出去了,袁东珠抛绳子爬出去……
她转个身,“有朝一日,若你……终与南晋争逐天下,我只求你一件事,看在我们曾相识一场的缘分上,给我家人一条生路。
家父与长兄因是皇族公主之后,以他的性子,必不会为新朝效命,你让他们回颖川故里,做一个富家翁。
二兄意气风发,若待那时,他愿意臣服新朝,请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入仕为将为官。”
真正的家族,必得有人入仕才能昌盛兴旺。
从来没有一个世家,是无人入仕就能兴旺起搂的。
他怀抱着双手,她到底是几时知晓他的身份。
“哦,你倒是爱惜家人的好女子,就不担心自己?”
“有何担心的?”她的语调的里颇是感。
这一生,只要不嫁夏候滔,就没有比这儿更糟糕的事。
不嫁夏候滔,她就不会成为棋子被人算计。
夏候滔做不了皇帝,父母家人就会避开前世的悲惨结局。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她没用药2
夏候滔做不了皇帝,父母家人就会避开前世的悲惨结局。
陈蘅道:“就如你说的,靠着夫婿庇护,终究靠不住的。此生,我没想过要嫁人。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因为一份情,把一辈子都折进去,太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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