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大巫女惊问着看着卦象,伸出近乎透明的纤指移了几下,“是阿依,她好大的胆子!”
大巫女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健康,不用镇日躺在榻上,可以走出房门,享受温暖的阳光,感觉清风拂面的轻快,而现在,她终于拥有了这一切,不用让巫族入世,也不用去讨好任何人。
而这一切,是医族天圣女送她的。
她对天圣女感激得很。
这是一种由心的感激,对方没讨任何好处,更没有任何条件,帮她们解除了诅咒。
大巫女道:“师父,我要入世。”
“现在还不行,你的身体尚未大好。”
“灵豆羹、灵桃汁多吃,自能康复,我必须入世。”她想着天圣女能解咒,既然能解,也必然能再诅咒,“巫族不能再开罪天圣女,她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若她真是灵女,更不能招惹。万一阿依做错事,让她误会是我们所为,这可如何是好?”
大巫师道:“你是大巫女,九百年来从未有大巫女入世的。”
“那是以前的大巫女体弱多病,可我身上的咒术解除了,我要出去。”
二十多年来,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若有一天健康了,就迈出房门,却看看这偌大的天下,也结交几个异族的朋友,青梅煮酒,秋菊烹茶,来几桩人间雅事。
大巫师道:“我挑出巫族最优秀的侍女与勇士相随。”
第七百七十九章 陈蘅是帝凰女(三更)
大巫师道:“我挑出巫族最优秀的侍女与勇士相随。”
大巫女肯定地点头。
她一直奇怪近来怎的胸闷之感没了,浑身越来越轻松,原来是这样。
而此刻,阿依在住在客栈。
她其实漫无目的,陈蘅说的那种增血灵草,她总觉得是在哪里听过,有一天晚上,她在梦中回想起年幼时的一桩事。
那时候,她们三巫女进入巫女殿不久。
睡得迷糊时,听见母亲大长老与大巫师的谈话。
大长老殷切地问道:“大巫女的身子可好些了?”
大巫师道:“如果能寻到增血灵草,许能好转。”
“这是上古灵草,寻了九百年,若世间真有,大巫女的身体也不会一直体弱多病。”
巫族寻了九百年的灵草,他们如何寻得到。
陈蘅给她画了一个饼,这是一个怎么也无法达成的梦。
她原是准备回巫族的,可她那日被放走的时候,听到医族的弟子们议论“你说巫族人知道天圣女解开诅咒的事?”
“知道!”那弟子道:“大巫女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再有大祭司给大巫师的信,他们一定会知道的。”
她原本想立功,说成这是她玉成此事的功劳,可医族早早就通晓了大巫师。
她什么都没了?
她无法回到巫族,可血脉里的蓝气正在点点消失。
终有一天,她不再是巫女。
她回不去巫族,便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她是故意大摇大摆,高调张扬地出现在洛阳城,她想引起众人的注目。
也许只有那个地方,还可以收留她。
原想逃离之处,成了她最后可以容身与生存之地。
夜里,阿依正在睡梦中,只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睡眼惺忪,打开房门,外头立着一员武将,抱拳道:“巫嫔,末将奉陛下之令,前来接你入宫。”
阿依大呼:“铁木、蝎子、蓝河!”
隔壁房里,勇士乙奔了过来,看到官兵,又看了看阿依。
立时,他就明白了。
阿依是故意的,不是说好了要回巫族,可阿依却又进了洛阳,还故意引来了官兵。
“蝎子,铁木和蓝河呢?”
勇士乙转身走到另一间房门前,砰砰连敲,没人开门。
他抬腿猛踹,门未上闩,屋里空空,就连他们的包袱也不见了。
他们定是一早就猜到阿依是故事的,入城的时候,勇士甲还一直劝阿依改成南人的装扮,可阿依却果断地拒绝了。
也许从那时起,他们就知道阿依不会回巫族。
她为什么不愿回巫族?
天圣女不是告诉她,只要她寻到增血草,由医族炼制成药,服下之后就能成为橙气血脉的巫女。
阿依沉声道:“铁木和蓝河逃走了?”
蝎子顿首,默认了这个事实。
阿依勾唇,“他们逃走了……”
她的劫数也许就快到了。
是谁害她走到了现在?
是莫静之,是陈蘅,是她们害了她。
如果没有医族的净血丹,她就不会以为莫静之是帝凰女,如果没有认错人,她就不会失去清白。
如果陈蘅没有解开诅咒,她还是蓝气血脉的小巫女,可因咒术的解除,她的血脉也下降了。
增血灵草,这根本就是一个传说。
她笑,笑得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
既然巫族会治她的罪,她为什么不张狂恣意地过完自己最好的日子。
她要疯狂,她要放纵,她更要高调地活下去。
“将军刚才唤我巫嫔?”
“是,陛下已经封你为巫嫔,是西燕宫的巫嫔娘娘。”
“蝎子,拾掇一下,我们随将军入宫。”
*
金鸾大殿上,慕容忻端坐帝位。
身后坐着皇后庞氏,又有淑妃、月妃、莲妃,更有一位敏嫔,还有十几位青春貌美的年轻嫔妃,她们是婕妤、才人、美人。
阿依换上了嫔妃的锦衣华服,戴着沉重的头饰,由十几位宫人簇拥着迈入大殿。
庞皇后看着面前的阿依,“巫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逃离宫闱。”
阿依跪在地上,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活得更好,她也只有拼了,她猜到自己往后路不好走,也许这将是她生命最后的日子。
“禀陛下、皇后娘娘,阿依此次出宫,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因为阿依查清了一件大事。”
慕容忻“哦”了一声,慕容慬有天圣女、医族,他就得到小巫女和巫族,“什么事?”
阿依扬起头来,“医族的天圣女是南晋的永乐郡主陈蘅!”
莫静之惊呼一声“不可能!”
阿依歪着头,带着得意与讥讽,“到了现下,答案不是昭然若揭吗?天圣女是永乐郡主,盟主夫人和帝月盟圣女是同一个人,盟主与北燕的太子……”
也是同一个人!
慕容忻惊得无法自抑,慕容慬是帝月盟主,可笑的他,居然想拉拢帝月盟。
如果陈蘅是天圣女,她助自己离开燕京又是为了什么?
阿依笑着,“更让人吃惊的是,天圣女便是帝凰女。空灵、悟缘、灵素这些佛、道两门的得道高人,正是一早就窥破了此节,才会跟着她进入永乐邑,将永乐邑建成了乱世之中的世外桃源。”
她突地仰头大笑,笑得张狂,“没想到吧,真相会是这样?所有的人,不过是北燕太子慕容慬夫妇手中的一枚棋子。”
月妃侧目,冷着声音,睨过莫静之,“这么说,莲妃并不是真正的帝凰女。”
淑妃道:“可是昔日,不是巫嫔诊出她是金气血脉?”
阿依道:“是医族炼出了净血丹,又以六十万两银子的高价售给了莲妃,就为了让她成为帝凰女。没有莲妃这个假帝凰女,又怎会让医族更好地保护真正的帝凰女。”
慕容忻以为莫静之是帝凰女,才将她收入后\宫,可原来是个假的。
他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寒光。
假的,又如何助他完成大业。
庞皇后低声道:“陛下,今日的事不可传扬出去,否则,只会助长北燕的气焰。你别忘了空灵大师的预言‘得帝凰女得天下’一旦此事传出,整个天下都会以为,慕容忻才是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
助了敌了,就落了自己的士气。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信。
第七百八十章 大巫女现身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信。
阿依在狂妄地大笑:“哈哈……哈哈……讥讽呀,真是讥讽,天圣女、医族、北燕太子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北燕太子为了给自己的妻子送上一份厚礼,不昔起兵南国,几月之间占据了颖川一带,北燕铁骑更是来势汹汹,锐不可挡。”
莫静之看着阿依,她不是已经离开,为什么要回来?她是要毁掉自己?
她的心愿很小,只要守护住自己的一双儿女就好。
可是她却连卑微的愿望都给剥夺了。
莫静之厉声道:“巫嫔你休要胡言乱语。”
阿依收住了狂笑,“你还敢再测血脉,你敢……”
空中,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子喝斥声:“阿依,你闹够了没有?”
一抹异香浮动,大殿的紫雾之中,走出一个异装的美丽少女,带着三分病容体态,犹似西子,举止轻盈。
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异装侍女与数名勇士,就如同突然间出现的。
“阿依拜见大师姐!”
大巫女扫过大殿上的众人,“我还是来晚了?让你闯下了大祸?”她一扭头,“来人,将阿依拿下,押往燕京,我要带她亲自向天圣女赔罪。”
“大师姐,你……你怎么入世了,你的身子不好,你不怕……”
大巫女走近,寒眸如冰,似要将人给冻凝成冰,阿依竟不敢说一个字,“大师姐的修为精进了。”
自巫族被灵女诅咒以来,历代大巫女都是短命人,自小就体弱多病,不得健康,可瞧眼前的大巫女,面泛血色,与阿依记忆里那个苍白柔弱的女子完全不同。
“你以为我真是卧于病榻二十年,修炼二十年,连你这个小巫女都比不过?”她蓦地转身,眸光与慕容忻四目相对,慕容忻先是惊艳,可是此女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那是冰冷如霜,更如寒铁。
这个女子,不是他能招惹的。
她能从紫雾中走出,必是用了玄门法术。
大巫女迈着轻盈的步履,“阿依乃巫族巫女,历代巫女只能得配巫族最优秀的男子,而你虽是西燕皇帝,却污她的清白,玷污巫女自有天罚。”
庞皇后厉吼一声“大胆”。
大巫女鄙夷地掠过她,“巫族乃是世外三古族之一,有五千年的历史,你就算是一国皇后,若非天命所归,我巫族眼里,也不过是蝼蚁尔。我能视西燕皇宫如无人之地,要杀尔等,易如反掌。”
他们不敢动此女。
慕容忻则想着,如果自己得到这位美艳的大巫女,是不是就能坐稳帝座,保住一国。
然,大巫女突地“啪——”的一声,一道金鞭飞出,重击在慕容忻的身上,慕容忻整个人一颤,刚才飞出的不是金鞭,而是一条金蛇。
“西燕皇帝,本巫女岂是你能亵渎的?再有下次,本巫女要你的项上人头。”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动一个念头,此女就知晓了。
慕容忻心头惊骇不小。
大巫女又看着莫静之,“一堆乱世残花尔!”
莫静之忆起自己的命格,不由心下微颤。
连这个,她也知道。
难道这是世外古族的术法,只一眼就能看出来。
阿依挣扎着,“大师姐,我也是被迫的,大师姐……”
大巫女又往紫青雾中行去,侍女、勇士紧随其后。
“大师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师姐……”
大巫女没有应声。
片刻后,大殿上的慕容忻眨着眼睛。
几个年轻嫔妃拼命揉眼,“不见了!”
空气里只有几缕紫青雾,她们竟真的消失了。
慕容忻紧握住拳头,“来人!传令下去,朕要重金聘请玄门高人!”
“陛下!”
慕容忻道:“巫族的术法太过厉害,若没有玄门高人相护,朕某日出了意外还不知晓。”
要是巫族要杀他,真的是易如反掌。
他又朗声道:“备鸩毒!”他补充了一句:“嫔位以下,所有嫔妃——赐死!”
阿依今日所说的话太过重要,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只会助了慕容慬,削减了他的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可以抬莫静之,继续让人以为莫静之才是帝凰女。
可是莫静之是假的,他就能拿住这点,控制莫静之。
众嫔妃惊呼一声“陛下”,齐齐花容失色。
庞皇后面无表情。
月妃优雅如初,正捧着茶盏吃茶,佯装着什么也没听到、看到。
淑妃更是垂眸把玩着自己指甲的戒指,伸着指头。
莫静之心跳如擂鼓,就因为嫔妃们听到了阿依的话,他就要全部赐死,这可是二十几个人。如果她服侍不好他,他是不是也能言谈之间要了她的命。
敏嫔颇有些看好戏,反正又不是她要死,她的嘴严着呢,万不会将这么大的事说出去。
一时间,大殿上哭的哭,悲的悲。
总管大监捧着一壶毒酒过来。
慕容忻道:“赐酒!”
一个又一个嫔妃被宫人按住,强行灌下了鸩毒。
慕容忻就似在看几只猫狗死了。
她们于他,不过就是玩物而已。
他喜欢这种掌控着生杀大权的乐趣,就算是美人,也不过如此,一杯毒酒下去,就会命丧黄泉。
他带着玩味地扫过莫静之,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莲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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