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宜他,她说的将永乐县便宜给他,可没说把自己便宜给他,他显然是误会了。
“乖阿蘅,再说一遍。”
“不说!”
“你不怕,待你睡熟你朝你**气。”
陈蘅咬了咬唇,“你越来越坏了。”
他是想害她么,居然拿这事要胁他。
“你喷!你喷啊,你若喷了,害死我,你便痛快了?”
她一转身,用背对着他。
慕容慬道:“不就是说说笑,这也生气?”
“这种事,是能随意说的?”
他只是想听那句“我便宜你”,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句情话,可她却不说了。
慕容慬很有些遗憾,望着窗外明月,想到明日要陪她上街,心里如同吃了蜜月糖。
*
陈蘅用晨食的时候,莫静之与莫秀芝来了。
两人尚未用晨食,陈蘅吩咐杜鹃添了碗筷。
莫静之道:“秀堂妹上街,是添买几件女儿家的首饰、脂粉,她二月就要出阁了,嫁去了金陵薛家,怕是再出门就不容易。”
莫秀芝出门不容易,她好歹还是主母、嫡妻,过门之外,亦不会有人为难她。与薛七郎主的婚事,是她自己选的,在嫁入寒门为妻与嫁给世家贵公子为继室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陈蘅问:“今儿静表姐也去?”
莫静之声音很柔软好听,明明是说话,却像是唱曲一般动听,带着一股江南特的侬音,“昨日,二嫂、六嫂与祖母唤我去清心堂说话,祖母的意思让我二月启程去都城荣国府。”
二月去都城……
早前陈蘅一点风声都未听到。
莫秀芝道:“祖母想让静堂姐先熟悉一下都城的生活,也免他日嫁过去,不晓都城的情形。”
莫静之去都城是为嫁作王家儿妇做准备。
她努力让自己忘掉“神签”的瓶中幽兰,不愿让自己去想,幻想成自己是大石下的兰草,而王灼便是那株巨石。
莫老夫人是真正的疼爱晚辈,才会因想到王三郎不愿娶莫静之的事实,想让莫静之与王三郎多加接触,许能培养出几分感情。
莫静之嫁入王氏,不是长子,也不是宗妇,可她需要学习的地方甚多。若有莫氏和莫太后提点,莫静之无论是行事还是才干,都能更精进一步。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莫南被除名出族,莫老夫人不想因这事影响到莫静之。
莫静之笑道:“表妹未回都城,可要我帮忙带礼物回家。”
“静表姐要去都城,我今儿可得多买些好东西,从一家人的绸缎衣料,再到首饰、胭脂、刺绣屏风……”
莫秀芝是出来添买嫁妆的,莫老夫人额外给了她二千两银子,让她自己买些喜欢之物,女郎的嫁妆丰厚,到了婆家也能得人高看。她自是要买些实用又好的东西!
出门时,莫秀芝带了他的乳母、银侍女相随,又有帮忙搬东西的仆妇、家丁十几个。
莫十一郎听说陈蘅要出门,早早候在门上,带着莫静之与陈蘅满城的跑,从哪家的脂粉最好,到哪家的首饰式样最精致,再到哪家的绸缎花色最全,甚至于哪处酒楼的菜式最地道,就没他不知道。
莫十二郎自打被陈蘅连番打败后,近来迷上了武艺。
四夫人正巴巴地想娶八公主成善为儿妇,更是将莫十二郎拘得紧,还扬言说,若非十二郎敢学莫南,她就打断他的腿。
采买大半日,近晌时,总算是买了两车的东西,只等莫静之去都城一并捎回去。
莫十一郎道:“静堂妹、蘅表妹,我今儿请客,走,去广陵最好的书圣酒楼用午饭。”
这半日,慕容慬与杜鹃、燕儿几个充当着搬运家丁,不停地将漂亮的布料、脂粉、茶叶搬到马车上,就连漂亮的折扇、团扇、锦扇、漂亮的刺绣彩图也买了不少。
莫静之想到陈蘅买的那些东西,很显然,有些是她用来送朋友的。
“蘅表妹,你今儿怕是花了近万两银子?”
“不碍事,花了再赚。”
出口时,陈蘅凝了一下,这话是冯娥常说的。
她有些想念冯娥、袁东珠、崔珊、谢雯、张萍、李倩等人了。
亦不知她们现下可好,可如她这样想念她们?
那些年少无忧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但她此生无怨,曾经珍惜过美好的生活,也曾经努力地改变命运。
莫十一郎爽快地点了一大桌的好菜。
陈蘅因是累了,半倚在桌前,不说一个字。
难得的静默。
莫十一郎正要寻个话题提起妹妹们的兴致,只听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兄,你再等等可好!”
这声音很熟悉,从隔壁雅间传来,是莫慧之半带央求的声音。
她的三兄正是莫恒之,不会再有第二人。
陈蘅打起兴致,就连莫静之都面露意外之色。
莫恒之很是不快地道:“你不是不让我再见城中贵女,怎还替我安排了?”
“三兄,你一会儿静静地听着,如果她们说了什么,你不能出声,更不能生气。”
莫慧之很是认真。
莫十一郎歪头道:“他们兄妹在说什么?”
陈蘅打了个噤语的姿式。
微露了一条缝的门外,有香风侵入,有荷香、桂香、蔷薇花香,甚至还有水仙的芳香,紫色的轻纱,玫红的缎裳,却是几个贵女结伴进入二楼雅间。
“梁女郎,你上回打赌输了,今儿可是你请,我们几个可得点最好的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赌注(四更)
“梁女郎,你上回打赌输了,今儿可是你请,我们几个可得点最好的上。”
说话的是一个浑身散放桂香味的少女,穿着浅黄色的绣裙,有几分贵气。
梁女郎啐骂道:“可恶的莫恒之,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三个放出为他自尽的风声,他就约见你们,可到了本女郎这儿,便没了下文。”
走在前头的曹女郎扬了扬头,“我可听说了,自德帝陛下赐婚以来,莫氏三房的家主、三夫人拘着他,不许他出门呢,他哪有时间来见你。”
“他还真当自己是大才子,永乐郡主可不说得正好,他呀,怕是会成为第二个莫南。三十多年前,莫南九岁以神童之名传遍整个江南,十六岁也是少年才俊,可你们看看他现在,可不与莫南当年一模一样。”
“是呢,莫南当年多高的才名,而今还不是被莫氏除名出族。”
三个少女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起来。
莫恒之没想到,在她们的心目中,他是第二个莫南,她们甚至是瞧不起他的。
他,不过是她们打赌的工具罢了。
谁若输了,谁就要在这书圣酒楼请上一顿。
梁女郎问:“温女郎,你不会真瞧上了莫三郎罢?”
“梁女郎,我……没有。”
“我怎听说,你见了他之后,回家就开始打扮自己,你素日可不大用脂粉的,近来也用上头油,描上黛眉,女为悦己者容。可你瞧上的这位,名不符实。”
旁边的黄裳少女道:“梁女郎说得是,我阿娘可是说了,我若敢对莫三郎动心,她就能不认我。莫三郎心胸狭隘,难成大器,当今的少年俊杰唯都城六杰堪为真才子、真君子……”
“王三郎才是真俊杰,与他一比,能将他踏入泥下。”
又有女郎轻拍温女郎,同情又担忧地道:“莫三郎是订亲的人,未来的妻室还是谢氏嫡女。可怜了谢氏嫡女,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莫恒之心下吃喜后又是羞愧,他一直以为,她们是真心爱慕自己,原来,他的缺点,她们都知道,她们分明就是拿他逗趣,可怜他竟当了真。
玫红裳少女道:“下次可打什么赌?”
梁女郎道:“我们四人,谁能被莫三郎约见,谁就算赢。输的除了请一顿饭,还得送一件价值不低于二十两银子作礼物,如何?”
莫恒之除非傻到不可理喻,否则不会再见她们。
她们的“自尽”戏码未必还能打动他。
温女郎道:“这次再赌,若又是你输,你不是要花上百两银子?”
梁女郎轻笑道:“你怎知一定是我输?”她凝了一下,“如果是我一人胜,而你们三人输,你们每人送我一件礼物,另外,每人再在书圣酒楼请吃一顿,如何?”
四女互望一眼。
玫红裳少女道:“好!一言为定。
“新赌局就从现在开始。”
“梁女郎,莫非你还能今儿就约见莫三郎不成?”
她是没有约,可她自有自己的法子。
莫静之想到莫恒之、莫慧之兄妹就在贵宾间,勾唇笑道:“我怎觉得,今次她们四人出现在此处,似有梁女郎的算计。”
慕容慬道:“是一定有。”
莫十一郎道:“莫非是这梁女郎与慧之说好的?”
莫恒之不知道,可莫慧之带着他在此静候,显然是一早就知道的。
如果不是梁女郎一早相约,莫慧之怎会知道她们四人定然会来。
这边的猜测,那边的莫恒之却是翻天覆地的恶心,枉他以前觉得这些女郎待自己真心,原来她们不过是闹着好玩,以他当成赌注。
一切,都是笑话!
陈蘅不喜他的多情。
朱雀说他不及王灼。
就连女郎们都说他不过是虚名。
在世人的眼里,他并非自己想像的那么优秀。
他的缺点,旁人瞧得真切,可一直到最近他才知晓。
就算是家人,为了呵护他,也从未指出他的缺点。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优秀,优秀到站立在山顶,能看到别人瞧不见的风景。
不过是他自以为是。
莫十一郎道:“听梁女郎的意思,这次她赢定了。”
“一会儿,我们就能瞧到真相。”
真相是在半个时辰后揭晓的。
虽说他们没说一句,可事实就是事实。
四位女郎饭吃到一半,梁女郎说对面茶楼有约,稍后便好,她去了对面茶楼,而在茶楼的小巷里,莫慧之坐在车上,莫恒之正在楼下大厅吃茶听书。
这是一早就与莫慧之说话的,她帮莫慧之演一出戏,将交好的三位女郎约出来,然后故意引她们说那番话。莫慧之帮她与莫恒之见一次面,可以不说任何话,但只要相对一坐,让人觉得他们相约了就成。
莫恒之按捺不住冲天的怒火,“在你们心里,我就是那样有名无实之人?”
梁女郎凝了一下,自这之后,莫恒之怕是不会再理任何女郎了。
这不仅是莫氏三房对他的希望,大抵也是所有人真心期盼之人的希望,盼着莫恒之拥有更高的才华,真正能与都城的王三郎相提并论。
“你若刻苦学习,定不会比王三郎差。”
她们还是习惯将他们放在一起。
莫恒之揖手:“告辞!”
他出来了,走了出对的茶楼大门。
梁女郎紧随其后,“你莫生气……”
他被人耍了,还不让他生气?
莫恒之冷声道:“告诉你的朋友,往后我不会再会任何女郎。”
他不要算计,也不要虚情假意。
莫恒之与梁女郎站在茶楼前时,早已经吸引了另三个女郎,她们站在窗前围观。
“我们被她骗了,她一定是一早定就约的,却自认输了,要请我们一顿。”
“我们请她一顿也不过三四两银子,可她赢了,却要我们每人送一件不低于二十两银子的礼物。”
“愿赌服输,我们输了,不是吗?”
输了就是输了,既然输了,就要依从早前的赌注。
玫红裳女郎道:“我们……未必就输,这赌注才刚刚开始,总有机会约到莫恒之,但许是比以前要再费些心思。”
莫恒之走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不会输
莫恒之走了。
梁女郎望着他的背影,回到书圣酒楼。
这许是最后一次能如此近地与他说话,她无爱慕意,却有敬佩心。
但愿他不辜负莫慧之的一番苦心,有这样关心兄长的妹妹,世间难寻。
他的身上,寄托了太多莫氏人的希望,如果莫恒之真变成第二个莫南,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梁女郎这番算计,有帮莫慧之的意思,也有想说服莫恒之专心学问的意思,更多的则是希望莫恒之可以名符其实,他毕竟是江南士子的骄傲,不该泯然于众。
迈入雅间时,梁女郎笑道:“这次我……不会输了!”
三女郎未再说话。
这原该算作上回的,可梁女郎上一次认输,又算到了这次。
玫红裳女郎道:“我们……未必就输了。”
“是啊,未必输。”梁女郎顿了一下,“今儿我见莫三郎时,发现他妹妹莫慧之也在,莫三郎说,往后他不会再赴任何女郎的约。”
“这么说,他被家里人盯得紧。”
不是被家里人盯得紧,如果揭穿了真相,莫恒之还会约见贵女,就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莫慧之寻梁女郎帮忙,不就是希望借着她的手,让莫恒之辩清事实,能够闭门苦读,不再成为第二个莫南。
自朱雀在莫老夫人的寿宴上说了那番话后,有好些文士都说,莫恒之许真可能是第二个莫南。
当年的莫南如何的惊才绝艳,上了年纪的老儒生们可是记忆犹新。
而今的莫恒之与当年的莫南太相像了,一样挣扎在贵女中间,一样疲于应付,长此以往,若为情故,很可能就毁了。
“也难怪嘛,被永乐郡主主仆那样说了,他不刻苦学习都不成。”
“我们要约他,只怕还真得用心些。”
梁女郎的运气就好了,连她也约到了。
莫静之道:“若恒之族兄当真闭门苦学,定不负全族人对他的希望。”
近来发生的事,一桩接一桩,先是被慕容慬给气昏,再是发生莫南被除名出族,莫恒之发现女郎对他的喜爱是假的……
莫恒之说不会再赴任何女郎的约,就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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