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香芝,这是说她不配姓莫,她是姓易。
“父亲,我答应过芳华,会视香芝如己出,父亲……”
所有莫家人都失望了。
很失望!
正因为莫老家主猜到他的固执,而他身为家主,必须做出最正确的事。
既然是如此,就从族谱除名。
从今往后,莫南再不是广陵莫氏的人。
“父亲,对三从母、四从母母女四个如何处置,儿子皆听你老的……”
莫老家主道:“阿东。”
“父亲!”
莫大舅很是心痛,莫南的性子和当年一样,他根本不知道父亲要的是什么,易香芝的存在就是一个隐形的大麻烦。
他们也可以暗自下手的,但以莫南的性子若是查出是父母兄弟害了易香芝,必然不会就此罢手,甚至会闹得全家上下鸡飞狗跳。
当年,莫老夫人听闻芳姬有孕,令仆妇去灌药,落下芳姬的孩子,莫南知晓后,回家就将老夫人闹得卧床大病。
也是这一病,让莫老夫人对他死了心。
为了让莫南离开家,好让老妻安享晚年,莫老太公才走了莫太后的门道给他谋到外地任职的官职。
莫老太公挥了挥手,“阿东,你来处置此事,从即日起,莫南的妻妾尽数禁足南苑主院,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离开主院半步。”他顿了一下,“莫西,你去通知几位族老,明日在宗祠汇集,告诉他们,为莫氏声誉,我要将莫南从莫氏除名。”
莫二郎并没有要劝的意思。
父亲的心自来就是偏的,偏着芳姬,偏着小欧氏,可他的母亲死得那等凄凉。
他当年虽还小,却见到过父亲如何伤透祖父、祖母的心,祖母更是险些被他给气死。
莫氏人有情,可又得为大局着想。
莫南到底还是不同意处置易香芝,这才是祖父要将他除族的真正原因。
莫南大叫着:“父亲!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不是已经同意将二从母、三从母赶走,你们……为什么……”
莫老家主一抬手,立有家丁过来,架着莫南往外头去。
三从母定定地看着水碗,她依旧是不信。
完全地不信,为何九娘子不是莫南的骨血。
她不担这骂名。
肯定哪有问题,她突地想到自己在嫁莫南前后,连与其他男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会怀上孽种。
突地,她看到水里有油珠子,是的,这就是油珠。
“老家主、老夫人,小婢有要事禀报!”
三从母挣扎着,嘴里一遍遍地重复。
旁人没争辩,小欧氏一早就知道,而二从母心有数,唯独三从母一直不相信这个结果。
“慢!将她带进来。”
三从母卑微地跪在地上,“老夫人,那水里有油,还有一些奇怪的褐色粉末。”
莫三舅走到碗前,借着阳光细瞧,“真被人动了手脚。”
“来人,取莫南与九娘子的血。”莫老夫人看着管事仆妇。
仆妇一颤,“老夫人,这水是我从六少夫人身边仆妇那儿取来的。”
“六儿妇……”
她也掺合了一手么?她是没什么心眼,也正因为这率直、天真的性子,方才惹得莫六郎的爱慕,莫六郎厌恶后宅的勾心斗角,就想找一个性子单纯的女子过一生。
莫老夫人道:“这次,你亲自取干净的水,莫再出错。”
不多时,有仆妇取来了莫南与莫九娘的血。
将血滴入清水碗,两滴血慢慢地融为一体。
三从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九娘子就是莫南的骨血,如果不能洗脱污点,她们母女连个安身处都没有。
莫老夫人道:“再验十四郎、八娘子的。”
两人的依旧不能相融。
不是,他们真不是莫南的孩子。
老夫人微眯着眼睛,八娘子长得酷似二从母,若不是芳姬死前道破实情,恐怕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三从母回了南苑主院,直接将再验的结果告诉了莫南与小欧氏。
小欧氏心下想的是老家主与老夫人。
以前也曾闹过,不是老夫人求情,就是三郎主求情,可这回他们都没开口。
她自然不知道,老夫人不开口,是怕芳姬的事闹到外头,收留、养大叛王的后人,等同“私通叛贼”,为了保住更多的儿孙,莫氏就不能留下任何的后患。
一旦莫南从广陵莫氏除名,还不能悄悄的,更是宣布整个江湖,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莫南不再是广陵莫氏的子弟。
第三百六十四章 隐情
(续上章)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莫南不再是广陵莫氏的子弟。
莫老夫人在琢磨十四郎的事。十四郎可是在姑苏郡出生的,若是有人动手脚,他们根本不知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十四郎长得像一个人?可我怎的想不起像谁?”
仆妇与侍女们快速地想着。
突地,管事仆妇道:“老夫人,你这么一说,老奴觉得很像欧二夫人。”
外侄随舅还能理解,外侄像了欧二夫人,这就让人觉得奇怪?
“李代桃僵?假孕?”
老夫人想到前者,发现欧家并没有那年出生的女婴,她们担心小欧氏为了要儿子,将亲闺女换成了郎君,这种事在大户人家里,有人做过。
假孕?
小欧氏生下莫静之后,三年不曾有孕,是她怕小欧氏将莫静之给教歪了,强行将莫静之接到身边。
现在回想,她这么做,还真做对了。
如果莫静之在她身边长大,根本得不到莫太后与莫氏的器重,也不会有眼下这么好的婚事。
莫老夫人道:“让大儿妇去审问小欧氏,虽说要除族,但亦不能让阿南不明不白地被人诓骗了去。”
“诺。”
*
莫大夫人接到婆母递的话,当即拉了莫四夫人同去。
(注:查了好多资料,魏晋时儿媳妇称婆家父母:大人即“婆母”,大人父即“翁父”,翁爹、婆母这两个词是后来才有的。)
莫四夫人早想弄明白原由,自是乐意。
小欧氏面有怯容。
莫大夫人道:“二弟妇,十四郎君是欧家的孩子罢?”
小欧氏面露错愕。
莫大舅回去,自是与她说了结果。
她坐在那儿琢磨了许久,很快就想到十四郎君的容貌似曾相识,这思来想去,就想到小欧氏的二嫂。
莫四夫人啧啧两声:“你不答,这事是真的?你好大的胆儿,拿欧家的孩子冒充莫氏的骨血,凭着这儿,便是莫氏休了你,欧家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莫氏要弃了莫南,也一并想弃了她。
失去了广陵莫氏这棵大树,莫南的仕途会走得很艰辛。
她不认,若莫老夫人要彻查,定会寻出蛛丝马迹。
“二弟妇,你为何在这么做?”
小欧氏神色悲怆,“为何?”她扬头大笑,“我膝下只阿静一个孩子,可是婆母却嫌我未婚有孕,说我不知规矩,硬是将阿静带到她身边哺养……”
她是母亲,那时候她有多难过,可莫老夫人根本不听她的央求,说带走就带走了。
她想有一个孩子,来打发自己的孤寂日子,她却难以受孕,也不知是生莫静之是伤了身,还是上苍对她的报应。
她及笄之龄,来探有孕的阿姐,却与姐夫痴缠,是她不小心,竟被阿姐给撞见,气得阿姐动了胎气,早产生下六郎君后不久就没了。
她后悔过!
可是,除了硬着头皮嫁给莫南,她别无他路。
莫大夫人道:“这如何怪得婆母,若非你乱了礼数,她也不会因担心你教歪阿静而将阿静留在身边。”
莫四夫人很不留情面地道:“二嫂,不是我说你,如果阿静由你教养大,还真配不上王氏的门第,瞧瞧婆母将她带得多好,‘清莲仙子’,江南数一的才女,你能吗?”
她能吗?
她不能!她无法像莫老夫人这般全心全意地教养她。
可她也是母亲。
后来,她怎么也怀不上,请了郎中来瞧,说许是她生莫静之伤了身子。自这之后,她就不大喜欢莫静之,认为她就是个祸害,害得她不能再育儿女。
莫大夫人道:“你是李代桃僵,还是假孕?”
小欧氏苦笑。
她舍不得李代桃僵,无论是男女,只要能养在膝下就行。
“假孕!”
莫四夫人又惊呼一声:“二嫂,你的胆儿可真大,假装有孕,把娘家的侄儿弄来冒充自己的儿子,假的就是假的,光瞧他那张脸,可不像我们莫氏人……”
花厅上,坐着莫南,与偏厅只隔了一道布帘,里头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清楚地传入他的耳里。
莫大夫人对身后的仆妇道:“唤二从母进来。”
二从母小心翼翼地进入花厅。
小欧氏不说一个字,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如果闹出背叛夫主,她也别活了,怕是欧家为了不得罪莫家还会弄死她。
假孕总好过那名声,虽然她会受罚,却不至死。
莫大夫人道:“八娘子到底是何人的骨血?”
二从母身子颤了又颤。
莫四夫人一巴掌拍到案上,直振得茶盏轻颤了两下,若不是仆妇眼快,一把扶住,就倒了。“说!”
二从母跪在地上,止不住抽泣起来,“在我嫁给夫主前,我……我除了他,真没有旁人。我进了莫家后,有一天我多吃了两盏酒,有些醉意,迷迷糊糊间,发现有人闯了进来,我以为是夫主,直到今日之前我一直都以为那人是夫主……”
“只这么一回,当真只这一回……”
若不是今儿的事,她根本想不起这件事。
既然八娘子不是莫南,也只能是她喝醉的那次,到底是谁趁虚而入?
莫四夫人问:“你不知道那人是谁?”
世间有这么糊涂的人?
自己的夫主,她还认不得了。
莫大夫人问:“那日,你因何吃醉?”
“因欢喜,吃醉了。”
心下欢喜就吃醉了。
旁人家如何,可莫氏大房的规矩自来最重的,一到二更,女眷们的寝院必由仆妇下钥,不允迈出寝院大门一门,外头的人根本进不去。
她说不知是谁进去了,莫大夫人不信。
莫大夫人身边的仆妇俯身低语了几句。莫大夫人的笑带了几分讥讽,“到了现下,你还不说实话?”
二从母不知仆妇讲了什么,但看得出来,对她似乎不大好。
她凝了一下,“我记得你进门不久,曾有人入府寻你,那人自称是你的堂兄。你自幼父母双亡,原与你伯父生活,可你伯母容不得你,为了给你堂兄娶妇,将只得九岁的你卖入歌舞坊,坊主发现你的嗓子不错,将你调教成了歌姬……”
“当年你进入莫府不久,寻来的男子当真是你堂兄?”
二从母当即哑然。
莫大夫人不紧不慢地道:“草芝的眼睛与他几乎一模一样……”
第三百六十五章 何必当初
莫大夫人不紧不慢地道:“草芝的眼睛与他几乎一模一样……”
二从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欺瞒莫氏,歌舞坊的伎人就不该纳入后宅。
早在十几年前,老家主一怒之下,曾说要将莫南从广陵莫氏除名,也是这一次,闹得最凶,而老夫人也因为莫南的几番顶撞病卧于榻。
莫大舅身边虽有侍妾,要不是从清白平民家聘来的贵妾,要么就是府里婢女抬上来的。
莫三舅如此,莫四舅也如此。
莫大夫人睨了一眼,起身出去。
二从母重重磕头:“大夫人,婢妇错了,婢妇错了!”
“说——”
她看亦不看一眼。
瞧瞧莫南弄到后宅的都是什么人?
好好的元配,被他给气死了,弄回来的妻妾一个不如一个,唯有老夫人赏他的大从母,又有莫家帮他纳的贵妾还像那么回事。
“那人是婢妇表兄,原是阿父生前替我定下的未婚夫。后来,我被伯母卖到歌舞坊,再做不得他的妻室。那次他入府,是向我借银子的。”
有些事,她原就瞒不住。
从一开始,莫南就知道她被不良伯母卖入歌舞坊时曾订过一门亲事。
“银子可还了?”
原就是利用她,见她做了莫南后宅的侍妾,想她手头许是宽松,特来打秋风,又将二从母毁了。
说是借钱,可借去了就再没还过。
二从母那日因一时情动,与他成了好事,担心被人识破,只说是她堂兄。那人原是她姑母的儿子,五官眉眼与二从母有几个相似。
“八娘子两岁时,他又来过一回,也是借银子的……”
表兄一看到八娘子草芝,立时明晓了真相,因当时三从母打趣道:“哟,这是八娘子的堂舅父,长得可真像,尤其是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女呢。”
表兄听后,出了一身冷汗,当即拿了银子离去,之后再不敢来寻二从母,就怕被人觉查出什么连累全家。
莫南闻到此处,挑起布帘,抬腿踹向二从母,“贱/婢!你这个贱/婢,你背着我竟做出如此无耻之事!”
二从母生生受住了两脚。
莫大夫人冷声道:“二弟,这几十年,你屡伤翁父、婆母的心,现下整个莫氏的名声都被你毁了。莫氏各房的郎主,没有哪一个的妻子敢用娘家的侄儿混淆本家血脉,更没有哪一位的侍妾敢生下孽/种?往后,你好自为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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