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娥进入大殿,行罢礼,陈蘅赐了座儿。
“鲁王在外头求见……”
“理他作甚?本宫正忙着,他就来了。他的事,你听说了吧?”
“臣妇听说了,说是他与朝阳公主好了,且两人……”
被鲁王打之前,肯定没有肌肤之亲,但被打之后就难说了。
冯娥又道:“朝阳公主寻短之后,他在驿馆守了她五天五夜,不曾回过鲁王府,鲁王妃可怀着身孕呢,三月就该要生了。”
陈蘅骂了句:“所以,他特不是个东西。”
这样的皇后,好有人心情味。
冯娥明白了,皇后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见慕容恺。
“以前,他要娶潘如时,多殷勤的人,直说他与潘如是两情相悦,潘如就是最好的女子。这些话,就连我听了也没多久,回忆起来跟昨天似的,才多久,他就变心了。”
冯娥道:“若真是大男儿,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做出伤鲁王妃心的事。”
陈蘅轻叹一声,“朝阳可不省油的灯,佯装寻短,骗他真心,可我们都瞧得真真的,他却看不到,现在满心满眼都只一个朝阳公主。一个假美人,全靠医长老的刮骨、削肉之术变出来的美人,就他当个宝贝。”
冯娥心下一惊:整容女!
现在就有这种技术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
陈蘅笑问:“吓着你了?”
“你曾说,朝阳、暮晴二位里,有一位是莫静之,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是连我也拿不准到底是哪一位。只要她们不入宫,不来祸害我们一家,我是不在乎的,但娶了后晋的公主,北燕就必须防备。”
“鲁王做不成一营主将了?”
“做不成了,再做下去,就要危及北燕大局,他就在燕京领个文职闲差。”
冯娥想到了王灼,他是文人,可王灼也会武功。
王灼想去沙场,是为了她和孩子才没去的。
没有爵位的王家,只会泯然于众。
若有爵位,就能再延昌盛,许能振兴王家。
王灼的心愿,她是懂的。
“娘娘,能……能给灼郎一个机会么?让他去军中任职。”
陈蘅有些意外,以前冯娥从不曾说过类似的话。“阿娥,你舍不得他去,刀剑无眼,还是让他陪在你和孩子的身边。”
第九百三十二章 建议
(续上章)“阿娥,你舍不得他去,刀剑无眼,还是让他陪在你和孩子的身边。”
“可……可是,王家没有爵位,几十年后,还有谁知道瑯琊王氏,谁知道我们是王氏的嫡系后人。灼郎没有说,可我知道他的心思,当年节前,第二批将士回京受封,他是羡慕他们的。他想去战场,他……”
陈蘅吐了口气,“阿娥,我与你出一个主意可好?”
“什么?”
“你以王灼的名义写一份能令君臣叫绝的章程,若你写出来了,我在陛下那里为他请功。”
“写章程能封爵?”冯娥初是心动,心下暗道:这法子虽好,却是因她立功而封爵,以王灼的性子定不会乐意。她也曾想过,以王灼的名义写出好章程来,可王灼第一个就回拒了。
“行不通了,灼郎不会答应。”
王灼是君子,更是一个有才华的君子,他是绝不会用妻子的名义来为自己挣名声。
“张萍查案、断案能封爵,你们为什么不能?”
冯娥苦笑着,“灼郎太过正直,他不会接受的。”
陈蘅微阖着双眸,“眼下还有一个立功的机会。”
“请娘娘说来听听。”
陈蘅道:“虎贲军攻下陈留,于太白关、剑门关等地建边城之后,要转往江南,若王灼请命为收复江南的使臣,不费一兵一力拿下江南,功在千秋,必有重赏。”
冯娥的心肝颤了又颤,江南可不是这样拿下来的,而是靠征战,前期派出的使者,全被江南的地方豪强给灭了。
晋陵莫东,是陈蘅的大舅父,他就杀过两位北燕使者。
有他带头,其他人纷纷效仿。
莫东还扬言,说他没有陈蘅这样的外甥女。
冯娥连连摆手,“不……不用了!还是让他去疆场。”
陈蘅道:“你且与他商量一下。”
冯娥为什么拒绝?
莫不是要拿下江南绝非易事,若是容易,她也不会拒绝。
说服又不动一兵一卒是不成了,难不成得训练水兵。
水帮就在江南,她让阳显开始训练水兵。
“娘娘,以臣妇之见,太平帮、水帮是帝月盟所属帮派,江南豪强们定是一早就知,早晚一日,江南豪强与水帮之间会有一场激战。”
陈蘅正容道:“把你知道的讲出来!”
冯娥迟疑了片刻。
她不想说的,可说到这儿了,不说也不行。
“江南是靠武力夺取,水帮有江南豪强派出的细作。训练水兵的寨子会被他们围攻,朝廷无水兵、水上将领可用,取下江南显得异常艰难。水上作战与陆地夺城完全不同,需要大量的船只,更需要经验丰富的将领。”
“何人可用?”
冯娥想了良久,“朝廷可有一位叫陈义的永乐府人氏的将领?”
“此人如何?”
“此人文武兼备,精通书法,会写文章,虽是以武入仕,却有状元之才,乃是一个奇人。他做过定王府的侍卫,妻子袁氏是木兰候之妹,听说年幼之时,他们二人双双遇到拐子……”
陈义……
这么巧!
冯娥说的这人,怎么越听越像是陈定。
定与定王的封号同字,又因他早前做过邪教弟子,故而改名。
能夺江南的人是陈义。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陈蘅笑了起来,“你说的是他。”
她知道陈义能模仿他人书法,小时候也常听父亲念叨,说陈定是个能读书的料子,就连陈安也有意培养。要不是陈安与陈朝刚另眼相待,也不会惹了柳氏母子的嫉妒,害他被拐子拐走。
命运沉浮,有本事的人就如金子,即便埋在土里,一有机会就会发光。
前世,她并不曾与陈定见面,只是后来听说了陈定行刺陈宏的事,听说陈定负伤而去,不知后头是生是死,终究再未出现过。
冯娥点了点头,“此人有勇有谋,更有胆识,若他为武将,我夫主倒可随他出征。”
兜绕一圈,冯娥还是在为王灼谋划。
陈蘅会意一笑,“可让此人与王灼结交,此人意志坚强,又有担当,确实值得赞赏重用。”
冯娥道:“娘娘认识?”
陈蘅示意她饮茶。
“陈义,原名陈定。”
这件事,史书上可没记载,而是说此人是个奴隶将军,出身卑微,却最终功成名就,也是北燕与大凤朝转化之中,唯一一个能水上作战的名将。
冯娥道:“陈定,这名字有些耳熟。”
到底哪里听过呢,怎就想不起来?
陈蘅翻看着冯娥带来的章程,翻看了一遍,合上了书页。
“你会速读法?”
她不懂什么是速读法,因她修炼,步入后天圣境界后,记忆里、眼力、反应力都比前大为提升,尤其是上次在邪教总坛,用“乾坤逆转术”吸了老教主白辰的内力、灵力之后,她整个人似又进行了一次淬炼。
她现在一眼一页,比常人说的一目三行、一目十行等更快。早前的反应似乎比脑袋快,她好些日子都适应不过来,最近似乎好些。
冯娥笑道:“张萍的母亲带着她的二弟、妹妹来燕京了。”
“住到明镜府了?”
“想起来就可笑,早前,她母亲一个劲地让她嫁人,而今倒不让她嫁人了,让她问问,能不能封她二弟做明镜候世弟或是封她大弟家的长子做明镜候世子。”
张萍怕是又该头疼了。
这个爵位,陛下赏赐时,并没有说可以世袭。
张家的人倒是颇有野心,就爱捡现在的荣华,若真想光宗耀祖,就可让张家儿郎或苦读,或从军,只要拿定了主意,总是有机会,却一门心思地钻营,心思不正,难以让人看重。
当年,张萍与家里闹翻,就是想图个清静,是她给家里人带来安稳,可家里人去不让她轻省。
“她又想逃出去?”
冯娥道:“张萍那性子,素日是极有担当,可遇到家里的人和事,她就是一头雾水,总想逃避。爵位原是赏给她一人的,她母亲却厚着脸想讨给她的弟弟侄儿,现在可怕她嫁人,怕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就把爵位留给儿子。直说什么,待她老了,让她弟弟、侄儿给养老送踪,不嫁人就不嫁人了……”
张母到底更看重儿子。
第九百三十三章 点评书法
张母到底更看重儿子。
“我记得去岁春天,她大弟入京赴考?”
张家心比天高,还不是事事靠着长女。
张萍一个人就似将一家人的灵气都吸完了,聪慧、才干全都在她身上。
这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子,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更努力地证明自己的价值,她让世人看到了,女子入仕并不会比男子差。
张父的话不多,但说一句管一句。如果不是张父同意,张母也不会带着次子、幼女跑到燕京来闹。
“落榜了!说是要参加下届的科考,她二弟没有读书天赋,背书总记不住,别人两天能背熟的,他用半个月背熟,两天不背就又忘了。因此着这儿,张母才盯上了张萍的爵位。”
“住到明镜府后,又看上张萍的宅子了,说她是未嫁的女儿,她的东西就是家里的,让张萍把宅子过到她父亲名下。张萍说这是陛下赏赐的,不能轻易过户。她娘就与她弟妇一道骂她、数落她,说请功的时候只晓得她自己,不晓得家里人。”
请功?张家有什么功?寸功未立,让张萍请什么功?张萍有功,那也是刑部官员请奏的,她到底断过好些冤案,又处理过好些陈年旧案,功在百姓、千秋,否则陛下也不会赏她一个“明镜伯”的爵位,又赐下五百亩田庄一座,再赏一座府邸。
“张萍被吵得几乎要撞墙,听说冀州一个枯井里淘出十三具女尸,到那边办案去了。”
“张母一见张萍就说,说杨瑜挣了世袭爵位,要给他弟弟请袭爵位。”
杨家的情形又不同。
杨母就是标准的三从妇人,因杨瑜在杨家当家做主,杨母与杨弟都听杨瑜的,且杨瑜那弟弟,可比张萍的弟弟靠谱多了,人家虽没甚高才,至少知道分寸,从不给杨瑜添乱,打理家宅,不让杨瑜分心。
杨母疼女儿,杨弟更是敬重自己的长姐,杨瑜就是杨家的主心骨,即便她人在外,就连杨弟娶妇,都得她同意了,家里才会问名纳吉再订亲。
张萍则不同,她的父亲是当家人,她大弟又一心想把什么好的都扒拉给自己,两个弟弟,一个心眼太多,一个又太憨实。
陈蘅问:“杨瑜弟弟的书念得如何?”
“我瞧比张萍的弟弟有才华,至少知道自己的斤两,又肯下苦功夫。上次恩科,他就想入京应考,是杨瑜写信回去阻了,让杨公子再苦读几年,争取下届先过乡试。”
冯娥与杨瑜谈过这事,杨瑜的意思,不想让他弟入仕为官,家里就她们姐弟二人,如果弟弟为官,去了外地,家里谁来守?家业怎么办?
过乡试,做举人就成了。
还是敬孝母亲,一家人和和乐乐、太太平平地过富足日子好。
“杨珀是去年十月中的秀才,说今年秋天要参加乡试。”
直隶府乡试,朝廷会派官员巡考,定了考题,知府就要与朝廷的巡考官员同吃同住,考题装入铁盒子,一盒几锁,少一人都不成。
这是当年冯娥拟章程时的建议,朝廷采讷,便定下的规矩沿袭下来。
各省府拟考题的,也都是用这样法子,虽无巡考官,但主考、副主考拟了考题,就要住同一间屋子,以防泄了题目,直至宣布了考题,方才会解除。
陈蘅留了冯娥用午膳,两个人又聊了些趣事,说笑间就到了未时。
*
慕容恺还坐在凤仪宫外头的石墩上,目光有些呆滞。
有太嫔请他过去,他谢绝了。
凤仪宫的宫送来了两盘点心,又一壶热茶。
他用罢之后,继续在外头候着。
冯娥告辞出来,陈蘅又赏了一些布匹锦缎。
去年的缎子,库房里还有不少,今年又要进新的,旧的锦缎就得赏人,慈安宫的太嫔们亦都各领了春裳衣料。
冯娥打量了眼慕容恺,道:“鲁王爷,娘娘说,你不必见她了,如果你是为了太平帮抓住的那批大儒之事,她不能坏了规矩,毕竟太平帮养人,也是花银子的。”
“本王……本王不是为这事,本王是为了朝阳公主的事。”
冯娥福了福身,领着仆妇下人离去。
慕容恺看着冯娥的背影,“这个长舌妇,也不知在皇后娘娘面前又搬弄了什么是非?”
他还真是错怪了冯娥,也高估冯娥。
如果冯娥搬弄是非,陈蘅就不会那么信任她。
每次闲聊,冯娥也是就事论事。
慕容恺揖手高呼:“鲁王求见皇后娘娘!”
声落时,只听到一个声音道:“鲁王,你怎还没出宫?”
是慕容慬,面露淡淡的异色。
“那个……臣……臣有些事求教皇后娘娘。”
“是书法还是丹青上的事。”
他心下着急,“是……是朝阳公主的书法,想请娘娘指点。”
也只能如此了,等了这么久,难道要说他真是为了那批大儒的事相求,他不能说,回头慕容慬恼了他怎么办?
慕容恺从怀里掏出叠好的纸。
慕容慬有些迟疑,“随朕进去罢!”
“皇帝驾到!”
一声高呼,陈蘅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笑盈盈望了过来,“阿慬,正要请你回来,我让人从内务府挑了些衣料,想给你做几件新褙心,你喜欢什么颜色?”
慕容慬看着她手里小小的褙心,“这是给昊儿缝的?”
“近来天儿转热,夜里总踢被子,先给他缝两件褙心穿。”
不冷着肠胃,就不会伤身,当是护肚子的。
慕容慬抓了一下略有厚的褙心,“这是什么?”
布料似有些不同,这是陈蘅让内务府给自己弄了一台手工编织机,不大,只得二尺宽,是专织厚实衣料的,所用的织线也比寻常的织线要粗。她是瞧见冯娥给丈夫、儿子织了这种厚实的,也想织。
但她不知道,冯娥是用棒针织的,而她则用编织机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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