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父亲眼里只有姐姐,何曾看到过她。
姐姐没害她独守空房,有过,甚至六皇子还说“你当本王愿意来,还不是你长得似未毁容时的茉儿”。
茉儿,多亲昵的称呼。
她只是姐姐的替\身,就算他来她院子,也是因为想念姐姐。
凭什么?
她是陈莉,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她也希望得到夫主的关注。
袁南珠道:“你们几个玩罢,就将人交给陈家带回去罢。”她凝了一下,“陈宏,我让你把人带回去,可不是给你面子,是给荣国府。我三妹到底是荣国府的二少夫人,姐妹情面还是要顾忌的。”
否则,她才不会放人。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帝凰女都像陈茉这样,这皇家还不得乱套。”
旁边的仆妇低声道:“禀皇子妃,她不是帝凰女,听说是买通皇泽寺一个叫行痴的大和尚将一支刻有金凤凰的签放进去再拿出来……”
袁南珠轻哼一声,“贱\人就会干贱\事,这样扶不上墙的主意也能想出来。”
她一起身,缓缓走近,抬起一脚,一下踩到陈茉的后背,陈茉无妨,摔了个狗啃食,嘴里呢喃唤着:“滔郎,给我!滔郎……”
“陈茉,看清楚了,本妃是六皇子妃,往后再敢勾\搭六皇子,就不是今日这么便宜,本妃会将你送入楚馆,让全城最下贱的乞丐玩你。”
陈茂从地上拾起陈茉的衣裙,将她一裹,陈茉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滔郎,给我……”
“你糊涂了,我不是六皇子。”
“我管他是谁,是男人就行,给我……”
陈宏冲了过去,啪啪两记耳光。
陈茉摔倒在地,身上裹着外衫,迷糊之中,隐约看到父亲、弟弟的影子。
“丢人现眼的东西!”拾了衣袍,一脸嫌弃地将陈茉一裹,由陈茂横抱而去。
袁南珠看着他们父子落荒而逃,嘲弄的大笑声传出,像一面鼓,如一把刀,声声剜割在他们父子的心上。
陈茉被陈茂抛入马车,银侍女立马含泪奔近:“大娘子!”
“我……我被袁南珠灌了药……”
陈宏听她的话,知她清醒几分,“蠢货,现下是什么时候,你当是以往,六皇子凭甚护你?你的名声毁了,不再是帝凰女。”
不是!
是陈蘅害的。
她要毁了陈蘅。
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
她要陈蘅的命,“父亲,你再给我五万两银子,就五万两,我要她死!”
“你要谁死?”陈宏反问。
第四百八十一章 风水轮流转
“你要谁死?”陈宏反问。
什么时候,还要花一笔钱出去。
早前府里有钱,自有不明真相的商贾巴结讨好,可现在只出不进,能有多少钱折腾。
“你祖母伤病在身,你母亲没了,安葬你母亲、给你祖母养病,这些不要银子吗?”
“父亲!我只要五万两……”
陈茂淡淡地道:“大姐,你就安分些吧,回头寻个庄户人家的汉子嫁了吧,再这样下去,我们西府的脸面就被你丢光了。”
他没有说送入庵堂,也未说赏毒药、白绫,到底是姐弟一场,他已经很仁慈了。
今日的事,六皇子府的下人肯定会到处宣扬,尤其是碰了陈茉的家丁、仆人,他们定然恨不得让人人知道,他们与陈茉有过什么。
陈茉逃过了宁王宴,却没有逃过袁南珠的惩治。
自来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不到半日,整个都城都知道六皇子袁南珠惩治勾\引六皇子的陈茉,被她灌药不说,还将陈茉送给满府的护卫、护院与家丁玩。
袁南珠更放出话,“再有敢勾\搭六皇子的,同此下场。”
在心里有想嫁六皇子为姬妾的娘子们,小心肝颤了又颤,更被长辈们严令:“往后不许再与六皇子见面。即便在路上遇到,也要绕开。六皇子妃在闺中时就不是善岔,招惹了她,她完全做得出来的。”
谁也敢惹啊?
毕竟各家的长辈都不可能像陈宏,会容女儿发生这种事。
陈茉的名声早就坏了,也不在乎这一桩,可她们在乎。
她好不甘心,袁南珠算计她,不能放过。
陈蘅定是在背后做了推手,那处梅林原是很隐秘的,因为那一带“闹鬼”,就算是白日也没人去,可今儿袁南珠就去了,还将他们抓了个正着。
陈宏道:“六皇子若要你,你……过府做一姬妾。”
发生了今日的事,他怎会要。
她在他的面前,已经放低的身段,可他对她又有几分真情?
没有!
他只在乎自己。
若他给她一个侧妃位分,她亦嫁给他。
在帝凰签的事后,她要的不是侧妃,而是正妃、嫡妻之位。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她买通行痴大和尚的事被陈蘅查出来。
不,她不要嫁给山野村夫。
这世间,再醮妇不少,她总比再醮妇要好,凭甚只能嫁给山野村夫。
陈茉让银侍女预备了几桶香汤,一桶又一桶的洗,却怎么也洗不掉身上污浊的印记。
她不甘心!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旦她成功,还有谁会在乎,她曾做过些什么。汉代之时,太后、皇后再嫁妇有之,如汉武帝之母,就曾两度嫁人,先嫁富贵人家,再嫁汉武帝的父亲;而卫子夫,更是出身卑微歌姬。
她要活得光芒四射。
她不要卑微地活着,不要!
*
陈茉的遭遇,珠蕊阁的陈蘅很快就知道了。
因守父孝,她一袭素服,给她平添了几分清冷。
告诉她一切的不是韩姬,而是燕儿。
此刻,燕儿正眉飞色舞地讲着陈茉与六皇子偷\腥,被六皇子妃带着一干姬妾抓了个正着,愤怒之下的六皇子妻妾们便将陈茉剥了个精光,还道“你既然这么缺男人,本妃与众位夫人就送你十个、二十个,如果还不够,就让所有六皇子府的男人都来侍候你。”
燕儿抿了抿嘴,还是小丫头的她,也不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事。
杜鹃几次欲打断,可陈蘅听得正在兴致上头,只得作罢。
燕儿学袁南珠的语调,学了个六分像,“之后的事,郡主都知道了,听说西府的二郎主、三公子听闻,赶到六皇子府求情。”
陈蘅问:“陈茉的胞妹陈莉也在?”
燕儿连连点头。
“那么,陈莉没有替她求情?”
燕儿并未打听此事。
她就知道郡主与西府的大娘子不合,大娘子以前毁过郡主的容,所以姐妹二人结下了死仇。
陈蘅道:“袁氏是六皇子正妃,她的手段,整个六皇子府的姬妾、侍女就没有不怕。”
袁南珠是个横人,横起来够狠,可以横到不要命,又爱耍泼,乡下妇人撒泼的本事,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袁老夫人非但不约束,反而纵容,说这才叫新性情。
在娘家时,袁南珠自有老夫人纵容;嫁予六皇子,袁南珠不改性情,一遇不痛快,就大哭大闹一场,有时拿侍女出气,有时拿六皇子的姬妾撒气。
袁南珠虽然胡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便是护短,且护的都是她身边的侍女、仆妇,尤其是两个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更是偏护得紧。
“去岁宁王宴,陈莲几人苦求陈茉相助,陈茉置之不理。而今,陈茉求陈莉,陈莉一介侍妾,不会求情,也不敢求情。”
而今风水轮回,陈莉亦同样对她置之不理。
今日的陈茉,当体会到昔日陈莲几人的恨意。
六皇子妃恨陈茉,陈莉何曾不恨?昔日陈茉要算计人,却生生让陈莉被算计了去。
陈莉早前觉得嫁给六皇子是最好的选择,可时日一长,发现自己的存在只是陈茉的替\身,怎会不怨、不恨。
陈蘅看着案上未绘完的画,“陈莉的袖手旁观,定让陈茉生恨。六皇子的置身事外,更会令她生怨……”
燕儿迟疑片刻,“郡主,她要孤注一掷了?”
陈蘅沉重地点头,“以前,她顾念姐妹之情,迟迟不愿下手,可是这次陈莉对她如此冷漠,她已没有顾忌的理由。”
若是陈茉恨起来,世间很少寻到比她更恨的人。
有一点上,陈蘅与陈茉是一样的:陈蘅拿父母、兄嫂当家人,而陈茉亦只拿陈朝刚、柳氏、父母及与她一母同胞的弟妹当一家人。
陈茉昔日在宁王宴的旁观、拒绝帮忙,也是因为她根本没将庶妹当人看,更不会将陈莲当自己的姐妹。
她声音很低,语调沉重地道:“陈莉若是聪明人,近日当称病六皇子府,若她出来,又是一场事端。”
燕儿问:“郡主,你需要提醒她吗?”
她为什么要提醒?
已经告诫过一回,若陈莉连这点自保的本事都没有,早晚会在六皇子府被一群女人吃食啃尽。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不要轻视敌人(三更)
已经告诫过一回,若陈莉连这点自保的本事都没有,早晚会在六皇子府被一群女人吃食啃尽。
况且,前世的陈莉仗着陈淑妃的得宠得势,没少奚落,落井下石、说风凉话、热嘲冷讽,陈莉一样没少干。
“不必!我们只需冷眼旁观。”
原以为陈茉会被袁南珠给弄死,可她受了如此大辱,洗几盆澡,就想揭过去。
陈茉求生的欲望,远超过陈蘅的预料。
燕儿垂首。
韩姬不说一个字。
杜鹃轻声道:“郡主,他们都是贱人贱命,你何必为几个贱作之人上心。”
“贱与贵,不过一步之差。这都城之中,豪门获罪,贱籍得势的事可不少。”
贱籍奴婢得势,亦可以入仕为官。
豪门获罪,一朝沦为奴婢,被曾经的奴婢使唤、吆喝、轻贱者亦不少。
前世,她便以身份有尊卑,可最后就死在自己的清高与骄傲里。
可她不也死在了陈茉的手里,放开柔柔的血为二皇子治病,又剜她的心……
每每梦中惊醒,她还不忘那种剜心刺骨、撕裂灵魂的痛楚。
她不能放过他们。
不放过夏候滔,亦不放过陈茉。
陈茉前世与陈宏一道杀了荣国府一家,她的二兄、她的长兄、就连她出生不久的小侄女,无一幸免……这种恨,刻骨铭心,怎能让她放下。
重生而来,她还是未能护住父亲陈安的平安,这更让她恨,这回恨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多些提防。
有一种人,她就是一把刀,你不把刀给毁了,她时时都会伤你。
所以,她不可以就此放松。
陈宏不死,陈茉不死,甚至于柳氏不死,她就不能一刻安宁。
陈宏死,陈茉还在,柳氏还在,这对祖孙依旧可以搅风搅雨。
三个人,必须逝去两个,这件事才会停歇。
陈宏没有了柳氏出谋划策,就如折翼的鹰。
陈茉若没有陈宏、柳氏的宠爱、纵容为依仗,她也兴不起风浪。
杜鹃道:“茉大娘子毁了,柳氏夫人瘫了……”
“陈茉不死,就不算毁。柳氏虽瘫,可她的阴险依然,你若视她们为后宅的寻常女子,那就错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再算计人、再伤害人,只要她们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松。
阿耶,是被他们买凶所害,他们一早就想好了算计荣国府,我们越是走得高,他们就越是恨。为了算计我们,他们可以买杀手,下一次,若为算计我们,也可以与我们的仇人合作,这样的人,不可怕吗?这样的人,能放松戒备么?”
韩姬沉默得太久。
她以为,陈茉这样的女子,受此大辱,必活不下去,可陈茉并没有自尽,也没有做出自残之事。
经历过声名毁,毁容之事后,陈茉早不是寻常女子。
韩姬道:“郡主若不放心,属下愿夺他们的命。”
陈茉的存在,就如郡主的心结般难去。
如果真是如此,她愿意出手夺了陈茉的命。
陈蘅勾唇微笑,“当年,西府的人想要我二兄疯掉。而我,想要陈宏疯掉!”
他活着看其母瘫痪,其女不堪,倒不如疯了来得自在。
他若疯了,折磨的是柳氏与陈茉。
前世不能报复的人,今生就让他们相互折磨。
韩姬揖手道:“属下遵命!”
柳氏能弄来疯药,韩姬同样能弄来。
西府陈宏一家不倒,她不会放心。
她的家人,不能再有事。
父亲没了,和前世一样死去刺客之手。
这将是她两生都无法释怀的痛。
韩姬离开了。
陈蘅问身边侍女,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燕儿连连摇头,“不,是他们先伤害郡主在先,如果不是他们如此狠毒,郡主也不会反击。”
她不想害人,若不害人、不反击,只会任人宰割。
陈蘅呢喃道:“若这世道,太过善良的人活不了,我愿意做恶人。”
她前世虽清高,也打杀过宫人,手上也有几条人命,只是这些人都是该杀该罚之人。
在她临死前,她恨不得让整个晋宫与她一道化成灰烬。
她的仇恨亦到达了顶点。
遇上慕容慬,她一度沉陷在幸福与快乐之中,险些就忘了身上的仇恨。
怎么可以忘,怎么可以放松,一松必有人丧命。
三更二刻,韩姬从外头回来,只说了一句:“事成了,明日可见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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