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抬手,身后的家丁递过一只银袋子。
镖师收了二十两银子,看了背后的地址,揖手道:“两封信,一封广陵城,西沈六房文原,另一封是广陵城城西文记粮铺。”
来人道:“这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儿子,这一路不太平,内人已许久不曾见过他们,现下内人生病很是挂念,想见见他们,见不着人,见到信也是好的。”
这是颖川城文记粮铺的掌柜,家里就是开粮铺生意的,女儿嫁给西沈六房庶子为妻,长子在广陵城开了一家粮铺,已经有五六年未曾通书信。,文掌柜妻子一病,越发想念两外远在江南的儿女。
镖师道:“你静候佳音罢,最多两月就会有回信。”
吆喝声中,一行人再次出发。
到了太平帮在山下建的客栈,守大郎主要下车添银子。
那镖师却道:“你们的镖资郡主早就付过,只瞧人太多,在下才故意那么吆喝,还请守大郎主、守大夫人见谅。”
二人感激地看着走在前头的马车,继续赶路。
*
半月后过了洛阳地界。
这几月,太平帮顺遂收服洛阳到都城这一带的山贼,也属太平帮的地盘。
镖师走镖,每到一处紧要地势就会照矩吆喝几声,也示是自己人,不要闹了误会。
出颖川,镖师换成了洛阳镖师,再出洛阳又换成了都城的镖师。
自己境内镖师,大家都相熟,这也是为了避免误伤。
刚到城门,陈宝就令自家的管事、儿子前来城门处接人。
陈守有些为难。
陈蘅挑起车帘:“守族伯且回家要紧,就此别过,我亦得回家。”
她微微点头。
让人继续驶着马车往荣国府行去。
人还未到,莫氏领着谢氏就在二门处张望。
女儿出门一趟,就是大半年,真真望眼欲穿。
谢氏的女儿都抱在怀里,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珠正滴溜溜地转着。
陈阔在地上跳着逗妹妹玩儿,“妹妹,看我,我手里有小鼓,你要不,要不?”他伸出小手,想给她,却又不给,逗得陈关嘴里哼哼两声,最后只看不伸手,任着陈阔喊。
莫氏急道:“不是说今儿回来,怎还不见人?”
“夫人莫急,就快了。”
门外的石板路上传来马车的声音,莫氏伸长脖子,马车在大门前停下,车上跳下杜鹃,之后是一个湖色长裙的少女。
“这不是朱雀?”
谢氏心下想笑,小姑子倒真有本事,没带回俏郎君,反倒带回一个美女郎。
啧啧,早前的朱雀就是难得一见美人,而这一位,也是同样的绝色,一如桃李之娇妍,一似寒梅之孤傲,各有不同。
朱雀是孤傲之美,而这位由是冷若冰霜,貌似桃李,虽然蒙着面纱,可这绝\色之姿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莫松家的从后头的马车下来,快唤几个人,把郡主的箱子搬下来。
陈蘅问道:“王镖师,吃盏茶再走罢?”
“郡主,不了,京城铺子上又接了生意,要护送货到洛阳去,告辞!”
王镖师一抬手,几个镖师麻利地将一辆马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没错,陈蘅坐的、莫松家坐的,都是太平帮的马车。
太平帮的马车染蓝漆,绘银白色帆船,有一路顺风的吉兆。上头更写有“太平帮”三个字,又有马车的编号,甲一号、乙一号,据说还有丙字排号,丙字马车只运货,都是敞篷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朱雀是男子(三更)
(续上章)据说还有丙字排号,丙字马车只运货,都是敞篷的。
甲字马车载贵人,乙字马车载寻常人。
陈蘅迈入大门,就被莫氏一把抓住手,“你这孩子出门大半年,还乐不回家,瞧瞧,又瘦又黑,个头比我长得高。”
“这一路,都是莫松大娘照顾我,我吃得好、睡得好,哪有不长高的。”
陈蘅也不知何故,现在的个头竟比前世时还高上两寸,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去年的夏裳今年穿就短了一截。
莫氏道:“大热的天赶路,定然很累,我让春娘备了香汤,你先去洗洗,一会儿再来瑞华堂陪母亲说话。”
莫氏又对莫松大娘道:“你先回家瞧瞧,你婆母这些日子可一直照顾着几个皮猴子,又累又生了不少气。”
莫松大娘恼道:“回头我定扒了他们的皮,敢不敬祖母,是不是要翻天。”
陈蘅回了珠蕊阁。
身后是仆妇们抬入的大箱子,整齐地放到花厅。
杜鹃、燕儿各自回屋洗澡换衣。
两个新提的银侍女不敢近陈蘅,却以帮忙搓背的藉口进了房中。
陈蘅将头枕着浴桶边沿,莫春娘小心翼翼地进来,轻手轻脚,仿佛怕惊扰到她,“乳母要试水温?现在是酷夏,凉些也不打紧,你帮我洗洗头发,这一路上就洗过三回,我都怕生虱子。”
莫春娘问道:“朱雀走了,又来了一位韩姬,她住到了朱雀的房间。”
“让她住罢。”
慕容慬不会再回来住了。
韩姬是慕容慬给她的女护卫。
她与韩姬之间,总觉得隔阻着什么。
莫春娘将头上打湿,又用皂角轻揉,看到起了泡沫,又用澡豆轻搓,动作又柔又轻,“郡主这一路可顺畅。”
“还好罢。”
莫春娘又问:“听同去江南的家奴们说,白鹭、黄鹂背叛不忠,后来又被水帮的掳去了。还将你带了一批银子去永乐邑的消息给放了出去,险些在洛阳城外出了大乱子?”
这些事陈蘅没说,她在家书只几句带过,说自己很好,说的最多的是永乐邑与她一路的见闻。
“白鹭、黄鹂的家人怎么处置?”
他们的女儿背叛陈蘅,还想与人勾\结谋害陈蘅的性命,这种人万万留不得。
“白鹭的娘不信,还与回来说这事的家奴吵了起来。黄鹂的家人没说不信,可心里也是不信的。四月时,白鹭的娘哭到夫人跟前,说白鹭到底是做了水帮帮主贵妾的人,请夫人看在莫氏走商,少不得水帮帮衬,放他们一家去投奔女儿。”
有了白鹭的父母带头,黄鹂的父母听说黄鹂嫁的是水帮寨主,也要去投奔女儿,也跟着去跪求莫氏。
莫氏原就恼他们的女儿算计、谋害陈蘅,现下却借着水帮的势力要胁她。
“后来呢?”
莫春娘道:“夫人同意放他们两家去水帮。”
她小声地补充道:“听人说,在这之前,西府有人寻过这两家,也不知说了什么,白鹭的娘第二天就在瑞华堂哭闹了一场。”
许是白鹭娘觉得水帮很厉害。
可她不知道,水帮帮主阳显是北燕的贵族。阳星十三岁就订亲了,而未婚妻亦是身份尊贵的,算算时日,五月时阳显在芦苇荡就娶妻。
北燕贵女为了相伴夫主,宁可放弃燕京繁华富贵的日子做江湖人的妻子,这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原是订亲多年,又岂是白鹭就能夺走的嫡妻位。
白鹭还一门心思地打着主意,以她的身份,拿什么与阳夫人比?
“夫人想了一宿,第二天唤了两家人来,说愿意送他们一家去江南芦苇荡。”
“他们是几时去的江南。”
“五月初六。”
这个日子真好,陈蘅记得阳显就是这一日成亲娶妻。
而她们却刚启程,待她们看到时,看到的正是阳显与新妇恩爱甜蜜。
陈蘅沐浴之后,莫春娘给她绞头发,挽了一个式样简单的矮髻,又陪陈蘅去瑞华堂。
“郡主,这两位银侍女是夫人身边挑选出来的,早前是铜侍女,一个唤杏儿,一个唤桃儿。”
“就叫青杏、碧桃。”
“谢郡主赐名。”
陈蘅走在前头,近午的轻风一拂,神清气爽。
*
瑞华堂。
莫氏已经有些等不及。
谢氏坐在一边吃茶水。
陈蘅去一趟江南就能弄到十几万银子。
如果他们没记错,昔日出门,可没这么多东西,陈蘅就带了六只箱子,怎到了江南就变成了六十几只箱子,世人都说,荣国府原是准备要嫁女的,最终却被江南的女郎生生毁了这门亲事。
一时间,都城各种传言都有。
邱媪立在一侧,正说着从莫松大娘那儿听来的事,“儿妇说,六十几只箱子是帝月盟主送给郡主的。水帮归帝月盟主管,太平帮也是,听说帝月盟是江湖上最大的门派,北燕八大门派、南晋十大门派、西魏六大门派都是他手下的……”
莫氏不解地道:“阿蘅从未出过都城,她几时结识的帝月盟主?”
邱媪看了看谢氏。
莫氏明了,“大儿妇,你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回去照顾他们。”
不让她听!
谢氏心下有些不快,恭敬地起身告辞。
邱媪确定四下无人,继续道:“夫人,那帝月盟主……正……正是朱雀。”
“女盟主,这女子当真厉害!”
邱媪又加了一句,“他是真正的七尺男儿!”
男的?
谢氏一口茶水喷出,不可思义地望着邱媪,“你儿妇该是胡说,他可在我们府住了好几月。”
如果真是男的,陈蘅瞧不上莫恒之不是就明了。
朱雀是男人,一个俊美绝色的男人在她女儿的闺阁住了几个月。
完了,完了!
她女儿肯定被欺负了。
这是真的,朱雀真的是男儿身。
他们所有人都没瞧出来。
邱媪年轻时就行走江湖,“儿妇说,这些日子郡主与盟主朝夕相处,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盟主待郡主也极好……”
“我女儿能嫁江湖中人?”
士农工商,这江湖中人可是比商还不如。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邱媪道:“可郡主欢喜,再则,这一路上,可都是帝月盟的弟子护送郡主,明着郡主付了镖银,可暗里,帝月盟送了郡主三十万两银子,永乐邑建造新城的银子,全是他给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太平帮成名
(续上章)“帝月盟送了郡主三十万两银子,永乐邑建造新城的银子,全是他给的。”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陈蘅怎的能接收了帝月盟的这么一大笔银钱。
她需要银钱,家里也是能想法凑出来的。
莫氏道:“阿蘅是傻的么,这天下岂有这等好事,我的阿蘅许是被人给骗了去,她怎就不让人放心呢……”
那个朱雀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她都没瞧出是男人。
如果传出去,陈蘅也不用再嫁人了。
她虽是郡主,可陈氏的名声还要不要。
莫氏觉得很伤心,就如天塌了一般。
“夫人不妨一会儿再问问郡主。”
“这件事,你万不可说出去,一个字也不行。”
“禀夫人,知晓这事的只我儿夫妇、再有杜鹃、燕儿,便是同行的四个家奴,他们也不大清楚,他们四个原是铺子上的跑腿,未在府里见过他。”
四个家奴是莫松从珠宝、古玩铺子上挑的,他们自是不知道。
自家人,不会说。
“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大公子、二公子与君候处也莫提一字。”
“诺。”
银侍女在外禀道:“夫人,郡主过来问安。”
陈蘅穿了一袭浅蓝色的夏裳,脚步轻盈,风姿更盛在家时,只是脸上有些微黑,行走之间,宛似踏波而来的水仙子。
莫氏想到朱雀是男人的事,所有的好心情沉到了谷底。
“阿娘!”
她刚唤一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异常欢喜的声音:“姐姐,姐姐,你回来了,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
陈薇一股风似地奔进来,又急急给莫氏行了一礼。
莫氏直直地盯着陈蘅的眉毛看,低声道:“你没做逾矩事。”
“老奴瞧着也是,不愧是夫人教养大的。”
二人说的是陈蘅的眉毛依旧紧凑未疏,应是完璧之身。
莫氏瞧罢,心情大悦,“来人,给郡主切些瓜片来。”
陈薇坐在陈蘅身侧,“姐姐,听说白鹭、黄鹂出卖你,将你带着一笔银子的事传了出去,你在洛阳城外遇到了山贼,幸而太平帮镖师护送,才未出事?”
陈蘅凝了又凝,“三月时行到洛阳,确实生了一点意外,可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莫氏道:“是长孙氏传信给你父亲,你父亲瞧过之后吓了一跳。早前还以为长孙氏助你,可没几日就听人说,是太平帮镖师助你脱险,说你花了三万两银子请镖师护送。
洛阳锦衣帮、虎头山的山贼都被他们给削了面子。现在,这太平帮在都城一带名头响得很。但凡走陆的,都要请他们的镖师。”
不请不行,其他镖师在这一路吃不开。
唯有太平帮的镖师能畅通无阻。
以前还有人想浑水摸鱼,结果被太平帮给查出来,还让各大镖师重金赎人,狠狠削了他们的面子。
都城的镖行没有生意,可太平帮在都城的“太平帮镖行”生意火红,无论是采江南的衣料,还是买江南的脂粉,大大小小的店铺全都得找这家镖行。
这才几个月,太平帮镖行就成了镖行的第一,一些小镖行为了生存,只得投靠了太平帮,听说这生意也比以往好,小镖行拿到生意,一名太平帮镖师,再配上小镖行的,得了镖资,也会分小镖行一份。
因着这儿,大镖行虽不满,可小镖行却是快活得很。
太平帮虽大,却不欺小镖行,都是明码标价。
陈薇道:“听说四舅父行商,一路护行的也是太平帮镖师。”
莫四舅是商人,商人行商,图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花钱去灾。
陈蘅更正道:“四舅父走水路,护行的是水帮镖师,水帮现下在江南的势力亦不小,极讲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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