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弄丢,根本就是算计好的,她年轻丢子,漫漫的余生可怎么度日。
那时候,左仆射对陈定的读书天赋颇是欢喜,还说“阿定在读书上头比他三个兄长还强几分。”言下之意,是要用心培养陈定。
她心头欢喜,少不得与其他几个侍妾提及此事。
二房定是嫉妒,这才陷害她儿子。
他们不给她安宁日子过,她云氏也必不给二房好日子。
是他们害人,原是骨血至亲,却将她儿子算计弄丢。
云氏敛衽福身,“郡主,贱妾告退!”
陈蘅招了招手,杜鹃走近,她附在耳边叮嘱了几句。
莫春娘轻呼一声“郡主”。
好好的女郎,现下也玩起了心眼,居然想借云夫人的手算计二房。
这,不是莫春娘愿意看到的,她宁愿自己乳大的郡主永远单纯快乐。
陈蘅道:“杜鹃,去办差!”
黄鹂低头不语。
坏人都欺上门了,二房的人就没一个好的,还要退让,偏生国公还说什么“到底一家人,莫与他们计较。”
第108章 真相(四更)
坏人都欺上门了,二房的人就没一个好的,还要退让,偏生国公还说什么“到底一家人,莫与他们计较。”
你不与他们计较,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陈蘅问道:“乳母也觉得,东府与西府二房、三房是一家?”
莫春娘答道:“郡主何必为了两房庶子脏了自己的手?”
陈蘅用手轻抚着脸上的疤痕,“步步退让,换来的不是他们的醒悟,只会是变本加利的算计与伤害。”
祖父养大他们的野心,陈宏行事越来越过分,祖父装聋作哑,但她不能。祖父要纵容陈宏一家,但她不会!
欠她的,得还回来。
说什么骨血至亲,她不会拿恶人当亲人。
她的亲人是父母,是长兄、二兄,是东府一家,纵容一切的祖父不是亲人,西府二房、三房更不是亲人。
莫春娘一阵心酸,“郡主是颖川陈氏最尊贵的女郎,何苦因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陈蘅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回击就会被他们伤害,甚至为之丢了性命,“乳母,今次作罢,下次我不想听到类似的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如果乳母还这样仁善,恐怕她是留不得莫春娘。
她的路很长,她要做的事也太多。
莫春娘想再分辩几句,抬眸之时,迎视上陈蘅咄咄的眼神,犀厉如剑,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心下一颤,快速垂首。
云夫人失魂落魄地离了珠蕊阁,耳畔都是自己听来的消息。
陈定走失是阴谋!
二房的人算计了她儿子。
陈定是生是死,她无法知晓。
行走间,只听两个仆妇在不远处说话:
“西府那边出大事了?”
“大女郎被厉鬼毁容?这不是上下都知的事?”
“啊哟,可不是这桩事,我说的是另一件:定四郎主被大女郎贱卖的事。”
云夫人停下了脚步,近乎频住呼吸听她们说话。
胖仆妇道:“你听谁说的?”她给了瘦仆妇几枚蜜饯。
瘦仆妇继续道:“东府近来有多少下人被捉,你真以为是他们犯了偷盗、做错事?”
两个仆妇一胖一瘦,两人吃着蜜饯干果,很是悠闲。
得了吃食的瘦仆妇很是凝重地道:“犯错的十几个下人至今没贱卖,这可是出了大事。”
珠蕊阁的杜鹃姑娘叮嘱了她们好好办差,若能让永乐郡主满意,稍后还有重赏。
二人都有女儿,若能进珠蕊阁当差,就是最好的赏赐。
胖仆妇道:“且说来听听。”
瘦仆妇四下张望。
云夫人带着仆妇、侍女快速躲藏到假山后。
瘦仆妇似在确认四下无人,方不紧不慢地道:“十八个犯错的下人,不是偷盗,也不是背主,他们是西府插到东府的耳目、细作。”
胖仆妇虽得了令陪瘦仆妇说话,可这种消息她没听闻过,惊呼一声:“你莫瞎说。”
“我哪里瞎说,这可是从瑞华堂里传出来的消息。”
胖仆妇心里一阵后怕。
主母、郎主们这些主子最恨的就是吃里爬外之辈,尤其恨这种做耳目之人,恐怕被查出的十八个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瘦仆妇颇有些得意,“夫人何等贤惠能干,若不是这次彻查,恐怕也不会想到,两府分家十几家,新添的下人仆妇里头竟会有西府的耳目……”
胖仆妇道:“这怎么可能?”
第109章 耳目
胖仆妇道:“这怎么可能?”
“怎没可能?”瘦仆妇反驳道:“珠蕊阁的南雁一家人是九年前买入荣国府的。谁能想到,这一家人是假的。南雁与庄子上的马三根本不是真父女,马三一家三口是真,南雁却是西府插入东府的耳目,假装成马三的闺女。”
胖仆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云夫人蹙着眉头,心里正想着原由,只听瘦仆妇一语道破:“邱媪何等精明,连她都没想到,西府的二郎主、二夫人早在十几年前就买通了城南孙记大牙行,若没有孙记大牙行从中帮衬,这十八个西府耳目能进东府?”
大户人家添下人,最喜买一家子,一来这样容易管束,二来出差的几率小,三也是最重要的,这样的下人办差尽心,待主子更忠心。
云夫人心头豁然开朗:西府与孙记大牙行有勾结。
陈定走失,这背后会不会有孙记大牙行的手笔。
她眯了眯眼,心头掠过一丝阴狠,如果抓住孙记大牙行的东家,就能查出陈定的下落。
胖仆妇再次意外得合不上嘴,“孙记大牙行被二郎主买通了?”
“你没听说么?荣国府要换大牙行,谢家听说我们府的人,正在彻查近二十年新添的下人,瞧这情形,谢家也要换大牙行。”
孙记大牙行与西府勾结,在东府安插耳目,此事传出,城南这一带的士族名门恐怕没人再敢买孙记大牙行的人。
胖仆妇拍拍胸口,“无量天尊!还要我等不是夫人的陪房就是大长公主的陪房,西府的胆儿不小。”
瘦仆妇道:“抓住的十八个细作,一家子里头的假女儿、假儿子、假父、假母,咳,虽说是假的,好些都生出真感情。门婆子是真拿孟大善当自己的男人,拿孟二善当儿子……”
此事一发,门婆子万万留不得,弄不好孟大善一家也要受牵连。
孟大善父子为了自保,哪敢为门婆子说话。
乱世之中,求生不易,便是真的一家人,为自保活命不敢开罪主家,放弃家人性命的也有,何况这原就是假的。
两个仆妇说着话儿走远了。
云夫人回到曲径,心绪繁复,她原想求陈朝刚讨个公道,而今瞧来,陈朝刚亦是指望不上的,既是如此,她只能回娘家求义母做主,借义兄出手。
在云夫人瞧不见的地方,杜鹃立在路口,待一胖一瘦两仆妇近了,拿出一只荷包,从里头取出两枚碎银,“赏你们的。”
二人齐声谢过。
胖仆妇先告辞而去。
瘦仆妇小心翼翼地问道:“杜鹃小娘子,早前说,让我女儿去珠蕊阁当差的事……”
杜鹃微扬着下颌,“府里发现了西府安插的细作,郡主与夫人最相信的还是你们这些家生的奴婢。明儿一早让你女儿来珠蕊阁,顶早前芳儿的差使,芳儿已提了铜侍女。”
瘦仆妇面露喜色,连连道谢,将还未捂热的碎银子塞到杜鹃手里:“往后,还劳杜鹃娘子多多指点我家二妹。”
杜鹃想着往后要与瘦仆妇的女儿在一处打差,推着不收,“我不差钱,你且留着给她预备一身体面的衣饰,明日辰正带她到珠蕊阁。”
她心情不错。
第110章 敷药
她心情不错。
瘦仆妇瞧着别人的女儿进来做银侍女,心下很是羡慕,她闺女才十二岁,再磨练上两年,许就是银侍女。
杜鹃回到珠蕊阁,对陈蘅回禀道:“郡主,照你吩咐办好了。”
“好!”
慕容慬今儿一直在配药\膏,见云夫人来了又去,终于将药\膏配好了,大踏步地上了阁楼,没有任何顾忌地走近陈蘅,揖手道:“郡主,袪疤圣膏制好了。”
他递过一只竹筒,上头又用同样的竹片制成了筒盖。
陈蘅小心翼翼地接过,启开筒盖,放在鼻翼尖闻了一下,“这东西……”真能管用。
慕容慬含着浅淡的微笑,“郡主何不试试?”
陈蘅问:“就这样抹吗?”
他答了句“不”,坐到她跟前,对杜鹃吩咐道:“取温水,我亲自为郡主净面敷药,因郡主脸上的疤有几年,药效较慢,你得有耐心。”
她脸上的疤,本不该这样明显,是因她中了腐骨散,只是腐骨散的药效却不该只是这淡淡的疤痕,而应是留下一个小凹才对,但她脸上的肌肤是平的,脸上亦留下了褐色的疤痕,只要先解毒,再抹药\膏,定会一点点恢复。
慕容慬的手指微凉,落到她的脸上很舒服,他的动作轻柔,就似捧着世间最珍奇的宝贝。
“郡主躺在暖榻上。”
陈蘅很是舒适地微阖着双眸。
他净面、拭脸,确认洗干净了,将竹筒里的药膏厚厚地抹在疤痕处。
嗞——
陈蘅倒吸了一口寒气,药\膏抹上去,有一种针刺般的痛,就似每一个毛孔都被针刺。
“是否有一种针刺的痛感?”
“是。”
他问,她答。
他轻声道:“针刺感后,会有一种灼烈之感,这都是正常的。”
要治她脸上的疤痕,先得解毒,他配的敷面药\膏,是将毒气从她的肌肤、骨肉里吸出来,最初是刺痛,再是灼热,若有灼热感,那就是进入第二阶段的清毒。
“你若累了,不妨阖眸小睡。”
陈蘅闭上双眸,漂亮的睫羽似两把好看的扇子。
慕容慬道:“预备一桶热水,我这里不用服侍。”
莫春娘与杜鹃交换了眼神。
陈蘅仿佛闻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用竹片刮去脸上敷着的药\膏,又用温水洗去,重新抹了一种药膏,这一次,不是只抹在疤痕处,而是她的整张脸上都抹了,抹了药膏之后,他的手在她脸上轻按、轻揉。
困意袭来,陈蘅沉沉地睡去。
待她醒来时,慕容慬已不在闺阁。
从这日开始,一日三次,慕容慬会来闺阁给她敷面、上药、轻揉,陈蘅也不再迈出珠蕊阁半步。
陈薇与杜鹃等人会时不时给她带来一些新的消息。
慕容慬在给陈蘅上药。
陈薇坐在一边,不紧不慢地道:“云夫人回了趟娘家,找到大司空夫人。”
南晋有三公: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大司马手握兵权,大司徒襄助皇帝处理政务,大司空身肩监督百官之职。
云夫人当年嫁给陈朝刚时,义父仅是御史台的一位御史,十二年后升任大司空一职。
陈薇继续道:“听我从母说,大理寺抓了孙记大牙行的东家入狱。”
陈蘅问道:“罪名呢?”
第111章 推测
陈蘅问道:“罪名呢?”
“拐\卖官家公子、女郎,有百姓指证孙记大牙行在两年前的上元灯会拐走了定四郎主,两年前上元灯节大司马的嫡女袁五娘子也是在那晚失踪,有百姓说亲眼瞧见孙记大牙行的牙婆抱走了她……”
堂堂大司马嫡女也敢有人去拐带,若大理寺一路追查,孙记大牙行的人定会说出西府二房的名字。
云夫人定不会放过西府二房。
大司马可不是个能容人的,亦是当年与陈留太主征战过沙场的人,彼时,他剿匪,陈留灭贼,袁大司马手握神策军十万兵马,英勇无双。
白鹭立在院中,仰头对着闺阁方向禀道:“郡主,三舅郎主、莫三公子、莫六公子到了!”
陈蘅正待起身,被慕容慬用手按住。
他声音低沉地道:“今儿的药还没抹,且等上一会儿。”
他的声音似有催眠、安魂之效,就算她再急切,她也会立马安静下来。
陈蘅道:“七妹,你且去与母亲说一声,我正用药,一会儿就去瑞华堂。”
陈薇笑着道:“姐姐,我先去了。”领着大丫头飞野似地离去。
慕容慬斥退左右。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陈蘅已了晓他几分性子。
“你想说什么?”
慕容慬盯着她的眼睛,瞧得久了,越发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熟悉得就像一面镜子,从她的双眸里能照着自己的身影。
“是你挑唆云氏对付孙记大牙行?”
陈蘅未答,算是默认。
只莫春娘与杜鹃知晓,怎的他就知道了?
慕容慬淡淡地道:“你想借孙记大牙行咬出西府二房?”
“不行……么?”
她就是这么想的。
云氏不负她的期盼,生生将大司马府的嫡出女郎拉了出来。大司马行事张狂,便是晋帝也得给几分薄面,有人谋害他的嫡女,这会被大司马认定下了他的面子。
慕容慬道:“你小瞧了西府。”
“孙记大牙行的东家受不住刑罚,少不得要说出幕后之人……”
“会不会招认幕后之人是一回事。”
她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不曾插手罢了,她还是个孩子,她要学的还多。
“若真查到西府二房,可推出一个婆子顶罪;孙记大牙行也可推一个牙婆、牙子顶罪……”
但凡是大牙行,里头的牙婆、牙子少则二三十人,多则七八十人,或是上百人。人多了,谁也无法保证牙婆、人牙子个个遵规守矩,
若大牙行里进手、出手的人,全都是正规途径来的,他们如何养得活一个牙行上下近百口人,其间有去乡野拐带平民儿女的,其间亦有因家里重男轻女,将女婴转至慈幼堂先养上几年,待得六七岁时,再花几两银子卖出去,回头一转手卖到妓\馆花楼、歌舞坊大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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