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婢妃.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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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心摇了摇头,却没有说透,而是又道:“对了红蕊,我刚才听你说,只有淑嫔是如此?那元修容呢?”

“哟,这奴婢可没听兰菱说起。”红蕊也是微微一怔,“要说这元修容与淑嫔都是宸妃的部属,而且两人都住在伊宁宫,大约也是把东西扔出来了吧!”

馥心眼珠一转,已然计上心来,凝神说道:“如此倒是该问问清楚。红蕊,你去叫兰菱过来。我有话问她。”

红蕊连连点头,去把兰菱喊了过来。馥心细细发问道:“兰菱,元修容可是把送过去的回礼像淑嫔似的扔出来了?元修容的回礼,是送了些什么?”

兰菱略想了想,斟酌一下措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考虑了一下,宸妃身边的智囊,却不是位份高一些的淑嫔,而是元修容!所以,奴婢考虑过,送元修容些实用的东西——奴婢擅自做主,送了元修容一匹汉南织造的天河锦。”

这天河锦是汉阳的名产,织锦的配方一直由天河针工所的历任主事掌管,密不外传,故而称之为“天河锦”。天河锦料子厚实,纹理却极为细密,据说每根抽丝里面都杂揉以禽类的短绒,所以保暖效果极佳,是制作秋冬衣衫的尚品。L

  ☆、第057章 欲擒故纵

馥心略是思忖,转而哼笑一声道:“这天河锦,虽是好料,却也不是什么太过名贵的衣料。这元修容如此这般舍之不得,看来她在宸妃手下也没得了什么好处——宸妃从前还常常打落别人的孩儿,这元修容跟着皇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也未见得有喜,恐怕也遭过这等迫害。”

兰菱听了馥心的话有些触动,蹙眉沉吟道:“娘娘的意思是……”

馥心缓缓从贵妃椅上站起,在寝殿内踱步,她定了一定,又道:“这元修容,大约是因为太过聪明,早早被宸妃忌讳,一直屈居淑嫔之下——她连天河锦都舍不得丢掉,怕是平日里也没用过太好的东西,凭她怎么宽怀大度,只怕心底是不服的。想扳倒宸妃,必须断她手足,这元修容,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兰菱和红蕊同时心惊变色,一时间都是愣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兰菱定了一定,又道:“娘娘您真的打算要扳倒宸妃?”

“如果不扳倒宸妃的话,我们这些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馥心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属于一个温婉善美的皇妃娘娘,而是一个即将死战沙场的骁勇先锋。她口气出乎意料的坚定,“我,庄姐姐,柔嘉,韵榕……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她沈贞儿的阴影之下!郑万姝就是证明!做了皇后又怎么样,宸妃只要动动手段,就能让把她困死在钟粹宫!

“我呢?我海馥心现在在坐月子,即便是见不到她本人,她的影子却依旧能威胁到我和我的姐妹们!”馥心一股愤恨涌上心头,声音听来有些可怖,“一旦我出了月子。必定会每日面对宸妃跟她的爪牙,到那时候,宸妃肯定会用更多细碎的功夫折磨我们这些人!”

红蕊因为她激昂的语气变得胆战心惊,嚅嚅的唇泛白无色,半晌才勉强说道:“娘娘,您这样说话,叫人实在是很害怕——您现在这个样子。跟宸妃那些人真是……”红蕊不往下说了。只是深深地低头下去。

馥心怆然一笑道:“红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的我,一样是工于算计。一样是叫人难以捉摸难以亲近——这种人,是我从前讨厌的人,而我现在也变成了这样的人!可是,不变成这样的人。我在后宫就难以生存!根本活不下去!红蕊,兰菱。有的时候我在想,从前的宸妃是不是跟我也是一样的……”

“您跟她不一样,娘娘。”一直没有说话的兰菱忽然开口道,“您跟她完全不一样——宸妃的心。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思。当年皇上去草原做质子,是宸妃主动要求着去的!”

难不成这宸妃还是一个慧眼英豪。能看出长孙殿下未来能够登极为帝?

馥心不相信她沈贞儿有这本事,可是。她用全身之力堵了一把,却真的堵赢了——当年的皇长孙成了万乘之尊,她沈贞儿也从一介宫女成了一人之下的宸妃娘娘。馥心收回了思绪,微蹙着眉头思忖,兰菱见她眼珠微微转动,显然在想些什么,转而又道:“这元修容本名常雪晴,是内阁大臣常鄂的女儿。这常鄂,子女甚多,常雪晴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

“越是这种人,便越是狠毒。”馥心蹙着眉头说道,“还好这常雪晴位份不高,也没有诞育皇子皇女,否则更是要比宸妃更狠毒百倍!”

兰菱颔首,赞许道:“娘娘要比奴婢们看得真切,皇上登极之后,常雪晴作为功臣之女,嫁入皇家做了修容,替宸妃做下不少事。就像用按摩的手法打掉嫔妃们的孩子,便就是她想出来的。宸妃毕竟宫女出身,坏点子没有那么多。”

馥心连连颔首,终是笑了起来:“这便是太好了。若这元修容真如你所说,多半也是个势力之徒,宸妃若给不了她更多好处,只会让她生了反叛之心。”

“娘娘这般聪颖机警,叫人十分敬佩。”兰菱含笑说着。

“你就别夸我了,这几日绞尽脑汁,叫人很是不舒服——”馥心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没有半分愉悦之感,“想着我这后半一世,都要这般度过,真是觉得异常绝望。”

兰菱抬起眼睛看着馥心,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眼见得时间渐渐推移,又到了中午的时候。馥心这几日胃口都不算太差,已然吃得进去好些东西。

午睡前内务府的人到了,却不是来萱漓殿,而是往一侧的瑞莹堂去了——原来今儿皇帝翻了海兰慧的牌子。

馥心知道后只是无声地微微一笑。

“禧小主只怕很快会熬出头呢!”红蕊看着内务府过来的几个太监个个笑得灿烂,想必在海兰慧面前少不得说些阿谀奉承之语,随后几个大力太监还抬来一口小小的木箱,遥遥听见主事的太监喊话要把瑞莹堂的一些破败物件统统换掉什么的。

“这些东西,见禧才人这几日又得了宠,尾巴又摇起来了。”送热水进来的云岚一面啐骂道,“真不是东西,那时候克扣才人的份例,不也是他们吗!”

馥心在床上半撑着身子说道:“不要胡乱议论别人——内务府的人,跟御前的人一样,得罪不得。岚儿,丽贵人最近刚刚搬过来,可有说过什么不习惯的吗?”

“那倒是没有听说……娘娘,雅歆殿那边宽敞明亮,远比瑞莹堂好,奴婢有些想不通,您怎么不让禧小主过去?”云岚替馥心到了一杯暖胃的姜茶送过去,很是疑惑地发问。

“怎么,姐姐背后有抱怨过什么吗?”

“哦这个倒是没有,就是奴婢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云岚迷惑地看着馥心。

“欲擒故纵。”兰菱忽然插口,继而笑道,“娘娘是不是这个意思?”

馥心含笑合上眼睛,唇间吐出一句话:“兰菱真是深得我心。”

晚饭前馥心才醒来,瑞莹堂那边已经是烛影摇红,一片丝竹笙歌。海兰慧的琵琶弹得十分好,声色温婉破有一唱三叹之意,隐约还能听到一半句轻轻的歌声……馥心觉得疑惑,低声道:“听起来倒不像是姐姐在唱歌。”

“是丽贵人。”今儿晚上是云岚的班,立时便回答道,“娘娘还不知道吧,丽贵人歌唱得还不错,听说学过几年越剧,嗓子还不赖。”

“慕容雪瑗竟学过越剧?我竟从来不知道!”馥心没想过这个娇小姐还有这本事。

“奴婢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丽贵人每天早晨会在御花园吊嗓子,说是进宫之前学过越剧,本是荒废了,现在想要捡起来。”云岚一一答道,“其实谁不知道她在御花园唱戏是唱给皇上听?这些日子焰族的使团都在宫里转悠,丽贵人不就是想借着这点本事出出风头?堂堂一个贵人,竟借着伶人的本事想要笼络皇上的心,倒是很好笑!”

馥心听她言语中很有醋意,噗嗤一笑道:“丽贵人又没有惹你,何必如此忿忿然?不过是随便唱几句越剧,不算破了规矩——宫规之中可没有一条不许唱戏的!再者,宫里多的是人喜欢越剧,太皇太后最喜欢不过,隔日叫她好好准备准备,为太皇太后唱几嗓子,也算是尽到孝心了——说起太皇太后,岚儿,她老人的病可好多了?”

“奴婢也没有去看过,不过听葛太医说,太皇太后的身体底子很好,这次不过急病,将养一段时日便会康复。”云岚笑着答道,“不过,叫丽贵人唱戏,人们怕是会笑话她呢!”

馥心摇头一笑,想要坐起身来,云岚赶紧上前扶她坐起,发问道:“娘娘想吃些什么?御膳房今天送的是玉米甜汤和糕饼,红蕊今日给您炖了牛肉,做了罗宋汤,您现在用吗?”

“中午吃的多了些,肚子倒不是很受用,总觉得克化不动。罗宋汤还是免了吧,玉米甜汤倒是想吃一些。”

馥心略吃了些东西,起身在寝殿里散散步,入夜之后竟下起了秋雨,窗外一片淅淅沥沥的声响,整个凤藻宫乃是上清皇城陷入了一片几乎类似洞穿耳朵的寂静——唯有瑞莹堂的琵琶和歌声不时传过来,叫人听了觉得更加寂寥。

馥心吃吃地望着瑞莹堂那边的红烛高照,脸上露出些许说不出的落寞,竟隐隐有些悲伤之意:“岚儿,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事?在你最凄婉的时候,有个人忽然进入了你的视线,他的所有一切,都像极了你最爱的人——可是,这个人,仿佛你这辈子都不会真正爱上……会不会有这样的事?”

云岚很是惊诧,瞪圆了眼睛看着馥心,定了好一会儿她才摇头说道:“娘娘!岚儿不明白!也想不明白!既然是像最爱的人,却也不是那个最爱的人!为什么会爱上他?又怎么会爱上他?相似,也不是呀!娘娘,如果您真的爱那个人,还会有这样的疑问吗?”

馥心听了这话忍不住周身一抖,她颓然低下了眼睑,叹息道:“我竟不如一个丫头!考虑得这样多,却完全没有用处!”L

  ☆、第058章 私相授受

听了这话云岚怎么能不惊,当下便道:“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可别误会!”

“岚儿,我也没别的意思。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就是。我饿了,去弄一些吃的喝的过来吧。”馥心摆摆手笑着说道,“还有葛太医和明太医不是开了几帖药来么?”

云岚点头称是,退出寝殿去准备吃喝。

馥心不大喜悦,站起身在寝殿内踱步,脸上越发阴晴不定。

入夜以后天气越发冷了起来,馥心的心底却更冷,听着外面的乐曲,不免心生了几分叹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从来也不知道这妒忌竟是这样深刻!

发愣间云岚已经折身回来,有新出炉的烤包子,新鲜的乳酪,蜂蜜以及甜莓酱,切成适口小块的水果,小蒜肠和一小锅煮软的羊肉,还有一壶散发着香气的热羊奶。

馥心是草原人,立时便嗅到那瓷壶里头是羊奶,心中觉得格外亲切,便是笑道:“竟是羊奶?”

“是呀,据说是焰族送的几只产奶的奶羊,皇上下了旨说是所产的羊奶只供太皇太后,皇太后,宸妃娘娘和您。”云岚脸上满是羡慕,说道,“娘娘,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殊荣,你快尝尝,闻着蛮香的!”

馥心愣了一愣,这羊奶的膻味大,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楚翊瑄还说过,他刚去草原的时候,第一次闻到羊奶的味道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更别说喝了。一般女孩子闻不惯羊奶的膻味,可不是要反胃道吐掉?

馥心狐疑之时,还是笑着说道:“岚儿竟闻得惯羊奶的味道?一般女孩可是受不了这个呢!”

“这不奇怪吧。奴婢小时候穷得没饭吃,羊奶这东西算是梦都梦不到的好东西了!”云岚歪头一笑,满脸天真烂漫,干净的眼瞳之中没有一点点杂质,“记得有一次,奴婢饿得头晕眼花,一跤跌进长安的护城河里。幸好是一个回家途中的养羊人救了我——他当时给我吃了一杯热乎乎的羊奶。那时候我觉得,羊奶真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

馥心能体会她当时的感受,一个人冷到了极致。能喝到一杯热乎乎的羊奶,真是如坐云端般舒适。

想到这里,馥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头了——竟然怀疑到了云岚头上……这些年的后宫生活,让馥心格外敏感。只要稍稍有些不大对头的事情,立时就会怀疑上去。

看着云岚笑得纯净。馥心还是叹了口气道:“岚儿,有些时候,真的觉得身不由己——唉!刚才你说,这产奶的奶羊。是焰族送的?”

“是呀!据说是个挺稀罕的品种,下的奶也很滋养,皇上说。每天晚上要您喝一碗补身。”云岚答话道,“不过内务府的人真是实诚。一下子就送来一大壶!”

馥心恬然一笑,又道:“我一个人也喝不了那么多,不如岚儿也喝一杯。”

云岚赶推辞,连声说道:“娘娘您这般厚待奴婢,叫奴婢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娘娘你喝吧,这么好的东西,又是从海外过来的,奴婢……奴婢何德何能呢?”

“不过是羊奶,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馥心摇头一笑,拿起一只空碗给云岚倒了一碗地给她,“趁热喝吧。”

云岚推脱不过,只要接下来浅尝辄止。随后她脸上露出几分惊喜的笑容:“娘娘,真是太好喝了,奴婢这么多年都没尝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那是自然好喝了,《魏书》有云,‘长饮羊乳,可色如处子’。羊奶可是最好不过的补品,有温润补虚养血的功效。”馥心一面给自己也倒了一碗,一面娓娓道来,“有人喝不惯羊奶的膻味,可以加一些茉莉花茶烧煮,便可去掉膻味。”说着,她浅浅地喝了一口,微笑道,“果然是上等的好乳,竟是这般香浓。”

“皇上才是真真儿有心呢,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咱们萱漓殿,你看新晋的懿小主也算够受宠的了,可真有了好东西,皇上还是最先记着您呢,娘娘!”云岚愉快地笑道,“奴婢从来就觉得,您是皇城里头最受宠的娘娘,现在看来,真是如此!”

馥心脸上不免一红,低着头吃东西,嚅嚅道:“别胡说了!什么时候也学的这般油腔滑调!”

云岚噗嗤一笑,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馥心却觉得心头有了些许甜蜜的感觉,心情变得很是愉悦,就连临睡之前喝的中药都品出了些甜蜜。

次日一直睡到快正午之时,馥心才幽然转醒,瞧着兰月正在寝殿内悄然无声地擦拭柜子,便是说道:“兰月……什么时辰了?”

兰月微怔,转头过来看见馥心醒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上前道:“娘娘您睡得好甜!哟,您今儿这气色果真好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些光彩!看来这葛太医也有些本事嘛!”

“真的?喝一次就能有效果?我倒是好奇了,去给我那一面镜子看看!”馥心给她说的心头痒痒,催着要照镜子——果然铜镜中的自己在一夜之间容光焕发,仿佛在梦中被唤醒了沉睡已久的神采。

“这葛太医,还真是神了,才不过喝了一次汤药,便又如此明显的收效。”馥心满意地点了点头。

“娘娘,葛太医一早就过来求见。兰菱说是娘娘还在安睡,让他在配殿等着,这会子您醒了要不要见见他?”兰月见馥心喜上眉梢,赶紧说道。

“一早便来了?那快让他进来。”

兰月应声而出,把葛明远请了进门——葛明远提着药箱,重重跪在地上端正行礼,高呼着,“悫妃娘娘万安”之类的话。

“葛太医快请起,本宫还要好好谢你,你瞧,昨个儿才服了你的一贴药,你瞧,便有了这般成效。”馥心很高兴地冲着葛明远笑着,“兰月,快扶葛太医起来,再去搬把凳子请葛明远坐下。”

“娘娘,微臣还是站着说话吧,站着说话自在。”葛明远还是这句话,脸上依旧凄冷,竟让馥心在瞬间想到了从前王爷身边的长随宁岚,不免被这凄冷的脸所感,也生了一份凄婉之意:“怎么了?”

“娘娘,微臣实在不知当说不当说——娘娘,您得恕微臣之罪!”

“说,不管说什么,本宫都一律恕你无罪!”

葛明远抬头扫过馥心的脸色,还是躬身低头道:“娘娘,微臣觉得明太医,很可能已经被淑嫔收买了。昨个儿微臣进宫应卯,却无益中撞见淑嫔手下的凤珠跟明太医在暗处私相授受——微臣很是诧异,装作无意识问起,明太医却矢口否认!”

馥心大惊失色,几乎不曾从床上跳起!可是惊愕也是瞬间的,她总不能查都不查,就给明少颐定下这私相授受,反叛旧主的罪名……她强敛住心神,隐忍着没有显现出来,脸上露出些微笑道:“葛太医与本宫说起这件事,本宫便是记住了。兰月,上次通州送了些好墨,甚是细密,再拿一些份例,一起给葛太医。”

葛明远连声推辞,馥心还是让兰月强行塞给他。葛明远看着手上的东西,怔望了半天才又说道:“娘娘,其实还有一件事,让微臣觉得奇怪——上一次娘娘总觉得神思倦怠,一日总有多半日睡着,微臣便请了院判的令,去翻过明太医给您的药方留档——其中有两位药,在方子里并没有,可是查了药渣,却发现有。”

馥心更是一惊,忍不住追问道:“是哪两味?”刚说完她便有些后悔,自己真情太过外露,只怕给葛明远看出什么端倪来——好在这葛明远一直低头躬身,恐怕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

“回娘娘的话,是夜交藤和远志。”葛明远抬起脸缓缓答道,“这两味药都有安神的功效——尤其是远志!还有,远志不单单是有安神的功效,还有兴奋女子之胞的作用,刺激性虽然不强,但是产后女子服用远志,多半会造成出血不止……对身体伤害不小!”

馥心吃惊之余立时想起了当年死在王府的宁妃韩言语!燕妃燕琳若为了害死宁妃,便用了些手段在宁妃产后服用的药剂中加了伤害身子的药品,造成韩言语产后倦怠无神,出血不止,直至丧了性命!

好狠!

看来这宸妃,势必跟太医院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这些人,都是害不死了我,誓不罢休!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只觉得后脊梁骨连连渗出冷汗。

看来事情得早些解决了!这计策如此杀机四伏连环如锁,必定是元修容想出来,再用淑嫔执行!凤珠跑去太医院就是证明!

那么理由呢?

是因为平绣瞳吗?

馥心思忖着,平绣瞳跟慕容雪瑗也算不上什么过命的交情,跟宸妃更是无从说起,平绣瞳为什么甘愿做这穿针引线的人?

“真有意思。”馥心忽然又笑了起来,“看来这些对手,是必定要我的性命啊……葛太医,亏得是你心细,否则,我海馥心如何死了,都不知道呢!”L

  ☆、第059章?等待传召

葛明远听了这话脸上都毫无变色,仿佛那一分冷淡和阴郁已经牢牢镌刻在他的脸上。馥心很是欣赏他这一份沉静如水,安静到几乎冷郁。

“娘娘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微臣该做的。”他轻声说着,不带半点感情变化,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这上清皇城里最尊贵娘娘的赞许,在他眼中也完全没什么。

馥心浅浅笑了笑,又说了一些中听的话,便让葛明远回去了。

她不再说什么,却看到兰月的脸上愈发风云变幻起来,许久,她才依依说道:“娘娘,奴婢觉得真害怕!都是这样吗,今天想着你害我,明天想着我害你!”

“话虽如此,这样说出来便是很难听。”馥心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亮晃晃的一片,声音倒像极了天边的月光,明亮倒不逼人,“以后,这话别说了。”

兰月屈膝:“奴婢有数。只是,娘娘,现在咱们怎么办呢?明太医还是常常会送药过来——”

“他现在有葛明远盯着,恐怕不敢造次。”馥心从窗外收回了眼神,缓缓转了回来侧面看着兰月,“现下敌我并不分明,我也不能因为他葛明远几句话,便全然信了他,毕竟明少颐跟着我,要比他葛明远跟着我要久!再者,这葛明远,偏偏就可信吗?别忘了,他曾经是郑万姝的人!”

是啊,郑家的人。

端梁王郑家,虽不是馥心的敌人,却也绝非她海馥心的朋友!那飞扬跋扈看不起所有人的郑万姝,根本容不下任何人——馥心甚至可以遇见,曾经做了皇后的郑万姝是如何的不可一世!她郑万姝本就是一介贵人。竟能一步登天入主坤宁宫,后宫本就对她怨气冲天!她再有些恶行,更是横遭忌讳,宸妃借此机会便一举除掉了她……

馥心不为郑万姝觉得可惜,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庆幸。本来对付一个宸妃已经让她焦头烂额,若在搅进来一个郑皇后,岂不是要大乱阵脚?

想到这里。馥心忽然由衷地笑了笑。

用了葛明远的新药。再配合着七子白涂面,肤色变得白皙细腻,充满光泽。便是在毫无阳光的寝殿之内都光彩照人。这些日子楚翊瑄忙着,也不曾到萱漓殿,偶尔来后宫,若非海兰慧处。便是宸妃处。

寒露之后渐渐生霜,秋雨甚频。只是稀稀拉拉溟溟霏霏,天气更是一日赛一日的冷了起来。

“这几日,皇上多是在禧小主处,娘娘您看。皇上来后宫一共五次,便有三次在禧小主处;余下在宸妃处……”馥心翻看着《起居注》,林定恩在一侧躬身谄媚笑着说道。

馥心如今执掌皇后凤印。有掌管《起居注》之权。馥心冷着脸翻开从前的记录——宸妃的记录远远比其他任何一位嫔妃都多,便是自己曾经最得宠的时候。也无法跟宸妃相比。

“公公有心了。”馥心啪的一声合上起居注,冲着林定恩含笑,“单单从一本《起居注》上就能看到公公真真儿是有心人!”

“奴才得娘娘亲自提拔,执掌内务府,一心一意想着都是为皇上效力,为娘娘效力!”林定恩身子伏得更低,连连说道,“奴才这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公公何出此言?你为皇上效力是应该的,为本宫效力,却又凭什么?本宫可不敢收公公这样的奴才呢!况且,放眼整个凤藻宫,哪一个不是德蒙公公的照应?”馥心低头一笑,继而抬起眼眸盯着林定恩伏低的后脑看,又是笑道,“总有人说是内务府掌管的都是些针头线脑,零零碎碎的小事,可在本宫来看,公公和小顺子,能把内务府打理得条条顺顺,一丝不乱,这才是好本事呢!本宫既是用你,也是出于公公能干的缘故,不存任何私心的!”

这话听起来极为顺耳,林定恩脸上笑意更浓,赶忙说道:“娘娘这话说的!好像奴才有什么倾世的本事似的!即便是奴才有点小本事,也是得了娘娘您的知遇之恩。古话不是说的好么,‘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吗?娘娘抬爱,奴才和小顺子不敢不领受恩德!”

馥心含笑点头,便算是受了他这份心。见时常如肉尾巴似的小顺子不曾与他师父一道儿来,便问道:“怎么不见小顺子一块来?”

“回娘娘的话,焰族进献了不少异域的果品,只是其中有些酸坏。顺子贪吃了一个,肚子格外不受用,已然泄了有几日了……”林定恩苦笑着,“顺子什么都好,只是这贪吃的毛病,跟着奴才这么些年也没改了……”

馥心不免莞尔:“小顺子跟着公公一道儿进了内务府,这贪吃的毛病,恐怕是更难改了——若是身子一直不好,总归是碍着差事,公公若信得明太医,便让他去瞧瞧。”

“做奴才的,岂有劳烦太医的道理?娘娘仁爱之心真是天下难比……”林定恩说来这话眼中竟有了几分盈盈之意,不免提起袖子在眼角按了按,又道,“奴才刚进宫那会儿,若是遇到娘娘这么一位主子,便不必受那么多苦了!”林定恩说了一老通感激的话,馥心听的有些头疼,随便找个了个借口便让他回去了。

隔日旨意从稷宫传来了凤藻宫,馥心德蒙皇帝厚爱,与大燮官员,焰族使团齐聚稷宫龙骧殿共享宴会。

宴会当日,馥心早早就起来,因为还在月子中,馥心没有沐浴,而是依照葛明远的建议,用艾叶姜片和侧柏叶熬成的水擦洗过头发和全身,再用茉莉香粉遍扑全身,随后穿上那件奢华至极的金色宫装。兰菱和红蕊为馥心盘了百合髻,再戴上焰族进献的铂金宝石花冠,为防止产后受风,馥心披上了薄薄的斗篷,材质是厚实的天河锦,颜色浓黑,以金丝滚边,背后以灿烂的丝线绣着凤凰傲意的图样,阳光一照格外灿烂华丽。

众宫人簇拥之下,馥心上了轿,一路被抬进了稷宫的后廊。苏瑾亲自过来传令,皇帝准许兰菱一同作陪,两人相扶着穿过后廊,眼见得今日廊子下手执长矛的羽林军森森站立,阳光打在他们的擦得银白的盔甲上一片冷冷的雪亮。

连一向冷静的兰菱也觉得惴惴,小声道:“娘娘留心脚下!”

“不必怕,不过是加了一成守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馥心慵懒一笑,今日的她盛装浓颜,粉和胭脂都擦得极厚,已然看不出是那个初入宫中的纯净少女,取而代之的,是大燮帝国至尊的宠妃。

随着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紫衣白甲的红发少年——每一张都是年轻的脸,大约二十上下。他们分列四排,冷然地站在龙骧殿外的广场之上,清晨初生的阳光打在他们的白甲之上,散射出一股虎狼之威。

虽然不过寥寥三十人,但这些少年气势格外惊人,压得两侧分列等候皇帝召见的群臣武将都几乎喘不过起来。

馥心目力极好,很快注意到这些少年的眼瞳都是火一般的红色,好似夕阳映照下的火烧云——他们是焰族人,焰族使团领袖里欧?萨拉弗洛的亲兵!

“焰族还真是如传言说的一样,真是红发红眼呢!”馥心轻轻笑了笑,又对带路的苏瑾说道,“幸好之前听过些她们的传闻,否则真要给吓一跳呢!”

苏瑾一边带路一边半转回身笑着:“奴才说实话,奴才第一次见到这些人,真以为见到修罗鬼了,吓了好大一跳!倒是咱们皇上,格外平静呢!”

“苏公公,听说那程昱十分熟悉焰族的习俗,可有这回事?”馥心想到一件事便发问道。

“娘娘真是好灵通的消息——真是呢!那程昱格外熟悉焰族的风俗,这次礼部办差事,还得全权靠着他——奴才听人说,程昱祖上是做茶叶生意的,一路把茶叶卖去了焰族大陆去了……只是后代败落了。”说着已然走到了龙骧殿一侧的垂花偏门间,苏瑾忙是敛容,继而又道,“皇上这会子还没到,因娘娘是产后,皇上有旨意,准许娘娘先进殿奉茶等候。”

“多谢皇上!”馥心十分恭敬的屈膝答道。

苏瑾带着馥心进了门——这里是龙骧殿后的一间暖阁。大抵是一些等待皇上召见的近臣才有资格入内的。房内一水儿两排是黄花梨制成的坐榻,榻上的绣线锦垫是明黄色的,以显示天子龙威。屋内所有的器具都擦得水亮透光,连小小的脚踏木都片尘不染。

“娘娘快请坐,奴才们已经备好了桂圆红枣汤,给娘娘暖身之用!”苏瑾引着馥心坐下,给她递上一壶暖茶,满倒了一杯。

“公公真是有心,本宫这会子还真想喝这个呢!”馥心端起茶杯浅尝辄止,这桂圆红枣茶并不合她的胃口,实在太甜。但她没有露出半分不适之意,脸上恬然闲适得仿佛是身在凤藻宫自家的萱漓殿一样。

兰菱垂首站立在馥心一侧,今日的龙骧殿给她极大的震撼,让她连大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时下站在馥心身畔,她才隐约觉得心中狂跳不止。L

  ☆、第060章 请求下嫁

兰菱侧面转向馥心,看着她竟是那般风淡云轻,不免心生几分敬佩之意——连自己都难免心惊胆颤,而这位才刚满二十的娘娘竟然如此冷静!

“娘娘请您在这里稍候,奴才便就去了,皇上那边还需要奴才……”苏瑾打了个千便是退出了这暖阁。

“苏公公自便。”馥心一向对御前的人很是客气。

苏瑾退出之后,这暖阁里更是安静如斯,连架子上自鸣钟的声响都格外响亮。

“娘娘您不怕吗?”兰菱长长吐出一口气之后才渐渐平稳了些心跳,这才缓缓与馥心说着,“娘娘您如何能这般冷静?”

“若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便不会觉得有什么了。”馥心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兰菱,浅笑一声道,“我这辈子,就是在乎的太多,考虑的太多,才会活得这样累。所以……有的时候不要想那么些,也不是件坏事。”

兰菱听罢,还是叹了口气,可这一声叹息,兰菱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不多之时,便听得稷宫之外的广场上静鞭打得如若炮火连连炸响,隐隐听见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喊了一句什么,便听见所有人山呼万岁,将袖子打得山响——想必已然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随后偌大的广场连一声轻咳都不闻,本是冷淡的馥心此刻亦是周身一抖不由得呼吸局促起。

俄而暖阁的门大开,楚翊瑄在几个宫人的尾随之下徐徐走进,大约昨夜没有睡好,脸色有些发暗,只是那精亮的眸子依旧灼然生辉。

馥心急忙起身俯拜道:“臣妾悫妃海氏。叩见吾皇万岁,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馥心!真漂亮……朕……朕几乎认不出你了!”看见馥心,皇帝眼中有了一份神采,微笑道,“朕的海卿真如西子美人,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馥心脸上一红,由兰菱扶着站起。躬身笑道:“皇上抬爱而已!”

“来。挽着朕,跟朕一同入殿!”楚翊瑄主动伸出手拉过馥心的小手,跟他走向暖阁的另一道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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