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花树堆雪一般的容貌在这初晨之时简直惊若天人,一向貌美的馥心都生了一种自比不如的感觉。众人齐齐发怔,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是陈韵榕?”海兰慧第一个醒过神儿,迎上去扶起她,“早就听说靖梁王的妹妹大宁郡主貌比天仙,今儿见了,还真觉得此言不虚。”
陈韵榕不认得海兰慧,一时愣在当间,一侧的薇绣忙道:“这是禧才人。”
“禧才人万安!”陈韵榕屈膝,微微浅笑,“早就听说海家两位姐姐都在宫中,臣女进宫之时已经见着了娴妃娘娘,现下有见着了禧才人姐姐——两位姐姐才是貌比天仙呢!臣女真是自惭形秽。”
“你们就不必推来推去了,娴妃自有娴妃的美,韵榕也有韵榕的漂亮。”皇太后缓缓从正殿走出,手中还是捏着她那串翡翠佛珠,淡笑道,“韵榕昨个儿进了宫,哀家没让她宿在淑女院,便留她和万姝在西苑住了一宿,今儿你们都过来,哀家也就一一引见了。”L
☆、第017章 投营娴妃
没想到入宫的当夜,陈韵榕和郑万姝竟在慈宁宫住了一夜。
所有的妃嫔皆是一怔,只有馥心觉得理所当然——本来嘛,陈韵榕进宫想必是非皇后宝座不坐的,而郑万姝,又是皇太后本家的人,按着辈分,恐怕还是皇帝的表妹!这样身份贵重的两个人,留宿在皇太后处,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可毕竟她们只是刚入宫的淑女,甚至都不算是正式的妃嫔——因为入宫十日之后,才会拜见皇后和众宫嫔,这才能算是宫中的小主。这两个连正经小主都不算的女子,竟留宿在慈宁宫。于是,这些宫中正经的小主们,一个个都如临大敌起来。
馥心想到这里,上前一步道:“母后体察两位妹妹,准许两位妹妹留宿在慈宁宫西苑,也是母后的慈爱——如今皇后娘娘仙逝,臣妾该是佐着母后,多多照应着姐妹们才是。”
皇太后听罢这话淡淡一笑道:“娴妃这话哀家听着舒服。后宫若都像这般相敬如宾,也不会有那么多风波了。”
说着皇太后转身进殿,眼见淡淡的雪烟直上,一股沉香的味道沁入心田,叫人格外娴静舒适。皇太后端坐台座之上,轻轻捋顺宫服,受了众嫔妃叩拜请安。训了几句后宫安和的话,便让众嫔妃回去,只是陈韵榕和郑万姝依旧留在西苑没有离去。
淑嫔冷笑几声,引着元修容她们先走了。老远还听见淑嫔在嘟囔陈郑两人这刚进宫待遇便如此将来还指不定如何张狂之类的话语。
众人分明听见了,皇太后只做一笑,陈韵榕面无表情,而一侧的郑万姝却是冷笑一声道:“想必那个便是淑嫔姐姐吧?咱们姐妹还未受封,便得她这等考语,以后还如何在宫中生存呢?”
馥心什么也没说。就凭这一句话,她已然猜透了这两个小主的性子。陈韵榕内敛隐忍;而郑万姝的性子显然火辣又高傲。
馥心又寒暄了几句,便辞别了皇太后诸人。便与付羽瑶燕柔嘉回颐福宫。
回宫的路上海兰慧依旧跟馥心她们相随,一路聊一些家常。馥心很是吃惊。平日里海兰慧根本不跟她们来往的,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也像田茉昔萧锦瑟那般见风使舵?
心里这么想着,不免也在忖度着海兰慧的心思,可是海兰慧竟是那样的内敛沉静,让人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说话间到了静街的岔路口,颐福宫和海兰慧的凤藻宫不是一个方向,馥心等人就此跟她告别。婉釉亦是施礼别过三位主子,与诸宫人伴着海兰慧离去。
付羽瑶眼见得海兰慧一众远去。很是奇怪地说道:“禧才人平日里跟咱们打得交道不多,今日对咱们如何这般亲热?”
馥心转脸看着她:“姐姐也这么觉得?”
“大概是皇后娘娘不在了,禧才人也想找个靠山吧!”燕柔嘉今日不知怎么了,尽是些冷言冷语,“从前皇后跟她最好,如今皇后不在了,宸妃那边也不要她,这不是直奔着娴姐姐来了吗?”
说着,兰菱眼波流转,望着燕柔嘉出神。几人继续沿着路往颐福宫的方向去。眼见得太阳冉冉升起,天气越发热了起来。馥心一向怕热,蹙着眉头不多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往颐福宫去。
“姐姐果真是怕热的很,太阳一升起来,就忙着躲呢!”燕柔嘉笑道,“真想不出姐姐当年在星曜城是如何度日的。南方可比咱们长安热多了。”
馥心一愣,想着这么一下就漏了陷,原来自己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难怪宸妃等人一直对自己身世怀疑,还派了人去调查。馥心歪头一笑道:“南方是比长安热,可是南方时常下雨。长安呢,总是干热。叫人十分不舒服呢!”
“原来姐姐喜欢的是潮湿的天气呢!”燕柔嘉歪头一笑,“早些年去南方。觉得气候过于湿润了些,可是回到长安,确是觉得天气过于干燥,脸上都觉得皱巴巴的呢!”
馥心随口答了她几句,生怕在露出些马脚,于是便转口道:“咱们早些回去吧,还不知梓芹好些了没有。”
付羽瑶其实一直挂心着宫中生着病的楚梓芹,听见馥心这样说,巴不得早些飞回漪兰殿去。
刚进漪兰殿,付羽瑶忽是一怔,眼见葛明远还在宫中,悉心地研磨药粉,化水喂给奶娘怀抱中的楚梓芹。那孩子竟十分乖觉,竟不哭也不闹,任由着葛明远喂他吃药。
馥心到底是生养过的,见此状十分惊讶,上前道:“葛太医真是好手段,这孩子吃药,竟是不哭!”
葛明远听见馥心说话竟是吓了一大跳,极不自然地转过来脸,看着馥心三位主子,才是想起自己该是跪了。付羽瑶忙上前虚扶住他道:“葛太医不必多礼,我该多谢你才是。这孩子昨个儿还哭闹不休,一直病着,今日竟明显好转了起来。太医真是好手段呢!”
葛明远却步半退,低头道:“小主谬赞了!”
“先别说这个,这孩子吃药,怎么能不哭呢!”馥心向来头疼孩子生病吃药,怎么灌也灌不下去,每次非得哭得声嘶力竭才要罢休。今儿见葛明远喂得这般轻松闲适,不免格外想知道这个妙招。
“回娴妃娘娘的话,”葛明远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其实小孩子味觉并不十分准确。大人吃来格外苦涩的药,小孩子吃起来其实并无味觉——越小的孩子喂药越是容易。襄郡王还不满月,所以……”
馥心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馥心想着,看来这葛明远是十分精通小儿一科,不免大喜过望——自己正想寻一位,葛明远便出现在眼前。
付羽瑶觉得三人站在当间十分不体面,便馥心和燕柔嘉落座。三人奉茶,葛明远接着把那药粉给楚梓芹喂下,才又小声对奶娘说道:“隔半个时辰再给郡王殿下喂一次水,饿了便喂吧。”
馥心见他格外细心,便更加满意,立时说道:“葛太医真是心细如发。”
葛明远转过身,面冲着馥心微微低下头,也不说什么。
“葛太医家乡何处?何时进得宫中?”馥心缓缓放下茶盏,含笑问道。
“回娘娘的话,微臣是汉阳人。家中多是精通岐黄之人。家父在汉阳是远近闻名的郎中,在端梁王府中供职……郑老王爷对家父提起,能否向宫中送名太医。家父便想起了微臣。”葛明远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听那声音,却格外恭敬。
馥心听罢,几乎不曾倒抽一口凉气——这葛明远,说端梁王郑氏推举进宫的!这葛明远一个月前刚刚入宫做了见习,这郑万姝便进宫,这不是太巧合了?想来郑老王爷定然是为了自己个儿的孙女平安,才让这葛明远进宫做了太医!况且,郑氏和陈氏历代结亲,听说这陈韵榕和郑万姝便是表姐妹关系——看来,这葛明远进宫,决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馥心转念一想,为何这葛明远要如实把这些都说出来?摆明了暴露身份?这实在太过可疑!
正想着,燕柔嘉笑道:“原来是端梁王家的名医!真是失敬了——早些年在汉阳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位‘葛玉壶’,不知跟葛太医是什么关系?”
馥心不知燕柔嘉还知道这些轶事,葛明远却已然答道:“回小主的话,什么葛玉壶,不过是大家给的虚称罢了——是家父葛静修。”
“哟,不想是这样!当年我家伯伯背后起了疥疮,还是他给看好的呢!”燕柔嘉咯咯一笑道,“我家伯伯你大概认得,镇梁王燕飞虎。”
“小主,微臣失敬。”话虽如此,馥心竟听不出葛明远声调中的一丝波澜,更不用说失敬之类的了。
燕柔嘉又道:“葛太医不必自谦。时下,倒是有个极好的事情与你说,娴妃娘娘从前总是信得过明太医。只是近来明少颐回家丁忧,虽是夺情起复,只是一直未曾回归宫中。不知你在宫中,是否知道娴妃娘娘是何等身份,现下除却宸妃,便是数着咱们娘娘了。”
葛明远缓缓抬起头,扫过馥心,又看看付羽瑶和燕柔嘉,微微提起宫服下摆跪地道:“微臣愿为娘娘小主们办事!只是微臣愚钝,生怕累及娘娘!”
馥心侧眼看了看燕柔嘉,见她十分得意,冲着自己连连点头,馥心心中喟叹一声,便道:“葛太医快起来吧!你既是愿意为本宫做事,本宫便不能亏待着你——如今,你是见习吧?进了宫,俸禄也不多——本宫在内务府还说的上几句话,回头,本宫替你每月涨五十两纹银作为润笔,可好?”
葛明远听了,仰起头俯身一拜,沉声道:“娘娘如此厚待微臣,微臣感激涕零!愿为娘娘小主们肝脑涂地!”
“起来吧!”馥心不忘提点他几句,“做事勤勉,便是最好。心若放的正了,本宫也看得出来,便是错了,本宫也不会怪罪!”L
☆、第018章 祸起萧墙
一句话说毕,葛明远唯唯诺诺,答了许多忠诚之词。馥心便许了他一些好处,又让兰菱赏了他些银钱,遣他回去了。
馥心并不相信几句话便能将葛明远拉入帐下,也没对付羽瑶和燕柔嘉再说什么,便是回宫去了。
皇长子惊风亡故之后,上清皇城噤如寒蝉。楚翊瑄接连一个月没翻任何娘娘小主的牌子,只是专心陪伴着失去皇子的宸妃。
楚梓菡的丧事办得草草,不符合他皇长子的身份。大约是丧事办得风光,只会让宸妃更加伤心难过罢了。
皇帝追封皇长子楚梓菡为“平郡王”,并将皇次子楚梓萌交给宸妃抚养。
宸妃因皇子病逝大受打击,人也瘦了一大圈,眼看着人一日比一日憔悴,只是那性子依旧火厉异常。每日晨起,后宫的嫔妃前去请安,更是找茬骂人。
众人也看在她失了皇子的份上,便一个个都忍了。馥心连一句话都愿意跟她多说,每每进了关雎宫,便是叩拜之后便是退出。宸妃也想找馥心的碴,但实在没了力气。
皇子丧事办完之后,楚翊瑄下旨,册陈韵榕为贵人,赐封号为“合”;册封郑万姝为贵人,但并未赐下封号。两人同时入住承乾宫,陈韵榕因有封号,略比郑万姝比肩高些,所以她居正殿。为此,郑万姝还大光其火,成日里赌咒谩骂陈韵榕。
宫里局势尚且不明,宫外的权力暗流也涌到了明面之上。
六月初二,楚翊瑄为安抚宸妃,将她哥哥沈诃官复原职,并任雍州刺史。
六月十八,宸妃的哥哥沈诃发难。上奏楚彦熙和韩义臣出征焰族期间沿途扰民,并暗扣军饷中饱私囊。
本是很容易调查出真相的事情,形势却越发不明了起来。
六月末。楚翊瑄下旨兵部彻查此事,并将整个怡亲王府封了起来。一时朝中议论纷纷。那些见风使舵之人,便把矛头转向楚彦熙,一股脑的上折子与楚彦熙划清界限。
馥心得知此事不禁心惊肉跳,她与楚彦熙韩义臣,不仅是恋人,好友的关系,更是相互扶持的利益关系。
馥心生怕此事会伤及整个楚彦熙一族,花钱打点关系照应两人。不想那些收了好处的人。却在几日之内全部退了回来,纷纷扬言此事难办,宁可不收钱也不能帮着办理此事。
馥心这才暗叫不妙,看来这一次不仅是事情难办,更是楚翊瑄准备要害死王爷!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除了多年来楚翊瑄对于他叔叔多年积攒的怨恨,而后恐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为了自己和王爷的纠葛,楚翊瑄恐怕一直耿耿于怀。
晨起之时,馥心便觉得头疼,便是遣了红蕊和兰月。各自去慈宁宫和关雎宫禀了馥心今日身子不适,不能过来请安了云云。
馥心勉强起身梳洗,把寝衣换过——兰菱看着馥心换下来的寝衣。见上面湿漉漉的一片,不由得吃惊道:“娘娘,您怎么出了这么些冷汗?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招葛太医过来看看?”
馥心脸色也很是难看,嘴唇青白无色,以往顾盼神飞的双眸也失去了神采,许久脸上都看不到任何颜色。
她一心一意都是王爷,满心都是想着王爷,想着这般危机如何能让他在短时间之内脱离危机——只是现在王爷又堕入困局。
这到底如何是好……馥心竟听不到兰菱的声音,只是怔怔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竟是那般憔悴。这祸起萧墙的时刻,谁又能帮着自己?
忽听窗外钟声阵阵。众人皆是一愣。宫中只有龙骧殿前的警钟才有这般洪亮的声音,能够传遍整个后宫——这是梁朝年前奉帝集天下之铜铸建警钟。为的是警醒后人。
但此钟数十年来从未敲响过,今天怎么……
馥心惊了一惊,起身道:“怎么回事?为何要敲响警钟?”
兰菱也是愣住了,半晌才道:“确实不知。娘娘,要谁去外面看看吗?”
馥心缓缓摇了摇头:“既是龙骧殿的警钟,便与我们没关系。”
兰菱见她面有倦色,随之又道:“奴婢扶娘娘再上床躺一会儿吧。”
“不必了,为我梳发吧。我想去外面吹吹风,”馥心懒懒地说道,“不知为何晨起的时候右眼一直在跳,跳得我心烦意乱,不会是要出什么事情吧!”
“娘娘不要多想了,奴婢伺候您梳发。”
兰菱轻手轻脚地为馥心梳好头发,随后云岚进了殿,笑道:“娘娘,已经备好了早膳,您今儿还是吃米粥吗?”
馥心微微点了点头,由兰菱扶着站起,挑帘出了内室。只见圆桌置了满满一桌各式菜肴,还有飘着水果块的清甜米粥。
不知为何馥心嗅到饭香竟觉得腹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兰菱和云岚急忙一个拍背一个递水,惊道:“娘娘您是怎么了?岚儿,快去太医院喊葛太医来!”
云岚忙点头应道,转身跑出殿外。
馥心却道:“我没事……就是,就是觉得头晕脑胀,仿佛快吐掉了一样!兰菱,给我盛一碗粥吧。我喝了,也许就好了。”
勉强进了一碗粥,馥心才觉得身子不那么沉重。正在此时葛明远到了,馥心正要让她请脉,苏瑾进了门打千道:“娴妃娘娘万安!皇上请您这会梳妆打扮,去永和殿。”
馥心听了这话不免一愣,这会儿恐怕正在回见群臣,要自己过去干什么?可是苏瑾已经过来传了旨意,不过去的话,便有抗旨之嫌。
况且她身子着实不适,几乎不能挪步。她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了。这便换过衣裳,就去永和殿。”
说着,馥心又对葛明远道:“本宫身子不适,你就在花厅里奉茶便是,等着本宫回来。再来请脉。”
说着,她让兰菱云岚给她换过宫装,梳了上花髻,遍插珠翠,贴上金箔花钿。兰菱扶着馥心出门请上轿,大力太监抬着她往永和殿的方向去。
馥心只觉得十分困倦,倚在轿中闭目养神。只觉得朦胧中恍惚,又听见兰菱道:“娘娘,永和殿到了,请下轿吧!”说着,轻轻挑起轿帘,扶着馥心端端进了稷宫。
眼见稷宫之外,行行列列低头站着众多大臣,他们分明注意到馥心到了,却没有一个人胆敢看她一眼——馥心看他们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苏瑾引着馥心兰菱进了殿,却见楚翊瑄冷着脸端坐在宝座之上,俊美的脸上竟全然是冷肃。
随后馥心看到了殿中跪着的,不是王爷和韩义臣又是谁?眼见地上散乱着一地金黄色的奏折,有几本都是展开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馥心瞧见此景,不由得全身一震,若不是兰菱扶着,差点跌坐在地!她回过神来,叩拜行礼高呼万岁。
“平身,琳儿,你的脸色怎是这样难看?”楚翊瑄缓缓站起身来,冲着馥心伸出一只手来,“来,琳儿,还是到朕身边来。”
馥心先是由兰菱扶着站起身,随后屈膝一礼,由兰菱扶着登上高台,楚翊瑄含笑拉着她手在身侧,又道:“手这样冰,是病了吗?有没有叫太医看过?”
馥心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传了葛太医过来,不想苏公公过来传旨,让臣妾过来永和殿来。臣妾这便过来了,还不曾请脉。”
“哦,这不像话,回头,叫葛太医给你好好看过。”楚翊瑄拉着馥心一同坐在龙椅之上,一手拥着她的后腰,才转过脸冷冷冲着台下的楚彦熙道,“楚彦熙,你可认罪!兵部调查出你十五款大罪!”
馥心不由得身子微颤,极不自然地转过脸看着楚翊瑄。
楚彦熙冷冷抬起头,却是冰笑道:“皇上这话说的好啊。便是微臣不认罪,又能怎样?您不是一样能定微臣的罪吗?自古以来莫须有之罪层出不穷……便是这样也就罢了,即使无罪,皇上不是一样能让微臣死吗?”
韩义臣吃惊地转过脸看着他,忙说道:“王爷,您别说这样的话!您……您还是……还是……”说了半天还没说出所以然来,他低下头道,“皇上!微臣便是有什么罪过,也请您看在血战西海的份上……”
楚翊瑄冷道:“与你无关!楚彦熙,你好大胆子!兵部彻查你的罪过,你竟然还不低头认罪,竟敢跟朕说这样放胆的话来!就凭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朕也足够定的你死罪!来人!赐他毒酒!”
“皇上,不要!”馥心听了这话一窜起身,跪地叩拜,失声道,“皇上不要!不要!”
楚翊瑄忽然换了一副冰冷的面孔,馥心还从未见过他看自己的目光如此冰冷至极几乎不曾在瞬间把自己冻结!馥心还没回过神,便吃了楚翊瑄一耳光!
“贱人!终于露出马脚!”楚翊瑄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是朕的娴妃!竟向着那个罪臣说话!曾经朕怀疑你们是否不清不楚是否属实,现在看来,果真如此!”L
☆、第019章 君死可曾
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也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神。馥心被这一巴掌打得嘴角沁出鲜血,只在瞬间的错愕之中,馥心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皇上,可你有怎么知道珠儿的心?”馥心忽然笑了,笑得十分甜美,可是一瞬间她又冷若冰霜,“我从来都不想进宫……可是为了一些事情,我还是进宫了……皇上,自打进宫,珠儿得到了什么?是仅次于宸妃的位份?还是荣华富贵?这些,珠儿其实都不想要……都不想要!”
楚翊瑄脸上猛地一抽动,在瞬间退了一步,几乎跌坐在地!就在他呆定的片刻,馥心已经微微提起宫服的下摆,准备要走下王座。
“站住!海馥心!”楚翊瑄伸手一把扯出馥心,生生将她扯回身边!“你想离开我吗?你为了这个男人居然要离开我!?你是要打算跟他走?”楚翊瑄咬牙切齿地发问,“就为了这个男人?他有家室,有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连军功,爵位,财产,甚至生命都要没有了的男人?!
“你为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要背叛朕?!”
毒酒已经端了上来。
楚彦熙缓缓抬起头,继而撑着身子站起。永和殿横梁上的晓枫已经悄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没有命令她不能出现,只能在阴影中伺机待发。
但她生怕楚彦熙暴起,袭向宝座上的皇帝。
可是,他只是站起,冷漠地伸出手,目光清冷地端起那只盛满了毒酒的金杯,俄而冷笑道:“皇上是要微臣死吗?微臣不敢不死。只是微臣想要问问皇上,您要微臣死。是什么罪名呢?”
楚翊瑄一把将馥心按在一边,指着他道:“就凭你擅自动用‘十五公子’!”
楚彦熙眼中划过一丝慌乱,但那瞬间的慌乱倏然消失。心中却划了一个大疑问——父皇建立十五公子的时候根本是个秘密,当时的太子楚彦煦都不知道!翊瑄是怎么知道的?当时他并未执掌帝凰或者龙雀……
况且。那日兵部查封自己的亲王府,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那日已经启动了“十五公子”打算起兵的事!?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大阴谋之中——是谁,是谁泄露了秘密……
“楚彦熙,你有心起兵,朕全然知道,在这长安周边,还没有朕不知道的事情!你想起兵。朕一日只能就能要你的命!”
“不仅是如此吧?”楚彦熙端着酒杯却在不停的颤抖,“是因为你深爱的那个女人,竟从来没爱过你,却爱一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人,是不是?”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止是皇帝,还有跌坐在一侧的馥心。她泪眼怔怔地转过脸看着楚彦熙,忽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他竟从来未爱过自己!
这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可是,可是之前的事呢?远赴云州的事。他忘了?每日的长相厮守,那些情言语话,都是假的?!
楚彦熙忽然笑了笑。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不……不要!”
馥心失声尖叫,楚翊瑄甚至来不及拉住她,她已经冲到了王爷身边。她跪在楚彦熙的面前,裙裾在她身后展开,如同一朵怒放的莲花。她轻声在问,调子抖索着,比将死的他还要虚弱:“彦熙,你爱过我吗?”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这样亲密地称呼他,恐怕。也是这一生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他。
楚彦熙抬起头,他眼中已经花了。无法看清任何东西,毒酒的效用很快。呼吸已然一口紧着一口,就要接不上来。可他还是努力着,露出一丝他习惯性的高傲笑容,声音低得只能由他俩听清:“珠儿,你希望我说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否爱着,爱你……珠儿……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好好的……”
他想要抬起手最后一次摸摸那个模糊在视野之中,越来越远的美丽脸庞——那只苍白无力的手,在空气中停顿颤抖的瞬间,忽然软软地坠落在王座下的地毯上。
他歪倒在馥心的怀里,缓缓合上了眼睛。
而我爱你,非常爱你。馥心想大声喊出来,可是话到喉间,却只有哽咽——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当年要跟我说那样的话!?难道都是骗我的!?
馥心低着头,双眼仿佛成了永不冻结的泉水。
楚翊瑄气得浑身抖索,忽然发足走到馥心身边,连跪在一边的韩义臣都吓得魂不附体,忙让开道路。
“海馥心!你让朕失望透顶!”楚翊瑄声音已经硬如磐石。
馥心听到这个声音,却不回望着他,如扇长睫微微随着身子颤动,许久,她缓缓转脸,含情脉脉看着逼近自己的皇帝,呢喃着:“楚翊瑄,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需要什么。”
就像闪电凭空炸响,就像冰水兜头而下,面前的皇妃只用了一句话,就把傲立于大燮帝国的皇帝击倒。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需要什么。
当他从晓枫口中听说,那个在草原上救过自己的女孩子,躺在叔叔的怀中,当她义无反顾跟着他远走那个鬼蜮云州,情愿跟这他出生入死,也从来是欢歌笑语;而她终于来到自己的身边,在那馨香温暖的颐福宫,享受着世间难得的荣华富贵,却从来未曾真心的笑过!
楚翊瑄一度却步了,想要转身逃跑,他开始疯狂怀疑着自己曾经的努力。
他以为征服了世界就能征服女人。
他每次都觉得馥心对自己留有许多余地。
可是,当他满载胜利成果归来,却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梦中。
他恨呐,因为他曾经那样坚定地抱紧痛哭的馥心,那样疯狂地爱着她,疯狂地打心眼里爱惜她。
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跑掉了,就在那个混账十五叔咽下毒酒的瞬间,她还是离开了给予她无数拥抱,无数爱意的自己!
他恨她的不知好歹,恨她的无情无义,恨她瞎了眼,恨她过河拆桥……
他也恨自己的傻,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原来,她一直深爱着十五叔,从未有一天改变!
可是,当她跪在自己面前,只用一句话就把自己所有的恨,所有的爱碾压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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