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婢妃.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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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掉楚彦熙!”黑衣人嗓音森森,就像随时会吐信的毒蛇,“这是狼主配好的钩吻之毒,毒性猛烈,但却有些味道,你溶到楚彦熙的酒水中!”

  珠儿心中极为恐惧,只想拔脚跑掉,可那黑衣人的话语就像喷出了无数的冰珠子,将她完全冻在当间。是的,她恨过这些华族人,恨这些杀害了她父母姐姐,逼得她族人为妓的华族人!可她从来没恨过楚彦熙——他是那么风神如玉才华横溢,是那样一个翩翩浊世的公子,最重要的是,他是韩姐姐此生最爱的人!他要是死了,韩姐姐会伤心死的!

  珠儿顿时有了一股保护楚彦熙的冲动,她不想楚彦熙就这么被毒死!她想跑掉告诉燕琳若,可那个黑衣人好像武功很好的样子,自己跑的话,会不会惊动他?就在珠儿心中来回斗争之时,那团黑影忽然飘忽不定,已然闪到了珠儿身后!

  “别杀她!”这是珠儿昏迷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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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的时候,珠儿发现自己身在一片陌生的树林里。阳光已经升的很高了,刚刚过雨的树林味道很是清新。她顾不得欣赏美景,只觉得浑身都痛,就像被人当沙袋打了一顿似的。她忽然想起蓝茵和那黑衣人的事,一下子慌了神,当下想要一窜起身跑回宁王府去通知燕琳若,可是刚站起来右脚便传来很剧烈的痛,令她再次坐倒在地。

  大概是那黑衣人做的,他将珠儿的右脚腕捏断了,让她没法行走。

  “糟了,这可怎么办啊?”珠儿傻了眼,脚痛一下子传了上来,疼得她直冒冷汗,不知道这里离长安有多远,也不知离宁王府有多远。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当间,远处传来钟鼓和礼炮的声音,一共响了二十一下,分明是国宾的礼节。珠儿登时反应过来,肯定是楚彦熙的大军还朝了!

  果真如珠儿所想,楚彦熙率大军班师回朝。皇帝楚凌曦领五品以上大臣出城五里迎接——其实楚彦熙一进雍州就被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簇拥,一直快到长安城,都有百姓慕名而来。而今日,整个长安玫瑰飞舞落英缤纷,人们端着美酒鲜花还有各种吃食出城,仿佛是迎接得胜归来的天子。

  “来了,皇上!”楚凌曦御前最为得宠的太监,领内太监王钰嗓音尖尖地冲着年近六十的皇帝说着,“您看十五爷多么威风!”

  “现在可是宁郡王了!”楚凌曦笑得极为欢畅。

  楚凌曦已不再年轻了,耳鬓满是雪染了似的白发,刚毅的脸爬满了岁月的痕迹。他穿着明黄龙袍,却并不戴冠,遥遥望着骑马率军的儿子,冲左右道,“朕这个儿子,最是像朕!当年朕灭六国平草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听着皇帝欣喜的声音,一众大臣心中微微触动,怕是过些日子,这位郡王便会升为亲王了吧?升为亲王之后,怕是要立为太子了吧?

  楚凌曦看到了群臣中的韩斐,招呼他走近,大声笑道:“韩卿,你这个女婿,还不错吧!年纪轻轻便建功立业,将来必成大器啊!”一席话说得韩斐诺诺,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有韩言诚计上心来,妹妹的日子可算是熬出头了,十五爷封了王,妹妹也跟着封了诰,将来王位世袭,妹妹最次也是个嫡母啊!若将来十五爷继承大统……

  他越想越远,那,我那外甥会不会成为太子,成为皇上呢?

  大军渐渐近了,平梁王海正清命大军就地驻扎,自己与楚彦熙穆萨率亲兵打马而近,人们顿时高声欢呼起来,簇拥上了官道,将美酒鲜花递了上去——一行人滚鞍下马,跪地冲着楚凌曦山呼万岁,并行三拜九叩之礼。

  “平身!”楚凌曦含着笑冲着三人颔首,平梁王海正清今年五十七岁,身材瘦高,活似一阵风就倒了。脸庞嵌一对精亮的眸子——海正清乃是当年燮王手下一员虎将,跟着楚凌曦平南越战宛城,血战八年,是楚凌曦分封的六个异姓王之一。

  “末将给吾皇带来一件稀世玩意。”海正清咧嘴一笑,声音隆隆犹如闷雷。

  “哦?呈上来给朕看!”

  海正清哼笑一声,冲着身后的亲兵道:“抬上来!”随后,一个亲兵向后跑出,眼见得几个兵丁抬着一乘大红锦绣百鸾捧凤图的彩轿,楚彦熙一怔,猛地转头吃惊地看着略带意味的平梁王,喃喃道:“王爷,您……您这是……”

  海正清不语,只是看着楚凌曦脸上渐渐浮起的好奇。当轿子落定,海正清淡躬身谄媚道:“请吾皇劳动大驾,掀起轿帘……”他脸上笑得带几分意味,惹得楚凌曦更是感兴趣。

  皇帝缓缓起身,由王钰扶着走近这乘彩轿,一阵风恰好而过,灌得帘上鸾凤飞舞,帘内宝光璀璨,花轿内壁似镶嵌了许多翠玉南珠,金丝组绣,七彩迷离耀花了人的眼。楚凌曦望着里面身穿大红嫁衣的人儿,这珠光宝气之间坐着一个绝色无双的美女,她抬起满是眼泪的脸,像洞穴里警觉的小兽窥看闯入的猎人,充满了惊恐和不安。莹粉淡脂的唇与晶亮的眼睛,看上去至多不过十六七,宛如一朵鲜红的杜鹃花盛开在珠宝之间。

  楚彦熙咬着唇半垂下头,那两道好看的眉毛已绞在了一起:他知道彩轿里的人是兰夏王最小的女儿苏赫巴鲁原纯,这次叛乱,兰夏王也是主谋之一,收复临冬城之时,带领公主的队伍突围不力,公主被穆萨活捉。美丽的公主差点被军士们玷污,楚彦熙严令掷下,不得侵犯公主——他本想过了落垠峡将公主悄悄放了,可他没想到海正清竟然将公主献给了垂垂老矣的楚凌曦!

第037章 毒杀

更新时间2014-6-25 21:51:54 字数:2153

 楚彦熙望着欣喜异常的父皇,顿时明白这个“礼物”让这位皇帝有多么高兴。大战之下,女人跟珠宝银钱土地等一样,都是战利品。楚彦熙黑着脸,不忍地别过头去。他实在不屑这样去讨好父皇,着实不是大丈夫所为。

  “这是兰夏王的小女儿苏赫巴鲁原纯,献给吾皇做礼物!”海正清凑上去谄媚道,“吾皇瞧着还行?”

  “你这老家伙!”楚凌曦哈哈大笑,随之冲左右道,“传旨下去,封苏赫巴鲁原纯为纯嫔,赐居承乾宫!”

  兰夏族的美女果真天下第一,只是单单一眼,就足以让楚凌曦动心。可楚彦熙阴沉着脸不说话,略带同情地看着原纯泪如雨线。可他又能怎样?皇帝已然下了旨,她不再是兰夏部的公主原纯,而是大燮上清皇城中的纯嫔娘娘了!

  楚凌曦得了美人,心情大好,回到上清皇城宴开三天三夜,邀请王公贵族和五品以上的官员。得胜归来的楚彦熙倍受瞩目,大臣们与之频频举杯欢庆。

  大醉归来的楚彦熙跌跌撞撞,被言子文和宁岚扶着。俊美的脸上还未散去战场的风云变幻,醉态朦胧中还带着几分不悦,见了燕琳若等人,只做淡淡一笑:“琳若……我,我回来了!”他并不自称“本王”,只是以旧称自居。

  “妾身等恭迎王爷回府!”燕琳若携了家眷跪地行礼,只听,楚彦熙懒洋洋道:“都起来吧!”他环视过诸人,并没有看到韩言语,略是一怔后又发问,“言语呢?”

  “回王爷的话,宁妃产后一直虚弱,下不了地,所以未曾出门迎接王爷。”燕琳若徐徐道。

  “我去瞧瞧她!”说着,他踉跄着要往二房去,谁知脚下步态不稳竟差点跌倒,燕琳若忙指挥着言子文赶紧扶着。她又冲雪歌使了个眼色,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雪歌立刻懂了,上去搀着楚彦熙往前走,一面魅声道:“王爷醉得厉害,妾身给您准备了醒酒汤,您且喝一碗,再去看宁妃姐姐,好不好?”

  “就依你了……”楚彦熙慵懒答着,一步三晃地往三房去。言子文将他扶上炕,就给雪歌轰了出去,她解下了外衣,只穿着贴身的小袄子,媚笑着靠上楚彦熙的身畔,冲着他呵气如兰腻声道:“王爷,妾身伺候您,如何?”

  “醒酒汤在哪里?”楚彦熙合着眼低声发问,“头疼的很!”

  雪歌气得发昏,登时跳将起来狠狠剜了他一眼,撅着气端起那碗醒酒汤送过去。楚彦熙酒喝得太多,竟一下支撑不起来,歪在炕上哼道:“端过来……”

  雪歌取了一把调羹,一面搅动一面冲着碗吹气,她正举碗就嘴尝了一口冷热,门却突然被踹开了!珠儿衣衫褴褛浑身破烂地被言子文扶着,冲着雪歌厉声嘶喊:“泼掉它!不能喝!”

  楚彦熙一下子惊醒,腾地一下坐起身,只看见珠儿遍身脏污神色惊恐又疲倦异常,她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喊完了话,双膝一软昏厥在言子文臂弯里,失去意识之前还喃喃着:“有毒……有毒……”

  雪歌大为惊诧,碗失手掉在地上,登时将青砖地刺黄了一片!雪歌下意识想要呕出尝进嘴里的醒酒汤,却只吐出半口,余下的润进了嗓子里!

  “救命……救……”雪歌想喊,可是她究竟是喊不出来,嗓子就像失去了声带,连气也提不上来。

  “快,快去请大夫来!”楚彦熙大吼,“子文,命人封锁前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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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儿昏迷不醒,发着高烧。她从郊外的树林里醒来,发现自己脚腕被捏断,但她一心惦记着韩言语和楚彦熙,拼劲往长安的方向爬去。一直爬了几里地,才上了官道。随后,她被附近的乡民发现,几个好心的乡民用骡车将她送去长安,又给了她一柄榆木杆当拐杖。珠儿就这样一路艰难的回到宁王府,她来不及禀告燕琳若,听说楚彦熙已回了府,赶紧往三房去,还好来的及时,才没酿成大祸。

  她用脱了力,昏厥过去再没能醒过来,发着高烧还胡言乱语。燕琳若听说此事后,赶紧请了徐太医入府给珠儿瞧病,给雪歌驱毒——幸好雪歌喝得毒液不多,未曾致命,只是嗓子被毒液侵蚀,恐怕再也不能唱歌了。

  “可恶,到底是谁要毒害本王!”楚彦熙雷霆震怒,命人彻查此事。府兵搜遍了阖府上下,也未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唯一不见了的是府里三房的丫鬟蓝茵,此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的物品都好好放在原处,只是人不见了。

  “通知大理寺彻查!”楚彦熙转头看着燕琳若,狠狠道,“府里竟出了这样的事!”

  燕琳若听了,急忙跪地请罪:“请王爷息怒,都是妾身的不是!竟没能看出这丫头的鬼来!”

  “只怕珠儿知道实情,”楚彦熙冷冷抬起眼对燕琳若道,“告诉徐太医,用最好的药给珠儿,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归报!”

  燕琳若点头应了,言辞切切:“是了,珠儿这丫头真是个福将,一次次立功,她这次不仅救了爷的性命,也是妾身的恩人,如若王爷有个什么好歹,妾身也不能活了!”这次她倒是哭得真切,楚彦熙差一点身中剧毒,得知消息之后,她吓得花容无色。

  楚彦熙见她哭得凄然,气儿不禁消了几分,柔声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吗?好在有这个丫头忠心护主。别哭了,你哭肿了眼,我也心疼。”

  燕琳若不言,兀自垂泪嘤嘤,楚彦熙起身拥着她轻声安抚,又道:“这不是好好的么!对了,翊琰可好?儿子降生这么久了,我还未曾看过一眼!”

  燕琳若又哭了几声,才依依忍住,传了奶娘将楚翊琰抱来与楚彦熙看。孩子已快半岁,眉宇间极似楚彦熙,皮肤莹白发亮,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楚彦熙一见便爱怜不已,从奶娘怀中接过,轻吻他的额头:“好儿子,让父王抱抱!”抱了一会儿,才略带惊喜地说着,“这真是我的孩子吗?都长这么大了!”

  “瞧王爷您说的,不是您的儿子,难道还是别人的吗?”燕琳若破涕为笑,略带几分惊奇,“哟,世子倒是不怕生呢,可见是父子连心!”

第038章 膏肓

更新时间2014-6-26 9:34:56 字数:2159

 逗了孩子一会儿,徐太医求见,楚彦熙整整容装请他进来,一番行礼寒暄之后,徐太医回报着:“回禀王爷,珠儿姑娘只是受累虚脱引起的昏厥,养两日便会苏醒,伤在脚腕,像是被大力弄断的,微臣以为,倒是武林高手捏断的。微臣已配好了药,已叫府里的丫鬟给她灌下,脚伤也处理好了,隔日微臣再来看过。”

  燕琳若听罢,发问道:“雪歌怎样?”

  “回禀燕妃,雪歌姨娘中毒不深,只是伤了喉咙,怕是以后再不会有莺歌燕语之声了。”徐太医满脸可惜之意,又道,“此毒名曰‘钩吻’,钩吻之烈,半叶许入口即死!以流水服之,毒效尤速,往往投杯已卒!幸是雪歌姨娘喝了不多,性命无虞。”

  “钩吻……”楚彦熙阅书无数,登时想起了有关钩吻之毒的典故,喃喃道,“想起来了,传说此物便是当年毒死神农氏的奇毒之草,还有个俗名叫烂肠草。”

  徐太医诺诺应着:“王爷博学广知令人佩服!正是此物。”

  “此毒草中原并没有。”楚彦熙扫过房中诸人,冷冷道,“这钩吻是南方苦湿之处才有的毒草,南越国,宛城多产……琳若,你懂我的意思吗?当年父皇南征,南越国就是以此毒害了诸多兵丁,看来,此事不简单啊!”

  燕琳若只觉得身后发冷发阴,脊梁骨生了一串串冷汗,她蹙眉不语,良久,她若有所思道:“妾身有数了。”

  楚彦熙右手一拳拳砸在左手上,平心静气道:“看来,事情远比表面上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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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珠儿再次醒来,已是两日之后了。她高烧渐渐退却,人也完全苏醒过来。这几日一直是红蕊叶儿红豆轮流照顾她,今儿正好轮叶儿的班,见珠儿幽幽醒了,赶紧上去问:“珠儿,你可好?”

  珠儿头痛不已,就像做了无数的梦,到头来一个都不记得了似的,见了叶儿,硬憋出一副笑脸:“姐姐!”

  “珠儿,你可吓死我了!”叶儿搂着她,泪如雨下,“我以为你要死了呢!你死了,谁陪我呢!”

  “我怎么会死呀!”珠儿见她哭得情真意切,不由得眼圈也红了。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叶儿去小厨房拿来软糕热粥喂她吃,珠儿着实是饿极了,连吃了两碗热粥,她还要,叶儿却不让她吃了:“你昏睡了甚久,徐太医交代过,起初醒了脾胃虚弱,不能吃太多东西的。”

  “徐太医?”珠儿暗自吃惊,吃吃问着,“我怎么够格让太医给瞧?”

  叶儿噗嗤一笑:“你都不知道么?王爷亲自下令叫太医给你诊治。珠儿,你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哦!”

  珠儿不说话了。她从前以为楚彦熙是个好心肠的皇子,现在看来,他还是个有恩必报的真诚之人。她隐约对这位容姿俱美,文采武功皆是卓绝的王爷有了好感。

  叶儿看她发愣,笑着说道:“跟你说件事,可不要笑肚子痛了哦!雪歌那个讨厌鬼,因为给爷尝醒酒汤的冷热,被毒坏了嗓子,现在说话跟牛一样,笑死我了!这下子不能唱歌了,看她怎么狐媚王爷!”

  “唉,姐姐,她也怪可怜的,你就不要嘲笑她了。”珠儿不喜欢叶儿这样幸灾乐祸,略是尴尬地劝着,“你看,府里现在数她可怜,柳姨娘就要临盆,好歹将来也有了依靠。她呢,现在怀不上孩子就算了吧,嗓子也哑了,府里人势利,怕是早就暗地里欺负上她了。”

  “谁让她人缘坏呢,这不是怪她自己又霸道又张狂么!”叶儿才没有那么好的涵养,脱口便道,“我才没你那么好心呢,她这么坏,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她倒霉了我才开心呢,没上去踩她两脚已经不错了!”

  珠儿不跟她争了,反正争也没用,府里跟她想法一样的大有人在。珠儿又问道:“宁妃怎么样?她一直病着,好些了吗?”

  “嗐,你也知道,宁妃她生完世子之后一直虚弱,连床都下不了呢。王爷回来以后一直在二房,人参鹿茸阿胶什么的也是可劲儿往二房送,可是宁妃越补越虚……”说到这儿,叶儿把声音压到了最低,“珠儿,你知道吗?燕妃让把她的寿衣都备好了呢!说是冲喜,谁知道呢,大概真不行了吧!”

  珠儿一早就知道韩言语病入膏肓,却不知有这般严重。早在她生孩子之时,红蕊就跟她说过“侧夫人是必死”的话,如今看来,红蕊所言不虚。

  静了一会儿,窗外传来琴声叮咚,只是那琴声苦涩,勾得人想要落泪,弹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宁郡王楚彦熙。他对着苍白虚弱的宁妃拨弦弹奏,眼中满是莹莹泪意。

  韩言语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挤出笑容,虚弱地转过脸看着楚彦熙说着:“王爷……您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妾身忍着这口气不肯死,就是为了誓言,妾身……妾身说过,会在家等着您回来的!”随侍一侧的婵娟没忍住,嘤得一声哭了起来,她又怕惹得宁妃伤心,赶紧拿出帕子捂脸跑出内室。

  楚彦熙手上一抖,弦如惊弓般倏然断了,断弦竟挑破了他纤白的手指,一粒粒血珠滴在琴面上,如若泪痕。他强忍着悲伤,一步赶一步走到韩言语身侧,从身后拥着她,哽咽道:“不,言语,我不让你死,你得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死了,翊琰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我看过他了,柔软的身子,小小的,他还需要娘亲的教养,娘亲的拥抱……”说到这儿,楚彦熙终究没能憋住泪,大滴大滴地滚出眼眶,“言语,你记得那年崇山赏枫吗?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是你的才情深深打动了我……我求了父皇要了你……你死了,我怎么办呢?”楚彦熙连话都说不完整,只是杂乱地倾诉着,“只有你能体解我,也只有你……只有你……”

  “王爷,生死无常,可惜妾身不能再陪在您身边了。”韩言语幸福地闭上眼睛,抬起手轻抚着夫君的眼泪,“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仿佛春草,渐行渐远。王爷,圆满也好,分离也好,兴荣也好,衰败也好,一切都随生随灭。”

第039章 伤逝

更新时间2014-6-26 22:54:22 字数:2301

 楚彦熙紧握着韩言语的手,颤抖道:“不,言语,你不能离开我。什么缘起缘灭,什么随生随灭?我不信!你不要读这些佛经……这些都是疯言疯语!我不信,不信!”他劈手抓起韩言语床头的佛经,正要撕碎着扔掉,却给韩言语按住。

  “王爷,我时间无几,请不要为我造孽吧……”韩言语一口气紧着一口气,就快要提不上来,“妾身现在觉得很安心……能死在爷的怀里,让爷这般神伤,妾身……妾身不枉走这一遭……”

  韩言语仰起脸,平静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楚彦熙,替他轻拭去眼泪:“不要哭啊,王爷,妾身这辈子,知足了……真的……我……我再也不必那么辛苦地活着……我会化作星辰,化为微尘,永远在爷的身边……永远不分开……再也……再也……”

  楚彦熙兀自流泪,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韩言语轻轻合上眼,喃喃着一首诗: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转眼苑枯便不同,昔日芳草化飞蓬。饶君老去形骸在,变似南方竹节弓……”

  楚彦熙嘶喊着叫徐太医过来瞧,早在门外候着的徐太医却皱眉苦脸着摇头。谁也拦不住宁妃往黄泉路上渐行渐远,连神也无可奈何。楚彦熙悲痛地放下爱侣跪倒在地藏菩萨的画像面前,千遍万遍地请求赎罪请求留住自己的心上人,可是韩言语静静的躺在床上,安稳地像是睡了过去,她缓缓地两呼一吸,渐渐变成了不再翕动的瓷娃娃,就这样无声地与她心爱的王爷别离。

  楚彦熙握着她的手,哭得像是个孩子。他抱起韩言语的尸身,痛苦而失声吼道:“你不能死!不能死!这是军令!你不能死!”

  闻讯赶来的燕琳若终究看不下去了,把手轻轻放在年轻的王爷肩上安慰道:“宁妃不行了,她……她已经走了,王爷,求您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去吧……”

  燕琳若忽然说不下去了,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夫君放射出如此激烈光芒,活生生要把她点燃了似的!

  “你满意了吗,燕琳若!她死了!这下她终于死了!”楚彦熙忽然跳将起来狠狠抓着燕琳若的肩膀,好像要把她撕成几百片那么激烈,口吻悲伤欲绝又恨之入骨,“这下你满意了吧!?你终于得逞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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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那边情况怎么样了?”燕琳若妆都花了,一手撑着脸,斜倚在椅子上,见红蕊诺诺回来,轻声发问着。

  “回夫人的话,”红蕊小心翼翼地措辞,带着深深的感触,“还是在那里坐着,动也不动,不吃也不喝……也不理任何人……子文和宁岚轮流进去劝了,可王爷似乎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那样子,可吓人了。”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燕琳若幽幽道,“王爷现在恨死我了。韩言语是他的心上人,她死了,王爷的心也死了。红蕊,你没看见,我从来没见过王爷变成那副模样,”她眼中渐渐升起一股寒彻骨的杀气,极不相称地弥漫在她娟丽美艳的脸上,“都是那个贱人的错,即使死了,也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我真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打入十八层地狱!”

  红蕊咬着唇角不敢说话。她从小就跟着燕琳若,又是她的陪嫁丫鬟,燕琳若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镇梁王燕飞虎妻妾甚多,子女也是众多。

  燕琳若虽是嫡女,其母又是皇帝的亲妹妹,身份虽是贵重无比,但也免不得在镇梁王府中受气——所以她从小就养成了面热心狠的乖张性格。要是她恨上了谁,不把这人除掉踩死,是绝不会罢休的。

  “这都已经三天了……”燕琳若强忍着火,冷冷地看着心腹婢女道,“王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怎么受得了?说真的,王爷一向淡泊世事,恬静优雅,我以前根本想不到,他会有那么脆弱的一面……可是,她毕竟死了,他再难过又能怎么样呢?还会再醒过来吗?”

  红蕊却是有其他想法。她措辞甚久,还是迎着燕琳若针尖似的目光轻声道:“已经三天了,对皇上也不能一直保持沉默——这贱人虽是该死,但她到底是皇上钦封的二品郡夫人,宁王府的宁妃,该是入殓之后向皇上报丧,早早葬了才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口吻森森道,“还有些事,我们必得处理干净……有些人,也留不得!”

  燕琳若眼光倏然收敛,目中的杀机顿时缩成松针似的一点,缓缓冷笑道:“反正也唱不了歌了,王府已经不需要她了……她给我惹得麻烦,也足够多了。”

  说着,她转过脸狞笑着:“这下,是她去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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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儿对着床头,眼怔怔地望着床头柜上韩言语给她的几本书和那一套茉莉香,眼泪就像是两条不会枯水的河,不住地流。她走了,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走了,珠儿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时间,真的太短了。短的来不及让人浪费。

  短的来不及让她跟她去说几句温暖欣慰的话。

  短的甚至来不及再喊她几声“韩姐姐”。

  她好想大声地喊叫,以宣泄心中的悲伤,但是她再呼唤,韩姐姐也再不会醒来。为什么会这样?身边关心她,她关心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姆妈阿爸,姐姐雪儿,韩姐姐……珠儿甚至觉得自己在慢慢地陷进无限的黑暗中。人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死去?想到这个,珠儿突然无比憎恨自己的人生,一瞬间恨不得死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珠儿抬起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本该媲美星辰的纯美眼眸,此刻充溢着愤怒和仇恨——她们终于如意了,韩姐姐再也不能碍在她们眼前了。

  燕琳若……珠儿心底里忽然有个声音在对她说,杀了燕琳若……杀了雪歌,为韩姐姐报仇!

  “珠儿!”叶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她跑进来,先是撑着双膝气喘吁吁着,缓了好久,才充满了惊诧道,“不好了,珠儿!婵娟上吊自杀了!”

  什么!?珠儿瞳孔在瞬间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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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葬礼

更新时间2014-6-27 9:14:05 字数:2209

 十一月十二,楚彦熙泣泪上奏爱妻的离世,在朝堂上陈词之时几次因哽咽而中断,左右无不动容。楚凌曦深表哀痛,赐了韩言语死后哀荣,追封其为一品诰命宁国夫人,准其以郡王正室的礼制下葬。

  婵娟殉主的事也传到了宫中,楚凌曦感念其忠心,准许其随葬。

  宁王府丧柝叩响不止,韩言语的房间挂满了白纱蓝花,布置成了灵堂。只见白幡飘拂,白帘四垂,灵堂内肃穆严整,陈设繁复,一切尽显女主人生前高贵的身份。左右颂拜哭泣的下人皆身披白衣,廊柱下的府兵也在盔甲之外披上了白纱。

  楚彦熙则是一袭素服,满面伤痛地看着爱妃的棺椁。

  他身畔的燕琳若一袭孝服跪在垫子上,头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髻子,簪了两朵白菊花。再往后跪着是雪歌、几个总管和一众丫鬟们,皆是一身素缟——柳芽儿即将临盆,冲撞不得,楚彦熙准许其不必参加葬礼。

  珠儿跪在丫鬟们的最前面,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她的孝服不大合体,外面又罩了一层麻衣,束着麻绳拧成的腰带。前衽后摆一直拖下去,盖住了脚面。她的脚伤未好,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心里的痛更甚。

  韩家也来人了,还没轮到韩斐等人过来举哀,已经听见了韩家人那边哀声四起,尤其是韩夫人哭得极为悲痛,让人听了只觉得窒息。

  “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女儿……”韩夫人失声痛哭着,杂乱的声音还是传过来了一些,“自嫁出去,身体就没好过……到底是谁……”

  楚彦熙忽然全身一震,满脸的悲哀瞬间化作仇恨,显然就要发作,惊得离他最近的言子文和宁岚赶忙上去一个低声劝慰,一个小声提醒——今儿是发丧的日子,发作起来可要出大丑了。

  燕琳若脸色很难看,她虽是恨极了韩言语,但她依旧是王府的女主人,楚彦熙的正室王妃,面子上不能太过不去,葬仪哭拜主持葬礼招待吊客样样偷懒不得,她从晨起一直忙到现在,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这会子又饿又渴,再加上要表表哀痛哭个几声,燕琳若只觉得嗓子又哑又嗄,甚至能冒出烟来。

  她万分不耐烦,可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来。红蕊偷偷地给她送了一盏参茶,燕琳若趁着无人注意赶紧一饮而尽,好歹润润嗓子。

  待家人哭丧完毕,韩言语的娘家齐齐过来致哀,娘家人哭了甚久,最为伤心的是韩夫人和韩家曜,哭声之大,好似闷雷响在头顶。

  发丧之后停灵七日,随着出殡安葬,韩言语的丧事便颇为礼仪性地处理过去了。韩氏上下再未有过对韩言语死因的怀疑。

  阖府上下一团死气,好像在韩言语死后,整个宁王府也被掏空了生气。自打处理完了韩言语的丧事,楚彦熙再没回过宁王府,要么泡在兵部,要么在禁军府,最多跟几个亲信出去喝酒。

  燕琳若脾气一日比一日坏,时常笑着笑着就忽然发起火来。雪歌则是整日闷在屋里不出来,送进去的饭也几乎是原封不动再送出来。天气越来越冷,天上的铅云厚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眼看着就要下雪。

  十一月二十二那天,柳芽儿忽然腹痛不止,珠儿拄着拐杖吩咐小厮赶快去请林二家的过来看看,不想林二家的急急赶来,柳芽儿房里已传出响亮的哭声——诸人皆以为是生了个男孩子,不想进门之后才知道是个女娃儿。

  柳芽儿满脸是汗地歪在炕头,身下是一团血污和一个白白的女婴。那女婴哭得极为响亮,显然体力甚为壮实。珠儿松了一口气,赶紧叫婆子收拾,遣了陈昕去长房报讯。不多一会儿,来了三个奶娘将洗干净的孩子抱走了。

  “求你们……求你们让我看一看,好吗……”柳芽儿躺在床上,冲着奶娘们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可是,可是我求求你们……让我看一眼,好吗?”

  “柳姨娘,孩子生下来还是不要看的为好,否则您更舍不得。”陈昕有些动容,可还是小声劝道,“您还是不要看了吧!”

  柳芽儿摇头垂泪,央求着:“求你们了,还是让我看一眼吧!”

  三个奶娘相互对视,合计了一下心说看一下也无妨。珠儿看了看可怜兮兮的柳芽儿,亦是替她说道:“无妨,就让她看一眼吧。”

  当孩子被送过去的时候,柳芽儿忽然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要站起来,她疯了一样的想要抱紧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们谁也别想夺走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奶娘大为震惊,赶紧抱了孩子往外跑。陈昕拦住柳芽儿,阻止她下地去追孩子,却不想柳芽儿力气极大,竟一下子把她带倒在地。柳芽儿到底是产后身虚,没追到孩子,自己还跌倒在地。

  正在等着往军中传信的言子文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这个伤心欲绝的母亲,不知该如何是好。

  “言哥哥!”珠儿拄着拐冲发愣的言子文喊,“快扶起她!地上太凉!”

  “我的女儿!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女儿!求求你们……”柳芽儿痛苦地冲着奶娘们的背影哭喊着,试图爬向门外去追,“我的宝贝……还给我!还给我啊!”

  言子文吃吃地跑进门,横抱起柳芽儿将她放回床上,经过这么一闹,柳芽儿出了很多血,将言子文雪白的冬衣染红了一大片。

  “言哥哥,麻烦你去请大夫!”珠儿拄着拐坐到柳芽儿身侧,冲着言子文喊完,转而又冲柳芽儿道,“柳姨娘,您不要乱动了!再这么闹,您会送命的!”

  “我的女儿都被人带走了,她可是我唯一的指望了!”柳芽儿又哭又叫,活像癫狂了一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杀了我,还痛快些!”一向老实到有些痴傻的柳芽儿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珠儿看得都呆了。

  珠儿用尽了力气才将她按住,失声喊道:“柳姨娘,珠儿求您了!不要闹了,一切以身体为重好不好?”她突然悲从中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眸子里滚落,“柳姨娘,您得好好保重啊!有些想活着的人,却活不下来……您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呢?您看看宁妃……大好的年华,却是死了,一旦真的死了,还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吗?”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紧咬着唇别过头去。

  柳芽儿听罢,只觉得头晕目眩,忽然全身一震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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