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的话,并非小主有事,而是一位韩大人托小主的父亲给娘娘带来一封信。”曼丽起身之后,走上前去把书信递上去,“娘娘看吧,今儿皇上翻了小主的牌子,奴婢回去了!”
馥心颔首一笑,客客气气地让兰菱送出去。信封是被拆开过的——宫中有规矩,宫外送来的书信一律是要被拆开,由内臣看过入档之后,才能送交手中。
其实一听是一位韩大人,并由付凝辉转带进来的,馥心就猜到是一定是韩言诚的书信。待启了封之后,果真是韩言诚的信——上面谢了许多感激的话,并提到了最近家里的状况,韩老夫人身子稳定了许多,陈怡冰不必天天熬夜缝补衣服贴补家用,韩家曜近来读书精进等等……
“真是个实在人呢。”馥心淡淡一笑,把信笺交给兰菱,“收起来吧。”
馥心第一次觉得,其实做皇帝的宠妃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能帮着旧日姐妹的家人说话,能让他们沉冤昭雪,再不用过辛苦的生活。
她想起死去的韩姐姐,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难过。韩姐姐死后,王爷似乎失去了一半的灵魂——她知道,对于韩姐姐来说,她根本就是一个局外人。
她心烦意乱,忽然开始怀疑,王爷到底心里有没有自己——韩姐姐死后,她贴身伺候着王爷的起居,或许王爷只是习惯了她在他身边,习惯了她对于他的照顾……
她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她又怎么能怀疑王爷对于自己的感情?怎么能……
馥心缓缓起身,披着一件斗篷缓缓出了殿门,在扶风殿的台阶上坐下,遥遥望着渐渐四合的暮色,静静念起一首诗:
“天寒北斗满西楼,囹圄多年萤火流。禁锢形骸梦回乡,抛离骨肉各回首。惊闻雁唳风声愁,怕对鹃啼月影幽。最是恼人秋意冷,芳草萋萋使人愁。”
这是王爷的诗,下放云州的时候,王爷时常吟唱这首诗,她问过宁岚,这首诗是楚彦熙跟着先帝御驾亲征草原的时候做的诗,据说,当时刚刚接回深陷草原做质子的楚翊瑄,作为叔叔,楚彦熙作了一首这样的感怀诗。
她不知道曾经楚翊瑄跟王爷称兄道弟一般的感情是不是装出来的,可在她眼里,两人是知己,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是笑着切磋比剑的兄弟……
馥心真的不明白男人们之间的感情,他们前一天可以称兄道弟,可以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然后,在第二天便能翻脸不认人,为了朝权为了某些非做不可的理由,便可以相互提起剑想对方挥舞!
若做了皇帝的人,是王爷的话,楚翊瑄活得了吗?太子活得了吗?先皇会“突然”驾崩吗?
馥心不敢想,她也不忍去想,男人们的世界她真的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馥心的心情,也随之一暗。
“娘娘,虽然春天了,入夜之后还是很冷的,所谓春捂秋冻,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兰菱在她身边劝着,兰菱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已经全然跌进了谷地。
“娘娘,回去吧……”红蕊也劝着,“天气着实冷了些……”L
☆、第094章 晓媛产子
忽然,从廊子下小跑而来一个小太监,他满脸慌张,一路跌跌撞撞,竟不小心一头撞上了扶风殿外养鱼的大铜缸,差点摔倒。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兰菱一瞬之间恢复了她颐福宫掌事宫女的身份,快步上前厉声发问。
“娘娘!娘娘!”那小太监连滚带爬跑到馥心面前跪倒,“娘娘,请恕奴才莽撞之罪!只是事情紧急,奴才实在是慌了神了!”
“恕你无罪,到底什么事!”馥心见他如此,便知事情紧急,立时换了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站起。她忽然认出,这小太监仿佛是凤藻宫萱漓殿的掌事太监金榕的徒弟小贵子,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寒,忙问,“是小贵子吗?宜姐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贵子见馥心认出了自己,忙抬起头大声道:“娴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小主她晚间还没用膳,便觉得腹痛难忍,急忙召了明太医过来瞧,谁知明太医还没进宫,小主便见了红……”馥心这才发现,小贵子满脸是臭汗,混合着些许灰尘,从他刚才慌慌张张的样子,怕是在路上已经摔了一跤了,只听他慌乱地继续说着,“明太医此刻正在萱漓殿,说是情况不妙,已然上禀了皇后,只是小主喊着,一定要见娴妃娘娘……”
馥心脸上变色,失声道:“糟糕!宜姐姐如何见红了?算来算去,还不足七个月……小贵子。去承乾宫递牌子了吗?此事,万万要上禀皇后才是!”
小贵子快速答道:“回娘娘的话,小主一直喊着要见您。但没有说要见皇后——但奴才们不敢擅专,还是派了人去承乾宫禀告皇后娘娘!”
馥心颔首,便要出门,兰菱急着追上来到道:“娘娘,您没有束发,还穿着便服,不便出去吧?”
“这种时候。便顾不得礼节了!”馥心已然顾不上外表,急着要跟小贵子出宫往萱漓殿去。红蕊却道:“娘娘,换一件衣服束一下发不费功夫,奴婢这就去喊轿子来!”
馥心无奈只好进门束发换衣,兰菱知道她一心在白晓媛身上。叫兰月等婢女快些。不过片刻,馥心换装一新,带着兰菱红蕊出门。
“苏喜呢,让他快去漪兰殿递牌子上禀皇上!”馥心一面上轿一面冲跟上来的李正说道,“快些去!”
“今儿不论苏喜的班,奴才去吧!奴才有分寸的!”李正应道,“娘娘放心吧!”
馥心不再说什么,登上轿子催促抬轿的大力太监快些。一行人飞奔向凤藻宫去,半路上小贵子说自己实在跑不动了。让他们先去。刚到凤藻宫跟前,正巧遇上了从承乾宫赶过来的皇后一行,白梨正扶着怀着身孕的皇后下辇。馥心快步上前福身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馥心!你也到了?想必是萱漓殿的宫人禀了你吧!”大腹便便的皇后稳稳当当地下了辇,扶着白梨一步赶一步进了凤藻宫,住在瑞莹堂的海兰慧也出了门,见皇后和馥心都来了,带着贴身的婉釉过来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娴妃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客气,快请起吧!”皇后上前一步拉起海兰慧。一面继续往萱漓殿走,“适才萱漓殿的宫人来禀。宜才人见了红,兰慧,你可知事情如何?”
“回皇后娘娘,臣妾不知!臣妾日落前才从皇太后那里回来。臣妾见明太医过来,多了句嘴,才知道宜小主见红了。”海兰慧明显在说假话,她脸上的妆卸掉了,显然不是刚刚进门。
皇后是个明白人,知道海兰慧的心思,她是不想牵扯其中才这样说的。事情紧急,皇后也不想深究,只懒懒摆了摆手道:“退下吧——馥心,一起进去看看。”
馥心却存着其他的心思——白晓媛见了红,第一个要见得人不是皇后,不是皇帝,而是她海馥心,想必是什么要紧的话要与自己说。可现在皇后来了,又不能不让她进去,便眼珠一转道:“娘娘,宜姐姐见了红,你怀着身孕,进去怕是不吉利,还是臣妾先进去看看,若无大碍,也省得娘娘进去了粘带不洁净。”
皇后这是第一胎,对此无比重视,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一听不吉利不洁净,脸上便微微露出些不安,听见馥心这样说,脸上含笑道:“那就辛苦你了,馥心!本宫挺着个大肚子却也不是很方便。本宫便坐镇萱漓殿,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禀了本宫。”
馥心忙道:“娘娘何来‘辛苦’二字?臣妾为皇后娘娘办事,是应当应分的。”说着,她转向白梨道,“白梨,就有劳你扶着娘娘去花厅里休息。”
白梨不多话,只是屈膝应了一声,便扶着皇后往花厅去。
馥心打发了她,赶紧快步进了萱漓殿,一进殿,便见到绣彩正哭着煎药,整个萱漓殿一股浓浓的药味,但即便是这样的味道,也掩不住血腥的气味。兰草正端着满满一盆血水蹙眉从内室而出。
“娴妃娘娘!”兰草看到了馥心,忙要福身叩拜,馥心忙道:“不必拘礼了,都去忙你们的吧!绣彩,别哭了,天塌不了,好好煎药便是!”
绣彩这才止住了哀哀的哭泣,馥心顾不上理她,和红蕊兰菱一道进了内室,只见明少颐正跪在贵妃椅边上,低着头小声叮嘱产婆子按压白晓媛的肚子,绣绘手上抱着一个约莫一尺大小的婴儿。
“孩子生下来了?”馥心愣了一愣,快步上去看那婴儿,那孩子浑身发青,死死闭着眼睛,竟小的活像一只大老鼠,若细细看,眉眼之间倒有些像楚翊瑄。
“回娘娘的话,是个小皇子,只是日子不足,皇子很小……身子……身子看上去也不大强健。”绣绘脸上隐隐可见着泪意,她与绣彩一般,都是白晓媛的陪嫁丫头,感情之深可想而知。
馥心见孩子还好,便问道:“明太医,宜才人怎样?”她偏头,却见白晓媛面无表情地怔怔看着一盏宫灯,竟毫无知觉一般。
“娘娘见了红,却也熬到了孩子生下来,只是如今胞衣下不来……只怕……只怕……”明少颐说话带着抖索,冷汗顺着他的脸颊不住往下流,“娘娘……微臣,微臣尽力了!”
馥心死死咬着唇,她知道白晓媛不妙,却不知事情来的这么快!她定在当间,却不知该怎么办,她抬起脸看着白晓媛,而白晓媛,却正回望着她。馥心从来不知道倔强直爽的白晓媛可以笑得这么温柔可人,生命的光芒,在她眼中如残灯般明灭不定。
“馥心妹妹,我只怕是要死了吧!孩子……孩子,我究竟还是生下来了呢!”白晓媛笑着,泪珠般的虚汗顺着她脸往下流。
“姐姐……快不要这么说,你会没事的……你要是有事,孩子怎么能活得下去!绣绘,把孩子抱过去让你们小主看!”馥心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想留住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母亲,这个上清皇城中她最好的姐妹……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白晓媛的身边,紧紧攥着她的手,痛心地说,“晓媛,你得好好活着!你还记得吗?皇上答应过你,只要你安然把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皇上都会封姐姐你做昭容……姐姐,你要熬出头了……”
“熬出头?如何能熬出头?进了宫,便是一生一世,坐监牢一般的日子……什么时候都看不到头……”说到这里,白晓媛眼中充满了泪水,声音更是哽咽至极,“妹妹,我只怕是不行了……”不管身畔那产婆子如何按压肚子,白晓媛既不觉得痛,胞衣却怎么也下不来,只是鲜血不停地流,仿佛是永不干涸的泉水。
“明少颐!本宫要你立时救宜才人!她马上就要做昭容了!她还是皇子的生母!如何能有事!?”馥心发了疯似的一把扯开那产婆子,失声嘶喊着。温和恬静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癫狂狠戾,“你不要按了!宜小主都给你按得不停流血!”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产婆跪在地上不停叩头,金砖发出铿锵的声响,“娘娘饶命啊!并非是奴婢按肚子之过……小主她胞衣下不来……才会……”
“娘娘……不要迁怒别人了……”明少颐亦是叩头下去,声音极为发颤,“都是微臣的错!微臣医术不精,实在救不了小主!”
“去传其他的太医!快去传!为什么太医院只派明少颐过来!本宫要杀了太医院的掌院!如何这般不把小主放在眼里!”馥心嘶吼着,“快去喊其他的太医来!”
白晓媛一把拉住近乎于发狂的馥心,低声道:“馥心,不要了……不用了……已经……已经没有必要了……我只是想着,那些太医过来,也没什么用……是我不让他们来的……馥心,馥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得很,自古名医,只能治病,却不能治命……这是我的命……我的命啊……”L
☆、第095章 宜妃驾薨
馥心哭道:“姐姐……你何苦……从前我和庄姐姐知道,便不愿你生下这孩子……姐姐,你知道吗……我与庄姐姐几番挣扎……都想让你把这孩子拿掉……”
“馥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的……”白晓媛费了很大力气才笑起来,眼中的光芒熠熠,竟不像濒死的人,“我知道,这孩子,会要了我的命……可是,我是他的母亲,我怎能夺去他的生命?他在我的肚子里,渐渐成了形,是一条命呢……在这冷冷戚戚的宫里,孩子是我唯一的指望……我知道,我看不到他渐渐长大,听不到他喊我一句母妃……我只是盼着……盼着能给这个孩子生命,亲自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
说话间,付羽瑶和皇帝都到了,血房不洁,楚翊瑄竟毫不在乎,他上前,一把攥住白晓媛的手,竟在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晓媛!晓媛……”第一声,他的嗓音满是哽咽,第二声,已全然是不忍。
“皇上……孩子我还是生下来了呢!”白晓媛轻轻回攥着他的手,低笑着,“皇上,这个孩子叫梓芹好不好?臣妾希望他……希望他……”
白晓媛喉头忽然一紧,说不下去了。
馥心知道她的意思,急忙道:“姐姐的意思是‘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思乐泮水,薄采其藻’,希望皇子是才学之士!”
“准奏!”楚翊瑄慌忙说着。“宜才人诞育皇子,册为宜嫔!即刻起,便是凤藻宫的主位!皇子赐名‘梓芹’!是为襄郡王!”
寝殿内所有人均是一惊!
得宠如宸妃或是馥心。她俩的皇子都未曾封王,白晓媛的孩子一落地便是襄郡王了!馥心被雷击一般的站在当间,但却是一瞬的——白晓媛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皇上,您早就知道的……臣妾从来不在乎这些名分的……臣妾……臣妾只怕是活不成了呢……臣妾,臣妾想求皇上个恩典……”
“晓媛,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朕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楚翊瑄用力攥着她的手。痛心地看着她。
“求皇上……放过爹爹吧……我知道……我知道……父亲已是天下贵无可贵的了……皇上……臣妾这条命……就算替爹爹死了,好不好……”白晓媛气若游丝。眼中已是一片迷茫,“皇上……我求您……求您……”她忽然用尽了全力,竟是撑起了身子,死死盯着皇帝。仿佛是要用尽一生的心力看着皇帝。
楚翊瑄微微一颤,他给白晓媛的目光刺痛,不由得转开了目光——他终究是点头应下,稳稳当当地说道:“朕答应你便是了!”
白晓媛仿佛是笑了笑,苍白如纸的脸蛋一瞬间流光溢彩。在这个光芒一般的笑容消失之后,她重重跌倒在贵妃椅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凤藻宫的主位,大燮兵马大元帅之女,襄郡王的生母——宜嫔娘娘。已经悄然陨落。
“宜嫔,宜嫔你不可以死!这是圣旨!朕不允许你死!”楚翊瑄站起身,死死抓住白晓媛的肩膀摇晃。“你醒醒!醒醒!你看看咱们的皇子!他还那么小,需要你的教养!你怎么能死呢?”
馥心等人已经哭成了一片,付羽瑶亦是痛哭流涕,见皇帝这样,强忍着悲痛上前道:“皇上……宜嫔已经走了……就让她安安心心的去吧……”
下一瞬,付羽瑶给对方要燃烧了自己的眼神吓得推开一步!
“庄贵人!你在撒谎!晓媛这样疼她的皇子!怎么可能丢下孩子一个人走了呢!”
窗外雷声阵阵。今年的雷雨,竟来的这般早。
※※※※※※※※※※※※※※※※※※※※※※※※※※※※※※※
惊蛰还没到。长安城却给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包围。数不清的闪电在头上划过,带来阵阵轰鸣的雷声。民间有话:“雷打惊蛰前,四十九天雨绵绵。”
整整二十天,这上清皇城便有如这阴雨绵绵的天气一般,深陷入难以言状的阴郁和寒冷。
白晓媛的死让白墨轩和一向疼爱她的太皇太后深受打击。楚翊瑄为安抚太皇太后,亲自手书一封圣旨,破格升白晓媛为宜妃,并准许其以皇妃的仪制下葬。
白晓媛的遗孤襄郡王楚梓芹被送进了承乾宫皇后那里抚养。这孩子不足月,生下来天生不会哭,连吃奶都不会,只能靠着小勺慢慢往嘴里滴。皇后本就怀着身孕,照顾小孩不甚辛苦,才几日就萌生了退却之意。急急与馥心说了,馥心这几日因为白晓媛的事正在难过伤心,一时也想不出好对策,后来回去颐福宫,见着付羽瑶正在铜缸边喂鱼,落花缤纷洋洋洒洒,付羽瑶穿着一袭藕荷色的宫装,正是应景,美得几乎叫人心醉。
馥心不由得心念一动,忖道:若是能让姐姐抚养襄郡王便好了!姐姐性子和顺,膝下暂时空虚,定然能一解膝下空虚之苦;况且,皇上若肯让姐姐抚养襄郡王,一定会晋封姐姐——岂不是一举多得?
馥心这样想着,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跟楚翊瑄提及此事。毕竟抚育皇子是大事——燮朝规矩,只有嫔位以上才有资格抚育皇子皇女。而付羽瑶现下只是个贵人,贵人以上是才人,才人以上是美人和婕妤,九婕妤之首“昭仪”位同皇嫔——也就是说,只有昭仪以上的“娘娘”才有资格抚育皇子皇女……
馥心想得头疼,便不愿再动脑子了,付羽瑶抬起头见了她,便做一笑:“妹妹!”
馥心动了点心思,有心试探她的心思,是否愿意抚育皇子,便是笑着迎上去:“姐姐好生清净!不像做妹妹的,还有皇子烦扰,近来梓茂总是吵吵着要找我,黏在身上,竟像是膏药,扒都扒不下来呢!”
果不其然一句话说罢,付羽瑶满脸艳羡,痴痴道:“妹妹,你倒是嫌烦,这样的福气,我倒是求都求不来呢!”
“姐姐喜欢孩子吗?那,我让梓茂管你叫姨娘,咱们一块带这个孩子呢!”馥心还在试探,偏偏就想知道她的真实心意。馥心接着往下说,“你不喜欢梓茂吗?”
付羽瑶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姐姐并非不喜欢梓茂,只是,我还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妹妹,这样说实在太没羞没遮的……唉!便是当我胡言乱语吧!”
馥心看得出来,其实付羽瑶也在试探她。内阁的女儿便是这样,说话办事皆是留有余地,不仅如此,付羽瑶一向绵里藏针,说的话做得事,皆是大有深意。
馥心不仅悲哀地想起了白晓媛,直爽性子的她,从来都是以诚待人……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姐姐,你愿抚育宜妃姐姐的遗孤吗?”馥心终于还是把话引到了这上面,小声说道,“皇后娘娘现在怀着身孕,极为辛苦,襄郡王又是早产,格外难带。皇后娘娘适才召我过去,话里话外都想把这个孩子送去其他人抚养……姐姐,对于你,倒是个好机会!”
付羽瑶恬然安静的瞳仁瞬间收缩了数倍!馥心的潜台词和用意她怎么会不知道?!既能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有机会晋封,这样的好事她做梦都想不到!她不由得颤颤说道:“真的可以吗?襄郡王我也很想抚养的……可皇后娘娘即使愿意让我抚育,可是……可是我只是个小小贵人呀!”
馥心见她颜色,分明知道她已全然动了心,如果这时间能把孩子要过来,定能让付羽瑶更加死心塌地跟她交好!她也算得到了内阁付家的支持!
“姐姐不必挂心此事,便交给妹妹来做吧!”馥心一笑道,“只要姐姐愿意便是了!”
馥心回了扶风殿后,心想着,该是趁个机会与皇帝说了,可她又转念一想,楚梓芹早产,身子极为不好,连奶都不会吃,要养的住养的好,只怕不易;若生出什么变故,岂不是毁了付羽瑶?
心中这样想着,馥心便对兰菱说道:“襄郡王是由谁照顾的?”
兰菱答道:“回娘娘的话,襄郡王本是由明太医照顾的——可他父亲突然病故,明太医自请出宫丁忧去了。皇上本就存着他没照顾好宜妃娘娘的心,便由他去了。现下是由太医院的通判桂太医照顾着。”
“哦,倒是想起来了,”馥心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前几日倒是听他说过,只是我心情忧郁不堪,竟是忘了。今儿是轮桂太医的班吗?”
“今儿是陈太医的班。娘娘,您是要问襄郡王的身子吧?奴婢倒是知道一点,不知当说不当说。”兰菱缓缓抬起头看着馥心,好像在告诉她刚才她有多么莽撞。
馥心一愣,忙屏退左右,问道:“怎么了?”
兰菱却不直说,而是道:“娘娘,奴婢不敢说。”
“说吧,你我还需要这么客气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馥心知道兰菱常常有着惊人的见识,常常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那一面去。她想的多,更想的远。有的时候,她确实离不开兰菱。L
☆、第096章 心机初现
“娘娘,您不该着急把襄郡王大包大揽给庄小主的。”兰菱抬起头,眼睛带着些凄冷看着馥心,“娘娘,您这么做,或许是害了庄小主。现在皇后娘娘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要把襄郡王这个包袱甩给别人——襄郡王是早产,又丧了亲生母亲,现在身子病弱,只怕是会夭折。说句犯忌讳的话,这孩子死在谁手里,都会激起皇上的愤恨,激起白帅更大的痛苦!
“娘娘,在这宫里,咱们死敌太多了,从前有宸妃淑嫔元修容,现在贾贵人,丽贵人,何尝不是记恨着娘娘?现在宜妃不在了,咱们身边可靠的小主只怕唯有庄小主!连慧小主都不是可靠的!更不用说萧田两位选侍了!”兰菱的话越说越是焦急,脸上遍布疑虑。
“我知道只有羽瑶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才要赌一把。”馥心慵懒地端起茶盏,浅尝辄止那酸甜适口的玫瑰果茶,红红的颜色像极了甘醇的葡萄美酒,“你看,这茶刚刚出了第一遍色,颜色正是红得喜人,可是,等到第二泡第三泡的时候,颜色便会淡了许多——后宫的女人也是这样。起初的时候,花朵颜色靓丽娇艳,然而过些日子,花朵便不会像从前那么美艳——而到那时候,这些颜色不美的花朵,又会被置于何处?”馥心仿佛说了很多不相干的话,但是她眼中忽然划过冷厉的寒意,“兰菱,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又怎么不明白?如果我和羽瑶继续这样的话。宸妃迟早会反扑,不如趁这时候皇上会多看我们几眼的时候,赶快把皇子要到自己身边。好歹我们姐妹也有个依靠。”
“主子,奴婢知道您的心思,可您把一切都押到一个丧了母的孩子身上,是不是太……太……”兰菱没有继续往下说。
“或许,我也不光是因为这些吧……”馥心若有所思,“宜姐姐的孩子,养在身边还是放心些。”
“娘娘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奴婢便不好多话了。”兰菱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退开一边。又道,“奴婢去太医院递牌子,待桂太医轮班之时,召他过来问话。”
馥心看着兰菱一礼退出。心里渐渐升起了一股微凉。
※※※※※※※※※※※※※※※※※※※※※※※※※※※※※※※
进了三月,一年一度的大选武举又开始了。
大燮皇朝一向尚武,科举每三年一选,而武举却每年都会开恩科。而此番与焰族海军作战,以备扩充军队,这次武举显然声势浩大。
馥心一向对这些事情不多在乎,可付羽瑶早早跑来跟她说,这次武举,状元竟是他父亲的那名笔帖式。
其时馥心正在荷月园赏玩一株开得正旺的梨花。这株梨花正对着暖阳,开得满树雪白,梨花香遥遥便能嗅到。站在树下,清风悠然而过,如若新雪降落,十分好看。
“妹妹,早就听你说过,那人功夫了得。不想竟然能够一举夺魁呀!”付羽瑶很是惊讶地说着,“你们是不是认识呢?”
“认识的。他是结拜姐妹的兄长,若论辈分,我也该叫他一声哥哥呢!”馥心毫不避讳地说着。
付羽瑶恍然大悟,说道:“哟,还不知道,你还有个结拜的姐妹!”
“从前十五爷的宁妃韩言语,便是了。”馥心说着,转而又道,“昨个儿皇上翻了姐姐的牌子,姐姐可有跟皇上说起襄郡王的事?”
“没有……几次三番都像开口,可是,皇上似乎愁眉不展的样子。”付羽瑶脸色一暗,“父亲前几日与我说,西海的战事一直吃紧,皇上心情似乎不大好。这些事,我着实不敢提。”
馥心点了点头,她明白付羽瑶的潜台词,她想让馥心跟皇帝提及此事。
“姐姐,这几日闲着,我和兰菱她们做了一些孩子的小肚兜什么的,到了春日里,正好穿呢,”馥心转而笑道,“过一会儿,我让兰月送过去。”
“妹妹,这八字还没一撇,你急急送什么小衣服呢!”付羽瑶脸上多少流露着几分尴尬,“叫人知道了,没的又说什么闲话。”
馥心莞尔:“怎么,姐姐还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付羽瑶忽叹了口气,“或许我没这子女的命,也说不定!你看,你有了孩子,晓媛有了孩子,现在皇后娘娘也有了,就是我没有……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也说不定……妹妹,有时做姐姐的也在想,要是没这么个命,不如不强求,若是强要来这孩子,反倒害了她,总归有一日我是要去地下见晓媛的,如何有脸见她呢?”
“姐姐总是这样,想的太多,想的也太细了!”馥心拉着她手轻轻拍拍,转而道,“桂太医呢?今儿不是要过来?”
身后不远处的小乔答道:“回娘娘的话,苏喜已经去请了,去了约莫半个时辰了,想来快回来了。”
“姐姐,扶风殿这几日晒了些干果,拿来跟玫瑰花兑在一起泡着喝,酸甜适口呢!”馥心拉着付羽瑶手笑道,“不知姐姐赏不赏这个脸呢!”
付羽瑶知道她要召桂太医过来问襄郡王的身子,以打消自己的念头,转而恬静一笑:“小嘴说的,都不知是该谢你,还是该怪你好呢!”她并不推辞,而是对贴身的曼丽吩咐,去漪兰殿拿一些好吃的甜点过来。
“前几日跟柔嘉做了一些腌渍的果子,这几日味道该出来了,不知道,妹妹赏不赏这个脸呢!”付羽瑶回握着她手,笑着跟她并行去往扶风殿。
喝了一盏茶,大约出了两遍色,果子味道已经很浅了,只有玫瑰香遍布整个扶风殿,让人嗅了沉醉。
此刻暖阳正好,苏喜带着桂太医进了殿叩拜。
馥心几日不见这位太医,竟觉得他像是老了许多,略有些吃惊。转而换了一副和颜悦色地笑容:“起来吧!桂太医几日不见,你老身体可好?本宫怎么觉得,你身子似是不适?”
桂太医起身后,诚惶诚恐答道:“回娴妃娘娘的话,多谢娘娘的挂怀。微臣年岁大了,多少一些力不从心,这些日子,明太医回家丁忧,微臣独自照顾襄郡王,实在是不胜劳苦……微臣年岁大了……实在是……”桂太医说着,脸上满面愁苦。
馥心与他寒暄几句,大约是问他一些俗事,大约问了一些家里的状况,以及宫中的小事。说了一会儿话,馥心让宫人们为桂太医备上茶点,同坐下来。馥心这才悠悠然说道:“皇后的身孕,一直是由张太医照顾,可还好?”
“回娴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当年还在含嘉宫的时候,曾经小产过,身子后来虽调养适当,但身子总归不像从前那般强健,这一胎怀得又是在秋日,多半是要受些影响的。”桂太医说着,话锋又是一转又道,“不过皇后娘娘自打有孕以来十分主意身体,只要是有违养生养胎之学的食物一概不吃,连行走都小心翼翼,所以这一胎还是比较稳妥的。”
付羽瑶哭笑不得,这老家伙说话还真是十分谨慎,先是说了皇后的身子,又说皇后十分注重养生养胎,摆明了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馥心更是明白这老太医的心思,想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话来,着实太难。馥心转而笑道:“不过本宫也是为人之母,也有过怀孕之苦。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要诞育皇子,双重劳累真是可想而之。”
桂太医连连点头称是。
“本宫想着,皇子的身子,可还好?总归是好姐妹的遗孤,本宫一直念想着呢。”馥心终究是提到了那孩子身上,口气很是凄楚,“可怜宜姐姐,就那么去了,若郡王的身子不好,可叫姐姐泉下有知,如何能够安息呢?”说着,馥心捏了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眼角。
桂太医忙道:“娴妃娘娘言重了!郡王爷虽然是早产,身子格外弱些,目前看来,情况还算好,皇上专门关照过,三个奶娘,也是挑选得最精心竭力,最能干稳重的。微臣敢打包票,定然让皇后娘娘不多操劳,让娴妃娘娘不多挂心。”
付羽瑶没想到馥心绕了一大圈才问道了襄郡王的身子,她问得这般不着痕迹,竟像是随口一说——她从来不知道馥心的心机竟这般深。
如此一来,便是有些人真有心询问桂太医今儿的事,桂太医也不会说出什么所以然来。付羽瑶忖着,转而浅笑道:“娴妹妹,说了这一会子话,也累了吧?”
“本宫不累,心里高兴得很呢!桂太医,真是多谢你照顾郡王,本宫一定要好好赏过你才是!”说着,馥心长舒了一口气,又冲红蕊道,“红蕊,去拿一锭金子来,本宫要好好赏过太医。”
桂太医急忙起身道:“娘娘这可使不得……照顾郡王爷,不过是微臣职责所在……您要是这样……微臣却……”
“你就收着吧,本宫也是替好姐妹多谢你呢!”L
☆、第097章 消极怠战
馥心笑得很甜,强让桂太医把赏得金锭手下。世上人哪个不爱钱?桂太医推辞了几句,还是收下了。馥心让红蕊把他送出去,只听他千恩万谢,唯唯诺诺之词不绝于耳。
馥心淡笑一声,振袖一站而起,脸上带着几分放心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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