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婢妃.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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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心见他满脸喜色,赶紧带着一众宫人跪地高呼万岁恭贺皇上喜得龙子。楚翊瑄一声令下:赏!宫人们才是喜气洋洋地起身。

楚翊瑄传了林太医细细问过,大约明白皇后的身子,却也没说什么。留下馥心照顾,便是回永和殿去了。馥心见着皇帝遥遥走了,才是发问道:“林太医,皇后的身子,可是要紧?”

“挨了那一剪子,已是尽力缝合了,将来……怕是行房的时候会有问题。”林太医沉着脸说着,他是一个花甲年纪的老太医了,说起这话,脸上多少还是有些窘迫,“不过,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这个应该是不在意的吧!”

馥心没说什么,又是说道:“皇子呢?怎么样?”

“皇子很好,身子很是壮实,想必刚才娘娘也隐约听到了皇子的哭声。”林太医看着馥心不停地变换坐姿,又道,“娘娘近来是不是身子又觉得沉了些?”L

  ☆、第142章 梓赫降生

馥心一愣,最近的确是觉得身子沉重,总是像负重爬坡一般。馥心本以为这是产期临近,天热有些中暑的缘故,馥心见林太医一脸正色,忙道:“的确!林太医,是有什么不对头吗?”

“娘娘身子一直康健,虽不像那些双十年华的嫔妃,到底也是多年调养的当——产期虽是临近,娘娘也不该觉得近来身子这般沉重,是有些不大对头的。娘娘可否许微臣细细把脉看看?”

馥心是很想让他诊脉——可是月初的时候,葛明远刚是进宫为她诊视过,除却临产之前的疲累和胎动频繁,其他并无大碍;馥心到底是信任葛明远的,毕竟他曾经伺候双生公主的胎,现在林太医说自己的胎有些问题?馥心不信,却也表示了很大的关心。再三赏过他,并叮嘱他不要去外面乱讲。

回去萱漓殿,馥心马上让兰菱去太医院请葛明远过来,兰菱本打算建议馥心隔两日葛明远就该来请平安脉了……又见她脸上已是苍白无色,便立刻应声,转身小跑出门。

馥心只觉得一阵阵恶心,从坤宁宫回来之后就是作呕。按照彤史的计算,白晓雪这一胎,至少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刚才在坤宁宫她就闻到了很浓重的烧艾的气味,民间有传言,熏艾可以催产,可是……白晓雪为什么要催产呢?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为什么要催产?这个孩子,不管是楚翊瑄的第几个皇子,都是贵无可贵的嫡长子,她是打算赶在自己前面生孩子么?这也没道理呀!自己这一胎,本就比她晚一个月余……

思忖间兰菱已经带着葛明远进了殿。见着馥心老远便叩拜到底:“海妃娘娘圣安!”

“起来吧。本宫这些日子一直觉得神思懒怠,身子更是沉重至极,所以才传你过来看看。”馥心刻意说的平实。

葛明远听了,脸上略是一凛,馥心觉得他大约跟林太医一样,觉得事情不大对头。他微微躬身,上前说道:“微臣请娘娘的脉!”说着。才是从药箱里拿出一块丝帕盖在馥心的手腕上。探手诊脉,不多时他的脸色竟是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葛明远竟是脸色大变,震惊道。“娘娘是吃了什么东西吗?从这脉象看,怎么有胎停的征兆!?”

已是三个孩子母亲的馥心怎么会不懂胎停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大腹便便,她早就跳起来了!“这,这……本宫什么都没吃!你的保胎药。也是一副不落的老实喝着,怎么会胎停的!”馥心强烈压抑着心神跟震惊。“你觉得,会是什么引起的?”

“娘娘,刚才微臣进殿,便闻到一股气味淡薄的幽香。你娘娘最近熏了什么香吗?”葛明远蹙着眉头发问,开始一点一点排查原因。

“熏香?本宫从前也不喜欢香,身怀有孕之后。宫中更是不曾熏香——你闻到的这个香味,大约是烧艾的气味吧。本宫今日去过坤宁宫,那里味道特别重,让我闻了就不舒服。”

葛明远摇头:“不是这个烧艾的气味!微臣觉得,像是檀香之类的气味。”

“檀香?怎会?本宫已经很久没去过皇太后和万华殿了。”放眼整个上清皇城,也只有皇太后和万华殿有可能使用檀香,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娘娘,近来可有多了什么特殊的习惯?”葛明远左右一瞧,小声发问道,“这寝殿之内,仿佛是比从前潮了些。”

兰菱略是一想,说道:“最近天气越发炎热,娘娘近来多了个天天洗澡的习惯。”兰菱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习惯啊!

可是葛明远听罢,脸上多了几分若有所思,略是思忖了一下道:“娘娘,可否让兰菱姑娘带微臣去看看澡盆?”

馥心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以为小心一点没坏处,便让兰菱带着他去。不多会儿二人反身回来,馥心见他二人脸上苍白无色,不免急道:“怎么了?难不成真有蹊跷?”

“娘娘,这些日子是谁伺候您洗澡的?您的香浴盐之中,一定是被人搀和了分量很轻的桂枝和柿蒂粉!这些东西,随着热水的蒸腾,一部分会被娘娘您吸入,另一部分,则是经由热水的浸泡渗透入肌肤腠理,跟从口中喝下去没什么两样!”

馥心脸上很是为妙的一抖,忽是冷笑起来:“最近不是那个新来的宫女怀清在侍弄这些东西么!?哼,果然如蕊心所说!她果然有些古怪!”她口中的蕊心是已经出嫁的宫女红蕊,她与兰菱一样都是馥心最是信任的人。

听见她这样说,兰菱和葛明远脸上都是显现出一抹懊丧,馥心却是摆摆手道:“这事怪不得你们头上,是有些人太狡猾了!我冷眼看着,这事一定与叶儿有关!”是啊,除了叶儿,又有谁知道她是瀚州草原人?不是她叶儿又是谁!?馥心越是想,越是觉得心口一阵阵堵得慌,好像快要吐出来了一样。

“娘娘,您身子渐大了,刚才微臣与兰菱发觉有异,本不想惊动您的……可是,微臣心里想着,若有些事情不与娘娘说的清爽,岂不是留下祸胎么?娘娘,现在宫中您是一家独大,可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要害您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娘娘,这一点您一定要有数。”

听了这戳心窝子的话,馥心很是感动,站起身将头顶的碧玺金簪拿下来递给他:“葛太医,真是不瞒你说,本宫心里现在一点底都没有,要害本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娘娘您别泄气——在这深宫之中,您的姐妹是最多的,远得不说,就说微臣的主子陈家,就是您身边最好的帮手!”葛明远这样说着,脸上略是出现一丝不可言状的古怪。

馥心明白他的潜台词,却看着他的脸觉得很是奇怪——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他都看明白了一样。她在颤抖的时候,才是意识到,这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太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她让兰菱赏过,才是将她遣下,馥心才是缓缓发问道:“你怎么看?”

“奴婢觉得,下药害娘娘的人,怕是跟皇后没关系。”兰菱悠悠然地说道,“奴婢怕的是,这个人是那些不怕死的人。皇后,恐怕是这个上清皇城里最怕死的人了。”

馥心缓缓点了点头,又将怀疑皇后走影儿的事字斟句酌的与兰菱说了,可即便是这样,兰菱脸上还是露出近乎于崩溃的震惊,尽管她竭力压制了,但那声音听上去还是格外的骇人:“娘娘,这是真的!?这是合小主说的吗?”

“是的,况且,本宫细细对过彤史和起居注,皇后这一胎,十之*是走影儿而来!”馥心正色说着,“可是现在,皇上要靠着白家和镇梁王世子平定大小金川,暂时不可能动白家——况且,这恒郡王的名分,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冷眼看着,皇上大抵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皇上怎么肯……”

“现在,在我们身边的问题,就只有那个沈贞儿了……皇上将已经驾薨的皇长子都不留给她……恐怕,再过些日子,就该爆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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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心发觉洗澡水有异,却装得一副莫不知情的样子,洗澡,还继续让怀清伺候,只是冷眼瞧着她往水里加了些什么东西。她做的果真是万无一失,东西大约是藏在袖子里,每次沐浴她都会替馥心试水温,然而袖子沾进水里,自然也就顺着试探水温的手搅开了——馥心看明白她的手法,却也不动声色,找了个借口将她支出去,随后再换上干净的水就是。

时隔一个月,馥心果真诞下一位又白又胖的皇子,出生那时正值夜晚,繁星异常明亮,启明星和月亮几乎等亮!

次日,馥心让识文断字的苏喜将那道密旨上填好皇子的生辰八字,便是送去了稷宫明发——与这道谕令一起下发的,还有馥心晋封为皇贵妃的圣旨。

馥心倒不在意这位份的提升,只是搂着吃饱的皇子一脸微笑。门外的楚梓茂和静元容惠都在吵着要过来看弟弟,馥心也只好由着他们了。

“哎呀!弟弟真漂亮呢!我看跟父皇一模一样呀!你们看,父皇睡着了,鼻子上面也有一道沟儿,是不是!”楚梓茂对着弟弟楚梓赫指手画脚,“还有头型儿,都跟父皇一样样的呢!不愧是父皇的孩子呢!”

馥心听了这话,难免失笑,轻拍他的头道:“这话是跟谁学的!真是没正经!”

“我……我就是觉得弟弟跟父皇好像呀,才是这么说的,母妃别生气!”楚梓茂伶俐地说着,“我还是觉得,父皇小时候,一定就是弟弟这个样子,没跑呢!”

“唉,还是越说越来劲了!真是拿你没法子!”L

  ☆、第143章 驾鹤西去

馥心十分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冷不丁却见楚翊瑄正挑着帘,露出半个脑袋,正往这边张望。

“皇上!?”馥心大为吃惊,她的孩子们一听见这句话,慌乱着纷纷回头裣衽下摆,奶娘和伺候的宫人也呼啦啦跪了一地,一个个高呼万岁。

馥心嘟嘴道:“皇上,您可真是的,次次都是这样,藏在门外听人家说话!哪有堂堂天子,做这种偷听墙角的事呀!”

“朕见梓茂他们都进来了,就是想听听你们母子母女平常说些什么悄悄话。”楚翊瑄这才是由着兰菱挑帘,迈腿进了内室,对众人道,“都平身吧,今儿是皇贵妃的大日子,双喜临门,朕以为你们伺候的极好,每人赏半年月例,各自再升上一级!”

一席话说罢,众宫人皆是喜出望外,连连叩拜谢恩。楚翊瑄摆了摆手:“有空去万华殿给你们主子烧香就行了。”说着,他将目光转向馥心,笑道,“这下咱们可凑足了两个皇子,两个公主,下面咱们再要一个什么呢?朕还想要一个皇子!”

“皇上!孩子们都在呢!”馥心佯怒嘟嘴,可除却梓茂,静元和容惠还不大懂他的意思。

“父皇,我刚才还说呢,你看弟弟长得跟父皇好像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楚梓茂又将话题转了回来,“父皇,你说是不是谁的孩子,就像谁呢?可是,儿臣觉得,儿臣跟您不大像!”

“你呀,跟你母妃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时候。睡着了那个撅嘴的样子,就跟你母妃一个样!”楚翊瑄抬手在楚梓茂的鼻尖上轻轻一刮,温和地笑着,“你看着弟弟,是很像父皇么?”

“父皇,一样呢!一样呢!”静元和容惠也吵吵了起来。

“那,父皇。梓泓弟弟长得像谁呢?我那天跟家曜去看了看。觉得他跟谁都不太像似的!是不是也有不像的兄弟呢?”楚梓茂歪着头天真地说道。

馥心听了这话怎能不心惊胆战,差一点就坐起来了!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不对头,皇上还会毫无觉察么?现在还不到大白天下的时候!今天这些话若是让白晓雪听了去。是一定会杀梓茂灭口的!她本能似的扯了一把梓茂的宫服袖子,厉声道:“胡说什么!弟弟还小,你能看出来什么!?再胡说八道,就让付老师打你手板!”一面说。馥心一面紧张地偷看楚翊瑄的表情。

楚梓茂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看那模样。真且是伤心委屈到了极点;紧接着静元和容惠也受到感染,竟一起放声大哭了起来。几个奶娘吓得周身一抖,赶紧上来各自护着自家的小主子们,生怕吵着睡着的宝郡王。可偏偏床上的梓赫竟是一副不受干扰的样子,睁着圆圆的眼睛还在往发声处看似的——刚出生还不满十二个时辰的孩子,竟有这样的做派。让楚翊瑄都有些吃惊。

“这孩子倒有些大将之风,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啊!日后必成大器。”楚翊瑄说完这一系列考语。缓缓站起身,“琳儿,你好好养着吧,朕在稷宫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馥心不能起身送他,便派了兰菱去送。她将所有人遣下,独独留下楚梓茂,厉声道:“梓茂,今儿这话,是谁让你说的?”

楚梓茂吓得周身一抖,更是坚定了馥心的想法,她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更是严厉地问道:“是谁教你的!快说!”

楚梓茂这才是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是……是家曜啦!”

什么!?韩家曜?这孩子,竟有这样的心智?馥心不敢相信似的瞪圆了眼睛,而后发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前因后果都说给母妃听!”

就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楚梓茂说得十分杂乱,可馥心还是听明白了:那天恒郡王降生,韩家曜吵吵着一定要去看看弟弟,两人便相约去给皇后叩头,又是央求了去看皇子。白晓雪正在兴头上,难免给这些小孩子显摆。韩家曜看了看这个孩子,就觉得不大对头,这孩子长相奇怪,不像白晓雪,竟也不像是楚翊瑄!

所以,韩家曜动了个歪脑筋,让楚梓茂就这么说。

馥心听罢,用指甲刮了一下头上的汗珠,赶紧再三叮嘱着楚梓茂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此事。梓茂虽觉得疑惑,却也听了母妃的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

整个月子养得十分烦闷,加上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馥心总是嚷嚷想要洗澡,兰菱也只好每天替她拿热毛巾擦一擦了。趁着宝郡王百日诞,宗人府将皇长子正式划归为禧妃海兰慧。

盛夏炎炎,毒日头耀得整个帝都长安似火焰山一般。正午过后,更是燥热出奇,连一丝风都没有。

皇宫静穆如斯,在这无风的炎热午后,更是焦灼异常。除了正在当值的羽林军,任谁也不愿意在太阳下面晒。

凤藻宫正殿上置了满满一缸碎冰,在这炎炎夏日里冒着徐徐的白气。殿内香薰风然,浅黄色的纱帐随风飘飘。凤藻宫主位,皇贵妃海馥心正慵懒地斜倚在铺了天南丝垫的贵妃椅上假寐。

兰菱跪在皇贵妃一侧,轻举粉拳为她锤捏双腿,脸上却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得意神色。良久,她见主子的如扇长睫微微颤了一下,便轻笑道:“主子,那‘弃选侍’已然在毒日头下面跪了快一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该让苏喜打出去了?她一直求见娘娘您呢,说是想让您开恩,皇长子已经不在了,他怎么能随便归名在其他嫔妃的名下?她哭着说,是她自己的孩子!”

“她若爱跪本宫的门庭,便叫她跪去。脱簪戴罪又怎样?又不是本宫让她父亲卖官鬻爵!也不是本宫让她堕掉妃嫔们的胎儿!”馥心合着眼厉声道,”叫苏喜给盯着了,若见她受不住了,快些抬回关雎宫,皇上公务繁忙,可见不得这些脏东西!”

“是,主子!只是……到底是一夜夫妻百夜恩,那弃选侍到底是与皇上风雨同舟,若是给皇上看见了……”兰菱似是还有顾忌,不由得添了一句。

“放心吧,兰菱,”馥心缓缓张开媚眼一线,露出的瞳仁竟带着水晶般妖娆的颜色,魅惑至极,”这个时辰,皇上且散不了朝呢!”

兰菱微怔,忽又佩服道:”主子圣明!”

圣明?馥心却只是摇头笑笑,又仰回贵妃椅中假寐,思绪却飞回了数十年前。

兰菱啊,我若是圣明,也就不会答应夫人进宫了……

她精神一下子聚拢忽而笑着:沈贞儿啊沈贞儿,你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了吧?本宫才不会同情你,因为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

这时,苏喜小跑进殿,低声道:“娘娘,那弃选侍热得中暑休克,已是昏倒了,要不要?”

“抬回去!休得脏了本宫的凤藻宫!”馥心冷笑一声,缓缓撑着身子坐起,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递给苏喜,“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刺进沈贞儿的后颈!本宫今日就要超度了她!”

“何必用娘娘的东西,这不是脏娘娘的宝物么?”苏喜低笑一声,“有我跟江玉李怀,她活不过明天早晨!”说着,他再次打了个千,快速推出萱漓殿。

“娘娘是要动手了吗?”兰菱忽然说道,“其实这件事,不是由夏修仪去做,是正好的么?”

“她是最后一招棋,也是我的王牌之一,现在打出来,为时过早了。”馥心又躺回贵妃椅中,继续让兰菱给她捶腿,“下一步,就该对付叶儿了。”

“还有皇后。”

得知沈贞儿突发急病死亡的消息,楚翊瑄还是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碗,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楚翊瑄甚至都没觉得烫。

死了!这个曾经是宸妃,自己的最爱,草原上唯一的伴侣,死了。这个十三岁就跟了自己的女人,狡黠,聪慧,貌美,爱犯点小脾气……可她死了,所有的这些属于她的标签,也一齐跟着不在了。

楚翊瑄想站起来,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提起狼毫毛笔,想为沈贞儿写一封辞藻华丽的悼文,可是,提起笔来,几次三番都是哑然。

一个墨点滴下,楚翊瑄才是发现自己脸上亦是挂满了泪珠。他从来不觉得沈贞儿的死会让他如此伤心——尽管当年他是如何的喜欢她,甚至为了她,才让登极行动被迫提前了整整两个月……

楚翊瑄竟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之时,一侧的姬威却是低声说道:“皇上怎么了?是弃选侍的事,让皇上哀愁了吗?”

“是啊,皇上若是心底不安,不如让选侍小主的位份还是回归宸妃吧!身后事,也能处理的漂亮一些。”付凝辉刻意说得平实,他撩起眼皮一角死死盯着楚翊瑄,脸上满是成分不明的意味。

“其实,选侍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朕再百年之后,也不想再见到她了。”楚翊瑄丢掉了笔,背合着双手起身,将腮边唯一的一颗泪珠擦掉了。L

  ☆、第144章 晨昏定省

馥心身边的孩子越来越多,这下又多了楚梓赫,她多少有些焦头烂额起来。新年之后,皇后突然提出要把楚梓茂交给海兰慧抚养,海兰慧还是欣然接受,馥心本没有当做一回事,知道楚翊瑄也点头同意,她才是有些慌了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梓茂交给海兰慧?馥心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梓茂,生怕他会钻牛角,可是事情迫在眉睫,瞒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呢?梓茂总归是有天会知道的,还会被抱走!

她以手支颐,靠在贵妃椅上,一脸愁苦地神色。

“皇贵妃,您是怎么了?”韩家曜的声音打断了馥心的思绪,她缓缓张开眼睛,冲着进了门的少年微笑——他已经十五岁了,明年开始,他跟梓茂,就要自立门户了,属于他们的承影宫正在修缮。

他跪在地上,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只是眼神流露出的完全都是他这个年纪决计不会有的机警。

“没人的时候,我还是喜欢你喊我珠儿姨姨。”馥心虚扶他一把,笑道,“家曜真是聪明呢!从小,姨姨就很喜欢你呢!你还记得宁妃吗?”

韩家曜脸上划过一丝陷入回忆的光芒,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他低头苦笑一声:“想起来又能怎样?姨姨,姑姑是那样要强的人,最终的结果,不还是一样吗?姨姨,有的时候,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做主。”

“其实,有些时候,你也可以做主的,对不对?就像前几天你也发现梓泓不大对头了,是吗?”馥心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知道多少。于是只能一点点试探他。

显然这个孩子知道的明明要多得多。听见这话,韩家曜摇头笑道:“姨姨还是要问我吗?其实,家曜知道的,姨姨也是一定知道的呢。”说着,仿佛是要确认似的,歪头道,“难道不是吗?”

馥心微是一颤。忽又笑了起来:“你果然都知道的!家曜。你不愧是宁妃的孩子!”

“姨姨,今天叫我过来,是想让我看着梓茂吧?过些日子。我们是要去禧妃娘娘那里了吧?”他忽然把头抬起来,死死盯着馥心,那双明亮的黑眼睛满是期许的意味,“刻意有人想让我传话给梓茂。说皇贵妃不喜欢他了,只喜欢梓赫。现在想把他找个养母把他推出凤藻宫呢!娘娘,这话我能说吗?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了!”

馥心不由得一惊,脱口便道:“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娘娘刚才不是试了试家曜聪明不聪明吗?现在,家曜也想让娘娘来猜猜看。”韩家曜恬然地微笑。脸上竟是一点对于的成分都没有。

馥心给这个小机灵鬼逗得莞尔,随后眼珠一转道:“是叶贵人那里的人吧!”

“娘娘比家曜要聪明多了呢!”韩家曜不由得拍手鼓掌,转而又是说道。“娘娘其实也不必生气,这叶贵人背后其实是皇后。皇后娘娘现在觉得娘娘您是个威胁。所以才这么做的。叶贵人,其实也只是个传声筒啦!”

馥心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般大胆,竟敢把一切都说透,她脸色不由得一沉,说道:“这话出了萱漓殿的大门,便谁都不能说起!要是让皇后知道了,难免又是一场大风波!”

韩家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是缓缓说道:“娘娘,我们隔日就要去钟粹宫,您要让家曜做什么事?”

“家曜,你是个好孩子,姨姨想好好赏过你,只是想让梓茂知道,姨姨最喜欢的就是梓茂了,不会因为梓赫的出生,就把他丢在一边的!”

韩家曜很肯定地说道:“娘娘不用担心,梓茂就是再伤心,最喜欢的,还是娘娘您呀!再者,禧妃娘娘跟您都是海家的姐妹,不会生出事端来的。”

馥心长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她没再说什么,这早慧的孩子,指不定会从这些末枝端倪看出些什么来,再生出事情就不好了。心里想着,就听见传旨的宫人到了,说皇太后有旨,皇贵妃诞育宝郡王有功,加之孩子众多,皇贵妃恐无心顾忌,楚梓茂交由禧妃海兰慧抚养;随后,第二道旨意也到了,晋贵人叶儿为美人。这道旨意,却是皇帝亲下的。

馥心多少有些吃惊,这非节非日的,为何要晋封叶儿?随后云岚才是进了殿讲述,这叶儿带着自家的楚梓萌在御花园玩耍,碰见了玉才人郑雯钰——她三言几语,便说叶儿跟自己犯颜,用才人的位份压她,无巧不巧的是,海兰慧正跟楚翊瑄逛园子,正好见了这个西洋镜,楚翊瑄一怒之下训斥了郑雯钰,还让叶儿越过了才人,晋为美人。

馥心听见这个消息简直气得要发疯了,这个郑雯钰脑袋里头是豆腐脑呀?竟在御花园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跟有皇子的宫嫔犯颜!她气得差点从贵妃椅上一跃而起,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气得满脸泛青,许久才是回归神道:“这下可好了,一直以来压着的事,总归是要被提起的,将来封个一宫主位,郑雯钰这个傻瓜看她还骂不骂的出来了!”

云岚偷笑了起来:“娘娘你还是不知道呢,玉贵人当时脸都青了!”

“你没看出来,我现在脸都青了么?”馥心很是无奈地笑了一声。

楚梓赫的百日宴后,差不多已是快入秋的时候了。馥心换上了质地略厚些的宫装,外罩了一件隐隐现金色的纱衣,换上了一套更加贴合她皇贵妃身份的首饰,打算今日开始与众妃一道,前去坤宁宫请安。

一早,馥心乘着轿往坤宁宫去,天气渐渐阴凉,这会子还是很湿寒的。遥遥见了坤宁宫,馥心竟还略有些陌生。廊子下的宫人还在静默地擦拭地板,兰菱扶着她下轿,众人才是丢下手中的活儿与她请安。

“都起来吧!”馥心摆了摆手,又见到正殿门前的白梨,含笑道:“韵榕来的早呀!已经进去了么?”

白梨小声答道:“小主昨个儿大约是吃了什么滑肠的东西,这会子正在后面呢!娘娘,早晨起来的时候,还真有点阴冷呢!没带一个斗篷来么?”

“不必的,本宫一向不怕冷。”说着,由白梨挑了帘,馥心扶着兰菱进了正殿,只见这里还空无一人,只有兰草独自擦抹桌子和器具。

兰草见着馥心,赶紧丢下手中的活迎上来:“皇贵妃万安!”

“是兰草啊,快起来!怎么就是你一个人做活儿呢?今儿是轮你的班吗?”馥心在右侧最首的位置落座,含笑道,“这么早,也够辛苦的!”

兰草先是没搭话,将一盏茶恭恭敬敬奉了上来,才是答道:“唉,娘娘您大约不知道吧!这活儿,一直是由我来做的!她们都看我老实,不让我贴身服侍皇后娘娘,又说我粗笨,老是在娘娘面前出丑。”

“是谁说你粗笨的,真是应该挨打呢!”馥心摇头一笑,接过茶盏就口一喝,微笑道,“谁说你笨,就该让他尝尝你烹的茶!这火候儿,水温,放茶的量,把握得如此精准,大约连本宫宫里的,大约都没这个本事把!这样凌厉的下人,本宫都想把你要去身边呢!”

“绣彩和绣绘总是说我笨呢……”兰草听她在夸赞自己,也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嚅嚅道,“娘娘您先奉茶,奴婢还有些活儿没做完呢!”

说着,她扭头去做事,再也不搭馥心的话了。馥心知道有些话还是点到为止的好,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辞,想着一会儿见到皇后能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陈韵榕已是挑了帘进了殿,看见馥心正端坐在那里奉茶,赶紧迎了上去:“姐姐已经到了!姐姐万安!”

“韵榕,你快起来!”馥心拉着她站起,与她并肩而坐,“刚才听白梨说,妹妹肚子有些脾胃不和,是吃了什么东西吗?可有叫太医过去看看?”

“别提了!昨个儿皇上宿在妹妹那里,说是大金川那边送来两百只活羊,让后宫都尝尝鲜。皇上大约是真的想了,让厨子刻意加了一个菜烤羊腿。妹妹吃了些,觉得真是不膻不腻,贪食了些,这不是才是惹得跑起肚来了,今儿早还没来得及传太医,才是吃了两枚蛋黄,喝了些二米粥,权作补肚吧!”陈韵榕脸上满是羞赧,又道,“姐姐可别与别人说起,妹妹只觉得丢人得紧呢!”

“咳,这人吃五谷杂粮的,还有不病的道理么?大约是羊肉没烤熟,妹妹又贪食了些,这才是诱了病出来。”其实馥心听见大金川的羊肉,忍不住生了些口水。想起那肥而不腻的甘美羊肉,馥心难免吞了口口水又道,“妹妹真是有口福的人呢!”

“一条羊腿,算不得什么口福吧!姐姐若是想吃,尽管去内务府讨要吧,咱们宫里,爱吃羊肉的宫嫔,只怕是不对呢!”陈韵榕没想到馥心竟爱吃羊肉,微笑道,“没想到姐姐也爱吃羊肉!”L

  ☆、第145章 人间惨祸

“呵呵,不都好那一口么?”正聊得开心,付羽瑶和燕柔嘉进了殿,两人与馥心见了礼,随后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付羽瑶笑道:“有日子没见妹妹了,瞧这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么?身段儿还是纤纤,看着跟十*的大姑娘似的!记得刚出月子,咱们姐妹才是见过,没想到妹妹恢复得这样好!”

“姐姐可真会说话呀!”馥心丝帕掩嘴噗嗤一笑,“虽知道是假话,可听着还是舒服得紧呢!”

“这话说的,倒不知敢不敢再夸你了!”付羽瑶佯作一怒,众人却一齐笑了起来。

聊着聊着,后宫嫔妃们一个个到了,到底是精心打扮过的,端的是脂香扑鼻,这里面要数郑雯钰打扮的最为娇俏玲珑,一袭水红色的新制宫装,悉心地用金丝滚边,领口一直到衣袂都以丝线绣着百合花,连料子都显得格外名贵——馥心不免心底冷笑,穿成这个样子,头上的步摇金饰且不说有没有僭越之嫌,就是这身贵重的宫装,也足以让众嫔妃心生嫉恨之意。别人不提,就说刚晋了美人的叶儿,眼神之中便满是不屑的意味。

真是个蠢货啊。馥心暗暗骂着,却听后面有人高声唱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嫔妃一起起身福身下拜,见白晓雪由一众宫人引领着,浩浩荡荡进了正殿。白晓雪今儿穿金黄刺眼的挑丝宫装,领扣是金的,一直扣到了颈下,显得格外恭正肃穆,她擦了很多粉,跟像是刷墙似的。眼妆和唇色选的也都是最耀眼的颜色,让人看了之后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馥心看着她豪华的衣饰,竟有种眩晕的感觉。

“皇后娘娘万福圣安!”一众嫔妃高呼道。

白晓雪冷着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缓缓登上凤座,先是整理衣饰和坐下后弄皱的衣角,才是徐徐说道:“都起来吧!”

馥心不明白。为什么再见白晓雪后她会变成这样一个盛气凌人的模样——或者。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吗?

只见产后的她略是丰腴,从前纤细的腰肢和尖尖的下巴都不见了,这样的她显得比馥心还年长似的。加上又换了一副妆容,馥心有种看到大姐大的错愕。发愣之间白晓雪已经已是将矛头转向了她:“皇贵妃,本宫这些日子虽是在休养身子,耳朵却也没闲着。是有人向你说起,本宫的孩子长得既不像本宫。又不像皇上,是吗?”

馥心听这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的天,这是谁跑去皇后面前出卖了我!?瞪圆了眼睛的馥心看着白晓雪。半晌才是起身说道:“皇后娘娘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嫔妾从来没有说过这等不肖言辞!”馥心转念一想,既是皇后这样问起了,一定是已经有人跑去她面前嚼了舌根。否则做贼心虚的她,断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继而她竟壮着胆子回应道。“皇后娘娘,即便是真有人说出这等言辞,也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您贵为天下之母,又何苦来跟这些人置气呢?您这般恼羞成怒,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事儿是无风不起浪呢!”

这白晓雪在她眼里其实还嫩的很,宸妃当年在她面前横得活似螃蟹成精,不也一样被废了位份,病痛交加死在关雎宫么?况且这白晓雪多年不得宠爱,不过是因为皇帝想要借助她白家的位高权重,加之因陈韵榕郑万姝的较量使得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两人势同水火,为安定白家和稳定后宫的权宜,楚翊瑄才是让她做了皇后……如今她偷偷犯下这走影儿的罪过,竟敢公然挑衅其自己来了?馥心不由心底冷笑——这白晓雪也不怎高明吧!

白晓雪气得急了,一拍凤座上的绣枕正要发火,一侧的叶儿却是笑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咱们姐妹才是相见不久,何必要这般置气呢?可是别恼了,没得气坏了身子!”

白晓雪冷笑一声,却再没搭理馥心,也不打算让她就坐,继而又道:“再过些日子,就是白帅班师回朝的日子了!”

一句话说毕,这些在座的宫嫔皆是一片恶意奉承之声,巴不得在白墨轩兄弟还朝之时跑上去捧那马磴子。只有付羽瑶和陈韵榕依旧保持着一副庄容,而燕柔嘉简直是烦透了!一脸的不耐烦,要不是碍着面子,早就拂袖而去了。

一气儿话说完,皇后坐得倒是有些倦了,一直站在座儿前的馥心业已丧失了耐心,她刚准备要说什么,白晓雪忽是冷笑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馥心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她就被面前的惨景吓得退了一步!一众嫔妃更是吓得齐齐惨呼“啊”了一声,胆小的田茉昔竟是一下子就昏了过去!——被两个大力太监拖上来的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从这“人”的衣着上看,这是某宫的宫女,身材娇柔,手脚都被斩断了,眼睛被残忍的挖出,双耳大约也被刺聋,从耳蜗之处,还能看到盈盈的血渍,嘴巴被细密的针脚缝了起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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