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雪歌抢着说道,“十五爷在军中受罪,好不容易回家舒坦舒坦,你们便见不得好吗?还不赶紧滚?”
楚彦熙懒懒地看了一眼雪歌,又懒懒地看着珠儿,却是哼笑一声道:“你先起来说话。”见珠儿战战兢兢站起身,笑问,“言语睡不着?你怎么这时候才过来?”
珠儿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目光,呶呶道:“珠儿不敢搅了爷的兴致……可是,珠儿看着侧夫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心疼得不行,这才斗胆过来求爷的。”
说到这儿她又想跪,给柳芽儿拉住了:“十五爷,这丫头是我带进来的……妾身斗胆说一句,侧夫人身子病弱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如今怀了孩子,只怕更是内外交煎。请十五爷垂怜侧夫人!”说着,柳芽儿跪倒在地,深深叩了三个头道,“柳芽儿替侧夫人和小公子叩谢您!”
楚彦熙脸色并不好看,定了一会儿,他冷笑三声道:“你们胆子不小呵,竟敢扰了我的兴致,都给我滚出去!”
珠儿噗通一声跪倒,朗声道:“十五爷,请您不要怪罪柳姨娘!这都是珠儿想要来求您的!”
“今儿的板子先记下了,都给我滚吧!”楚彦熙狞笑一声,吓得珠儿柳芽儿不敢再多话赶紧退了出去。
出门之后,柳芽儿轻叹口气,听着房里又传出箫声歌声,摇头道:“爷怕是在兴头上,这个时候不好打扰。只是可怜了侧夫人和小公子。珠儿,若侧夫人睡不着,你给她讲讲故事吧,大概能睡着。”
“还有还有,”见珠儿要告辞,柳芽儿拉住她的手,“睡不踏实的弱症其实很好治,你去买一点薰衣草兑到洗澡的香汤或者泡脚的汁子里,睡前再喝一杯加了糖的牛乳,坚持一段时间一定能好的。如果侧夫人试过了还不好,你拿生姜搓侧夫人的照海穴,申脉穴和三阴交穴。”说着,见珠儿略带点吃惊,柳芽儿又苦笑着说道,“当然,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柳芽儿神色很是黯淡,却也不再看珠儿的表情,一侧身回房去了。留下珠儿一脸疑惑。回房之后,韩言语已然坐了起来,见珠儿一脸怏怏,安慰她道:“没事,我今儿白天睡多了。珠儿,你来陪我聊聊吧!”
珠儿多少有点泄气,撅着嘴走到韩言语身侧道:“姐姐,为什么这样呢!十五爷怎么能只顾自己高兴,不管你跟孩子了吗?”
“这不是不唱了吗?”韩言语笑着把珠儿拉到身边坐下——果不其然,珠儿光顾着不高兴,竟没注意到歌声箫声都没有了。她揽着珠儿亲昵地说,“好珠儿,你事事为我考虑,即使我夜夜睡不着觉,有你陪着,我也开心。”
“姐姐,你说柳芽儿跟我说了几个偏方,说是治不眠的。”当下,珠儿把柳芽儿说得转给韩言语听。
韩言语听了,却是摇头叹息道:“真是造化弄人——卿本佳人,奈何只做个姨娘唉!”
珠儿微微一怔,问道:“姐姐,难道柳芽儿说得都是好方子吗?”
“《灵枢》有云,‘阳气尽,阴气盛,则目暝;阴气尽,而阳气盛,则寤矣。’难得柳芽儿还能记住这几个穴位,怕是个有心的姑娘吧!”韩言语悉心给珠儿讲解,“薰衣草牛乳都有安神的功效。我睡不着,倒是可以用一些。”
适才珠儿在三房徘徊,总觉得趁着爷在兴头上,去禀了韩言语的事说不定会讨顿打。后来柳芽儿看见了,主动请缨带着她进去,还替韩言语说话——虽然珠儿并不知这些九转曲肠的华族人是什么意思,但隐约也有些感激之意。如今听了韩言语说来那些方子都是疗病的好法子,不由得彻底感激柳芽儿。
“姐姐,这柳芽儿不是跟夫人一伙儿的吗?为什么这么帮咱们?”珠儿把刚才的事一股脑都与韩言语说了,心中疑惑不解的很。
韩言语也不明其理,摇头道:“柳芽儿的性子倒是比雪歌好很多。三房的正屋被占了,燕婉和蓝茵也是先被雪歌挑了。我听说,三房的好东西有什么紧着雪歌,柳芽儿也不会多说什么——若不是装出来的,就是心机太深,你我都看不出来。”
珠儿无声地点头,良久,又道:“那,那我们可要小心一点了。”
“这会子我还真有点困了,珠儿,你扶我睡吧。”周遭静了下来,韩言语倦意上来,懒懒地伸手,珠儿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不多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一连多少日子,楚彦熙均是宿在三房,有那么一两次宿在柳芽儿房,其余都是在雪歌哪儿。如今府里都知道这位雪歌姨娘是新宠,巴巴地都去三房巴结上了。连蓝茵燕婉在厨房讨点心吃都硬气了很多。
燕琳若知道后,带着雪歌出门做衣裳打首饰,还刻意调高了雪歌的份例。自打韩言语有孕之后,来二房巴结的人络绎,如今又都跑去三房了。最叫珠儿生气的是郝威,这几日做事又漫不经心起来了,有几次还偷着跑去燕琳若那里,试口风能不能调去三房。气得珠儿去韩言语身边告了一状,谁知侧夫人只是一笑,只是说了句:人往高处走嘛。
眼见得开了春,韩言语身子倒是渐渐显了,人也开始犯懒。争暖的春燕回了廊子下的巢,院子里也显得有了生气。二房的那只画眉鸟也送了回来,珠儿还是把它挂在了原处——听说画眉学舌不比鹦鹉差,珠儿整日便拿着吃食教它“请侧夫人安,请小公子安,请十五爷安”之类的话,鸟语逗人,韩言语倒是比前些日子笑容多了些。
“烦得很,一个破侧室,整日还要晨昏定省!”老远,雪歌的声音传了过来,珠儿蹙着眉望过去,只见她穿着一袭新裁的骑马装,头发全体盘在脑后,模样倒是英姿飒爽。一侧的柳芽儿还是穿着她平日常见的那身嫩黄衣裙,悄没声地跟着。雪歌一面走一面骂道,“一个侧室,还摆这么大架子。今儿咱们十五爷还带我去燕郊骑马呢!误了时辰怎么好!”
“哟,这不是十五爷近来最宠爱的雪歌姨娘吗?”白玲一面在围裙上净手,一面尖声尖气地冲着雪歌遥遥说道,“奴婢请雪歌姨娘的安!打扮得好啊,这是要跟谁去骑马啊?”
“跟咱们爷呀!只可惜呀,侧夫人没这福气啦!”雪歌口吻中满是咄咄逼人,“哟,白玲姑姑,二十板子可还好受?爷不是为个丫头打了你吗?”说着,她看到廊子下饲喂画眉的珠儿,慵懒一笑,“瞧,这人呢,真是不经说,不是那个丫头吗!”
第025章 挨打
更新时间2014-6-14 12:36:46 字数:3114
一听此话,白玲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她一面啐一面狠狠回房,遥遥还能听见几句小人得志之类的话。雪歌狞笑道:“看我怎么治她。”
“姐姐,莫误了时辰!”柳芽儿小声提醒着,“在夫人那里已然耽误了好一会儿了,若在磨一会子,只怕爷要等不及呢!”
“就是,为这些臭婢子误了晨光,才不值得呢!”雪歌咧嘴一笑,不理珠儿的请安问候,而是大大咧咧地问,“侧夫人呢?”
“两位姨娘请回吧,侧夫人这会子还睡着呢!”婵娟挑起门帘一角,堆着一副笑脸应付着。
“知道了,侧夫人就睡着吧!”雪歌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柳芽儿则是对着韩言语房门深深一个万福道:“妾身请侧夫人的安!婵娟姑娘,若没其他事,柳芽儿这便去了。”
“柳姨娘慢走!”婵娟珠儿同时道。
其实韩言语早就醒了,只是见那雪歌张扬,看见她也是生气,不如让人打发走了算了。珠儿见她眉宇间带着忧愁,忙道:“侧夫人,家里养的那只画眉给送回来了,我正教他说话呢!比鹩哥还聪明呢,它爱跟我说话!”
“廊子下入了夜冷,记得把它端回来。”韩言语愁容依旧,出神地盯着梳妆台上的玉簪。许久她喃喃着一首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珠儿知道她愁得是雪歌入府之后,楚彦熙再没来过二房——眼见得雪歌得宠,连一个屋檐下的柳芽儿也跟着沾光。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去闹去争,她实在拉不下脸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珠儿知道她心情糟透了,便央着她去逛花园子。渐开了春,池塘破了冰,柳树冒出了嫩嫩的绿色,倒是格外喜人。阳光暖暖的,让人很是舒服。韩言语心情略好了些,还又念了几首诗给珠儿婵娟听。
只见园子的水榭中,燕琳若不知在高谈阔论些什么,柳芽儿坐在她对面,红绿双姝陪伴在侧,素衣给柳芽儿轻轻揉肩。
“哟,那不是妹妹吗?快来坐!”燕琳若眼尖,看见了韩言语便大声喊她。韩言语见状,只得带着珠儿婵娟进了水榭。先是见了礼,柳芽儿起身也万福道:“侧夫人安!”
“两位妹妹就别客气了,都坐着吧!绿芙,去给侧夫人端一杯牛乳暖暖身子!”燕琳若咯咯咯笑着,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今年春天来得晚了些,只怕再过些许日子,花都要一起开了呢!”说着又转向韩言语笑问,“妹妹近来身子可好?我呀,最近忙着给雪歌柳芽儿打首饰做衣服,竟忙昏了头,没顾得上妹妹!哎呀,妹妹身子可见长啊,快三个月了吧!”
“回夫人的话,三个半月了。”韩言语笑盈盈地答道,“近来倒是觉得身子好些了,只是总爱犯懒——想必是夫人的补汤补药好的很,身子这才见好了呢。”
燕琳若亲热地执了韩言语手,一面拍她手背,一面喜笑颜开:“这就好了!也不光是补汤的效用,只怕是妹妹的孩儿贴心着意,舍不得娘亲怀他受罪,这才静静的。”若不是早知道燕琳若的行事作风,珠儿还真以为她是个热情诚意的好夫人呢。可是她想到燕琳若一向面热心狠,不由还是觉得背后阴瘆瘆的——光看着燕琳若的笑脸都透着一股寒气。
“夫人所言极是,妾身也觉得孩儿贴心。”韩言语微欠欠身笑着应道。她转脸看看柳芽儿又笑道,“柳芽儿,今儿你怎么没陪雪歌一道骑马呢?”
“回侧夫人的话,十五爷邀了雪歌,却没邀妾身。”柳芽儿不卑不亢,也不带一点情绪,“再者柳芽儿不会骑马——笨得很。”
“妹妹你要说笨,我们就无地自容了!”燕琳若忽然发出一串笑,“韩妹妹你不知道,柳芽儿古筝琵琶弹得极好,一手梅花小楷写得那叫一舒服——要不是亲眼见了,我还真不信呢!往后啊,我往娘家捎带书信,可要求着柳芽儿动笔了!”
“夫人您太客气了,柳芽儿可不敢当。”柳芽儿低头脸红,一门心思舞弄着衣带。
“妹妹,有件事差点忘了。昭仁公主诞辰,皇上赏了一批时鲜水果,说是从云州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这不是在府里冰室放着,待会儿叫红蕊带着珠儿去取一些吧!尝尝鲜!”
“谢夫人的美意了。那,珠儿,你留下。”说着,韩言语起身万福道,“夫人,妾身觉得身子乏得很,便回去休息了!这便少陪了!”
燕琳若赶忙起身,执着她手安抚了好一会子才依依送出水榭,遥遥还在叮嘱婵娟要多多注意韩言语的身子等等。啰嗦了好一会,见韩言语主仆消失在视野之中,满脸的笑容一瞬间如风中云雾般消散,语气刹那间厉戾:“贱人!”
“夫人何必气急呢。”柳芽儿在她身后缓缓站起身,“她也是可怜人。这几日,也给雪歌姐姐气得够呛,只怕已动了胎气呢!”
“可怜人?你还可怜她?他日若生下个公子,只怕身份就要越过我了!”燕琳若手指一个个点过水榭的诸人,咬牙切齿道,“到那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珠儿双手交叠在胸前,规规矩矩低着头站在一侧,连大气也不敢喘。可即便如此,燕琳若还是注意到了她,又阴又冷地来了一句:“珠儿,随我来!”说罢,红蕊绿芙一左一右伴着她往冰室去。
几人绕过池塘,红蕊左右一个梭巡后,领着燕琳若走近一块抱石之间,若不细看,谁也不能发现这里还有一道入口。
绿芙取了火,几人顺着光拾阶而下。眼见得隐约可见有丝丝的白气冒出来。温度变得越来越低,仿佛又回到了寒冬腊月——冰室之中不仅存了许多巨大的冻方冰块,还有许多不在时令的水果蔬菜。
说是冰室,这里空间却大,脚步轻踏倒还有回音。珠儿不觉得存些水果蔬菜需要这么大的空间,正在纳罕,燕琳若忽然回身,在狠狠扇了珠儿一巴掌。
小小身子的珠儿怎么受得了这一下,登时一跤坐倒在地,粉嫩的小脸突突直跳,已然肿了起来。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燕琳若言辞狠戾,看这样子扑上去咬一口珠儿都说不定。
珠儿拼命忍住眼泪,返身过来跪在燕琳若脚下,可身子却难以控制,已然抖索成一团。红蕊蹙眉咬唇,眼中满是不忍,可绿芙半仰着脸,却带了几分嘲弄意味。
“奴婢该死!”良久珠儿才从齿缝中挤出这四个字。
燕琳若狠狠骂道:“你是该死!本夫人让你去做什么了?你倒还是真去实心实意伺候那贱人!还为她去求了十五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奴婢不敢!”珠儿俯首在地快速答道,“珠儿有话要说,请容奴婢上禀了,再处置奴婢不迟!”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燕琳若不耐烦到了极点,她懒懒看着指尖涂抹的朱红色蔻丹,口吻又冰又冷,“若有半句虚言,珠儿,你知道下场吗?”
珠儿惊恐到了极点,长舒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娓娓道:“夫人,您想,雪歌姨娘是十五爷新宠,正在浪尖上。阖府上下,除了夫人您,谁敢与之比肩?她韩言语不过是个侧夫人,算是个什么东西?奴婢这番去十五爷面前求了,亦是为夫人做事!韩言语仗着有孕,胆敢惊扰爷的雅兴;又惹了雪歌姨娘——夫人您想,她这般恃宠而骄,恐怕气数也要尽了!再者,雪歌姨娘会不记这笔账吗?想必更会为夫人办事!除了这贱人!”珠儿话虽如此,心中却在滴血。为了活命,她不得不说一些违心的话。
燕琳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旋又消失,她厉声道:“这话说的真不老实!绿芙,给我教训她!”
珠儿大惊,只见绿芙从袖筒里抽出一块木尺,一手扯着珠儿头发,一手狠狠扇向珠儿的嘴唇。只听得啪啪连声作响,犹如春节的鞭炮。珠儿的口唇立时肿了起来,不断有鲜血涌出。巨大的痛处令珠儿泪流满面,可她不敢争辩——这个时候越是争辩,越是得挨打。
红蕊不忍,轻扯着夫人的振袖,轻声道:“夫人,请您手下留情——珠儿毕竟是长孙殿下赏过的……若下次殿下入府做客,见她破了相,只怕是……”
燕琳若一怔,忙冲绿芙道:“够了!”
“噗!”珠儿喷出一口血,歪倒在地上,她痛得自己爬不起来,浑身发抖中几乎要晕厥过去。
“珠儿,实心为夫人做事吧!”红蕊俯下身子轻声道,“今儿夫人只是小小惩戒你一下——隔日夫人便不会有如此好心能饶过你了!”
珠儿双手紧紧抠着地缝忍住疼痛,拼了命复又跪好,竭力点头称是道:“是……是!谢夫人不杀之恩!”
“本夫人才舍不得你死呢,珠儿!你是这样漂亮,杀了你,长孙殿下也会舍不得,不是吗?”燕琳若弯下腰,伸出白净细长的手指轻抚着珠儿的脸颊,“所以,你要听话,懂吗?”
第026章 长大
更新时间2014-6-15 9:48:25 字数:3035
珠儿硬忍着眼泪不想哭出来,可是,大滴大滴的泪水还是顺着脸往下流,她强勉着点头应道:“懂了夫人!珠儿……珠儿一定听话!”
燕琳若这才笑得开心,摸了摸珠儿的头发道:“这才乖!行了,你这脸,回去怎么跟那贱人说?”
珠儿忙道:“奴婢,奴婢说,是冰室里头滑得很,不小心摔的!”
“不,你要这么说……”燕琳若凑近珠儿耳际,小声耳语几句,说罢,她由绿芙扶着,先走出冰室。
“珠儿,你不要紧吧!”红蕊赶紧捡起一块碎冰贴在珠儿红肿的嘴唇上,“别动,这样可以止痛的。”
适才珠儿挨了打,强忍着没有哭,但如今红蕊软语安慰,珠儿一下忍不住,哇得一声扑到她怀中失声痛哭。
“不哭了不哭了。你很疼吗?”红蕊轻拍着珠儿的后心,轻声安抚道,“没事了,一切都会好了!没关系的,珠儿,一会儿我去拿一些夫人常用的云州白药来,肯定不会让你留下难看的疤,你放心吧!”
“红蕊姐,为什么呢!珠儿不过是想活着……”珠儿哭得极为伤心,倒不全是因为伤痛。她难过的是,为什么自己仅求着能活下去,却会得罪了夫人,若不是刚才红蕊求情,只怕自己就要给活活打死在这冰室里。
红蕊一直软语安抚,良久,珠儿才止住了哭泣。红蕊这才牵着珠儿手道:“夫人的性子,你已经知道了。以后你该怎么办,我想以珠儿你的聪慧,不必我教了吧!”
“红蕊姐姐,我不想害侧夫人,更不想害她肚子里的孩子!”珠儿垂泪,紧紧回握着红蕊的双手,“姐姐,侧夫人是个很好的人,她教我识字,教我读书,还送了我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我素日的穿戴也比许多人好很多!侧夫人对我很好,不知道这是不是华族人所说的恩重如山——姐姐,侧夫人对我好,我却害她,那我太没良心了!”
红蕊摇头道:“珠儿,这些日子,夫人早就看出你的穿戴打扮要比之前好很多了,她已经生气很久了。她已经估计到了你被韩言语收买。夫人最介意的就是朝三暮四。珠儿,你要想在十五皇子府生存下来,就必须靠紧夫人这棵大树,否则……”红蕊却不往下说了,取了一只小篮子捡了许多各式水果递给珠儿,“得了,我也不说什么了,该怎么样,你自己考虑吧!这儿有水果,你给侧夫人带回去吧!”
珠儿心下难过,提着水果篮子往二房走。口里的血虽然止住了,但嘴里的味道还是腥腥涩涩的。她一路低着头,不想让人注意到挨了打。回了二房急急把水果交给了小厨房,一路跑回房间面朝里面躺下了。
快到晚上,叶儿回来了,红蕊给了她多半瓶药,告诉她帮着珠儿上药。叶儿急急忙忙跑近道:“珠儿,你怎么样了,听说你挨打了?让我看看!”
一听是叶儿的声音,珠儿又升起好大委屈,顿时泪流满面,她却不回身,只是哽咽道:“姐姐,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红蕊姐姐给了好些药呢!”叶儿硬把她抱起来,见珠儿口唇肿得好像一串樱桃,不由也落了泪,“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下手也忒狠了!”
珠儿不言,只是流泪。
叶儿长叹着气,一脸心疼地给珠儿上药。珠儿一面垂泪,一面轻声道:“姐姐,我成了这个样子,只怕是不能贴身伺候侧夫人了,请姐姐帮我告假,好嘛?”
“自是要去告假的。你这个样子,将来留下疤痕怎么办呢!”叶儿还是又气又愤,“这是谁这么手重啊,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况且,你这么漂亮,脸打花了多可惜啊!”
自打来了长安,有许多人盛赞珠儿的美貌。珠儿并不认为自己有多美,但她隐隐觉得,这个美丽的脸孔,却给她增加了很多烦恼和数不尽的麻烦。如果珠儿真的能选择,她宁愿自己生得普通一些。想到这里,珠儿垂下头,满面沮丧。
“珠儿,你一定饿了吧,差不多该传饭了,我一会儿给你端进来吧!”叶儿给她上好药之后说道,“我叫小孙给你留了点心。”
听到小孙,珠儿心中微微一颤,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叶儿正要说什么,却见韩言语在婵娟的陪伴下,略带几分忧伤走了进来。叶儿先是一惊,并未说什么便敛容退下。
“珠儿,你怎么样?”韩言语见珠儿被打,心疼得不行,一步赶一步走近坐到她身侧,“好好的,怎么就掌嘴了呢?为何打你?”
珠儿想起燕琳若的命令,垂头低声道:“夫人凭白训了个由头便要打我——怕是为了那夜,我去三房为您求情的事。”说罢,她又添了一句,也是燕琳若交代的话,“听说为这事,柳芽儿也挨了好一顿训斥呢!”
韩言语蹙眉,紧紧咬唇,许久才又道:“夫人这也是打我呢。”她抬起干净的玉手轻抚着珠儿的脸颊,轻轻一叹,如若秋叶落索,“唉,珠儿,让你受苦了!”
珠儿抬起眼出神地看着韩言语,却是摇头又道:“珠儿不苦。韩姐姐,只怕以后要更小心了!”
韩言语无声地点头称是,转而又冲身后的婵娟道:“上次哥哥给捎带的玫瑰玉露还剩了两瓶,一会儿都拿来给珠儿。你抽个空再回一趟娘家,让府里置办些好的珍珠粉——可别让珠儿留下疤痕,那便可惜死了!”
“是,侧夫人!”婵娟屈膝行礼,轻声应着。
韩言语一手轻握着珠儿的手,连续拍了几下道:“珠儿,你歇几日吧。好生养着,我房里还有红豆和叶儿。得了,你这便休息吧!”
“韩姐姐,我想读那本楚辞,不知可以吗?”珠儿发问。
“行,一会儿我让红豆给你送来。”
※※※※※※※※※※※※※※※※※※※※※※※※※※※※※※※
夜风强劲,吹得燕琳若内室金红两色的浮影惊呼呼作响,如海上的浪花。珠儿穿着白色的寝衣,怀抱着枕头,望着正在熟睡着的燕琳若。她全身着大红寝衣,颜色亮的叫人眼痛,衬托着脸蛋更加白净清晰,容姿姣好。
珠儿一个劲儿抽泣着,满脸委屈的泪水,燕琳若缓缓睁开眼睛,睡眼稀松地懒懒说道:“你怎么了,珠儿?”
珠儿跪在床边,哭得更伤心:“夫人,我留下了疤痕,很丑很丑的疤痕,跟婵娟一样,再没人喜欢,再没人看了!”
燕琳若笑颜如花,轻抚着珠儿满是眼泪的脸孔:“别傻了珠儿,你怎么会丑呢?你有黑水晶一般的眼睛,玫瑰一般的脸孔……哎呀,你脸上的是什么,快让我看看……”燕琳若忽地捧起珠儿的面颊,对着月光。燕琳若面色扭曲而恐怖,言辞厉戾:“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满脸全是疤痕,真的很丑!你太让我伤心了!你这个样子还怎么能进宫?怎么能为十五爷做事!我白白养你一场了!”
燕琳若的脸一瞬间变得好似妖怪,又寒冷如冰:“没用的人,统统都得死!”她忽然掐住珠儿的脖子开始用力,珠儿惊恐地睁大眼睛。
珠儿疯了一般地挣扎,试图摆脱燕琳若钳子一般冰冷的手……
珠儿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惊坐起来。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只有叶儿在对床上沉睡,四下一片死寂。她意识到刚才仅仅是梦,长舒了一口气,可是一瞬之后,她又真的伤心地抽泣起来。珠儿突然觉得手指间黏黏的很是难受,她抬起手,借着微弱月光观察着……她看见自己的手上鲜血淋漓,身下也已被血浸湿一片。
“啊!”珠儿忽然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
叶儿忽然给惊醒了,她揉揉眼睛坐起来,见珠儿满脸是泪并带着不小的惊吓,赶紧穿鞋跑过来:“珠儿,你怎么了?”
“血血……”珠儿指着床单,声音都给吓得变了调儿。
叶儿低头,又看了看珠儿的衣裤,却是噗嗤一笑:“我道是怎么了呢!嗐,珠儿,你长大了,是个姑娘啦!”
“什么?你……你也……”珠儿瞠目结舌,不知道什么意思。
“跟你说了也不懂……反正,反正女孩子都要这样的!”叶儿也说不明白,索性一歪头道,“反正,白玲姑姑跟我说的……我那次才吓人呢!整个床都红了呢!”
珠儿隐隐觉得羞涩,不由得红了脸小声问:“那,那怎么办呢?”
“床单卷了,赶紧洗了去啊!你不会是想让姑姑骂你吧?弄成这样!”叶儿一抄手,把珠儿从床上拉起来,赶紧动手把沾染了血渍的床单被单卷起来抱走,“你去拎水,我来洗,姑姑还说了,这几日就不能碰冷水吃冷东西了啊!不然会肚子痛的!”
叶儿一面小声叮嘱着一些注意事项,一面悄悄端着盆子出了门,珠儿羞红了脸蛋跟在她后面,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第027章 送礼
更新时间2014-6-16 10:42:19 字数:3077
春暖花开,一场绵绵春雨之后,二房所有的丁香一齐开了花,燕巢里的小燕子叽叽喳喳,连那只画眉都较前几日欢畅了许多,见了人便高声问安。
珠儿将养了几日,脸上渐渐消了肿,只是迎了风还会流泪,便躲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这些日子都是叶儿在照顾她。珠儿拿着一本楚辞读得兴起,借此还认下了很多字。她坚持每天练字读书,进来倒是长进了不少。
“珠儿,你听说了吗?”叶儿一面在铜盆中净手,一面道,“柳芽儿也怀上孩子了!听说有一个多月了——害喜害得不得了,晨起给夫人请安,吐了一地,夫人倒是没生气,可是雪歌不让了,说是污了夫人的清净,要打她,被劝住之后发了好一顿脾气呢。”
珠儿瞪大眼睛满是惊诧,她轻轻放下书本和毛笔,低叹道:“雪歌这么不讲理吗?夫人都没怎么样,她发什么火啊?”
“她气柳芽儿运气好啊!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她宠擅专房,咱们爷只要回府,基本就宿在她房里——她没消息,柳芽儿却有了。”叶儿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觉得实在是解气得很,“雪歌一向人缘坏,大家都在议论她呢,说这狐媚子准得气坏了,更得整日整夜缠着十五爷呢!”
“是吗……”
叶儿连连点头道:“正是呢,连蓝茵都不喜欢雪歌,说雪歌对她非打即骂,梳头发不小心碰疼了都要发半天脾气呢……燕婉姐姐脾气好,倒是不说什么,蓝茵却不行,雪歌房里大半的事情,都是她传出来的呢。就早晨还说,踢翻了房里焚香的炉子,灰扬得到处都是,更把她气死了。”
“柳姨娘人不错的。”珠儿对雪歌不予置评,只是淡淡说着,“上次给了几个方子,侧夫人用了睡得实了些。对了,叶儿,我想去看看她。”
“看谁?柳姨娘?”叶儿微怔,“你看她干什么?”
珠儿站起身牵过叶儿的手:“走,问过侧夫人去看看她。”说着,两人并排去问了侧夫人意思,韩言语说常见柳芽儿穿黄色,就让珠儿去自家库房找了一匹嫩黄色的缎子送给柳芽儿。
上次珠儿漏夜跑来三房,着着急急的,也并没有看清这里的环境。今儿一见,珠儿只觉得三房较之长房二房却是简陋的很了,甚至还不如自己的房间。这会子雪歌陪着夫人到花市赏花,正巧不在。珠儿先是找见了素衣,问了柳芽儿情况,这才跟着她一块进房。
柳芽儿的房间不比燕琳若韩言语,甚至连雪歌的房间都差得很远。只是个偏屋,想必到了夏天,上午晚上不见阳光,甚是阴冷,下午却毒毒的晒,准能热得脱皮。这里的布置比珠儿的房间还要简单,不过也能看出柳芽儿爱整洁,所有的东西规制得整整齐齐。窗帘洗得雪白,被单还罩着粗布。
她低着头正在炕上做针线,见珠儿叶儿来了,颜笑盈盈地起身道:“哟,这倒是稀客呢!快来坐!”
珠儿叶儿上去问了安,却给柳芽儿拉着到炕上坐下。柳芽儿叫素衣去倒茶,笑问道:“侧夫人可好呢?今儿身子实在不爽利,不敢打扰,这不是叫紫茉去回话吗?”
“侧夫人惦记着呢,这不是听紫茉说了柳姨娘的事,叫奴婢去库房找了匹料子来!”珠儿把布料放在炕头的小桌上,“侧夫人记得柳姨娘喜欢黄色,特意叫奴婢取的,姨娘看看可合心?”
“我很是喜欢呢!珠儿,记得回禀侧夫人,就说妾身多谢侧夫人的赏赐了!”柳芽儿摩挲着衣料,笑得越发开心,“人说侧夫人娘家是江南织造出身,今儿真开眼了,这么好的料子,我见都没见过呢!”
叶儿忍不住嗤之以鼻:“这才是小家子气呢,不过是匹浅雪缎子,又不是什么出彩的玩意。要是给你一匹贡缎,你还不美上天去啊?”
“叶儿!”珠儿打她的手叫她住口,转而又冲柳芽儿道,“柳姨娘您别在意,叶儿心里有话一向不憋着。”
不知是珠儿的错愕还是怎的,她发现柳芽儿眼角竟有一丝晶莹。柳芽儿哑然甚久,叫素衣把衣料收起来,这才轻声道:“叫两位妹妹见笑了。唉,我自幼被卖到天香馆,鸨母见我老实,请了师傅细细的教我——可是我笨,怎么也学不会,于是挨了很多打……”说着,柳芽儿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倒是学会了,只是进了豪门,不开心的事越发多了。”
珠儿灵机一动,转而道:“柳姨娘不必忧愁,这下您怀了十五爷的骨血,以后便能出人头地了,将来也有个依靠不是吗?”珠儿知道这两个侍妾入府以来,雪歌一直压着柳芽儿,从占屋子到挑侍女,从领份例到每天传饭,雪歌无时不刻争强好胜,把柳芽儿欺负得够呛。珠儿想,如果柳芽儿能生个男孩子,定会扶为侧室,如果能够拉拢了柳芽儿,侧夫人岂不是多一重保障吗?
叶儿想得却是,这柳芽儿就这脾气性子,将来即便生下个男孩子被扶为侧室,只怕也是个软柿子。就这样的,下人跟着都得吃亏啊!
上次素衣去领月例银子,还看了陶晏总管好大一通脸色,连领自己分内的月例都是这样,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而蓝茵燕婉却因为主子的得宠,都算半个主子了。这些下人早就见惯了拜高踩低,韩言语是侧夫人,见十五爷少宿在她那里,一个个还变了脸,更不用提入府就少得宠爱的侍妾柳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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