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婢妃.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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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怎么这样讨厌,没完没了呢!”叶儿抱怨着,起初柳纤惠坐的马车上有楚翊琰楚淑桐,还有三个奶娘,现在柳纤惠离开了,珠儿叶儿挤了进来。

天气很快变得有阴又冷。云烈说,这算不错的天气了,有的时候,大雨能下好几天呢,要不然黑水泽怎么来的。

珠儿是草原人,习惯了风高云淡的干燥,在长安且不习惯,加上她的伤刚好,如此潮湿阴冷的天气,让她率先病倒了。

紧接着是两个小孩,很快燕琳若也病了。

从宛城到云州唯有一条官道,驿站的距离相隔甚远,有时甚至赶一天路都到不了。路上倒是有些客店,云烈常走这条路,熟悉的很。他择了一家看起来最为破烂的门面进去攀谈,许久后带着大家投宿。

  ☆、第033章 寒秋

虽说这家店破旧简陋,但足以挡风遮雨。这家店是一家人合伙经营的,掌柜姓高,诨名三郎,妻子姓刘,掌柜总是唤她秀娘,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八,一个十四。儿子们都还没取名字,高三郎喊他们大牛二牛。高三郎叫儿子们给楚彦熙等人烧洗澡水,让妻子准备饭食。

在这有阴又冷的地方,还能洗个热水澡,大家几乎要欢呼起来了。珠儿病病歪歪,胡乱吃了几口东西就由叶儿扶着回房睡觉了。房间是那种简陋的大通铺,女子挤在一间,男人们挤在一间。不过还好正值雨季,店里除了他们没其他客人。

云烈跟掌柜扯了一会儿皮,又问道:“高掌柜,黑水泽好走不?”

“你们要去黑水泽?”高三郎眼睛瞪得活似灯笼,“疯了啊!雨季往黑水泽跑?你们找死去哪里干什么?”

饭后正在桌边围坐吃饭的楚家人皆是一怔,言子文转过脸骂道:“你这掌柜,怎么说话的!我们走我们的路,你为什么咒我们。”

高三郎见客人毛了,赶紧陪笑道:“不是这么话说的,啥叫我咒你们啊!你们这个时候往黑水泽跑,不是找死是什么?你们自己伸头瞧瞧这雨,没两个月停不了。黑水泽的水都泛起了,水蛇蝎子毒蟾蜍还有各种飞蚊爬虫遍地都是,被咬一口那可是不得了的事!这就算了,原本商队踩出来的路,怕是被泥水淹了,没有路,你们怎么走?陷进泥里,死定!”

谁不知黑水泽泥淖的厉害?来的路上云烈说过千遍万遍了。可不走黑水泽又能怎么办?转道?卧云山盘延,走山路就是往刺客怀里送。黑水泽是险,但对于楚彦熙一行人险,对于刺客一样险,他们可以利用熟悉道路的云州巫民云烈。把刺客甩掉,甚至利用黑水泽暗算这几个刺客!

越是接近黑水泽和云州,他们就越发安全,换言之。与刺客的斗智斗勇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婵娟晓枫他们想要杀掉楚彦熙,必须在他们进入黑水泽之前动手!

“吃饭吧。”这些话楚彦熙如何跟大家说?他只能故作镇静,将所有凶险安危一力肩扛。

谢孤鸿怎么不知厉害关系,转而冲童天予云烈道:“天予,云烈,你俩值前夜;我跟宁岚后夜。”

“知道了。”被点到名的诸人皆是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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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燮修元十年,农历八月初十,乃是皇帝楚凌曦的生辰,又称“万寿节”。今年又是他六十整寿,又是坐拥天下的第十个年头。自然要大大操办。

大赦天下,千叟宴,普天同庆一个也少不了;后宫大封也不可或缺——已在妃位的纯妃娘娘苏赫巴鲁原纯宠冠六宫,被册为大燮后宫的三位正妃之一,承乾宫主位德贵妃。朝野上下顿时议论纷纷。人人都说兰夏族妖女再次霍乱龙心,一如当年的梁哀帝昭合年间的德贵妃苏兰甄。

原纯得宠,恩及整个兰夏部,所有兰夏遗族被赦免,不再是奴隶的身份,统统放归回乡,入了乐籍的女子亦可如其心愿。放归回家再次婚配或是留在长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甚至一度被朝廷追杀的兰夏王也得到恩旨,被册为草原王,替大燮镇守瀚州的广袤草原。

看清了局势的官员们,一个个求了各自的正室夫人进宫拍原纯的马屁。送礼的送礼,拉关系的拉关系,把个承乾宫搅得如同长安城最为繁华的前门楼子。

连太子跟皇长孙都不甘人后。统统遣了女眷进宫送礼。

长安已下了三场秋雨,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年的秋意来得甚早。上清皇城的宫人们已褪去了浓夏的薄宫装,取而代之的是质地略厚些的云锦宫装。

昨夜的大雨刚过,阳光普照。却不冷不热,秋高气爽的天气格外宜人,连秋离宫的废妃掖庭局的犯错宫人都觉得格外舒爽。

含嘉宫的枫树已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含嘉宫中的颐风园大半花朵已然凋谢,新栽的菊花还未绽放,放眼望去,园内绿汪汪的一片,倒显得有些寥落。

“这些兰夏的女人,真是可怕。”楚彦煦正在观景游廊跟儿子,想起多日前原纯的册封大礼,不禁有几分忿忿,“不知是使了什么狐媚妖术,竟把父皇迷成这样?多年来对草原的政策是赶尽杀绝,现在居然变了,还册封了草原王!这倒是名正言顺了!”

楚翊瑄端着茶杯,出神地盯着水面上片片的浮茶,淡笑道:“所以儿子才不杀十五叔家里的兰夏丫头,留着她,迟早有用!要不,李羡瞳和凌珺的会面被她发现,她死几次都不为过!”

但他又不悦地想到,李羡瞳到底是背叛了自己,这些个南蛮子果真一个个都不可信。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这才又道:“一个区区草原王而已。皇爷爷给了兰夏王一个虚名,却让他心甘情愿替大燮镇守北疆——出了丹口省就是草原瀚州,瀚州以北是极北之地……用一只没了锋爪尖嘴的草原鹰吸引极北贪狼,显然划算的多。大燮多了个战略缓冲的区域,多了一个心甘情愿守北疆的人,多了德贵妃这个大美人儿的感恩戴德,少了个遗族的危害……皇爷爷果真精明无比!”

楚彦煦哪里有儿子这般心计?听他这么一说,楚彦煦竟有些发怔。他不知儿子在草原做质子的几年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天真活泼的他,变成现在这个心智城府都远在自己之上的人。

他才二十一岁啊。

“你十五叔的事处置好了吗?”楚彦煦想要摆脱这种讨厌的念头,转而发问道,“好几个月过去了,南边还没传来好消息么?”

楚翊瑄知道,每次谈及楚彦熙,便是父皇发火前的征兆——楚彦熙一次次逃出生天,相对而言,他派出去的刺客总是失败。不仅是自己的父王没耐心了,连他自己都快没耐心了。

好在楚彦煦在朝廷遍布党羽,门生更如繁星点点般,每次楚彦熙上的奏折都被部属扣押,连楚彦熙恭贺父皇寿诞的请安折子都不曾幸免。

“还有一件事,翊瑄,你不觉得奇怪吗?燕飞虎那个老头居然出面给韩家求情,要知道他两家平日里并无交情。”楚彦煦想了想又道,“不对,燕飞虎世代行伍,一向与这些言官文臣不睦,今儿怎么想起给韩家求情了?难不成是楚彦熙的缘故?”

“镇梁王向来眼高于顶,他连父王您都看不起,什么时候愿意听这个女婿的?”楚翊瑄冰笑,“况且,即使镇梁王为韩家说了好话,韩斐韩言诚就一定会得救么?决定权不在燕飞虎身上,而在皇爷爷身上。十五叔一开始就犯了致命的错误,他不该从镇梁王下手。皇爷爷是何等人才?岂会中他的招?”

楚彦煦是万万想不到这层,听儿子一经点破,随之笑道:“还是翊瑄你脑筋快!我竟没想到!”

楚翊瑄心道: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何止这一件。

楚彦煦见儿子又沉默了,参不透他的心思,竟忍不住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一只鸿雁快速掠过,发出几声若有若无的哀鸣,楚翊瑄望着颐风园的秋意,听着飞鸟哀鸣,不免触景生情道:“儿子想起十五叔那年去草原接我回家的时候,做了一首感怀诗:天寒北斗满西楼,囹圄多年萤火流。禁锢形骸梦回乡,抛离骨肉各回首。惊闻雁唳风声愁,怕对鹃啼月影幽。最是恼人秋意冷,芳草萋萋使人愁。”

念完这首诗,楚翊瑄忽然低下眼眸,邪魅的脸浮现一抹哀愁又嘲弄的笑意:“父王,不怕你笑话,儿子确实很欣赏十五叔。他才华横溢,文采斐然,武功学问琴棋书画皆是上上人才,若不是夺嫡之故,我们只怕会成为知己。父王,为着你杀十五叔,我不情愿,我也不忍心。但我向您保证,不杀十五叔,他一定会是父王的阻碍,您只要信着我,我一定会让您如愿。”

楚彦煦端着红泥茶杯许久说不出话,他凝望着过于成熟的儿子,心里第一次有了几分对于他的寒意——翊瑄是聪明过人,城府深沉,可以给自己出谋划策……可是,这样一个儿子,自己能够驾驭住吗?

“我身边唯一的晓枫我也派出去了,父王,如果这次不能干掉十五叔,我自请出含嘉宫凌波殿,去平山的镇安寺修行。”楚翊瑄说得极其平静,听者却觉得莫名的胆战心惊。不过是自请出宫,有什么大不了的?楚彦煦正要说话,其子却起身叩拜在他脚下,匍匐着用悲凉的声音祈求着,“父王,也许有一日,儿子会称呼您为父皇——儿子是您的臣子,为您图谋天下,为您挣得前途,只是求您,放贞儿回儿子的身边!儿子只有这么一个爱人,她是儿子的知己,儿子今生也认定了她!”

  ☆、第034章 大雨

“一个宫女,在你眼中,难道比任何事都重要吗?”楚彦煦庞大的身躯登时站起,与伏倒在地的瘦弱儿子相比,显得浑似传说中的立天神柱。他眼见得儿子垂泪,一股无名之火顿时袭上心头,忍不住抬脚狠狠踹在儿子的肩上,“你混账!真是有负圣恩,连本王也看中你,都是瞎了眼!竟为一个宫女求情!这便吩咐掖庭局,将她打死!”

楚翊瑄眼中划过一道惊恐,平日里号令如山冷酷无情的长孙殿下第一次露出了痛心不忍,他快速爬向楚彦煦攥住他长袍的下摆,哽咽道:“父王,求您了!不要!不要!当年是贞儿陪着儿子度过了最苦最难的日子,今生我们认定彼此,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话还未说完,楚翊瑄便挨了父王狠狠一记耳光!这耳光力道甚大,竟将瘦弱的皇长孙打得跌在尺许开外。

“你这个逆子!”楚彦煦强壮的身躯因为气急,抖索如筛糠一般,“你是太子之子,很可能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你知道你皇爷爷寄予你的期望吗?这么多的皇子皇孙,只有您能够入主含嘉宫凌波殿,你知道原因吗?!”

“父王!儿子都知道!可是……儿子离不开贞儿!求您……求您把贞儿还给儿子吧!”楚翊瑄伏倒在地,爬回父亲身边,狠狠在地上叩头,“求您!求您!”不过叩头几下子,楚翊瑄白净的额头便破了一大块,喷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方寸之间,可他不为所动,依旧在不住磕头。

楚彦煦叹息摇头,火气已退却了许多:“翊瑄!你让我拿你怎么办?你难道忘记了,你皇爷爷当时的事了吗?你忘了你十五叔的身世了么?你若再跟一个宫女厮混,害死的不仅是那个贞儿,还有你自己,懂吗?”

见儿子还是不住叩头。楚彦煦又是一声长叹,才道:“罢了罢了!不杀她就是了!我会下令赦了贞儿的罪责,让她养在掖庭局,不必再做苦。但只是一样。你不许再去见她!我们楚家是何等尊贵体面,怎会容了一个宫女?即便容了,天下也不会容了她!你起来吧!”

楚翊瑄停止了叩头,一道殷红的血液顺着他高挺的鼻子一侧汩汩往下流——他低垂下眼睑,一瞬之间,皇长孙的眼中忽然划过一道冰冷孤高的杀机!

贞儿……

你等着我……再等我三年……不,最多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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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夜深沉,连绵的雨稀稀拉拉的。

客店虽然极为简陋,但对于走了一整天路的人们,简直是安乐窝一般。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的大家。都上床睡觉了。有热乎乎的饭菜,暖洋洋的洗澡水,干净的床铺,一行人除却值前夜的童天予和云烈,都已梦会周公去了。

童天予坐在客店的门槛上。怔怔望着织成珠帘的雨,忽然发笑道:“所以我就讨厌云州,雨下个没完没了。”

“其实,我也讨厌云州。”云烈从桌子上搬下一把长凳,在童天予身后不远坐下,在怀里摸索火镰火绒,“你说你个当老板的。还亲自跑来这鬼地方,不怕送命吗?你的命很值钱的。龟在星曜城,每天也有上千两的进账,何必呢?”云烈擦着了火绒,点燃烟袋里的烟草,这是他在星曜城买的。九钱银子的好烟草,他一般舍不得抽。

“如果不拼命的话,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童天予浅浅地笑,云烈第一次觉得这个二十二岁的爱笑年轻人,其实生命里充满了哀愁。“对于我们这些遗族来说。为了要活着,每一天都得拼命,这就是我们的命——真要有来世的话,我宁愿选择做一只飞鸟,不,做一只飞鹰,永翔在天空。”

“你说这话很丧气嘛,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童老板!这辈子才开了个头,谁有工夫想下辈子的事?”云烈猛嘬着烟袋,许久喷出几个青色的烟圈,“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七爷之前是什么样的人,我在星曜城听了他无数传言。人们说他杀贪官,杀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还杀燮朝的大官。”

“那是很久之前的七爷了。”童天予回过脸看了一眼云烈,又惨然一笑,把目光转向门外,“七爷是我们晋国的七公子,晋国灭亡的时候,我跟七爷年龄相仿,都只有九岁——因为当年跟雍州最近,借外戚上位的楚凌曦,第一个灭掉的就是晋国。谢家和我们童家十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处死,余下我们这些人被驱除出境……后来长大了,我们约定就是杀富济贫,杀光燮朝这些高官……可是五年前,七爷受了重伤被人追杀,他为了不连累我们,没有来黑街,而是去了白马客栈……后来听说他被一个游历在此的世外高人救走了,名字好像是龙飞真?”童天予幽幽说着,“这个姓龙的,好像是行空剑派的某位宗主,传了七爷很高的武功……”

云烈又深吸了一口烟袋,静静地听他说完,又道:“是了,我早就觉得,你跟七爷武功路数不尽相同,原来是这样!要这样说,七爷现在杀贪官奸商应该更厉害才是,怎么倒是怂了,不动手了?”

童天予并不回头,只是摇头道:“不知道。我想是那个龙飞真跟他说了什么吧!其实这样也好,从前七爷愁眉苦脸的,我跟爹都不敢跟他多话,这次回来,他明显开朗了很多。只是,若非情势所逼,他再也不愿意杀任何人了。”

云烈不说话了。两人皆是沉默了下去,只有稀稀拉拉的雨声传进来,显得很是寥落。风雨声中,云烈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登一下跳将起来,把烟袋狠狠拍在桌子上:“有马队来了!”

紧接着童天予也听见了,雨虽然越下越大,可是,噼噼啪啪的雨声中忽由远及近传来数骑马蹄声,大雨声中依旧听得真切。

很快,马蹄声在大门间休止,紧接着是无数双靴子跳下马踏在水中的声音。随即便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期间还伴着一个男人浑厚而粗壮有力的嗓音:“店家!店家开门呐!我们投宿!”

“来客人了?”店主的大儿子大牛闻讯,一面披外衣一面揉着眼睛往外走,他睡眼稀松地从窗口探出身去,迎着风雨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告诉他们打烊了!”童天予只觉得不大妙,心中狂跳着,他转过脸冲云烈道,“快去喊七爷他们!”

云烈瓮声瓮气答了一句,转头往客房跑。

大牛疑惑地看着童天予:“干嘛?好不容易又来一笔生意,你叫我们不做?”

楚彦熙等人一个个也赶了过来,见童天予正跟大牛扯皮,云烈解释道:“童老板不让开门,大牛非要做这笔生意。”

“去开吧,真要是坏蛋,这乡下的破门怎么拦得住。”谢孤鸿一语点透问题的关键。

大牛啐了一口,气哄哄地往外走,口里一面喊着:“行了行了,我都听见了!别拍了!门还要呢!”焦急的客人仿佛是给大雨淋得急了,几乎要用拳头把门板拍烂。大牛一急,连着脱了三次手,“别催命了……拍烂了可要赔……”

大牛后半句抱怨生生被门外的八名大汉噎在口里。大雨之下,房檐下乱糟糟地站着人。大牛壮着胆子扫了一圈,只见他们穿着款式相同的蓝色衣衫,戴着一模一样的斗笠。

大牛哑在那里,就这样挡着门不知所措。

“请问店家,有空房吗?”为首的男子缓缓抬起脸,温和地笑着冲大牛发问。尽管在昏暗的灯光下,男子清秀而俊美的脸孔依旧熠熠生辉,尤其是那一对深不可测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在那双黑漆漆的秋水深潭之中。他看起来二十上下,白净的脸庞罩着几抹疲惫的风尘之色,但依旧隐隐变幻着一股霸悍之色。

被他那仿佛带着光的眼睛一扫,大牛虽觉全身不爽,却还愣在那里。他身边一个略矮些的强壮男子不满意了,一步侧跨进门,高声发问道:“问你话呢,你小子傻了!?”

大牛登时从这个粗嗓门听出此人才是叫门的那一个,活像尿急似的抖了一下,才慌不迭地答道:“有有有!十间二十间都有!诸位客官请!”

不管这票人看起来如何的杀气腾腾不怀好意,这也是*天来的第二笔生意了。大牛赶紧堆出一副笑脸,把几位大爷迎进来,叫嚷着爹妈和弟弟快来招呼客人。

“烦请店家烧一些热水来,让我们清洗清洗。”为首的俊男很随意地落座,摘下斗笠拢了拢湿发冲诸人笑笑,“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他仿佛能洞穿大家的心思,看出楚彦熙等人的紧张。正说着,男人们纷纷脱去了斗篷,露出一把把一米二三的长剑。

楚彦熙等人眼睛一跳,顿觉得屋里冷得要把人冻僵。

  ☆、第035章 刺杀

“真冷啊,大师兄,”拍门的那黑大汉粗着嗓门冲着闭目养神的俊美男子笑道,“不是我们走错路了吧,师公怎么会跑来这里的?”

“你也是,白天叫你去问问路吧,你说你看得懂地图,这可好,迷路了吧!见人不施礼,多走二十里!”男子略带几分责备意味地训道。

这些蓝衣人纷纷把桌子上的长凳拿下来,分坐下来休息。高三郎吩咐二牛把新来客人们的马匹都栓到马房去,再添上草。高三郎的妻子绣娘提着铜茶壶给诸位客人倒热水。

楚彦熙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谢孤鸿却认出了为首的清俊男子跟那个黑大汉,欣喜若狂地上去打招呼:“哎呀!我倒是谁呢,是大师兄啊!”

那清俊的男子一愣之下也认出了谢孤鸿,朗笑一声起身拍谢孤鸿的肩膀道:“哎呀,是谢师叔呀!好几年咱们都没见了吧!”

“师叔?噗……”云烈没忍住,偷笑起来。这相貌清俊的男子看起来明显要比谢孤鸿年长些,却要称呼他为师叔,这情形让人没法不发笑。

“我师父辈分高,所以我辈分也相对高些。大师兄你干什么老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了。”谢孤鸿给大家介绍道,“这是我大师兄乐正明光,这是我黑哥刘琪。”

楚彦熙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童天予道:“哦,你们是行空剑派的啊!”这个武夫颇为兴奋,坐到这位行空剑派高足的身边问这问那。看出来这位“大师兄”的脾气不错,也很耐心,面对啰啰嗦嗦如童天予的长篇大问也是一一作答。

“你们来宛城干什么?”谢孤鸿寒暄了一会儿又问道,“刚才听黑哥说,师公丢了,难不成师父他老人家又不见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乐正明光看上去开朗大方,却并不愿把自己门派的事情大张旗鼓说出去。当下与谢孤鸿耳语起来。

言子文见状耸耸鼻子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谁爱管你们这些破事。”

楚彦熙见与自己无关,吩咐大家回去休息,谁知竟发生了奇变!马房爆发出一声巨响。登时火光冲天,紧接着喊杀四起,众人皆是震惊!

破木板门顿时被踹开了,乍呼呼地窜进来十几号人。看这杀气腾腾的样子,高三郎吓得愣住,以为是山贼。大牛见此情形号了一声:“兵,兵来了!”

冲进来的是两拨人,一拨胡服装扮短小精干,腰间挂着长刀。另一拨却是黑色夜行衣佩匕首的刺客。

这些人冲进门便把楚彦熙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后。这些兵走出一个带头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满脸的痞样,笑得很坏。旁边走出一个部下先是贼兮兮地冲着上官谄媚的笑,然后凶神恶煞地冲大牛叫嚣:“嘿。那傻大个儿!你们这儿有空房吗?”

本来大牛是想如实回答“有”,可是这些人如此凶神恶煞,尤其是那几个蒙脸的黑衣人,绝对不怀好意。

高三郎可比儿子精明多了,一听这话,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成精:“各位军爷,今儿雨下得太猛。小店都客满了!”

“客满了?去去去,给爷爷们赶走几个!”那个问话的部下抽出佩刀冲着掌柜笑道,一副威胁的模样。

为首的军官不满意了,照直把高三郎踹翻在地:“嘿,你这死东西,弟兄们想找个地方住。你推三阻四的,是不是怕我们这些吃官饭的不给钱??”

楚彦熙见此景不由心头火起,一侧的宁岚冷喝道:“混账东西,你们还废什么话!”他早就认出了婵娟,也分明看出来这些官军在挑衅。

“要命的趁早滚出去。”婵娟扫过乐正明光等八人。冷冷说道。她见这些人装束佩剑皆是一致,恐怕是哪个门派的门人。她不想惹这些江湖人,更不想让自己的部下再有折损。

言子文一向精于骂术,刚想骂人,就给燕琳若拦住——宁郡王的女眷们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吓得一个个花容失色。

“婵娟,我燕琳若从前是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当年之事谁又能说得清?”燕琳若这一次没有胆怯,她将怀里的楚翊琰交给红蕊,挺身而出,“当年宁妃刚刚入府的时候,恰是我有孕之时,为何宁妃刚嫁入府中我却流了孩子?我恨透了宁妃,她不仅害我没了孩子,更恨夺去了我的宠爱!所以我针对她!婵娟,以前多有得罪,但你好歹是府里出去的,何苦要再三对我们赶尽杀绝?我燕琳若对不起你,这便撞死在你面前——但王爷对你恩重如山,请您放过王爷!”

楚彦熙听毕,不由得心念一动,长久来他恨死了燕琳若害死他的心上人——可他从未想过这个女人的心痛。原来自己也是害死心上人的帮凶。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燕琳若的悲哀他竟从来不知道,也从来不想知道!

这个女人大概曾经恨死了自己宠爱侧室,可她对自己的爱,却从未改变。

一直以来,我对她关注太少了。楚彦熙喟叹。

“婵娟姐姐,你……你为什么要跟着太子呢?王爷跟宁妃对你不好吗?”珠儿依依发问,眼神颇为凄楚,“你忘了当年韩姐姐是如何真心待你的吗?还有荻花,你们关系那么好!珠儿也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听说你殉了韩姐姐,珠儿心下伤痛,几乎寻死,恨不能跟你和姐姐一道去了……可你却这样待我们吗?”

“各为其主。”婵娟别过脸,言简意赅道,“对不住了。”

那为首的军官痞笑一声,做了个手势,这队兵很夸张的列队张弓,呼啦啦一片上弦调弓的声音。他们对准了大堂里所有的活人,包括从小门里探头探脑的高家四口人。

打斗就在这一瞬间开始了。

谢孤鸿最先踹翻了长凳子扑向了婵娟,一招一式都犹如行云流水。婵娟轻功极好,双腿一缩便跃到了丈许之外。她抽出左右的匕首开始回击,大喊道:“放箭!”

乐正明光和刘琪同时拍剑而起,用的显然是另一套剑法,动作轻灵好似蜻蜓点水,上下翻跃,他俩配合默契挡下了大半射过来的箭羽。他们身后是其他六位师弟,将剩下的漏网飞矢尽数挡下,没有一枚能够通过。

“我们也上!去帮七爷!”童天予大叫一声,跟云烈各自拿着武器扑了上去。楚彦熙抽剑打算要上去,却给宁岚挡住:“王爷跟子文看着家眷即可,我来!”说罢,也加入了战团。

珠儿趁着乱赶紧小跑过去扶起站不起来的高三郎,并一把扯起还在大喊大叫的二牛,又冲楚彦熙道:“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走!”

显然的,这些官军不过是先头部队,大军一到,怕是很难走脱。

高三郎看着堂里被砸烂的桌椅板凳和碗筷器具,忍不住流露满脸的痛心:“啊呀呀,吃饭的家伙都给他们砸掉了!”刚说完,就听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巨响,柜台旁边一大缸上好的倾城魂被一个兵砍了个大洞,顿时,美酒流的半拉厅堂都是。要知道,倾城魂的滋味真是又香又醇,酒量很差的人一闻便觉上了头。

“哎呀!我的倾城魂啊!”高三郎欲哭无泪,就差憾门大哭了。

珠儿刚想说“别倾城魂了,再不走就要被送到地府去了!”就听外面传来一声破裂的巨响!随着一道黑色的影子激射而入!众人眼睛一花,看见了骇人的一幕——那道黑影化作一个高大的女子。她身穿着华贵的不知什么材料的黑甲,背后是青色的及地披风,令人惊讶的是,外面大雨倾盆,她却片水不沾。她肤色白皙,虽隔着老远看不清相貌,可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复杂的气息,让人顿时觉得胆寒。

珠儿忽然一怔,面前的景象让她根本迈不开腿——那女子的右手像个铁钳一般死死掐住一个行空剑派门人的脖子,随着胳膊的缓缓提高,他被举离了地面。

那门人的喉咙发出毫无意义的支吾声,并在分离的挣扎和蹬腿,脸上写满了不甘和痛苦。众人仿佛能看到这个身穿黑甲的女子的脸上正绽放着徐徐冷笑,这些个旁观者都不寒而栗。突然,她手上微微一加力,门人的咽喉竟发出好似椅子腿断裂的脆响,很快不动了。

这黑甲女子的手臂轻轻一扬,门人的尸身像个无骨的布袋,重重摔在乐正明光脚下。

“孙师弟!”乐正明光惊颤,清俊白净的脸顿时布满伤痛。

所有人因女子的狠戾的手段哑然,在这大雨倾盆的夜晚怔住不动。

“杀……杀人啦!”二牛吓坏了的尖叫声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那个黑甲女子眉头一皱,左手作剑指,凭空冲着大喊大叫的二牛一划。二牛的咽喉就像被一支看不见的利刃划破了咽喉,喷出一股很夸张的血沫,就在珠儿身边倒下,抽抽了两下不动了。

“二牛!”掌柜妻子绣娘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同样遭到灭顶之灾,甚至连身旁的大牛都受到了池鱼之灾,左脸只觉一阵剧痛,触手一摸全是血花——吓得不敢叫了。

  ☆、第036章 失散

“晓枫,你才到?”婵娟看清了女子的脸孔,忽然发笑道。

“主子下令晚了。我连夜赶来的。”诸人这才看清了女子的容貌,她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头发浓密卷曲,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这女人是谁?连官军都因她的狠戾齐齐愣住,这种恐惧的情绪立刻感染了楚彦熙跟乐正明光等人——功夫竟这样好?

珠儿正看着脚边两具渐渐变凉的尸体出神,耳边却又响起乐正明光愤怒的声音:“你是什么人,敢杀我们的人!”

看着满脸仇恨的乐正明光,晓枫不置可否,露出一丝残忍又高高在上的笑容:“挡在太子殿下面前的,都得死。”

谢孤鸿微怔,不知何时,他俊俏的脸已然被不经意的霸气占据,却又好像一直带着笑意,连两道剑眉也泛起涟漪,如同皎洁的上弦月:“太子?太子算什么东西?残害自己的手足,千里追杀自己的兄弟!这种狼心狗肺之人,只得你们卖命!”

“你是什么人!?敢叫板我们大人!”那军官为了表现对主子的忠诚,招呼身边的十数名部下唰唰唰全抽出了佩刀,把谢孤鸿围了起来。

晓枫微扬起一只手示意部属退下,丝毫不减英气,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深不可测,他半仰起脸,冷眼扫过谢孤鸿,眉头略是一颤,笑道:“原来是晋国世子!失敬失敬,连你也搅进来了,回头叫我家主子参宁王一本,只怕是死罪。”

她身后的部下们早已按捺不住,呼啦啦的一片又是剑拔弩张的声音。吓得高三郎顾不得丧子失妻的悲痛,带着大儿子抱头鼠窜,灰溜溜地钻进柜台后面,发现林二小黑正全身发抖地抱在一起。

“高掌柜,外面情况咋样?”林二大着胆子发问。

“快要打起来了!赶紧想办法走!”高三郎满脑子都是一个“逃”字。“我儿子跟老婆都被杀了!”他抽了个空伸出脑袋快速地瞧了一眼局面,只见两拨人还对峙着,又缩回脑袋冲着几人道,“一会儿打起来了就跑!”

“往哪里跑?”小黑眼看吓得眼泪都出来。“能往哪里跑哇……”

只听行空剑派那个黑脸刘琪大喝了一声,已然打了起来。躲在后面的小黑等人都能听见刀剑相交,踹翻板凳,还有乱糟糟的喝打和鼻息声。这喊杀冲天的好像能掀翻屋顶,甚至都听不见外面稀稀拉拉的大雨声了。

掌柜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把柜台里还来不及收好的银钱简单的包好收入怀中,刚准备招呼诸人脚底抹油,却看见他们正撅着腚往后面爬去——在这人影纷乱的打斗场面下,这俩家伙的模样别提多欢乐了。

不是吧,这俩家伙这么不义气。丢下我跟大牛小福就跑?高三郎张了张口想骂,却在这乱糟糟的场景下,忽然注意到后门有异常!他凝眸一瞧,啊,他惨呼一声“你们两个。不要过去!”高三郎顾不得外面的情况,失声大叫着企图阻止他们。可是已经晚了,他们两个爬到门口,就被后门钻出来的一个黑影刺客夺去了生命,先后重重地倒地。

“大师兄,有埋伏!”刘琪一面踹翻一个扑上来的士兵,一面冲着正在拼杀的乐正明光嘶喊。

“彦熙连累各位少侠了!”楚彦熙躲开一支冷箭。抽空冲着人们喊道。

乐正明光却不答,以剑比在身前,避开了晓枫充盈的剑气,却也给激得猛地退开了数步。他以剑护住楚彦熙,费力地冲他一笑:“都是江湖人,何须如此?只是在下不明白……太子缘何……呵呵!自不提了吧!”他扫开两个弓箭手的射击。将楚彦熙一把推到一边,又跃入晓枫的战阵中拼杀。

“带你的人先走!”乐正明光又一掌将谢孤鸿和童天予排了回去。

“快撤!”谢孤鸿先冲着乐正明光重重一颔首,又冲楚彦熙道,“大师兄他们走得脱!放心吧!”

只见乐正明光独自与那个泛着冷笑的晓枫缠斗,虽不见颓败之势。却只怕孤掌难鸣。楚彦熙暗叫不妙,想逃又怕中了埋伏,更怕这几个新结识的朋友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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