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婢妃.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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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首领大臣付凝辉,九门提督韩义臣,上书房行走程昱,带领大燮三品以上的官员出长安城迎接。付凝辉的位置最佳,遥遥便看见了高头大马的里欧,不免吃了一惊——此人真不愧他“玉面阎罗”的外号:看上去他最多二十五六岁,深红如石榴石的眼眸和红发交相辉映,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美男子,冷冽清俊的五官带有着军人特有的冷酷气质,整个人好像一尊傲视群雄的玉像。

较之大燮这群官员,他仿佛更像是这个城市的主宰,在他出现在众人眼中的一瞬间,那种冰冷逼人的气质几乎叫所有的大燮官员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冷冷地扫过围观的长安平民,脸上只有一副阴郁到几近落雨的表情。

随后他见了城门口迎接他的大燮诸臣,还是礼貌地下马,上前按着焰族人的礼仪按胸行礼,一张口,竟是一口流利的华族语言:“七神在上!卡瑟坦钦命出使大燮帝国使团团长,里欧?萨拉弗洛,恭祝诸位日安!”

抬头的瞬间,他扫视过诸人,随口揉了揉眼睛。

里欧其实什么都没看清,经过他们自己的星术师测算,卡瑟坦和大燮有近五个时辰的时差。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赶路,还没有调整过来。那石榴石似得眼眸虽含着一股泪汪汪的水意,却带着一股汹涌的威严透过双眼直直射入所有人的脑海,连一向沉稳到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容的付凝辉都觉得控制不住地想要后仰躲开,刚才那一瞬间瞥视竟像是来源于一头森严的凶兽!

“是你,真是好久不见了。”人群之中忽然传出阴冷地一声,众人皆是一惊,齐齐转了过去,人们这才发现,队伍中的白墨轩竟是一身重甲佩剑!

“白帅?”里欧看清了那人的面孔,还是冲他颔首一笑。他笑起来竟是那样的年轻,“好久不见?不对吧?去年率领全军阻击我的御风舰队,不是你,还会有谁?”他拨开人群直直走向白墨轩,拔出腰间的佩剑竟是举手一斫!

“危险!”付凝辉忍不住低呼出声。

而白墨轩只是冷笑一声,亦是拔出佩剑跟他比剑一顶,只听双剑相交,咣得一声轻响,竟似迸出几颗火花!两人的剑便是这样相交着,俄而两人忽是笑了,里欧手按胸口退开一步,口中念叨了一句焰族的语言。

“是焰族的骑士礼,付大人不用惊慌失色。”程昱小声在他耳边说着,脸上却带着几分嘲弄。

以为刚见面就剑拔弩张一下子毁了皇帝大事的付凝辉何止是惊慌失色,简直一瞬间就要吐血昏迷。这种情况之下他甚至没注意到对方的嘲弄和不屑,长舒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真是吓死!还以为又要打起来!你倒是了解这些嘛,程大人!”

“呵,我在卡瑟坦待过七年,这些自然是很清楚的。”程昱的笑容很让人讨厌,口吻之中也带着卖弄的意味,“他那句话说的也是骑士们见面要说的一句话:我的剑在这里,七神与圣力祝福它永远锋利——除非它的主人战死,它将永不折断。”

其实那句话付凝辉听懂了,他也懂一些焰族的语言,大燮相当一部分焰族文献也是他翻译的——可是他不懂这些礼节,几乎闹了笑话。

程昱不再说什么,调转过身往里欧身边走,马上也是一口流利的焰族语言,付凝辉听得明白,他说的是:“在下程昱,上书房行走,欢迎元帅来到大燮!”

语法上来说,根本不符合华族的礼节,里欧倒是十分受用,还伸出手跟他相握,又道:“程昱?我倒是听过你,你们家祖上是贩茶的吧!卡瑟坦一大部分的绿茶,不都是你们程家贩过去的吗?”

“元帅真是好记性!”说着,程昱引着他往长安城里走,一面介绍些风土人情和入宫的礼节,完全没有顾忌付凝辉以及礼部官员的面子——这叫礼部尚书滕英格外恼火。连一侧的白墨轩都觉得这程昱十分讨厌,有一种迫切扇他两巴掌的冲动。

一行人刚进城中,城外开始鸣炮致意,城内到处是礼花鞭炮炸响,城头还有少女手执玫瑰花篮抛洒新鲜的玫瑰花瓣,整个长安城落英缤纷,人人欢腾。楚翊瑄刻意询问过程昱焰族人有什么礼节,一应满足。

“元帅,大燮是以最大的诚意与贵国缔交协约!”程昱笑嘻嘻地说着,样子倒像是皇帝身边殷勤的近侍。

“我们……其实也带着最大的诚意。”里欧低声喃喃着,眼中不知在闪烁什么。

馥心是给城里的炮声惊醒的。那年的战争,让馥心听见炮声就会紧张兮兮。她最怕得就是这个,每年春节,馥心都会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红蕊最清楚她这个心病不过,一早就过来搂着她壮胆。焰族使团到来,城里城外一齐放炮,仿佛永不会休止一般。

“娘娘别怕,红蕊一直在您身边陪着。”红蕊轻声说着,“别怕,他们打不进城里来!”

馥心脸白如纸,回抱着红蕊半天说不出话来。

炮声差不多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偃旗息鼓,馥心这才轻声发问道:“她们呢?”

“听说来的那个使团的团长,是个年轻元帅,样貌长得又俊朗。后宫没人不好奇,统统跑去看了。”红蕊摇着头苦笑,又道,“皇上倒是准许大家过去看看。”

“不过是个外敌,有什么好看的。”馥心轻叹了口气,又问道,“兰菱也去了?”

“兰菱没去,在厨房给您熬药呢,明太医交代过了,您一醒就要喝药,不然身子恢复的慢。”红蕊答道,“娘娘您一定是饿了吧!今天有紫米鸡蛋粥和桂圆八宝饭,您要不要用一些?”

“先不要了,红蕊,你去公主那边看看怎样,放了这样久的炮,看看公主吓着没。”L

  ☆、第054章 改换太医

红蕊听命,赶紧小跑出门,往配殿的方向过去。虽离着稷宫有好一段距离,她还是隐隐闻到了烟火的味道。今天刮着西北秋风,将稷宫那边的青烟都吹了过来,连天空都罩上了淡淡的青色。

两位公主倒是格外平静,吃过奶,睡得很是香甜。红蕊放心地回去禀了馥心,馥心又道:“我倒是对那个焰族元帅有点兴趣,她们回来一定要给我讲讲呢!”

说着兰菱端着一只药碗进了门,见馥心醒着,上前道:“娘娘,药熬好了,您先喝了吧!奴婢和兰月蒸了您最爱吃的花生糕点,您喝完药就能用一些了。”

馥心自打生了双生公主之后一直食欲不振,起先大家都以为是刚刚生产完身子过于虚弱的原因。可现在馥心自己都觉得不大对头,忽撑着身子说道:“我还是不怎么想吃东西,我这个样子,大约有几日了?”

红蕊和兰菱同时一愣,她俩一个对视,兰菱答道:“娘娘,您不思饮食,大约是从诞育公主之后开始的。”

馥心先是一怔,继而想着自己诞育公主之后一直服用明少颐的配得药——难不成是这药有问题?她不敢再往下想,可是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想:明少颐续娶的女子不是别人,是与慕容远山有过婚约的女子平绣瞳。而从前慕容雪瑗完全就是宸妃的爪牙……如果那个时候,宸妃许了平绣瞳一些好处,叫她拉拢了明少颐……那么……

馥心不自觉地身后盈盈渗出一些冷汗,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兰红二人见她面容有异,忙是上前一步异口同声发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这事不大对头。我隐隐觉得这药怕是有问题。兰菱,你去太医院把葛明远找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连明少颐也不要让他知道!”

兰菱看她面容郑重,分明知道这事关重大,大约是馥心在怀疑明少颐的忠心。其实兰菱也在怀疑这个明少颐,现下馥心有命。她不敢怠慢。赶忙应声出门。

红蕊却走近馥心道:“您怀疑明少颐?”

“不得不怀疑他!”馥心不自觉地胸口一阵阵的怒火翻涌,忍不住粉拳砸在床沿,“那宸妃。真是无孔不入!根本就是不害死我不罢休!”

“娘娘,现在咱们还不知情况,您……”红蕊听她声音震动,几乎要吼了起来。赶忙劝道,“娘娘您先冷静一下。您这样,对身子无益。您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想着如何把身子养好才是呢!”

馥心冷笑:“若都是这样害我,背叛我。便是我养一万年也养不好身子!”

红蕊听她话中满是阴狠,吓得连话也不敢多说。只是苍白着唇怔怔望着她——盛怒之下的馥心甚至没注意到红蕊的变化,只是兀自躺在床上生气。不多时葛明远由兰菱带了过来。

馥心刚想和盘端出,却又转念一想。脸上强堆出一副笑脸道:“许久不见葛太医,近来可好?”

葛明远先是上前见了礼,起身才道:“有劳娘娘记挂,微臣一向很好。”

“本宫诞育公主之后,一直是由明太医照顾。只是明太医昨个儿过来为本宫请平安脉之时,说是他自打成亲之后,也没有常常在家陪着平姑娘。他向本宫说了,想在本宫出了月子之后,便回家陪平姑娘一段时日——所以,本宫今儿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暂时熟悉一下本宫的身子,待出了月子,便与皇上说,把你要来本宫身边,照顾本宫。”

葛明远听了很是惊讶,忙躬身道:“娘娘如此看得起微臣,着实叫微臣惶恐!微臣并非国手,医术在太医院中便是平平,娘娘竟如此看得起微臣!实在是……”

“葛太医不必客气,”馥心冲着兰菱使了个眼色,赏了他些好处,又道,“令尊葛玉壶,可是汉阳远近闻名的名医,再者,本宫从来只看重一个人的心,并非看中一个人的才——”说着,兰菱已悄然取来两只小金锭塞进葛明远的手中,馥心才又笑道,“一点意思,请葛太医润笔!”

葛明远再三谢过,随后为馥心诊脉。很快,馥心见他眉头紧锁,口中喃喃着:奇怪奇怪!便觉得事情不好!只是她不曾流露半分,而是依旧颜笑盈盈地躺在床上。

葛明远退开数步,才道:“娘娘,不知是不是微臣诊错了……娘娘身子极是虚弱,怕是一日有多半日都在沉睡;这便怪了,娘娘的脾胃内湿,只怕是常常不思饮食,还伴有烧心作呕的症状。”

馥心微微一怔,半晌答道:“正是如此!”

“娘娘这种脉象,不像是产后的脉象……倒像是初初有孕的症候。微臣即刻为娘娘开一副药去去湿气,再调理一下脾胃,想必会很快食欲大开,精神振奋,有益于身子恢复。”葛明远缓缓应对,然后躬身一礼,在书案上写下一方。

兰菱赶忙跟着葛明远出了门,馥心看着他们走了,才是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明少颐开的药有问题!”

红蕊也是心惊胆颤,半晌才道:“幸亏娘娘机智,否则不是要跟给他们害死!这明少颐安得什么心,竟要害娘娘!”

“古来枕头风是最厉害的……”馥心长叹口气道,“看来,明少颐是不能相信了……这会子还不能打草惊蛇,若给宸妃她们知道,免不得又出些什么坏主意来害我——唉,现在只能不动声色了……红蕊,从今儿起,明少颐送来的药一律封存留作证据,我只喝葛明远的药。再多给他一些好处,让他守口如瓶!”

红蕊屈膝道:“奴婢有数了。娘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老是这样被动挨打吧?”

“隔日皇上过来,我得做些事情了。”馥心望着床头的鲜花若有所思,“这一次,不能老这样等着她们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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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族使团的到来,让整个上清皇城忙碌至极。到了夜晚,也总是有些舞会宴会什么的——连着十几天,楚翊瑄连一次后宫都没来过。到了九月初一那日,楚翊瑄去慈宁宫祭拜过圣母皇太后的灵位,悄然驾临凤藻宫。

馥心这几日吃了葛明远的药,身子已觉得大好,已不想起初那般头晕目眩食欲不振,身子虽软,却能下地走动。她央着红蕊为自己擦了擦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贴身衣物在殿内走动。

“出了月子才能出门,真的要闷死呢!”馥心正在抱怨着,楚翊瑄已含着笑推门进来:“乖乖,到底是哪个丫头说要给闷死呢!”

“皇上!您怎么又悄没声的进来,把我吓一跳呢!”馥心福身行礼道,“皇上万安!”

“免礼免礼!”楚翊瑄拉着她一同在榻上落座,“嗯,这几日见着咱们琳儿,气色倒是好了很多!怎么不乖乖在床上躺着?坐月子,不就是让女子在床上躺着,坐着吗?”

馥心撅嘴道:“那可要把琳儿闷死呢!什么坐月子,这简直是受罪!”

“哟,说得倒像是头遭受这罪!怎么,琳儿你从前生梓茂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听话吗?”楚翊瑄伸头在她额上一顶,“臭丫头,落下什么毛病,可不要怪我不提醒你!罢了,今日既是高兴,便在地上走一走吧!总在床上躺着,也总归是会发霉的。”

话说到此,馥心却坐在他身边不动,笑道:“好久不见哥哥,真是很想念呢!哥哥这些日子很忙吧?想必每日陪着那个里欧,大约是很累吧!”

楚翊瑄偏着头想了想,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了!不过,是累一点,便不必再大动干戈,我也是甘之如饴!琳儿,沿海被战火燃得百废待兴,百姓苍生都在祈求和平——朕累一点,战争便能少一些,又何乐不为呢!”

“皇恩浩荡,如沐春风,沿海的百姓能得皇上这般仁爱,定是感恩戴德。”馥心笑着说道。

楚翊瑄听了这话先是一笑,转而又道:“琳儿你今天是怎么了,竟学着其他嫔妃拍朕的马屁?朕可不喜欢一套。至少,你别来这一套。”

“没有,琳儿说的都是实话!”馥心歪头咯咯一笑,又道,“哥哥,琳儿想跟你要两个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说罢,哪两个?”

馥心想了想,还是先说起了慕容雪瑗:“哥哥,琳儿第一个想要的人,是丽贵人——丽贵人进宫之前,跟琳儿闹了些小误会,进宫后,这才总找琳儿的麻烦……现在她转了性子,大约是想跟琳儿交好。哥哥,琳儿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丽贵人既有心跟琳儿交好,总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吧?琳儿想跟哥哥把丽贵人要过来,住在那边的雅歆殿。”

楚翊瑄略想了想就点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既喜欢,便让她住在你眼皮子底下,便也好管束……嗯,这样也好!准了!明日便让内务府下一道命令,让丽贵人搬来这边。”L

  ☆、第055章 心计美人

楚翊瑄对丽贵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虽然不喜欢,却也没到了憎恶的程度。楚翊瑄知道丽贵人跟着宸妃,甚至还知道丽贵人跟着宸妃还吃了大亏——慕容家到底是朝廷的内阁,顾着颜面楚翊瑄也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丽贵人被一次次折辱。现在馥心能主动提出收留丽贵人,倒也是最好的选择了。毕竟馥心要比宸妃善良得多。

“还有一个人是谁?”楚翊瑄又是发问道,馥心提起跟他要两个人,一个已经提到是丽贵人,那么另一个是谁呢?

馥心略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道:“琳儿想要葛明远侍奉。”

楚翊瑄没想到馥心竟会开口要葛明远,一怔之下发问道:“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难不成,是明少颐近来做事不用心,叫你不满意么?”

馥心摇头一笑道:“明太医很好的,只是琳儿想着,明太医到底也是新婚燕尔,我总是留着他,人家平姑娘会恨死我的。”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这好办,先让葛明远跟着明少颐一段时日,把你的体质了解透彻,便让他休假一段时日。”楚翊瑄恍然大悟,又道,“总是想着别人,怎么不考虑考虑你自己?琳儿,那个葛明远的医术谁也没试过,谁知好与不好?”

“琳儿倒是知道此人的来历。”馥心听他这样说,便微微到来,“葛太医的父亲是汉阳城赫赫有名的‘葛玉壶’葛静修。此人医术甚高,医德更是高风亮节。只要是贫苦百姓,葛静修一律不收任何诊费,还会奉送药品。后来他成了端梁王的家臣,除却侍奉端梁王家。还会隔一段时日出门义诊,在汉阳,甚至整个南方都赫赫有名。柔嘉您是知道的,从来足不出户,都听过他的大名——琳儿想着,玉壶的儿子,不会太差。”

楚翊瑄听了她这一番话却是笑了。转而又道:“琳儿竟是这般清楚!把此人的来龙去脉都打听好了!”

“那是自然了。毕竟是自己跟公主的身子最重要,总不能随随便便来个太医便能侍奉吧!”馥心见楚翊瑄面容有异,便转了话题道。“哥哥,琳儿在后宫都听说了,焰族的那个三军统帅,是个长得很漂亮的人?”

楚翊瑄听她提起里欧。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是的,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甚至没有女人能拒绝他的魅力和笑容——此人的权术。简直比整个西海还要深;他的笑容甜美,但是心计毒辣……等你见着他就知道了。”

“见着他?”馥心不免一笑,“哥哥别开玩笑,我一个女子。见他干什么?”

“是里欧要求见你的。”楚翊瑄脸上露出几丝自豪,“他说想拜见咱们大燮的倾城皇妃……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戴着他们焰族乞降的花冠。”

馥心听了这话难免心中狂跳,半晌才道:“皇上垂爱罢了。什么倾城皇妃?让琳儿现在这副样子去见人,岂不是叫人小笑掉大牙吗!”

“现在怎么了?我觉得好看。那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谁敢说我的琳儿不漂亮?”楚翊瑄伸手一探,紧紧握着馥心的小手,“让我好好看看——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琳儿,就像十几年没见着你了。”

馥心娇羞地低头不语,任由他伸手轻抚自己的脸蛋,拥自己入怀——楚翊瑄的鼻息变得很是沉重,看得出来他在强烈压抑着内心的*。

“哥哥……”馥心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紧张,竟萌生了一种要推开他的感觉。

“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吧,琳儿。”楚翊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只有抱着你,嗅着你的发香,琳儿,我才觉得,我还活着……我还真真实实活在这个世上……”

她心念一动,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个天下的至尊真的很孤独,孤独到几乎一无所有。连最宠爱的女子,她海馥心,从来也不曾真正属于过他……

怪不得他如此珍爱宸妃和自己——馥心终于隐隐明白了楚翊瑄心底的悲哀,不禁心下喟叹不已。

“哥哥,琳儿给你唱首歌吧。”馥心挣脱他的臂膀,从殿脚下的红蕊道,“取我的琴来。”

楚翊瑄从来不知道馥心竟还会抚琴唱歌,惊喜道:“琳儿也会?”

眼见得红蕊捧来一个锦囊,小心地取出一架琴来——看见这琴,楚翊瑄却是笑了:“这是哪里的劈柴木头,竟拿来做琴,琳儿,隔日朕还是让他们给你拿上等的杉木……”话音未落,馥心已然坐到琴前,伸手漫拨如浪,声音铿锵甚是余音绕梁。楚翊瑄听这琴声,顿时帘栊了笑容。

只听那琴声幽怨,娓娓如泣如诉;时而犹如愁闷悲思,时而哀婉凄丽——楚翊瑄立时明白她弹得竟是《长门怨》。

移时曲终,楚翊瑄半晌才回过神,站起身道:“琳儿怎么想起弹这首曲子?听了叫人怪不舒服的。”

馥心从琴后走出,双手挽在身侧,已是盈盈跪拜了下去:“皇上,古来佳丽万千,有哪一个长盛不衰?臣妾现在深得宠爱,却也有色衰爱弛的那一日。一首《长门怨》,如今听来像是笑话,却是后宫所有女子的噩梦,臣妾,也是一样的。”

楚翊瑄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正要反驳,馥心却又道:“《长恨歌》写得好,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皇上,臣妾现在集宠爱于一身,便也是集了怨怼在一身……皇上,后宫也不仅仅是臣妾一个女人,还有很多,后宫雨露均沾,便会少很多怨恨。臣妾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楚翊瑄看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疼不已,几步跨过去将她扶起,柔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琳儿这般大度懂事,倒叫人汗颜不如!”

“哥哥,您很久都没有去看过姐姐了,那座瑞莹堂,才是真正的冷宫呢!琳儿体会过那种孤寂悲哀的感觉,就似独独一个人穿着单衣,在草原的月光和冬风之下行走。”馥心回握着皇帝的手,哀叹到几近垂泪,“姐姐没有做错过什么,哥哥为何要这般对她?”

楚翊瑄适才听了那《长门怨》,现下又听到馥心说起草原的冬夜,由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几日也总不痛快,免不得又是一阵叹息道:“我懂了!毕竟是薄待了禧才人……早就该过去看看她,可是,心里总是隔着什么事……罢了,现在就去看看禧才人!琳儿,你也早些安睡吧!”

馥心还在月中,只能将他送到门间,遥望着他带着苏瑾和贴身的宫人们往瑞莹堂去了……眼见得他真的走了进去,心中升起一股笑意已弥漫了整个脸庞。

“主子,连着十几日了,皇上好不容易才来这么一次,您怎么就舍得把他赶去了禧才人那边!”端着茶点进门的云岚见了楚翊瑄走远,不免诧异地说着。

馥心先是在热水中净手,一面捏了块点心坐下入口,一面眨眼笑了笑:“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一说?这里是凤藻宫,又不是秋离宫……再者,皇上惦念着,就一定会再来!如今我身子不净,不能贴身侍候皇上……皇上若总是不尽兴,日子久了便会生了厌倦。到那时再想让皇上常来,那就不易了!不如吊着些胃口,把宠爱留到以后——现在呢,做这般顺水推舟的人情给姐姐,姐姐更会念着我的好……岂不是一举多得?”

云岚满脸佩服:“娘娘您真是太厉害了,换做了岚儿,便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呢!”

兰菱却是满心惊诧,曾经的馥心怎么会这样工于心计?她定在当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本来,馥心在一夕之间成长,兰菱应该很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兰菱的心底,竟完全没有一点点欢喜,甚至是带着几分惊恐的!那个仁善热情的海馥心,仿佛在诞下公主的那一瞬间之后死去,涅槃重生的乃是一个充满了心计的美人……

“兰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馥心恬静如晴空的声音打断了兰菱的思绪,“我曾经一度天真的以为,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可是,后宫的女人,从来信奉却只有皇上的宠爱和无穷无尽的算计……如果不算,便在后宫活不下去……这辈子我逃不出这个命运……

馥心眼中盈盈有了泪意,但是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最终没让眼泪落下:“兰菱,现在的我,不仅仅是一个我,我有了梓茂,还有女儿们……他们的母妃如果不争气,他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兰菱望着她满面的悲怆,心底却升起一股神圣的感觉,继而她走上前去,福身叩拜:“娘娘说的,这是哪门子的话?古来后宫万万千千,想要生存下去,谁人不得靠着算计,做个心计美人?”

馥心长长地叹了口气,懒懒道:“我乏了,扶我去床上躺一会吧!”

兰菱颔首,上前扶着她在床上睡下,为她轻轻盖上被子。兰菱的思绪,却一下子飞得很远:

娘娘走上了这条道路,要想回头,就再没有可能了。

您最终会沦为命运的囚徒。

这,也是您的选择。L

  ☆、第056章 古方养颜

中秋之后,长安城的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虽不至于滴水成冰,却也要穿夹衣了。馥心生育公主之后发福了很多,从前做娴妃之时的衣裳大多都穿不得了,从宫装到首饰都要重新做。

尤其是这回,焰族使团特别要见见馥心,这些宫装饰物更是马虎不得,样样都要精工细作,特别是那套桂花凤珠的宫装更是不得了,外罩的丝服,是用初生孔雀的细花尾细细捻入天蚕丝织就。丝服之下,是细密的何仙云锦,以极细的赤金丝点绣桂花和凤凰——本来以馥心的位份,是不可使用凤凰图案的,但楚翊瑄为彰显馥心身份贵重,特许其使用。

宫装其上,还点缀万千细密东珠,灿若星辰;日光下转侧,便犹如流光溢彩;腰间束封苏绦大约四指,点缀七宝和金丝流苏——这宫装上手,足足有*斤重。

为配这一套宫装,内务府还送来一整套有桂花和凤纹的首饰;红蕊打开盒子便被晃了眼睛,又是惊喜又是颤抖道:“娘娘,您看看这有多美!”

“看起来重的很,穿上一定不会太舒服。”兰菱倒是另有高见,“娘娘要是穿上一整天,定然很累的,不知这些金箔花朵和东珠能不能挑掉几个位置不明显的,减轻一下分量。”兰菱小心地翻看这件奢华到无以复加的宫装,又道,“大约是不行了,看这针线功夫,虽然细密,却也是临时赶制出来的,金丝绣线全部都是连针绣成,要是拆的话,一大片就掉下来了……”

馥心坐在梳妆台前默然无声地盯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听着红蕊和兰菱的对话也不曾说了什么。许久她缓缓叹气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便是穿了凤袍天衣,又能怎样?你们看看我,仿佛老了好多!”

“娘娘怎么忽然这样说?您可是咱们皇城里最美的娘娘!怎么会老呢?”

红蕊和兰菱各自说话劝着馥心,可她的脸上还是很不好,也不说什么。兰菱忽想到了葛明远,笑道:“娘娘。奴婢倒是有个法子。不如叫葛太医过来看看。这歧黄之术,讲求内在调理,娘娘想要好颜色。不如……”

“这倒是个法子,不如传了他现在过来看看。”馥心想着这几日恐怕要见那位焰族元帅,得赶紧调理一下,好盛装召见他。

红蕊听了。忙说道:“奴婢这便去传葛太医过来。”言罢出门,往太医院去了。

不多时葛明远便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明少颐——馥心虽与楚翊瑄提过改换太医的事情,但馥心月子期间,还是由明少颐为主侍奉馥心,葛明远只是跟着他熟悉馥心的体质。在馥心出月之后接替明少颐。

两人进了殿之后同时跪地行礼,馥心摆摆手示意他俩起身,又道:“都起来吧。”

明少颐侧目看了看葛明远。躬身道:“娘娘近来身子倒是大好了。今日传了我等前来,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本宫的身子近来却是好多了。只是觉得脸色很差,竟是一点颜色都没有,”馥心懒怠地起身,在贵妃椅上落座休息,又道,“你二人可有法子调理一下?”

明少颐微微一怔,转脸看了一眼身畔的葛明远——姓葛的脸色冷淡,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甚至看不出有什么情感变化。明少颐眼见得看不出个所以然,便是笑道:“娘娘还在月子中,况且是产后失血多,脸色自然不会好看,您出了月子,脸色自然会好起来。”

馥心对这个狗皮膏药式的回答很不满意,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不动声色的转向同样不动声色的葛明远。这位年轻的太医冷淡淡的兀自站在那里,似是感觉到馥心冰冷的目光,这才慢慢地抬头回视馥心一眼,又低头躬身道:“娘娘,不知现下方便不方便微臣为您切脉?”

馥心颔首,葛明远这才依着规矩走上去跪在贵妃椅边替她诊脉。葛明远便是诊脉,便问了些问题,又看了看馥心的舌苔。很快他站起身,退回明少颐身边,躬身道:“微臣以为,娘娘并不是出血过多造成的面色不好,凭着脉象看来,是宫寒血瘀,血脉不畅才造成身体虚弱,从而颜色很差。”

说罢,他转脸与明少颐一个冷厉地对视,又躬身继续往下说道:“微臣以为,娘娘近来应当多休息,少思虑。要知道,思虑伤肝,会间接影响回血功能;其次,身子若是太虚,往往禁不住补,娘娘中焦火还有些旺盛,应当泡一些菊花竹叶水喝。再者,娘娘最近便不必服用阿胶和桂圆了。娘娘若实在喜食桂圆,可以让姑娘们将晒干的桂圆干加入粥里炖烂,便不会上火。应用一些更加温和的补品来,譬如燕窝……燕窝性平味甘,温补滋阴。隔水蒸了,浇上甜牛乳、红枣来吃最好。”

明少颐听他这样说,赶忙补了一句:“正是正是!燕窝补而能清,是调理虚损劳疾的圣药。”

馥心听了他俩的话,便是一笑道:“两位太医连说话都是一样样的,本宫听了倒是格外放心呢!只是燕窝难得,每年星曜城进贡的金丝燕窝也不过半担之数,若再要供奉,岂不是因本宫一己之利而劳民伤财?这实在非本宫之所愿。”

“娘娘体恤百姓,实乃天下之福,苍生之幸。”葛明远说话的语气很是冷淡,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话说来虽然有马屁之嫌,可听起来倒全然没有让人舒适的意味。

馥心不大喜欢他这种态度,却对这个文弱的太医生了几分惜才之意。心中所想,便不由得流露出来,抿嘴一笑道:“葛太医这话说的,倒叫本宫不懂了,什么天下之福,什么苍生之幸,本宫想得没那么多。葛太医,便劳烦你开几副好药来,与本宫调理身子。”

明少颐听她这话,赶忙又道:“娘娘既是有心调理,不如内调外养双管齐下的好——《神农本草经》和《千金面脂方》之中都有记载‘七子白’配方,是用白芷,白蔹,白茯苓,白芨,白术,白芍和白僵蚕等中药打粉混合而成。娘娘使用之时,用蛋清和牛乳调配成糊状,敷面即可。”

“这方子确是很好,娘娘也可一试。”葛明远赞同道。

馥心点了点头,便各自赏过两名太医;葛明远留下一纸药方,与明少颐斟酌用量之后,便是一同退出了凤藻宫。这些日子,怕是要喝着些古方养护容颜了。

见他们走得远了,馥心冲红蕊缓缓说道:“你看怎么样?”

“这明少颐,大约是心里有鬼,奴婢觉得怎么也不大对头。”红蕊脸上露出几分迟疑,还是依着馥心的垂询答道,“娘娘,奴婢觉得,一定是那平绣瞳使了什么手段。”

“明少颐本性不坏……这宸妃真是可怕,一直藏在幕后使这些坏点子……还没有跟她面对面,便是一次次见识到她的手段……”馥心长长叹了口气道,“兰菱的礼物可送出去了?”

“回娘娘,昨个儿兰菱回来的时候抱怨了几句,庄小主她们没说的,收了回礼,真切是千恩万谢;连萧田两位选侍也很是高兴——但独独是那淑嫔可恶,前脚收了礼物,等兰菱刚走,后脚便扔了出去,兰菱瞧得真真的,难免有些生气抱怨。”红蕊说起此事也生了几丝愤恨,“这不是存心恶心咱们吗?”

馥心嫣然一笑,却丝毫不在意:“后宫之中谁能做到人人周全?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与其这样,便不如对那些对你好的人好,其他的,便由她们去吧。”

“娘娘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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