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婢妃.txt
当前页码:第16页 / 共105页
页码选择及下载地址在本页尾部    ↓移到底部


  楚彦熙微微低下头,看着柳纤惠俏丽的脸满是担忧颜色,面色略是轻松了些。人已经冲出来了,到底再回去到底是没面子。柳纤惠跑出来喊他,也算是借坡下驴,这便低叹了一声,拉着柳纤惠的手往回走。

  此刻红蕊已然哄好了燕琳若,诸人面色很是难看。自打楚彦熙被贬,除却宁岚言子文珠儿,几乎人人自危。尤其在太行山里遭遇刺客,使得大家精神一落千丈,尤其那几个仆从,更是心生离去之意。

  楚彦熙何尝不知道?这些天来,宁王府的下人们办事伺候越发漫不经心,燕琳若已经指挥不动这些孙子,再过些日子,只怕自己也使唤不动他们了——照这情况,走不到云州,他就成光杆将军了!

 >

第002章 心念

更新时间2014-7-5 10:04:42 字数:3332

 可是他不得不去云州上任,皇命所在,如若抗旨不遵,只怕会被治的更惨,楚翊瑄再出些损主意,告几个刁状,自己本就山高皇帝远,不比他深受皇恩——

  翊瑄,你就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难道你忘了,从瀚州草原把你迎回来的人,还有你的十五叔啊!

  “王爷,奴婢刚烧了点水,您喝一点吧。”珠儿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凑过来。

  楚彦熙接着,却不急着喝,只是凝神望着这个丫头。看得珠儿不禁发毛,低着头不知所措。

  这丫头,出落的真是越发水灵美丽了!看来,这倒是一个机会……他忽然想起了纯妃苏赫巴鲁原纯。原纯如今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如今已有消息,因为原纯的一句话,楚凌曦竟然放弃了追杀兰夏余族,甚至打算将瀚州草原册封给逃亡的兰夏王,并赐给他金册!

  遥想当年,梁哀帝的德贵妃苏兰甄,乃是兰夏王的义女,便已将梁哀帝迷得晕头转向。而这个纯妃,可是兰夏王的嫡亲女儿——对了,珠儿,不也是兰夏人吗?

  楚彦熙心念一动,却在瞬间冷静下来。利用裙带关系上位,终究不是他的性格。平梁王海正清将原纯送给楚凌曦的时候,他对平梁王的鄙夷已经到了极点。要他现在也这么做,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先能活着到了云州,再说吧。楚彦熙端起碗就口,大口大口地喝水,一股股暖流从喉咙暖至心房。

  在太行山区行进了四天,楚彦熙一行终于把连绵的山脉抛在了身后。上了官道途径驿站,一行人接连休息了两天两夜,换了马匹添置了马车,继续取道向西南。楚彦熙觉得宁岚的话有理,放弃了继续爬山节省时间的念头,宁可绕路也要走官道。

  梁朝兴安年间,顺帝曾下旨修缮官道。出了雍州之后,并州府的官道要差得许多,一经过雨,道路间布满了牲口的蹄印和深深的车辙,里面又注满了泥水,再加上一些黄白之物——官道由中央分为若干段,划给地方修缮和管理。

  燮朝开国以来,楚凌曦虽然继续沿用了梁朝对于官道的政策,但这些地方官十有八九阳奉阴违,除却帝都长安所在的雍州,其余府州只是收了工部拨下来的钱,其余用在官道馆驿的钱到底有多少,哪个官员也说不清。况且官道好坏与政绩几乎无关,没人愿意整治这破玩意。

  包括这次楚彦熙出兵丹口省,所到之处,官道的残破程度让他万分惊诧。这道路严重影响了大军的行进不说,还大大延误了后方的补给。

  楚彦熙心知肚明钱都被官员们吞掉了,可是他又能怎样?那时候他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皇子,出身又最低,上奏无用不说,还会招惹众多官员。

  楚彦熙不免叹息,策马行进在队伍最前面。马蹄踏过泥水粪水四处溅,让他的心情一落千丈。

  “看大家闷得慌,我给大家唱个歌吧!”叶儿的声音从后面的马车上传过来,她坐在驾车的小福旁边,兴致倒是很高。说罢,她清了清嗓子,便唱到: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不好不好,这是什么?什么这个‘兮’那个‘兮’的,又是三月,又是三秋三岁的,不够热闹!”小福第一个摇着头评论道,“叶儿,你还是唱个热闹点的吧!”

  “什么热闹点的,你要让我唱什么!”叶儿回瞪了他一眼,“不爱听算了!”

  “大抵只有他们,才能若无其事,宠辱不惊吧。”楚彦熙摇头笑笑,面色略是轻松了些。他对叶儿印象不深,从来只是记得韩言语身边有这么个小丫头,喜欢花花草草,人长得顺眼,性子也灵透。

  “属下心中的主子,从来也是宠辱不惊的。”宁岚转过头,淡然地看着楚彦熙。

  楚彦熙见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又是摇头一笑,叹道:“昔日重耳遭遇政变,颠沛流离,所言便是宠辱不惊,名利不计——呵,若他所言不假,怎会有后来的晋文公?”

  “若无重耳,便再无复国之时,子文以为,”言子文一听这些史书轶事,便兴致盎然,急急忙插口进来,“漂泊在世,亦是积累力量。子文以为……”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柳纤惠乘坐的第二辆马车传来女人们的尖叫,楚彦熙眉心一抖,与言子文宁岚勒转马头,打马飞奔而近。

  “蛇!蛇!”刚刚靠近,楚彦熙听到柳纤惠尖叫都变了调儿,俏脸吓得死白无色,搂着女儿昌乐公主几乎要昏过去。

  珠儿蹙着眉拎着蛇尾,将还在挣扎的小蛇狠狠撇进官道的高草里——只是一条还未长牙的小菜蛇,不知怎么地居然溜进了马车中。

  “珠儿,你不怕蛇吗?”惊魂未定的柳纤惠将女儿交给一侧吓得浑身发抖的奶娘之后,拉过珠儿抓过蛇的手掌左右翻看,“没被咬着吧!”

  “没事的,一条菜蛇,没有毒!咬了也没事。”珠儿微笑,轻拍拍柳纤惠,“侧夫人不必惊慌,有珠儿在,没什么敢咬你的!”

  楚彦熙轻吁了一口气,见她们没事,叮嘱了几句便没再多说。刚刚舒缓的心情又紧绷了起来。这才不过是一条菜蛇,就把女人们吓得一个个花容失色,一旦到了云州……楚彦熙不敢往下想,也不愿再往下想了。

  一行人错过了宿头,刚入了夜,就来到了一片乱石滩。看样子倒是像河床——还未入春,乱石倒是干燥得很,视野也很是开阔。

  “王爷,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宁岚扫过这片乱石滩,“我猜附近野兽很多——而且这里如此开阔,咱们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这几日行进速度忽快忽慢,能追杀到我们的刺客,可要更古灵精怪才行——那可真不是件容易事。没事的宁岚,早点休息吧!”楚彦熙摇了摇头,并不觉得有什么危机,“而且,大家人困马乏,实在不能再赶了。”

  四扫过大家一个个风尘仆仆十分疲倦的样子,宁岚也不好催促大家继续上路。

  原来,数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浅水湖,后来太行山区地震,使得湖泊底部开裂,湖水自地下流走。于是,形成了一片乱石滩。这里野兽多,视野广阔且寸草不生,成为山区人们绝佳的天葬之地。

  “就在这里宿营吧。”楚彦熙选择了一片地势较高,在巨岩背后的背风处,“大家把杂物收拾收拾,行李不要从车上拿下来了,只拿必要的。叫小福他们搭帐篷。宁岚,老规矩你还是守着大家!子文,随我附近转转。”

  “纤惠啊,你还是去炒菜吧!”燕琳若一面帮着拿搬搭帐篷的用具,一面冲着也要帮忙的柳纤惠说着,并把她推到临时支好的炉灶旁,把炊具塞到她手中。

  “食材和调料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要需要什么?”红绿双姝帮着柳纤惠弄好了食材。红绿双姝虽然都是丫鬟,但早年在镇梁王府就是燕琳若的贴身女婢,很少下伙房,刀工方面就差劲了,她俩切的菜要么细如嫩枝,要么粗枝大叶,搞得柳纤惠不免苦笑,还得拿起菜刀再次返工。

  “柴禾够吗?”赐福抱来了一大捆木柴,轻抛在地。

  珠儿见柳纤惠忙了起来,赶紧跑过去帮她的忙。叶儿则是醋意十足地说道:“侧夫人呀,要是菜烧得不好吃,可对不起红蕊绿芙姐姐帮你呀!”

  “知道啦!”柳纤惠手脚不停地忙活着,点燃了营火烧菜煮汤。红蕊和珠儿给她打下手,男人们则是在燕琳若的指挥下搭帐篷,刷马整蹄,喂饮牲口,打扫营地,挖开帐子边的排水渠。临时的营地很快被搭建起来,大家疲惫的脸上也洋溢着欣喜。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吃饭啦,吃饭啦!”柳纤惠把最后一道菜浓汤倒进容器里,用铁勺子敲打锅底引起大家注意,热腾腾的饭菜,浓汤让大家胃口大开,能在这荒郊野外吃上美味的熟食,感觉真是太好了。

  小福和小黑顾不上还没用大石头压好的帐篷四角,抛下石头撒腿就跑过去端碗吃饭:“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野牛了,嗯嗯,好香,侧夫人,您手艺真不错!”连刚回来的楚彦熙都盘腿席地而坐,那饿狼一般的吃相全然与之尊贵的身份毫无关联。

  林二胃口极大,三下五除二就将食物倒进肚子里。随之一伸懒腰,双手合抱在脑后仰倒,舒舒服服地打盹儿。

  “起来起来,你看看你活本身就没干完,还吃没个吃相,坐没个坐相,一吃完饭就躺下,哪有你这样的?实在是太失礼了!”言子文端着碗伸腿踹了两脚林二。

  楚彦熙劝解道:“好了好了,不在长安,没有什么皇子公主的,这规矩就免了吧!林二今天赶了一天车,也累坏了,让他躺吧。”

  “瞧瞧,还是咱们王爷贴心啊!”话虽如此,林二还是坐了起来收拾碗筷。笑得颇有些窘迫。

  夜空幽深,满天星辰好像撒在蓝丝绒上的点点碎钻,闪烁着数不清的小光点。楚彦熙怔怔望着天,眼中流露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气横秋:“真美啊,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静静地看着星空了。”说着,他放下碗筷,忍不住吟诗道,“夜长无睡起阶前,寥落星河欲曙天。十五年来明月夜,何曾一夜不孤眠。”

 >

第003章 牢城

更新时间2014-7-6 10:02:57 字数:3193

 正在吃晚饭的人们一怔,不知楚彦熙缘何有如此感慨,言子文莞尔一笑,续道:“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战勋。见说云中擒黠虏,始知天上有将军。”

  楚彦熙听罢,从星空收回眼光,淡然一笑,又道:“星河犹在整朝衣,远望天门再拜归。笑向春风初五十,敢言知命且知非。”

  珠儿听他俩你一首我一首的,竟没一句能听得懂的,不由好奇极了,忙说着:“王爷和言哥哥念得是什么诗?好听好听,奴婢也想学!”

  “怎么,宁妃那时候没教你啊!连婵娟荻花都是一肚子诗书呢!”绿芙颇有些挑衅地意味转向珠儿,“一个奴婢,学什么诗?诗书学文再好,也是奴婢!”绿芙早就看珠儿不顺眼。她海拉苏珠儿不过是个草原上的女奴,本该一辈子在下房做苦才是。夫人怜惜她,将她从下房要来长房伺候,这丫头应该感恩戴德,为夫人好好做事,除掉韩言语那个贱人。可她朝三暮四,违抗夫人的命令跟韩言语做姐妹在前,讨好柳芽儿,替柳芽儿跑去王爷面前告密在后——这等混账,应该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可如今她活得好好的不说,又爬到了王爷身边!

  绿芙这番话激怒了楚彦熙,他冷冷地看着绿芙道:“本王刚说过不必讲规矩,你们一个个就要翻天是不是?”

  绿芙吓了一大跳,忙翻身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得了,你们不是一直看珠儿不顺眼吗?”楚彦熙冷喝一声,转而又冲珠儿道,“打今儿起,珠儿不再是奴婢,与宁岚一样,不是下人!”

  楚彦熙带着几分期许望着珠儿,又道:“珠儿,你不是想学诗吗?本王从明天开始就教你,不仅要教你诗歌,还要教你琴棋书画,教你周易教你唱歌——只要是本王会的,统统都要教给你!”

  珠儿不知楚彦熙缘何会这样,但还是站起身复又跪地:“奴婢多谢王爷垂青!”

  “还说奴婢!”楚彦熙哼笑一声叫她站起,“你,不是奴婢!”说着,他却不看珠儿,而是迎上燕琳若哀怨的眼光,他知道,他已然成功报复了燕琳若。

  珠儿却想不到楚彦熙的心思,只是高兴可以学这些东西了——她早就羡慕诗书气的韩姐姐,一直想找个机会学一学,包括私下得空的时候,都会拿一本书来读。这下王爷要亲自教自己学问,这种福气来的让她有点不敢相信!

  正在珠儿满心欢喜之时,叶儿却是颤抖不已,她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醋意,紧接着这股醋意变成了强烈的嫉妒。

  燕琳若满心的痛苦化作了无尽的仇恨:海拉苏珠儿,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死!要你死!

  ※※※※※※※※※※※※※※※※※※※※※※※※※※※※※※※

  出了并州,楚彦熙决定取道西南,转向宛城方向。这是一条绕远的道路,途径位于旧南越国边境的冷溪荒野。楚彦熙打算在丰县牢城落脚,并且歇上个十天八天。

  天气变得异常干燥,骄阳更如火如荼。刺眼的阳光耀得人眼都睁不开,猎猎的干风吹带走了唯一的水分,漫天遍野出了石片就是沙子,连棵草都没有。冷溪荒野用这种恶劣的天气排斥着所有的入侵者。当年南越国国君百里鸣朔在此建立丰县牢城,并有驻军。一是为了发配犯人去开荒,二是为了严守边境。

  即使这样挖空心思,后世的百里氏还是没能挡住楚凌曦的大军南下,南越国也一如其余五国,被楚凌曦的战车碾成薄薄的几页史书。

  快接近天黑的时候,一行人艰难地行进到了一座城下,暗黑色的城墙没有看出任何有生的迹象,戚戚的鬼哭此起彼伏,阴风带着黑沙土吹打在每个人脸上,也吹打在所有人心头之上。

  燕琳若胆怯地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紧张地四顾。良久,她喃喃道:“我们根本不该来这里的。根本就是死城一座。”一侧的红绿双姝亦是说不出话来。

  晒了一天,所有人都觉得嗓子干得要冒出火来,此刻太阳刚刚落山,平地却起了一阵冷得要命的阴风,很快吹散了人们身上仅余的热量。宁岚策马徐行到楚彦熙身边,戒备地四下梭巡。

  “不应该啊,我记得……我记得丰县有一个哨岗啊,怎么这样荒凉的?”楚彦熙环视过大家怀疑的目光,最终说道,“很多来往的部队都会选择驻扎在这里……这里本来……”

  忽然传来铰链和齿轮传动的金属摩擦声,把大家集体吓得一哆嗦,连胯下的坐骑都嘶吼着,显然惊到了。

  “什么人!?”楚彦熙一声大喝,所有人一齐抽出了各自的武器。

  这时,这座死城的城墙顶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十几个好奇人们的脑袋,其中一个仿佛还认出了宁郡王。

  “是……是宁郡王?”那个男人冲着下面大声吼道,“您怎么来了?”

  而后他环视过城外的人们,吃惊的表情爬上脸,男人继而转过脸冲着部下们吼:“快去开城门!准备迎接!”

  很快,城门嘎嘎嘎地被绞升起来,楚彦熙一行开进了牢城。真不愧牢城的代号——高高的城墙外还挖着深不见底的壕沟,想来这壕沟的前身是护城河。珠儿好奇心上来,探出脑袋往里望,只瞧壕沟里全部都是钢钩倒刺,有些失足的野兽掉了进去,挂在那里被风干成了肉干。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这里的城墙和塔楼虽然非常破旧,但是城外竟然有哨兵站岗,吊桥放下来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早在大燮开国,楚凌曦大赦天下,丰县牢城早就被荒废下来没有囚犯了。怎么这里还是有人放哨还是有人维护呢?

  楚彦熙脸色变得很是不祥,觉得自己无意中的一个决定,涉足了某个大阴谋。

  “啊,宁郡王,您怎么到丰县了!”刚才在城头的男人大跨步地带着部下一路小跑过来,“哎哟,这不是宁岚大人吗?哟,燕云公主殿下?啊呀呀,您几位怎么都……”

  看来他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很难见到除了手下士兵之外的人,邮路不通的情况下,他一下子见了如此之多帝国的高层,不禁惊诧莫名,差点就失态了。

  等大家风尘仆仆一身臭汗地从坐骑上跃下,男人已经带着所有不在岗的守军跪倒在宁郡王之前,高呼着千岁,还有大燮我主万岁之类的口号。

  “都起来吧!”楚彦熙多少不解地询问着男人,“你是谁啊?怎么认识我们?”

  “回王爷的话,臣下何秋林。七年前,因丰县大捷,曾有幸与平梁王一同前往长安受赏。”男人毕恭毕敬,官腔十足得回答着,“宁岚大人与臣下是旧识。”

  言子文一向讨厌硬邦邦地官话,转过脸看着涨红脸的宁岚,这可难从这张惯于哭丧的脸上看到:“宁岚,你认识他?”

  “唔,是讲武堂的同窗。”宁岚见大家狐疑地看着自己,忙摆手着,“别这么看我,我不也是为了通过考试才去讲武堂学习了几天吗?确实我们两个认识,他……帮过我一个小忙……”

  “你们去准备客房,烧洗澡水准备酒菜。”何秋林寒暄了几句,随后冲着身边的部下下令道,“还有你们,去准备干净的换洗衣服。”

  “说了半天废话,数这两句话最动听了。”言子文小声嘟囔着。

  不管怎么说,大家一听有吃有喝又有热水澡可以洗,差一点就要欢呼起来了。吹了一白天的沙子风,连头发和贴身**里都是细细的沙粒。一向光彩照人的燕琳若都活似土地奶奶上身,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楚彦熙的两个孩子也是哭闹不止,楚翊琰还好,楚淑桐呱呱的婴啼刺激着每个人的耳朵。柳纤惠心疼地不行,从奶娘怀里接过,一面轻拍着,一面柔声安慰。

  “走,吃饭去。”楚彦熙下令,“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几日了。”这看起来荒凉粗陋的牢城,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

  一只纯白的鸽子快速地掠过帝都长安的晴空,蒲扇着翅膀停在一扇宫窗边——这里上清皇城的外环,含嘉宫。廊柱下,一个身穿轻如蝉翼的纱衣宫女瞧见了,忙提着裙服的下摆,急急跑过如镜的云石地面,将这只信鸽右腿上的竹信筒取下来。而后小跑向楚翊瑄居住的凌波殿。

  一个浓黑的墨点坠落,正巧砸在丹素纸的正中央,提着狼毫巨笔的楚翊瑄微微皱眉,一探手将笔丢进注满清水的细白瓷笔洗之中。顿时,一股浓黑升上来,清水尽染墨色。

  正是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他的眉宇间也沾染了几分慵懒,似是这一点墨迹打扰了作画的兴趣,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背合着双手向门边走去,这是一座极为雅致素净的院落,眼中尽是点翠浓艳。一袭宽袍缓带显得他格外平易近人,只是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在举步不摇神色泰定的不经意动作间流露无疑。

  “长孙殿下!”宫女小门跑进来,躬下身子将竹信筒递上去,“长孙殿下,信鸽刚刚送到的!”

  楚翊瑄微怔,赶忙接下,只见竹信筒上刻有一个尖锐的五星,不由脸色一沉,却冲宫女笑道:“谢谢你!”这名宫女脸上一红,低头小跑退开。

  

第004章 博弈

更新时间2014-7-7 10:02:41 字数:3153

 “会有什么消息呢?”楚翊瑄喃喃低语着,一面走回属于自己的书房,伸手在炭火上融化了蜡封,从里面倒出一卷极小的纸卷。他匆匆浏览着:落脚丰县牢城,晓枫。三月初四。

  楚翊瑄唇间露出一丝冷傲的邪气笑容:居然跑到丰县牢城去了。十五叔,你以为躲到那里,就能摆脱我的追兵了吗?他若无其事地将那张传递信息的纸条掷入烛火之中。眼见着小纸条化为灰烬,皱眉起身在厅堂内来回踱步思考。

  看来,我果然没猜错,十五叔在太行山遭遇了我的人之后,还是打算绕道宛城去,不走山路了。

  他拉回了思绪,仰起脸看着挂在书桌后的一面巨大的大燮帝国的全图:宛城,宛城……李羡瞳跟凌珺还在宛城待命,看来,我该给他们传达消息了。

  楚翊瑄敛容,取了笔在小小的青笺上写到:三月初四,丰县牢城。恐十五左右至,杀宁纵燕,切切。写完之后,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只小竹信筒,将青笺以蜡封好,并栓在信鸽上放出。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楚翊瑄换了一袭素色的袍子,并将头发重新束好,唤来太监苏瑾,往含嘉宫的颐风园去。

  正是玉兰花盛放的时节,飘香浓烈,熏醉十里。早春的慵懒气氛在整个宫阁楼宇间弥漫。北燕已然回归,唧唧喳喳地在争抢着暖和的檐角筑巢盖窝。廊柱下的宫人也换上了轻盈的纱衣,纷纷而过的春风把他们宽大的衣袖裙摆吹得连成如帜的一片。偶尔路过梭巡的羽林军瞪着神色黯淡的眼睛懒懒地扫过周遭的风景,随之消失在葱绿的灌木小路之中。

  再推门入内,又是另一番景象。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草香浮动,沁人心脾,园丁们正在修剪着任意生长的青木和花草,含嘉宫的主人刚刚上朝归来,属于这里的宫人们正忙里忙外着。

  观景廊油光可鉴的纯木地板擦拭得纤尘不染,一名中年男子赤着双足,以一种不大庄重的姿态盘腿坐在一张布置了茶点果品的小方桌边,他的肤色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生得十分强壮。他是帝国的储君,楚翊瑄的父亲楚彦煦。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铁塔,与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彦煦微微抬头,木然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皇家院落内的光影和漫天飘舞的柳絮,神色略微露出几丝倦怠。他抬起右手,接住一团迎面飞来的白柳絮,不过是轻轻一捏,他手中这团轻絮马上破碎了,一阵穿堂风拂过,手中的碎絮纷纷扬扬地飘过。

  他端起方桌上的红泥茶杯呷了一口,随之满意地笑笑:“雪水泡的茶,味道果真是清冽不涩。不错。”

  楚翊瑄走近之后与苏瑾一道跪地行礼道:“父王!”

  “来了?越州刚进贡了一批龙井,味道真是不错。”楚彦煦端起茶壶给儿子倒上茶,“过来坐。”

  “下去吧!”楚翊瑄起身后,冲着苏瑾低声道。

  楚翊瑄落座后,略带意味地看着父亲,他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玉狐狸。他心下微叹,连黯然的脸孔都透着一股**,清秀的五官带着一抹冷峻而邪魅的空灵,清澈明亮的眼底显露出一股傲人的高贵。

  “你们都下去吧!”楚彦煦忽然冲着院落里所有的宫人打了个手势,男男女女们同时应声,各自退了下去。

  “婵娟!”楚翊瑄忽然不知冲着谁大喝道,“你也出去。”

  从某个角落里幽幽传出一个女子轻轻地回答:“是的,主子。”

  楚彦煦继续把玩那只玉狐狸,脸上渐渐升起一股不耐烦,眼角微微上扬略带几分讥诮,信口说道:“你有好消息吗?”

  楚翊瑄不答,只是端着红泥的小茶杯饮茶。他在思索如何回答父亲,如今,他不单单是自己的亲爹,还是帝国的继承人。

  “父王,他们去了丰县牢城。偏离了原先我们企划好的路线。十五叔真的很狡猾,”楚翊瑄斟酌着措辞,一句一顿地说着,“太行山埋伏的人几乎都被十五叔的一个手下杀了,他太厉害了!我们,我们可能暂时杀不了他。我们……”

  “那你可要尽快了。”楚彦煦无礼地打断了儿子的话,脸上渐渐升起了恼怒和不屑,很快,这火药桶子就给点燃了,他狠狠地将茶杯砸在小方桌上,清脆的声响响彻整个观景廊。他激昂的嗓音完全符合他铁塔一般的外表,激烈凶狠地浑似一把锋利的尖刀,瞬间刺穿了这唯美慵懒的午后时空,“要知道,你十五叔可是父皇曾经属意过的太子人选,他本人呢,在朝中呼声也很高。若不是有一些奸人在父皇面前嗡嗡了许多年,再加上你发现了你十五叔冰室里的秘密,儿子,或许这次去云州的就是你跟我了!”

  “哼哼,父王,儿子何尝不知道?”楚翊瑄斜睨着父亲,却用一种带着嘲讽的语气往下说道,“十五叔若做了太子,岂能容得了我们父子?我们大概连去云州的机会都没有!”

  楚彦煦一怔,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难看。

  “请父王放心,儿子已经沿途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楚彦熙往里钻。他在丰县牢城,我暂时动不了他,但请您放心,我必定让他死在宛城!”楚翊瑄猛地站起身,举起红泥茶杯,冷喝道,“请父王尽管放心,所有挡在您走向皇位的敌人,都得死!这场博弈,赢得人,只有父王您!”他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当然,我也是。

  楚翊瑄说罢,露出一丝彻骨的寒冷笑容。

  ※※※※※※※※※※※※※※※※※※※※※※※※※※※※※※※

  楚彦熙洗去了一身的泥沙,换上了干净而宽松的袍子,仰倒在床上休息——这里算是整个丰县牢城最豪华的房间了。有干净的床铺,洗得发白的床单被子枕头,书桌上整整齐齐放着文房四宝和铜狮镇纸,书桌后的架子上密密匝匝放着各种文件——这大概是牢城将军的房间。

  房门轻叩,在楚彦熙同意进门之后,珠儿端着一整套茶具进了门。

  “王爷,夫人跟我说,您习惯浴后喝茶,珠儿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套茶具——茶叶倒是咱们自己带的。珠儿泡好了,闻起来倒是跟咱们府里一样,”珠儿轻手轻脚地放下茶具给他满上一杯,“这里一切都简陋极了,您凑合用吧!”

  楚彦熙听到那句“夫人跟我说”,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但看着珠儿悉心伺候的份上,便没再说什么。“放着吧。”楚彦熙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珠儿,你也坐!”

  “奴婢不敢!”珠儿马上说道。

  “这毛病怎么还改不了了!不是说了,你不是奴婢。”楚彦熙笑了笑,又道,“你不坐下来,我怎么教你诗?”说着,他指了指书桌后面的位置。

  珠儿将信将疑,声音活似半死的蚊子:“王爷不是跟珠儿说笑吧,您当真要教珠儿学问吗?”

  “这还有假,过来坐下。”楚彦熙有点不耐烦了,珠儿赶紧凑过去,只是虚坐着椅子一角。

  “珠儿,咱们华族……不对,你是兰夏人。”楚彦熙改口道,“华族的文化渊远,诗歌词曲更是灿若星河。从有文字开始,就有了诗歌,所以,学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非得有五六年的刻苦用功不成。当然,你不仅仅要学诗,学的东西还很多,首先,我得教你押韵。”

  楚彦熙将押韵的含义和原理给珠儿讲了,然后读了几首诗给她听,读完之后,还细细得给她讲了释义。珠儿越发觉得华族的文化真是广博,难怪他们可以征服同样广博的天下。相比之下,瀚州草原上的人们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当然识字的人不多。所以草原上的姓氏大多是音译,人们的名字也相对简单。

  又教了一会儿,叶儿端着晚饭来了,见楚彦熙正循循教导着珠儿,不免醋劲又升了起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王爷,奴婢把饭菜给您送过来了。”叶儿瓮声瓮气地说着,“您快些吃吧,要不一会儿就凉了。”

  “不急,再讲一篇。”楚彦熙没抬头,而是沉浸在传道授业的喜悦之中。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16页 / 共105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