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帝王家.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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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镇忍不住嘲讽道:“你又不是山神庙的龙王,是会退水还是会布雨?他有本事来拜你,没本事自己回去?”

  臧宓听他语气不悦,并不肯好好与自己讲道理,鼻尖一酸,心中也有些委屈置气。因此转过头来,也不肯再去求他,扶着徐闻的胳膊,想将他扶去里头躺着好好歇息。

  刘镇见她竟有胆子当着自己的面就公然去扶徐闻,怒从心起,忙从凉椅上跳下,两步冲到臧宓跟前,伸手夺过徐闻的胳膊,往肩膀上一扛:“门外停着辆马车,你没事把人往屋里扶作甚?徐家那么大的府邸容不下他这尊神?”

  见徐闻的手仍牢牢攥着臧宓的指尖,没好气地用力将他手指掰开,而后径直将他扛出大门外,往徐家的马车上一扔。

  那马车里睡着一个年迈的车夫,因为熬夜赶车,眼睛睡得通红,形容同样的憔悴不堪,身上的衣裳上尽是泥点子。被刘镇踹一脚车轮吓醒,震得有些发懵,不住打着呵欠,爬出车厢来。

  “往后再登我家的门,见一次就打断你主仆二人的腿!”

  那老仆一个呵欠吓得合不拢嘴,混沌的意识顿时清醒了几分。

  刘镇将大门重重摔上,转头去看,臧宓已不在院子里。循着小径往房中去,凉榻和床上都是空的,人也并不在屋角窗下做针线,桌上放着前日打开的书,有风吹来,书页轻轻翻起。

  他心头意识到方才的话可能重了些,臧宓或是生了气,不愿理自己。才要往屋外去寻她,林婵端着午膳进来,将碗碟摆在桌上,又收了托盘出去。

  “去叫娘子进来一道吃。”刘镇吩咐她,兀自坐去桌边。

  只是瞧着桌上的饭菜,原本炎热苦夏的胃口就更提不起半点兴致。

  臧宓做的饭菜,讲究色香味俱全,刀工精湛,厚薄均匀,摆盘也讲究细致。即使不吃,看两眼也赏心悦目,可林婵却未学到她的精髓,也许心思都放在学制簪花上,吃食做得潦草,不过勉强能入口。

  刘镇原不是个讲究人,但这些日子因着臧宓肯费心思琢磨他的喜好,生生将胃口养得刁钻起来。可这一回过错明明在臧宓身上,他不过说她一句半句,她倒是先委屈上了。若他先低头去哄她,往后难免有些夫纲不振,她倒要更恃宠生骄起来。

  因此刘镇只坐在桌边,等林婵过去传话,等臧宓进来与自己解释赔罪,再小意哄他一回,他也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轻饶她这一次。

  只是这一等不来,再等不来,直到桌上饭菜都快凉透,门外廊檐下也不见臧宓的影子经过。反是林婵如怕见猫的耗子,偷摸着从对面厢房前的廊道下溜了过去。

  刘镇心中有些气恼,出门叫住她道:“让你叫娘子吃饭,怎地还没去?”

  林婵缩了缩肩膀,摇了摇头就跑出去。这副模样看得刘镇一肚子火气,只得亲自往厢房后天井里去。

  那天井里有一株白兰花,亭亭如盖,即便盛夏,树下亦清凉如许,幽香袭人。臧宓有时午后会坐在树下的凉椅上歇凉。

  只是走到近前,凉椅上仍空空如也。刘镇正狐疑,忽听得边上角落一间房中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啜。推门进去,见臧宓果然在里头,怀中抱着一个金丝枕,屈膝坐在墙角,如当初被人送到小岭村刘家之时,独自蜷缩在柜边的缝隙里。

  “阿宓,饭凉了。”刘镇走去她身边,撩起她鬓边短发去挠她耳尖。

  臧宓将头埋在抱枕里,并未应声,似乎未曾听到他的话。

  刘镇便探手去她膝下,想将她打横抱起来。只是臧宓挣开了,推开他的手,扬起一双水色潋滟的眸子,翕动着嘴唇,问他道:“你又要烧一回婚书?”

  刘镇赧然,挠了挠头发,觍颜道:“哪能回回都用这种昏招?”

  又柔声歉然与她道:“怕我再烧一回婚书,所以躲到这里一个人哭?”

  臧宓却摇了摇头,黯然垂下眼眸。

  “我方才心浮气躁,一时口不择言,待你太凶了些。”刘镇将她的头压在胸膛上,轻轻拍着她肩头,安抚她道:“阿宓,往后我再不会了。”

  臧宓仍摇着头,眼睛里却泪如泉涌。他为何要待她这么好?

  他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臧宓这泪却并非为他而流。见着徐闻形销骨立的模样,她心里既歉疚又难受,曾开在心头最美的花,就此散落在天涯,既无奈又愧恨,可再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只能独自悄然咽下,慢慢遗忘它。

  刘镇许是察觉了什么,却并未将那份疑惑问出口,只垂首去吻她,用尽手段挑起她的兴致,让身体的愉悦压下她心头那份对旁人的痛楚,待她失神涣散时,让她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阿宓,你爱我么?”他俯首望着她汗湿的鬓发,迷离而潋滟的眉目,她漆黑如墨染的瞳仁里,有他的影子。

  臧宓抬手抱住他的头,感知着他健壮而旺盛的生命力,在他耳边道:“没有你,我那时根本活不下去。我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

  只是这个答案,刘镇却很不满意。她说不出口那三个字,他便不厌其烦,折腾得臧宓颇吃些苦头,颤着声在他耳边低泣“我爱你”,这才心满意足,搂着她歇在罗帐里。

  ==

  徐闻此行回宜城,本是为向李郡守求钱粮赈灾。只是等他略为休整,打起精神往郡守府时,却被李承勉狠狠斥骂了一番。

  “当日原是你与沅娘的婚期,你若早些回来,事先已为婚嫁之事告假,水患之时并不在宜城,任出了什么滔天的大难,你只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你偏偏要留在虞县!你以为救下几个人,便能抵失察之罪么?虞山堰耗费钜万,圣上对其寄予厚望,修成不过两月,恰在你任上垮塌,以致造成大患!你还想着赈灾?倒不如先为自己早做打算,这回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李承勉原本就因婚礼当日徐闻的缺席气恨不已,此时见他还有脸来向自己求钱粮赈灾,只斥骂他一通,而后便拂袖离去。

  原以为他也该尽早给京都的师长去信,四处求人给自己开脱罪名,哪知这书呆子次日便直挺挺地跪在郡守府外,一意为虞县百姓请命,要求李郡守拨下钱粮赈灾。

  这番骚操作只令李承勉深觉下不来台,仿佛他就是个昏官,弃百姓性命于不顾,独独他徐闻心系生民,受了莫大的冤屈。

  李承勉为官二十余载,岂能因他这一跪而受人胁迫,在非议中屈服认栽?因此当着徐闻,好言应承,承诺尽快为他筹措钱粮。背地里,只管吩咐主簿晾着这位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好女婿。

  如此又拖了三五日,徐闻也瞧出李承勉的敷衍来,因此隔日便又跪到府衙前,不畏烈日暴晒,再度将事情摊到了宜城百姓面前。

  在满城物议汹汹之中,李承勉最终大腿没拧过胳膊,竟抠了些钱粮出来,打发了徐闻。

  只不过,这钱只区区三千两,粮食又都陈旧发霉。但若再耽搁下去,徐闻也唯恐迟则生变,城中百姓只怕要尽数流离失所,因此也只得押送着这批粮食先往虞县。

  这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臧宓自然也有所耳闻。虞县乃是有数万人的大县,三千两银子说起来不少,可兑换成粮食,发到每个人手中,又能分得几粒米呢?

  更何况一场水灾,田地里的庄稼尽数被冲毁,这一年的收成更没了指望。只怕许多人都要沦为流民,往别的郡县乞食。当中不知几许人又要卖儿鬻女,多少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因此,这日刘镇回来,臧宓便与他提起道:“听闻江州米贱,又有水路可往虞县。我想筹措些银两,你遣人去江州买米,送去虞县赈灾可好?”

  臧宓原有些忐忑,虞县有徐闻,她虽无私心,却唯恐刘镇因此生出误会。

  哪知刘镇却点点头,只问她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即便有,哪舍得拿出来给灾民吃?赈灾所需钱粮皆不是小数目,你如何筹措银两呢?若只是三五十两银子,还不够打发兄弟们跑腿。”

  臧宓嗔他一眼,伸手去掐他的胳膊,笑道:“这般小看我!”

  迟疑片刻,还是问他道:“你不会介怀么?”

  刘镇抱臂在脑后,侧目来看她,神色突然有些认真:“你有这份心思自然难得。阿宓,往后你有什么心里话,尽可以对我说,不必总一个人闷在心里。我不愿徐闻成为横在你我心头的一根刺,只想你心里从此只我一个。”

  臧宓心头的弦忽而铮然一紧,却见刘镇伸了手来,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掌心:“夫妻不止是责任和束缚。阿宓,我要你爱我,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可以么?”

  作者有话说:

  刘镇:教娘子好好爱我,阿宓是我的

第68章 、知足

  臧宓平素为人温善可亲, 性子极好相处,但却也内敛有分寸。许多隐秘的感受,不宜与旁人说道的, 就连与徐氏也不肯交心吐露。

  测度着刘镇并不喜她提起徐闻,因此成婚这么久,臧宓平日里也几乎是绝口不提这段前尘。刘镇待她十分包容忍耐,可设身处地,臧宓若晓得刘镇曾对哪个女子十分心仪, 即便只是心心念念遥遥旁观, 心里也如猫抓一般。

  忽而意识到这一点,臧宓有些赧然地垂下头来, 指尖不安地蜷了蜷,声若蚊蚋与他解释道:

  “我与他早年定下婚约, 但徐闻十四岁便入京求学,这两年连年节之时也未曾见过。我晓得他心高气傲,目下无尘,出事之后,不愿卑微纠缠, 也自觉没脸再面对他……”

  “他而今这样,我始料未及。却也晓得, 若我当初果真选择嫁给他……”臧宓凄然一笑,抿了抿唇, 并未再继续说下去。

  如今徐闻对她求而不得, 自然心慕手追,遥相惦念。可臧宓若当真嫁入徐家, 且不说名门望族里唾沫星子淹得死人, 族中上下谁都能鄙夷轻贱她。她舅父自诩出身矜贵, 性情骨鲠,容不得白璧微瑕;舅母嘴上不说,心里也嫌弃她。

  没有苦求不得的痛楚,徐闻便会十分介怀她带给他的侮.辱,会觉得他还肯纳她进门,就是对她最大的眷顾和施舍。当中的卑微怯懦和苦楚,大抵会伴随她一生,并不会有人垂怜她曾遭受的种种,反要承受许多无端的指责。

  将来他的妻室进门,又如何容得下曾与他有婚约的她?连带着她的儿女,在那样的环境下,这辈子也不可能抬起头来,说不定还与外人一起,厌弃她。

  臧宓想得很透彻,也明白刘镇这般的人有多难得。当初她因初遭重创,甚至没有勇气与旁人对视,畏惧与人交道,刘镇就肯体贴地为她撑一柄伞,挡住旁人好奇的目光。

  他素来十分维护她,也并不急着逼迫她重新站起来,却以自己的方式,为她复仇,呵护备至,一步步叫她放下那些沉重的枷锁,渐渐重新找回平静和自信,能再如常地融入周遭的人群。

  这样好的他,她又怎舍得辜负呢?

  “我为徐闻的执着和悲伤难过,也为过往唏嘘遗憾。可落子无悔,人生亦无回头路可走。我当初决意此生都不会嫁给他,哪怕是出家去庙里做姑子,也不可能嫁作徐家妇。

  我想,比起徐闻,我更在意自己,在乎尊严和脸面,并不肯为他折腰,抛下自尊。我与他,从前的情分也根本未曾深到那一步。”

  “不过对你,我虽未曾往枕头里缝求来的符纸,却曾找了个狗头军师……”

  说起曾经的糗事,臧宓不由脸上发热。晓得徐闻有两意,虽是误解,她下意识里只想斩断情丝,决绝转身。而刘镇那时与她置气,她却一意只想学些厉害手段,将他的心拴得牢牢的……

  刘镇听她提起这茬,不由朗声大笑,握住她手腕一带,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吻着她发顶,戏笑道:“伏家那纨绔也不是一无可取。”

  ==

  因虞县的灾情迫在眉睫,臧宓隔日便将筹措钱粮之事提上了日程。但她与刘镇不过初初成婚,并没有多厚实的家底。且人脉论起来远不及郡守夫人和孙将军的夫人广。

  为赈灾筹措钱粮,若事情做得好,是十分得民心的事情。臧宓年纪轻轻,由她来出面做这事,只怕旁的官宦夫人要说她出风头。且她曾与徐闻有婚约,虽是为灾民奔走,难免有人会想歪,传出些闲言碎语,反将刘镇推上风口浪尖,惹来旁人讥嘲。

  因此,臧宓并不打算自己做这个牵头人,反而前往拜访了一趟孙夫人。

  “孙将军在战场上厮杀,平叛定乱,乃是庐陵公与圣上手下一员最得力的猛将,实为国之栋梁。可如今刘镇亦在军中效力,我心中也诸多顾虑。虽是为国朝效力,却担忧他杀孽太重,将来……”

  臧宓与这位孙夫人交道并不大深,一路觑着她神色,陪着她在园中修剪多余的花枝,说到此,不由蹙起眉头,叹息一声,显得忧心忡忡。

  孙夫人也放下手中花剪,愁眉不展,叹道:“我自也有这层忧虑。武将杀孽重,难免反噬到子孙身上。孙仲今年不过二十五六,与刘镇同年,膝下只得一个女儿,这便绝了嗣。他父子出征,我便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臧宓不过因着先前在张家,钱老太太为儿孙祈福,笃信神佛到痴迷的地步,这才想着以此为借口。哪知却正说到孙夫人心坎上,勾起她的伤心事。

  因此自然而然转了话头道:“我见张参将的母亲为儿孙行善积福,一年不知供奉给庙里多少银钱,却不慎引了妖道进门,险些害得丢了性命。这钱舍给甘泉宫那种道观庙宇,倒不如真正拿出来,接济灾民,普渡众生,这才是实打实的功德呢!”

  “如今虞县不是有水患么?听闻城中许多房屋被冲垮,官仓里的粮食尚且不足维持十日,李郡守却公报私仇,不肯拨粮赈灾呢!他会有报应的!”

  孙无终为宜城守将,却并不归李郡守辖制,但李承勉写信往司隶校尉处告周副将的黑状,这事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最终仍是走漏了风声出来。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孙将军虽不与周副将同流合污,却也忌惮李承勉的做派。

  这回拨赈灾钱粮之事做得尤其过分,城中哪个人背后不戳他的脊梁骨呢?因说起李承勉的可恨之处,一时倒又找着新的话题,同仇敌忾地骂过一回,而后当真商议起筹款赈灾之事来。

  原本这事,由李承勉的夫人来做再合适不过。可李承勉明摆着要给徐闻穿小鞋,李夫人也不至于打夫君的脸去帮李沅娘那小贱人。因此只作壁上观,淡漠麻木,浑当没有这回事一般。

  因此,等孙夫人的赈灾筹款搞得有声有色,大出风头,李承勉回家,不由又指责妻子不贤,反让旁人将他的脸面在地上踩。

  原来往常这类筹款,每每搞些逼捐的把戏,各家限定了捐款的最低数额,若完不成,恐遭旁人耻笑,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一个水漂也不打一个,令人苦不堪言。许多人不过是碍着情面,咬着牙舍些钱财,维护些名声和人脉关系罢了。

  这回却一反常态,反是筹集了几十件十分精美的簪花、刺绣、头面等物义卖。起先诸人只觉义卖的东西能有什么好货色?不过是找些劣质的玩意,打着幌子卖高价,显得并非空手套白狼,巧取豪夺而已。

  可看到陈列在阁中的数十件物品,不由都有些咋舌。

  只见进门之时,便见畅音阁外陈列着一面丈高的山水大屏风。正面乃是千里江山图,背面却是名家顾谏之的神女下瑶台。

  竟是一副纤毫毕现的苏刺双面绣,也不知绣娘是如何匠心独运,在一张屏风上绣出正反两面全然不同的景致来。

  而寻常一尺高的插屏绣到这样的程度已十分贵重,这面屏风如此巨大,只怕价值千金了。不过也因着它太过贵重,寻常人虽看着咋舌,却是有价无市,无人敢问津。

  而陈列在阁中的精美簪花、小件刺绣插屏和一些锦缎之属,便显得十分亲民起来。

  这些东西大都出自名家之手,乃是臧宓为这回义卖特意筹措而来。

  当臧宓与柳娘子、崔娘子等人说起筹措的银钱会拿去江州买米粮,送往虞县灾民手中时,崔娘子甚至将锦绣坊的镇店之宝拿了出来。而柳娘子有感于她一片赤诚之心,送来的十件簪花甚至连工钱也没要,只取个本钱而已。

  锦绣坊的刺绣、柳记的簪花、如意坊的香云纱……哪一样在市面上都是炙手可热的。因着做工实在精湛,又是为赈灾筹措银子竞卖,这便十分有纪念意义,往后穿戴在身上,走出去谁问起,都能讲起这些东西的来历。

  因此在竞卖之时,倒有许多人捧场,每一样都卖出了数十甚至数百两银子的高价。因着都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即便贵些,往后却都是用得上的,买到手中珍藏也好,平日里用也罢,终归并不觉得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且又积下功德,行了善事,是十分值得的事。

  臧宓原本有些忐忑,她第一回 做这样的事,并不知道事情最终结局会如何,会否如刘镇所说,最终只筹得三五十两银子,打点了押送将士的跑路费,落不下几袋米。

  可最终,也许是因着孙将军的威望在,也许是因着竞卖的东西实在精致得令人赏心悦目,不到午时,东西都售磐,清点下来,竟得了三千多两银子。

  而身为主持这场筹款的东道主,孙夫人压轴之时,独自出了两千两银子,将畅音阁外那面巨幅的双面绣买下,场中不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又有许多夫人小姐来与孙夫人和臧宓出点子,议论着如何才能筹措更多的钱粮……

  ==

  傍晚刘镇来接臧宓回家时,臧宓面上神采飞扬,心情显得十分轻快。

  刘镇揽着她的腰,信马由缰,慢慢往回赶,听她哼着小曲,快乐得不知所以,不由嗤笑道:“这挣下的银子一文钱也不归你,功劳名誉也多半都归到孙夫人头上,你瞎开心什么呢?”

  臧宓用后脑勺在他胸膛上蹭,仰头笑道:“名利如浮尘,没有又有什么打紧。”

  能筹措这么多银两,孙将军和刘镇可尽快遣人往江州购米,虞县那些水深火热中的人,也就有了点盼头。

  因着心情格外好,望这街巷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远处恢弘绚烂的余霞,臧宓仰着头,倚在他肩侧,难得说了一句情话:“我有你便尽够知足了。”

  刘镇不由莞尔一笑,趁她不注意,俯首以唇在她额上轻点了一下,挠了挠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我有你便不懂知足是何物了……”

  作者有话说:

  上章文末加了两段,昨晚十点四十左右加的,没看过的亲可以点回去看看。修改后看的亲请忽略这一句

  ps:臧宓现在没有去争名夺利,但会因此得到更多。

第69章 、思君

  因筹措赈灾钱款时, 臧宓功不可没,且孙将军如今也十分信重刘镇,此事自然便交由刘镇督办。

  起先刘镇并不想亲往江州一趟, 但思及这样大笔的款项,又是义卖筹措而来,若底下将士见财贪婪,挪用款项花天酒地地挥霍,或是中饱私囊, 再出个周副将那样的蠹虫, 将来被人抖露出来,未免大伤群情, 反致旁人攻讦愤恨。因此到底还是决定亲自率人走这一趟。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臧宓忧心他在路上起居不便, 又恐他吃不好睡不好,为他收拾行囊时,连枕头凉席都备了,又亲自下厨为他备下许多鱼干肉脯等物,换洗的衣裳也准备了好几身。

  刘镇见着一堆行李, 不由失笑:“我不过出门几日,又不是要举家乔迁。旁人见我这模样, 只怕要笑我准备嫁去江州呢……”

  最终不过取了两套换洗衣裳,带着些吃食就出了门。臧宓见他什么都不肯多带, 心中仍放心不下, 另备了一只钱袋,匆匆塞了二十两银子进去, 一路追出了门。

  刘镇原本已骑马到路口, 因有两分眷恋, 转弯时回首往家的方向一顾,却见臧宓提着裙角匆匆跑来,忙又调转马头,跑到她跟前。

  “可是还有事要交待?要我在江州为你带些什么东西回来么?”

  刘镇俯身来问她,伸手去抚她发顶。

  臧宓将刺绣的钱袋塞进他手里,怨他道:“你这时候图轻便,样样都不肯拿。路上缺着什么才晓得不便。旁的东西不要,带一二十两银子傍身,免得……”

  免得手中不便时沦落到餐风露宿睡大街。臧宓想想那般情境,不由眼圈微红,却又不肯将这话说出口来。

  “傻子,我率水军十艘押送粮草的舰船往江州,底下三百将士随行,并不缺什么。若连枕头被褥凉席都带着,旁人还以为我贪图安乐享受。领军的将军奢靡铺张,只图安逸舒适,底下的士卒只会有样学样,一个个都软了骨头。”

  刘镇见她这般不舍,事无巨细都为他打点,心中十分动容,却仍只是揉乱她的头发,大掌握住她的手,用力紧了紧,并未取那只钱袋,反是嘱咐她:“有事让林婵去铺子里传话。夏日苦热,平素没事少出门,天黑前仔细察看门窗,小心火烛……”

  临别话短,又恐延误了时间,最终在她鬓边亲了一下,低声道:“等我。”

  而后硬下心肠,调转马头,一骑绝尘地走了。

  他往日偶也有不在家的时候,臧宓自己手上有事打点,并不觉得缺了些什么。可这回出远门,不过几日功夫,臧宓心中却觉十分惦念,简直到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卧也思君的地步。

  因刘镇如今出门在外时,大都穿军中所发下的官袍和长靴,除了里衣和绫袜,大多时候并无须臧宓另外为他做衣裳。就连当初应承他要做的鞋,也一直拖到现在,才堪堪做了一半。手中总有许多事,并不急用的一概都搁置下来。

  这令臧宓有些歉然。

  刘镇是个极好“养活”的男人,凡事并不挑剔,并没有身居高位者食不厌精,烩不厌细的奢靡。有时衣裳洗净,来不及熨烫,他也并不介意,只说自己成日在军中操练,衣裳熨烫得再平整,穿上不过小半个时辰,又褶皱脏污,无需平白给她添许多不必要的事。

  可他不介意,臧宓却觉得不好再拖延下去。趁着他这些时日不在,往城东的皮货市上采买了鞣制好的牛皮等物,将手中旁的杂事都停下来,专心给他做冬日里穿的长靴。

  因着刘镇是武官,寻常的千层底穿不多久便会磨坏,且下雨泥泞之时,鞋子若进水,一双脚要泡在水里许久,冬日天寒,难免吃些苦头。因此臧宓做这鞋底时颇费了一番心思。

  浆过的垫片一层层又在桐油里浸过,上头再铺上毡垫,这样既柔软有韧性,鞋底又能防水。待鞋子做好,臧宓套在脚上试了试,只觉轻便又防水,心下满意,一时又盼着刘镇回来,看看大小可合适。

  ==

  刘镇走后不几日,虞山堰垮塌之事终于上报至朝中,天子震怒,而庐陵公桓奕也因此再次驾临到此。

  只是这一回,他却并非独自前来,其夫人王氏也随行在侧。虞县水灾肆虐,再往前行,恐怕满目疮痍,车马不便,因此桓夫人并未随他一路往虞县吃苦,只留在宜城之中,下榻于孙将军府邸。

  而今桓家是京中首屈一指的世族,其夫人亦出自高门。这般金尊玉贵之人,孙夫人自不敢怠慢,每日里燕窝鲍翅参茸之类的东西流水价往桓夫人院子里送,又唯恐她呆着腻烦,想着法子,变着花样的安排些歌舞饮宴,陪她打发时间。

  这般过了两三日,桓夫人仍觉无趣,这日便提议往城郊东山去爬山,特意邀了军中几位将官家中的女眷作陪。

  东山因风景秀美,在宜城颇有名气。每年春秋之时,城中许多人爬山观景,也不知哪年修了梯道,半山有凉亭可供人歇息,山顶有缥缈峰,也有道观。只不过并不像甘泉宫一般藏污纳垢,平素并不接待外客。

  春秋爬山是乐事,但夏日却未必。只桓夫人发了话,底下人自然鞍前马后,务求将事情办得更妥帖周到些。

  臧宓头天接到了孙夫人下的帖子,请她次日寅时一道往东山。她接到帖子时,还疑心自己看错,瞧了好几遍,又问过来送帖子的仆从,这才确认当真是寅时。

  “寅时天还未亮呢?又要梳洗妆扮,路上也要耽搁些时间,总要再提前大半个时辰方才赶得及。”

  臧宓因觉时间太早,心中便不大想去。

  那位嬷嬷便笑道:“如今太阳一露面,天气就热得很。我家夫人未免各家女眷中暑,想着早些出门,趁着凉快些赶路,到山脚之时有树荫遮挡,也清凉一些。那边也有别院可供歇息。

  桓夫人难得来宜城,为着刘将军的前程,早起一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呢?旁人想求这样的机会还求不得呢!”

  她这话也有些道理。桓家如今掌着朝中大半的军权,就连宜城驻守的数万兵马,也在桓氏辖下。这种夫人之间的聚宴,若初次邀请她,她便借故不去,难免令人觉得她态度傲慢,若因此得咎,自然于刘镇有些妨害。

  因此,次日天不亮,臧宓便起身梳妆。庐陵公瞧着正当盛年,夫人王氏想必也年轻,这种场合,自然不宜盛装,压下她的风采。是以臧宓只穿了一身十分寻常的米白色短襦长裙,自觉装束首饰都简单低调,并不惹眼。

  因军中不少将领家眷都收到邀请,秦宝儿也在其中。她与臧宓素来相善,这日也约好了前来接臧宓。

  见着她这一身素净打扮,不由十分惊讶:“旁人都想在桓夫人面前留下深刻印象,我听闻周副将的女儿为着这回爬山,特意在珍宝斋买了几百两银子的头面首饰。一身天水碧的鲛绡纱价值千金呢!”

  臧宓听她提起周副将,只嗤笑道:“我家中又没法子挪用军饷放印子钱!”

  秦宝儿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这话在旁人面前可不许说。周家挪用军饷出去放贷,手里却也紧张,这钱还不知流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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