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总以为这便是他深爱于她的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表现,此时才了然这不过是一种自然的冲动,跟爱她与否半点不沾边。
就像那个乘人之危意图染指于她的侍卫,就像李承勉,或是周副将家的二公子。她方才甚至在伏平眼中也看到那样的渴求之色。这不过是最肤浅也最原始的吸引。
今日是她,明日厌倦了,他仍会对别的女子做那些与她做过的事。哪天她人老珠黄,也就色衰而爱驰。没有什么独一无二。且男子稍有些权势或是银钱,即便家中有正妻,借着开枝散叶的名头,仍可纳无数小妾。
一想到那样的场面,臧宓心头便忍不住泛起一股妒意,往日学的女德女箴全都抛诸脑后。她无法忍受刘镇喜爱别的女人,她甚至无法接受刘镇对她稍微冷淡些。
这样的患得患失和过度在意都拜刘镇故意晾着她所赐。她心里那些对情|爱的渴求被他的冷落屡屡摧折,却并未枯萎,反而生出更浓烈更强健的根须来,操控她整颗心,汲取了她全部的心神,日复一日,变成这样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也许他是故意,也许他是无心,可她的心就成了他可以随意拿捏把控的玩意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要她时,只需冷着脸对她勾一勾手指头;待满足了迫切的那些念头,他又要将她晾到一边去了,因为他还要忙着哄孙家李家的千金呢。旁人哪有她那么傻,什么都没要,也没有任何条件,就肯委身于他。只要他想,她便不舍得委屈他。
可是这有什么好下场?换来的不过是他的冷脸罢了。即便当初和离是她先应承的庐陵公,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她不过怕毁了他的前程罢了。
这些念头摧折着臧宓的心志,令她黯然红了眼圈,心中生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委屈自恨,自然不肯再一味顺承他,任由他牵动心神,一步步沉陷入面目全非的深渊。
因此她用力想挣开他的手,不肯就范。刘镇终于察觉到她脸上有泪时不由心惊,立时松开了她。
臧宓敛着眉眼没再去看他,背转过身子,沉默着一面擦去眼角的泪,一面慌乱地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裳。
“阿宓,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可知这两月我有多想你?”
刘镇面颊有些红,克制着被她挑起的那团火,嗓音低沉,难得竟有一丝温柔缠绵的意味在里头。
只是臧宓如今却不是从前那般好哄骗,认清自己在他心头不过是发泄排遣的女人,她的心有些凉寒,再没了那份简单纯挚的悸动。
只讽笑道:“我是你什么人?就要任你予取予求么?从前你我有一张别人强加的婚书,你有所求,我也无法拒绝。如今连婚书都没了,再做这种事情又算什么?无媒苟合么?”
她不求他像别的男子一般,成日肯花些小心思哄她开心,可他若真的在意她,原该在这个时候安抚好她,再给她一纸婚书,给她吃一颗定心丸,而不是将她晾在一边,却在这里与什么孙小姐找珠花,令她不自禁便由爱生妒。
她不喜欢妒忌这种情绪,也不愿意去嫉妒旁人。可因为深爱他,她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为着一个男人神思不属,终日无心别的事情。
两个月以来炽盛饱满的爱意在遭到他冷待时未曾萎靡,却在他终于与她私下相见,却只顾着与她做寻欢之事时冷却得一干二净。
她不那么想拿捏他的心了。若夫妻做到这个份上,要靠心机去筹谋算计,掌握着尺度操控对方的心志,依着套路时时提防戒备,那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若他在盛年时期身边总有无数女人前仆后继,她终日为之妒忌神伤,她宁可与他保持距离。
手下的系带总也挽不好,胸前一片布料被揉得皱皱的,这般模样,令她如何有脸面出现在人前赴宴?
臧宓微恼地将系带重新扯开,刘镇恰垂眸,虽看不真切里头风景,但隔着一层反而更挠人心。蓦地想起从前在揽月居揍周珩那次,他嘴里不干不净说臧宓的那句话,喉间不由就发干发紧。
他再从身后将她拢住,下颌落在她颈项间轻轻磨蹭,侧首轻吻在她耳后,放软了语气,与她誓言道:“阿宓,我从未对别的女子有何非分之想。我只是气愤你轻易就同意人家的胁迫,要与我和离。”
臧宓晓得他一门心思仍想哄自己就范。他为了那事总是锲而不舍,千方百计要令她屈从的。
因此冷笑道:“你那时不是还要烧婚书吗?和离不正合了你的意?我晓得我是你头一个女人,你心里对我有强烈的独占欲。可你并不是我第一个男人。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既和离了,往后各自嫁娶,两不相干,往后也不必再藕断丝连。”
她这话出口,刘镇脸色登时黑得十分难看。臧宓当初被抬进刘家之时,是何模样他一清二楚。她身上有男人留下的痕迹,小裤上湿了一大片,刘镇自最初与她在一起,便晓得她若非沦落到那样的境地,也到不了自己身边。
他未曾见到那藏蓝布料上的血迹,那布料颜色深,根本看不出端倪,而他只有臧宓一个女人,也并不知处子该是什么样子。
而臧宓,自经历过那样的遭遇,心头一直自卑,只觉得除了那点血,身子实则脏污不堪,并不能大言不惭自己在与刘镇成为夫妻之前,纯洁如一张白纸。
为一个人患得患失到自己厌弃的地步,不断去猜测揣摩他的心意,不断去猜忌接近他的女人,这样的日子令人生厌。
她有些厌倦,想及时抽身,再做回那个轻盈明快,心无忧虑的自己。太强烈而得不到同等回应的情愫,耗得她内心荒芜颓靡。
因此整理好衣衫之后,臧宓甚至还能笑着与刘镇道别:祝君往后能同某个人白头到老。而我们……潮水来临之后,被困在涸泽之中的两条鱼也该相忘江湖,各得自在。”
她从他面前擦身而过,在心中默默与这段情,与这一段经历特殊的自己告别。本以为可以快意洒然地转身离去,眼睛里却不由再度无法自控地沁出泪来。
但那没什么,与过往割舍,总是会疼的。疼过这一段,咬牙捱下去,也就涅槃重生了。
在她身影将从假山后转过去时,刘镇大步追上来,一把拉住她手腕,沉声道:“我对你从无二意。”
见臧宓面色淡淡,并不肯相信的样子,只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膛前,按在沉稳跳动的心脏上方:“我早说鱼会相忘江湖,那是因它只是禽|兽之属。人亦有衣冠禽|兽,可我向来不与禽|兽为伍。”
又脱了脚上靴子在地上踩两脚,蹭了许多泥土在脚上,反问她道:“脚上沾了些脏东西,我便不是我,合该抬去府城河扔掉吗?阿宓,我晓得你心中恨极了当日玷|辱你的人,你又何必拿他来刺我的心?”
臧宓听他此言,眼中顿时泪如雨下,却不愿再在他面前哭,只拿绣帕捂住眼睛,无声抽噎。
刘镇见她如此,揽着她肩头紧抱在怀中,吻着她头发道:“我晓得你最是心软,又深爱于我。定是方才那兔崽子与你说些我的谗言,叫你对我心生猜疑,才来与我离心。”
臧宓将脸埋在他怀中,好容易控制住情绪,将脸上泪痕都擦在他胸前衣襟上,摇头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
“……患得患失,心生猜疑。想着与其日日陷在猜忌之中,不如与你早别离。”
她总算肯与自己说真心话,不再拿言语刺他,刘镇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只将脸上胡茬刺在她桃腮上,轻啮着她耳垂,咬牙道:“所以什么样的过错都要推到我头上,还诬赖我另寻新欢了?”
臧宓抬目嗔他一眼,面上生了薄红,嘴犟道:“原就是你的错!你若早些来哄我,我何至于就这样心神不宁的?”
刘镇见她无赖,半是不满半是衔恨:“我还等着你来慰劳我。我在外头奔波两月,每日里将脑袋别在裤腰上,才好早些回来娶你。结果你非但不肯来多哄哄我,还给我使脸色,拿刀子戳我的心很快活?”
臧宓再说不出话来,只得抿嘴瞪他一眼。只是这一眼含情带俏,看得刘镇又有些心热。
“问过你爹娘没?娶你需得要多少聘金?”
刘镇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外走,一路问她。
臧宓此时却羞赧起来,脸红到耳根里,抬眼见秦宝儿与孙丽娘仍在凉亭里,忙要挣脱他的手。刘镇却偏偏不肯放,只眉目含笑,低头侧目来看她。
“既是不放心我,合该早些过门来。这回入京,庐陵公与天子都有赏赐。有的我拿来与弟兄们分了,但手上留了些银子,打算在城中买一间宅子,再迎娶你过门。”
臧宓哪晓得聘金该要多少,也不知她娘会否因刘镇如今水涨船高而敲他一笔,因此只提点他道:“我家中当时为哥哥娶嫂嫂,总共花了约莫三百两上下。”
刘镇脸色微变,朝中确曾赏下千两黄金并一些生绢锦缎之类。但他自忖这功劳却绝非他一人独占,乃是一众将士同生共死,浴血奋战而来。因此换了银两来,重赏了麾下数千将士,平日又有些人情往来,因此而今手上只留了一百两银子。
更要命的是,在宜城置一处院子,不过几十两银子的开销。他原以为这娶妻再花销几十两出去,也尽够了。听臧宓之言,才晓得这点钱,竟是远远不够。
可他此时生怕臧宓再生误会,以为自己不愿多花钱娶她,也不敢与她直言,只点头含混着答应了。
方才他两个到假山背后之前,一个怒恨难抑,一个怨怼满腹。不过盏茶时分出来,臧宓眼尾发红,尤带啼痕,鬓发微乱,连襦裙似乎都重新系过。而刘镇脸上神清气爽,眉目生晖,显然心情不错。
秦宝儿见他二人这副模样,心中已自想歪了,冲着臧宓促狭地一挤眼,暗戳戳地取笑她。
一旁孙丽娘本就对刘镇有心,以为他如今鱼跃龙门,未必还看得上从前的糟糠之妻,只要自己略施手腕,再以权势相诱,何愁不能拿下刘镇呢?
方才臧宓看她的眼神分明带着戒备的敌意,令她心中不由升起挑战一番的斗志来。可这会儿臧宓眼里根本看不到她,虽刘镇待自己一如从前,并未有什么变化,可她先前觉得易如反掌之事,而今看来却根本不是那回事。
待刘镇走了,秦宝儿过来挽住臧宓的手,附耳低声问她道:“阿宓,刘镇瞧着一副健壮悍勇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他是不是不行?”
秦宝儿虽仍云英未嫁,但上头有两个姐姐,有时姊妹们回娘家,偶尔会论起什么短长,她耳中难免搜刮到一些旁人不敢听的东西,这时满肚子都是好奇。
臧宓闹了个大红脸,幸而这话未曾被刘镇听到。否则还不知要怎么折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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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在土山旁边一座名为畅音阁的地方举办。虽名为阁,里头实则非常大。据说是仿造的京中一座有名的戏园子改建,能同时容纳上百号人。
畅音阁正中有一座高台,取名为铜雀台。晚宴尚未开始,便有伶人在上头奏乐,不多时,二十余个浓妆艳抹的舞姬也鱼贯上台。
客人们安享晚宴之时,这些优伶便在台上吹拉弹唱,歌舞妙曼。
因府上宴请了许多有功的将士,军中儿郎平日里少有机会见到美艳的女子,又是刚刚出征远还,因此一时见着这般妙曼的歌舞,浓妆艳丽的女子,目光都不由被这些歌舞姬吸引。
因为臧憬的官职并不显,所以臧家的席位在角落,与诸如孙将军、李郡守这种宜城首屈一指的权贵距离比较远。刘镇如今是孙将军的座上宾,席间距离臧宓自然也有些遥远。
虽然刘镇并未专程前来拜见臧憬与徐氏夫妇,却并不妨碍徐氏一直以审视的目光关注着刘镇。
“唔,这回瞧着比上回像样许多。你是不知道,他上回上门来提亲,脚上连双鞋都未穿,是个妥妥的泥腿子。头发么乱得跟个鸟窝一样,又高大又健壮,瞧着就有些怕人。我当时一看到他,这心就凉了半截去。”
“没有像旁的武官一样,眼珠子沾在那些舞姬身上抠都抠不下来,瞧着并不是个色中饿鬼。孙将军待他格外不同,显然很器重他的样子,将来自有前程。”
徐氏以为臧宓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哪懂得带眼识人,非要自己亲自把过关,这心里悬着的一根线才绷得没那么紧。察觉到刘镇的目光频频往臧宓这头扫过来,徐氏心下这才稳当,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到最后还夸了他两句。
只不过,这片平静又平淡的歌舞升平,很快却被郡守李承勉的一个举动推向了群情激动的小高|潮。
酒过三巡,李承勉端着酒杯走到刘镇面前,与他敬酒道:“我早有慧眼,瞧出你是个必成大器的人,是以先前并不敢任用你为区区侍从,行走在身边。就怕一朝你得势,觉得从前做侍从的经历不堪,你将来要记恨。”
刘镇掀唇淡淡笑了笑,并未虚以委蛇装作热情去回应。他早知李承勉是伪君子,睚眦必报。又怎会以为他此时来与自己示好是真心?
但李承勉却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在他身边坐下,装作专心欣赏台上歌舞的模样。
此时台上一名美艳至极的舞姬正跳着胡旋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舞姿热烈,艳光四射。鼓点的节奏十分欢快,不少将士也跟着鼓掌,打起拍子。甚至有人离座,随着旋律起舞。虽跳得笨拙幼稚,但并不妨碍人群哄笑取乐。
先前的歌舞尽是舒展柔缓的,乍然一首欢快热烈的曲子,颇受人欢迎。那舞姬也生得艳压群芳,比之先前所有出场的女子都更惹人注目些。
刘镇嘴角噙着笑,也静静欣赏着这一段节奏明快的胡旋舞,心中却想着若哄臧宓穿上那样的衣裳,不知当是怎样的风情?
一舞毕,那女子下台来。阁中许多男女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可李承勉却招了招手,将她唤至刘镇身边。
“从前本官将臧家女嫁给你,那样温婉动人的女子,却被庐陵公夺人所爱,令她与你离婚。不过嘛,天涯何处无芳草,这般活泼动人的舞姬,相处起来又是另一种情调。”
他说着扬起头来,面向那舞姬笑道:“蔽月,刘将军英武过人,你可愿跟着他,做他的人呢?”
刘镇既勇武骁悍,又正当壮年,是如今风头正健的大英雄。所谓美人爱英雄,那名唤蔽月的舞姬冲刘镇打量一眼,而后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略有些激动地与他行礼,俏声唤他道:“刘将军!”
旁边席面上听到这桩官司的人纷纷起哄喝彩,怂恿着刘镇将人收下来。
到最后,也不知谁带头和着胡旋舞的节奏拍起手掌,许多人高声齐叫道:“刘将军!刘将军!刘将军!”
徐氏原本并未注意到这头的动静,直到场中齐声鼓噪,她从席面上抬起头来,望着那边舞姬娇娇俏俏立在刘镇桌边,心头顿时有些气闷。
“这个李郡守,成日家给他塞女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刘镇于这场喧嚣之中站起身来,与那女子并肩而立。但眼神却穿过大半个畅音阁,直直落在臧宓身上,而后径直从那女子面前走开,朝着臧宓的方向大步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53章 、余情未了
徐氏远远见他走来, 先前满是阴翳的眼睛顿时一亮,望着臧宓的眼神便满是慈爱了。
“娘先前总怕你识人不清,被人哄两句就头脑发昏, 这一辈子会有吃不尽的苦,所以才对你严厉些。古来便讲究门当户对,多少男人落魄时哄骗富贵人家的千金下嫁,等到翅膀硬了,转头就抛妻弃子, 另寻新欢。刘镇到底有些不同。”
只是臧宓却没她这份欣喜, 反而因刘镇过来,心中既惊且惧。她惯来低调, 无意惹人眼,但如今刘镇是人群中的焦点, 旁人关注他,而他垂顾她,必然又会惹来众说纷纭。
虽怕他过来,但刘镇仍很快便至近前。
“阿宓。”他眉目含笑地朝她伸出手。
臧宓却拘谨地摇了摇头,拒绝道:“你若愿收便收下, 别拿我做筏子。”
她本以为刘镇顾忌着情面,不想直接拒绝李承勉, 想要自己来开这个口。但她此时心中紧张,更不愿与李承勉那种道貌岸然之人打照面。
且若由她出面, 到时他夫妻一个善妒, 一个惧内,这惹人啼笑皆非的名声不消一日之内就要传遍整个西大营。那她便当真不要做人了。
见臧宓不肯挪动, 刘镇竟径直就俯身将她拦腰一抱, 在众人惊呼哄笑中, 将臧宓横抱在身前。
臧宓吓了一跳,又是羞,又是恼,却又忍不住扬起嘴角,哭笑不得拿拳头去砸他的肩。
“你作死!做什么!快将我放下来!我还要不要做人!”
她急切地低斥他,刘镇却只朗声笑着,面上神采飞扬,并不肯松手,一路抱着她穿过人群,径直往自己的桌席那头去。
臧宓见说他不动,羞愤欲死,脸孔涨得通红,恨不能将脸整个埋进他胸膛里,又唯恐掉下去,指尖不由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刘镇走到孙将军跟前,面有得色地将臧宓放下来,见她臊得无地自容,甚至还有闲心逗弄她,促狭地捏了捏她红得滴血的耳尖。
“孙将军,我与阿宓夫妻情深,先前因与庐陵公有约在先,故而在出征之前与她和离。而今,我立功归来,自践行了当初的承诺。今日我欲再求娶臧宓,还请孙将军为我与阿宓证婚!”
他说话之时提高了音量,周遭许多人原本都好奇李承勉给他送舞姬之事如何收场,因此竖起耳朵细听,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并非要借着臧宓的口来收下或拒绝李承勉送来的美人,而是直接请求孙将军为其证婚。
先前闹得轰轰烈烈的舞姬之事,就好似一块陈旧的抹布,再无人去问津。谁会那么没眼色,在人家议亲的时候去提什么送姬妾的事呢?
李承勉精心筹备这一局,他与刘镇之间原本没什么仇怨,只因臧宓而起了龃龉。这红颜祸水自然需红颜去解,臧宓是美人,难道天下便再无可取代她的人么?只要这新的美人能笼络住刘镇的心,这仇怨自然也该消解。
只可惜这礼未送出,平白被撂在一旁坐冷板凳,也不回一句准话,害得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生生被衬成了一朵壁花。
李承勉面色变幻,如变色龙一般精彩纷呈。不过此时却无人去注意他。
人人都看着孙将军满面含笑地站起来,拍了拍刘镇的肩头,重重点了点头,赞赏他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儿郎,老夫没瞧错你!臧家女嫁你于微末之时,你如今自非吴下阿蒙,却并未忘本,学那些花天酒地的臭德性,仍念着旧情,这很好。”
这“花天酒地的臭德性”自然意有所指,李承勉自觉被人刻意针对,却偏偏无从指摘。原本男子多豢养几个姬妾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子还有后宫四妃六夫人七十二嫔御。这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大事,能叫臭德性?
因被下了脸面,这一群粗鲁无礼的武官聚会实在便难以入眼。李承勉向来爱做人情脸面的一个人,这一次却难得中途提前离了场。
此时后悔得钻心挠肺,恨当初不该听信周侍卫之言,竟将臧宓这样的美人平白赏给刘镇那样的莽夫。就该把她嫁个七老八十的老叟,如今也不至于反咬他一口。
李承勉灰头土脸黯然离了场,臧宓心中那股难堪的不自在感才松缓了。听着许多人上前来,与刘镇敬酒,恭贺他如愿抱得佳人归,又有人同她问候,或亲切,或热情,或爽朗,一句句祝福之语真诚,臧宓心中生出一股惟愿与君共白头的归属感来。
或许一段受人祝福,得人庆贺,昭告天下的婚姻便该如此。这是从前她被一纸报复的婚书而强嫁给刘镇,潦草凑合在一处时,前所未有的全新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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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臧宓的嫂子赵氏生辰。原先臧钧闹出与人私通的丑闻来,赵氏正在孕中,原本就心思敏感些,出了这桩事情,心里恨得当即就卷了一只小包袱,收拾了细软回娘家,决意要与他和离。
赵氏的娘家人也曾上门两回来,头一回搬了赵氏的嫁妆回去,这第二回 她两个兄弟正遇着臧钧在家,竟将臧钧打了一顿。臧憬在病中,听到外头吵闹,起身出门查看,也被两个小子不由分说揍了几拳。
不久,臧钧的案子却了结了,说是被人家诬告讹诈。消息传来,赵氏自然也不和离了。只是当时闹得不可开交,她兄弟非但打了臧钧,连臧憬也一并揍了,此时要回来自然多有波折。
本以为她怀着孩子,臧钧看在腹中孩儿的面上,无论如何也会亲自来接她回家。可在娘家连着十几日,臧钧愣是不肯低头弯腰,莫说来接她,甚至连请个大夫问平安脉都没有。
赵家这才慌了,当时如何将嫁妆搬回去的,此时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她母亲又提着厚礼上门来赔罪,这才将赵氏送了回来。
赵氏原先在臧家也算养尊处优。徐氏并不是刻薄的婆母,小姑臧宓为人又体贴温善,臧憬向来不大管后宅的事情,而臧钧也算温谦雅量的君子。
可闹这一场,再回臧家,臧钧却像变了个人,借口她身子重,需要静养,晚间再不歇在她房里,而在书房里另置了一张小床,将被褥都搬了过去。
从前臧钧有兴致时,甚至会为她描眉化妆,鬓边贴花黄。可如今,夫妻两个平日相见,已是冷淡得再无话可说。有时甚至三五日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一次。
独守空房的苦闷赵氏有口无处说,与徐氏提过一回,但徐氏只劝她如今应安心养胎为重。等孩子生下来,钧哥儿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男人的心也就回来了。
这话哄鬼还差不多,赵氏自是不信的。趁着这日生辰,臧宓给她做了两条格外宽大的新裙子,赵氏拉着臧宓,神神道道与她说起近日臧钧许多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
臧钧原先散值后酉时便会回家。但自赵氏回来之后,每借口衙中事务繁忙,深夜才归。有一日赵氏亲手为他熬了鸡汤送到衙中去,可值守的门房却说臧钧酉时就已离开了。
除此之外,赵氏前日为臧钧收拾小书房,还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枝女人用的发钗来。
赵氏将那发钗扔在妆奁上,面色灰败,问臧宓道:“这自然不是我的东西,你帮我瞧瞧,这是你的还是阿娘的?”
那是根不值钱的老银簪,样子很寻常。臧宓在家中平日所用的东西,即便是不值什么钱的,却无一例外都是样式雅致出尘,十分精巧的。赵氏早猜着不是她的。却也更不可能是徐氏的。
这样问,不过是想引臧宓对此事心生警惕,借她去敲打敲打臧钧。
臧钧与城南那暗娼的韵事,家中人都以为只是遭恶人诬告,但臧宓心中却是一清二楚的。一瞧见这发钗,心头不由又打了个突,从赵氏手中将那发钗接过来,收在袖中,与她笑道:“我帮你问问阿娘。”
赵氏还待要说什么,此时她母亲携着两个兄弟进来看望。臧宓随即起身,两厢问好致意,随后便借口去厨下看看菜色做得如何,避了出去。
这些日子,她在家中,臧钧每日里早出晚归,休沐日更是难得留在家中,是以两兄妹虽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个月来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偶尔她去徐氏院子里,恰遇着臧钧也在,他必然立时就有公文尚未看完,或是与友人有约,坐不到片刻就躲出去。
他做了亏心事,不敢堂而皇之面对她。臧宓也无心与他化解横亘在心头的这根刺。可今日嫂子赵氏所说,分明是疑心臧钧实则在外头有人。
臧宓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就怕那女子仍是当日蓄意接近他,害得他险些身败名裂,害得她历练人间炼狱的那个暗娼。
因此从赵氏院子里出来,臧宓便拿着那发钗,径直往臧钧的小书房去。今日休沐,又恰逢赵氏生辰,臧钧应就躲在小书房里。
才走到小书房外一株芭蕉树下,就见前头一个青灰色身影一闪,从小径上穿过去,却是往角门的方向。
那身影瞧着几分英俊潇洒,儒雅翩跹,不是臧钧又是谁?只是他这小书房离角门有些距离,若有事出门,径直往大门出入却方便得多。
臧宓自然察觉不对劲,也未声张,只隔着一段距离,尾随他往角门而去。
出角门之时,臧钧还刻意回头四处张望一眼,见周遭并无人,旋即开了门往外头去。
臧宓等了片刻出去,外头巷道中空空如也。原本以为无功而返,信步又朝巷尾走出一段。在下一个岔道口,就听转角那头臧钧的声音温润。
“他待你不好,我总得为你想个法子。那样靠女人吃软饭的东西,你早晚得离了他,将来才有个盼头。若不然,迟早被他榨干最后一滴血。”
他如此体贴,那女子自然哭得梨花带雨。哄过一时,又道自己手上连一文钱都被赖大收缴得干干净净,平日里连买一盒胭脂香粉,都要看他脸色,昨日因说一句家中饭菜没滋味,却被他摔了碗筷,借故打了一顿。
听她如此凄惨,臧钧少不得又慷慨解囊。她又急忙推脱,道自己并不是与他要钱的意思。只是想有个人倒一倒心头的苦水。
臧宓在边上听了片刻,见二人已是情深如许,难舍难离的架势,心里不由越发沉了下去。
看样子,臧钧已是晓得了那女子真实的身份,却仍对她心有怜惜。家中妻子身怀有孕不顾,只觉面目可憎,已然分居,却仍在外头与曾经设计陷害自己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当日的惨况被臧宓挡在前头消了灾,自己未伤及分毫,是以不吃教训。
可如今他与这女子情意正浓,若贸然棒打鸳鸯,只怕旁人越是阻挠,二人越要觉得此情可歌可泣,越发情比金坚起来。
臧宓回家之后,只将那老银簪转交给徐氏,学了她嫂嫂赵氏,也不明言,只状若无事地问她道:“娘,这发簪可是你的?”
徐氏莫名其妙瞟那银簪一眼,摇头道:“成色这样差,我哪戴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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