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巫姑明媱心和巫谢白辰光,都还是十巫之中年轻的小辈。
然而,对于“人”来说,八千年岁月悠悠,一切都该尘归尘、土归土,却不想当年十巫之一的巫姑,竟然历经八千余年岁月,依然还留在世间没有进入轮回。
“怪不得那股子腐朽的味道,遮都遮不住。”风羽而今,可有了一种大白天见鬼的感觉八千多岁的仙、神、佛、妖、鬼、魔,他见得多了,八千余岁的人,却还真是稀罕的紧。
他的一声自言自语,声音轻到几乎不闻。然而,八千多岁的人,不但没有老人家的耳背,反而出乎意料的灵敏,几乎是风羽才嘀咕完,巫姑明媱心却睁开眼,凌厉的目光望了过来。
“天界仙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神色已经回复了最初的冷沉,哼了一声,忽然抬手一推,一股蓬勃的力量便向着风羽推了出去,“既然知道了水月巫境,就留下来吧!”
风羽右手明灭的青光瞬间化作清风,清风为盾,层层叠叠抵挡在身前。然而,巫姑这看似随意的一推,蕴含的却是最纯正的巫族灵力,阴寒而诡秘,并不是无形的清风盾可以完全挡下的。风里反馈的讯息,风羽早已了然于胸,清风盾还未完全溃散,不知何时显化出来的封魂鞭便化作一道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着明媱心的方向卷了过去。
封魂鞭可攻可守,攻击之时那快到看不清形态的青色鞭影闪过之处,空气都会跟着化作风刃化作风刺铺天盖地涌向鞭影所挥之处纵然已经刻意压制力量,但是一鞭挥出,药园之内的这间小木屋依然在瞬间被无数的风刃从里向外吹裂了开来。
然而,风羽也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攻击全然落到了空处
这个活了八千年之久的巫姑明媱心竟然在这样凌厉的反击之中,凭空失去了踪影。
几乎同时,清歌身上忽然迸发出凌厉剑气,然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明媱心却不管不顾,伸手一指点出,指间是一片灰蒙蒙的气息,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瞬间侵蚀了扑面而来的剑气,落在了清歌的身上。
“啧……”然而,一击得手的她脸上却是说不出的遗憾和复杂,“不愿动手么?想不到出了名无情无泪的斩魔神女,竟然还会念旧情!”
话未毕,青影一闪,封魂鞭已经卷来,一鞭落下,竟然一鞭撕裂了正在感慨的明媱心和看似被她一指点住的清歌!
疾风散开,不动如山的风羽脸色凝重,却没有得手的喜悦,也没有误中清歌的惊慌。他的目光扫过几乎变成废墟的小屋,落在原来是床的地方,忽然神色一变
莫弃!
那个原本在床上睡觉的人间男子,竟然已经失去了踪迹,只余下一地碎裂的木床。
他一惊,慌忙闭目凝神感觉,然后扬手一鞭挥向远处虚空。几乎同时,一道无形的剑芒也从他的左侧凌空射向那一处虚空这样双重的攻击之下,那一处空间忽然多了一个灰色的漩涡,一声闷哼从漩涡中传来出来,灰色的漩涡中心忽然多了一抹血色,然而,只是一瞬间,这个不断旋转的灰色漩涡便瞬间缩小,彻底消失在虚空之中。
“天界神将……哈哈,可惜这是人间,是水月巫境!”隐隐约约,那一个嘶哑而阴沉的声音回响在药园上空,好似从消失了漩涡的虚空传来,仔细一听,又好似是从身后那一座一直隐藏在白云之后的灵山之中传来。
17.第17章 神之八卦心
“这个嚣张的老妖婆!”这一次短暂的交手,次次攻击皆像是打入了棉团很是不着力,最后竟然还在眼鼻子底下被带走了莫弃,身为封魂神将,风羽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憋屈过了。此时瞪着藏着白云之中的灵山,几乎气歪了鼻子。
“八千年时间,她没有虚度。”他的左侧,清歌的身影慢慢显现了出来白衫裙红斗篷,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却是两手空空她虽然出手,却始终没有祭出斩魔剑,也没有施展出一丝的九天荒雷之术。
看着这样反常的清歌,风羽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大惊小怪,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八千年前的那一场“十巫之乱”之后,天界曾一度有传言,天帝的大公主清歌,与巫族这位被带回天界的年轻巫即,有着红线之缘。所以那样听话的大公主,才会第一次违背天帝的意愿也要保住十巫之一的巫即,因为大公主曾许诺与巫族。
这样的传言,风羽和其他几位不良同僚却是怀疑的,因为不信,所以还缠着清歌问了许多,封魂和离妖两位神将更是被打出来无数次,才勉强熄了熊熊的八卦之心。却不想如今此情此景,竟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原来老大手中,竟也有容情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风羽可谓是百感交集,忍不住负手,以四十五度角望天,长长叹了口气。
“我没有对她手下留情。”然而,仿佛是明了同僚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清歌忽然淡淡开口,“她是附体前来,我若全力出手,她固然讨不到好处,可是那个被她附体的明家小丫头,必然是活不成了。”
若不是附体与本尊,他哪会等明媱心走近了才发现。提到这一茬,连风羽都不由得叹息:“这老妖婆也真狠心,附身在自己族人身上,也不怕那个几乎没什么修为的小丫头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力量爆体而亡。就是不被撑爆,一不小心,也会伤到那丫头的神智的吧……”
“也许对她来说,一个对仇敌抱有好感的族人,死了也无所谓吧。”清歌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座在隐在白云之后若隐若现的山峰,仿佛能感觉到那山峰的至高处,有一双眼睛,带着压抑数千年的仇恨和怨毒,以及某种忌惮,冷冷地注视着这里。
“八千年,果然是沧海变桑田。”天帝的大公主遥望着与八千年前那座化成了大荒的灵山一模一样的山峰,忽然发出了这样的喟叹,也不知是说与身后的风羽听,还是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然后,也没有等风羽有所回应,便迈步向着灵山的方向而去她的步子迈得并不大,然而身形看上去却很飘忽,几步便到了数米开外。
“啧……”看着清歌前行的方向,风羽顿时又想到了那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莫名消失的莫弃,更是郁闷加不解。他几步追上了清歌的脚步,忍不住问:“莫弃是巫姑带走的。可是,巫姑带走那家伙,要做什么?”
作为巫族的巫姑,明媱心会出手,无论是风羽还是清歌,都有所预料,毕竟,巫族与天界,有着血的仇怨。然而,他们却都没有想到,明媱心的目标竟不是清歌和风羽这两位天界神将,而是莫弃这一个毫不相干的,没有修为没有记忆的人间之人。
清歌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只脚下的步伐越发的飘忽快速。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风羽支着额,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听说人间界也有滋阴补阳之术,巫姑那个老妖婆居然活了八千年还没有死,不会就是采补的吧?”他越想越觉得有那么一回事,惊得脸色都变了,“莫弃那个家伙虽然不讨喜,可那病怏怏的小身板,只怕还不够被老妖婆采补一把,就要归西了!希望我们没有去晚了呀……老大,等下见到那个家伙,你可不要嘲笑他,被个老妖婆采补,啧啧……”
远远地,仿佛是终于受不了某神将的臆想和猜测,走在前面的某天界大公主骤然间化作了一道剑光,顾不得惊动巫族中人,向着白云之中的灵山破空而去。而后,另一道青光也腾空而起,急追而去:“老大,你急什么呀?等等我……”
“八千年,果然是沧海变桑田……吗?”
白云之后,灵山之巅,昏暗的巫祖殿内殿之中,一双闪烁着诡秘光泽的眼睛骤然间变得浑浊无神,然后缓缓闭合休息,只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声音嘶哑干枯,满是沧桑死寂。
巫族的巫祖殿,是只有十巫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偌大的殿室只有中间十盏古朴的长明灯静静闪烁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昏黄灯光的边缘处,大半个身子几乎都在阴暗之中,而随着这一声叹息的发出,那本就佝偻的身体隐约又萎顿了几分,仿佛连最后一丝生气也随着这一声叹息而散去了。
而这个生机全无的人对面,盘膝坐着莫弃此刻他这个还未痊愈的病患,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正不雅地擤着鼻涕,心中却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那个叫风羽的什么神将,正在背后说着自己的坏话。
大概……是正在嫌弃自己拖后腿了吧……
慢慢地擦着鼻子,他忍不住郁闷地想着,心里不免也有些憋屈。
从沉龙之渊出来不过半日,他就病倒了。今日虽说要上路,躺在床上没多久却昏昏沉沉睡过去了,而后被好似房屋倒塌的震动和狂风吹过耳边的声响惊醒,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便被人提溜着脖子,一阵令人反胃之至的天旋地转之后,就是现在这般诡异的处境了。
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大约便是他这种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的人吧。
他忍不住苦笑。
“你在渴望力量。”
他兀自苦笑无奈时,对面那个恍若死去一般毫无生气的人,却忽然间开了口。枯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室内,显得突兀而森然。
18.第18章 老妖婆的托付
从将他扔到此处,这个人就没有对他说过一个字,仿佛将他提溜到这里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后便失去了兴趣。此时突然开口,莫弃不免惊了一跳,左右看了看确定再无第三个人后,才回了一句:“你的下一句话,是不是说你会赐我力量,却需要我将灵魂出卖给你?”
阴暗里的人半晌都没有再说话,莫弃猜测不出这人是因为被他说中了事实无言以对,还是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威逼利诱无论是哪一种,既然已经对他开口说了话,莫弃相信这人必然不会一直无言。果然,这样的等待并不是很久
“呵呵……出卖灵魂么?真是个好想法。”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好笑,这人突然笑了出来,然而枯哑的笑声听上去却是说不出的阴沉难听,“可是,我要你的灵魂,又有何用?”
“如此羸弱之人的灵魂,我明媱心岂能看得上眼?”她带着不屑,冷冷笑了一声。
却原来,这萎顿地坐在长明灯火边缘,一身死气沉沉的人,正是巫族那活了八千余年之久的巫姑明媱心。
莫弃并不清楚明媱心为何许人,更不知道眼前这个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好似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其实已经这般活过了八千余年之久,他只知道,这个人能将自己从清歌和风羽的眼皮子底下提溜到这里,绝对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看不上眼最好了。”丝毫没有恼怒眼前这人对自己的蔑视,他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和我一起有个嘴皮子特别利索的家伙挺厉害,你若是喜欢,找他聊聊,可比我强。”
“巫族与天界走狗,没有什么可聊的!”萎顿在阴暗里的巫姑却是一声冷哼。
莫弃闻得此言,差点忍不住哀叹出声感情他这是被卷入了什么巫族和天界的恩怨之中了么?他可不可以解释自己虽然与她口中的“天界走狗”走在一道,与什么天界,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的?他正纠结着的时候,却见对面那人忽然间动了动右手,身后的阴暗里便有一件事物飞了出来,“吧唧”一下落到了他身前。他低头望去,只见一卷不知是什么质地的东西,不过巴掌大小,带着一种黯淡的灰黄色。
他静静地等了半晌,也没见阴暗里的明媱心有进一步的动作或话语,便伸手将这一卷东西捡拾了起来。这灰黄色东西触手柔软,好似是某种动物的兽皮,普一打开,便有久远的岁月气息扑面而来,一个个苍莽而肆意的文字逐渐显示其上。
“人之力,有时尽,天之力,无穷尽。借天之力,可禁仙神。诛仙而伐神。”他就着长明灯火读去,也不知是否因为失忆的缘故,看得颇有几分吃力。然而,不过念了小小一段,便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震惊,抬头望向明媱心:“禁神诀?可以封印仙神之力的法诀?”
“咦?”然而,吃惊的显然并不止他,扔出这一卷法诀的明媱心此刻竟然也惊咦了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外,“没想到,你竟能看懂小仙境的古文字?!”
小仙境的古文字?
他微微有些惊讶,又低头看了几眼兽皮上的文字,才意识到他看得吃力,并不是自己因为失忆而退化了,而是这些文字本身应该便是某种冷僻甚至是失传了的文字。眼前这人似乎并没有料到他能看懂,那么,将一卷原以为他看不懂的东西扔给他,又有着什么样的用意?
他暗暗揣测,忽然抬手拍了拍胸口,做了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笑着:“还好还好。”
“你很高兴。”看着他的动作,隐在灯火之外的明媱心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莫弃苍白病弱的脸上满是笑意,耐心地解释,“我虽然不知道这禁神诀是什么东西,不过只看这么一段,就能知道它的价值。这样的东西,就是把我卖了再卖,也不足以支付与它同等价值的代价!所以,我很庆幸,这东西,不是给我的。”
不是给他的,自然也就不必付出同等的代价。
他说着,伸手将这一卷价值不菲的东西,放回到了原处。
“你很聪明,这确实不是给你的。”明媱心听了他的话,顿了半晌才又开口,“你把它收起来,然后,将它转交给一个人。”
“谁?”莫弃忍不住问。
这一次,这个身处阴暗之中的巫族巫姑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犹豫,低哑干枯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魔尊云离!”
魔尊云离?!
莫弃的眉心,遏制不住狂跳了几下,这是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然而,却又好似在某种预料之中他扬着眉,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好,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莫弃傻傻呆住之时,清歌和风羽,也面临着一个纠结无比的抉择。虽然事实上,也许纠结的,只有风羽。
此时他们已到灵山山顶,灵山的结界比想象中的还要不济事。
就在不久之前,两位神将御空而来,然而令神意外的是,一路竟没有遇到丝毫的阻拦。从空中望去,灵山已近在眼前,再没有隐在白云之后的神秘和飘渺,此刻巫族的这座圣山看上去很是祥和安静,仙意盎然。
风羽端详了半天,忽然发出了一声嗤笑:“看着和小仙境灵山一般无二可惜呀,真正的灵山早已化作大荒,虚假之物,终归只是假的!”他说罢,挥手扬鞭,封魂鞭顿时化作青风肆虐。一连三鞭下去,竟真的生生撕开了灵山的结界。
莫说清歌,连风羽自己都有几分意外八千年前的灵山结界,可是经受了数十次天焱神君与凤凰圣女的全力攻伐,才堪堪显露出不支之态。而如今这座与八千年前一模一样的山峰,结界之力却连真正灵山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八千年的隐遁,八千年的休养,却是八千年之后的如此不堪么?
19.第19章 被坑的凤凰神君
然而,随着结界的撕开,灵山也终于揭开了最后的面纱祥和和安静,竟不过都是虚假的幻象,一个巨大恢弘的白玉广场随着散去的青风,一点点出现在两位神将的眼中。隐藏在结界之中,那正在发生的景象,不仅让风羽目瞪口呆,也让清歌忍不住皱起了眉。
凤凰!
一只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的凤凰,此时正在这白玉广场之中扑腾着翅膀,它奋力地扬起翅膀挣扎,其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四周的空间都烘烤得一片扭曲!随着它的动作,缚在翅膀之上那些冰蓝色的水纹一连被蒸发了数道。只是,不等它飞腾起来,更多的冰蓝色水纹却宛如冰莲绽放一般缠上它的身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这些水纹竟非但不甚畏惧凤凰真火的焚烧,反而有隐隐压制之势。
然而,清歌的注意力却显然不在这只浑身火焰的凤凰之上,只低喃道:“巫族的通天伏灵大阵!可惜主持阵法的十巫缺少两人,大阵威力无法完全发挥。”
果然,广场的八个方位,分别有八道身影或站或坐。此时感觉到灵山结界的变故,齐齐抬头望来,看到清歌和风羽,人人脸色一变,然而不知为何,却并不言语,只手中施法的动作更是迅捷了几分,凤凰火焰之上的冰蓝色水纹顿时又多了几道。
“咦?这气息是……”身侧的风羽更关心的却是广场中那尊形容狼狈黯淡的凤凰,此刻这位天界神将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有掉下去的趋势,过度的惊讶让他连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了:“这……这不是凤凰一族那位新晋的神君么?”
清歌闻言终于将注意力转了过来,她感觉着眼前这只突然安静下来的凤凰身上似曾相识的气息,终于记忆了起来:“……凤墟。”
“可不就是那位在黄泉伤了老大你的凤墟神君嘛!”风羽嘻嘻笑了出来,神色有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幸灾乐祸,“我可记得天帝旨意,凤墟神君须得在天狱反省千年,而今距千年刑满,还有九百余年之遥神君不好好在天狱待着,却跑来这里找罪受,也实在是奇怪的紧呀!”应该是对这位凤凰一族的神君很是没有好感,他的言语之间,可谓是不客气。
这般狼狈的模样下,被识破身份,被困的凤凰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然而很快又变成了风轻云淡,傲然昂起头发出了一声清吟并没有凤凰悠扬悦耳的鸣叫,入耳的是一道低沉优雅的男音:“你封魂神将能来的地方,我自然也能来得千年刑满?那也要那天狱,能困住我千年才行!”
却听他慢悠悠地说着,身上燃烧的凤凰真火在他说话之时骤然爆发,焚烧数十枚冰蓝水纹后,所有的火焰收缩广场上的凤凰已经在火焰的骤然爆发和收缩间,变化成了一个盘膝而坐的年轻男子,绣满凤凰羽纹的红杉之上宛若实质一般燃烧着一朵又一朵的火焰,连那泼墨一般披散的漆黑长发之上,都有或大或小的火焰不断跳跃舞动,衬得他因负伤而苍白的精致容颜多了几份妖异迷离之色。
七尺男儿,长得这么祸国殃民做什么?!
风羽不屑地呲牙,忍不住哼了一声:“都落到这般地步,还这么狂妄,啧!”然后假意扭头对着始终不曾发一言的清歌道:“凤墟神君连老大你都能击伤,本事大得很,自然也不会将巫族放在眼里,咱们还是找寻莫弃要紧。”
说到底,他终归是不爽这凤凰一族的神君在黄泉击伤了清歌。
被压制在大阵之中的凤墟闻言一声冷笑,闭上眼就不再理会风羽,只脸上的表情多了几份嘲讽和傲然。随着他闭眼凝神,衣衫和发间的火焰也越发的活跃和深邃,周围空间的扭曲顿时越发厉害。
这样无视的态度,让原本只不过想讽刺几句出出气的风羽几乎气歪鼻子,这般让神下不了台,便是原本想出手相帮的,也不知如何出手好了。他有些为难地转头望向清歌,却发现这位同行而来的同伴也没有在听他说话清歌的目光已经不知何时从凤墟的身上,转移到了广场一侧恢弘的黑色大殿,面色冷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个那个都是这样,他骤然觉得有些无力。
“两位不插手,是最好不过的选择。”风羽忽然觉得郁闷之时,广场边缘支持大阵的八人中,东北角坐着的一位白发老人却忽然开口出声。这老人虽然是八人中最苍老的,显露出来的气息却也是八人之中最绵长浑厚的,他看着似有所觉的清歌,脸上浮现了某种意味深长的冷笑,“感觉出来了吗?”
清歌闻言微微偏首,望向这白发老人手中的黑木杖,道:“巫咸?”
“正是。”白发老人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道:“来自天界的神女,你应该已经感觉出来了你的朋友就在我身后的大殿里,你们若是要插手救这只凤凰,也就保不住你们的朋友了!”
“为了一只伤过你的凤凰,累及那位朋友,神女你可忍心?”巫咸的目光扫过清歌和风羽,脸上的神色看似平和,却也掩不住眼中的凶煞之意:“那样脆弱的凡人,形神俱灭亦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两位,可要考虑清楚了才好!”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原来那个老不死的巫姑明媱心抓莫弃,竟是用来做人质的!
风羽只觉一阵风中凌乱。莫弃也好,凤墟也罢,与他而言都是看不过眼的家伙!然而,莫弃是他们从沉龙之渊带到此处的,身上更隐隐有百花神女和魔尊云离的线索凤墟虽是天狱罪神,却也终归是凤凰一族的神君,若叫凤凰一族知晓他们见死不救,等回了天界,还不被一群凤凰神鸟活活啄死?!
他的心思瞬间转动,计算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偏头看到身侧的清歌也微微皱起了眉,不仅越发地觉得纠结凌乱。
20.第20章 脱身
而此时,巫祖殿内的莫弃,已经从一瞬间的惊愕无语之中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和歉意地对着阴暗里的巫姑笑道:“怕要叫你失望了我不认识什么魔尊云离,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帮你转交。这位前辈,还是另请高明的好。”他弯腰伸手,将那一卷法诀又往外推了一推。
他前事尽忘,却没有失去该有的判断力,虽然对力量产生了渴望之心,却更清楚以他而今的处境,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然而,巫姑却并没有放弃,她桀桀笑了几声才道:“你会知道魔尊是谁!也会知道怎么将这一篇禁神诀交给他的我与那一位的约定,便是将这一卷从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法诀给你,让你转交于他,仅此而已。”她停顿了一下,有些像自言自语一般又加了一句,“而你果然如他所说,出现在了水月巫境那一位的算计,果然深远。”
莫弃终于不再开口反驳。
这一刻,他深切地感觉到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手,在拨弄着他的命运。这样的认知,让他心惊,也让他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凉意从心底蔓延上来,让还未痊愈的身体一片冰凉。
似乎是受不了这突来的寒意,他忍不住咳了出来,一声一声咳得原来病弱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某种不正常的晕红。
“你在害怕?”看着终于显露出失态的莫弃,巫姑却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之后才终于开口问道,然而不等莫弃回答,便又叹道,“是呢,仙神也好,妖魔也罢,对于他们而言,你都太过渺小羸弱,反手即可湮灭,又怎么能不害怕呢……”
“可是,弱者并非永远都是弱者。”不知是因为同为人间一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个阴沉难以琢磨的巫族巫姑,竟出乎意料地开口多说了几句,“利用与被利用,也不过是一字之差。”
“一字之差,能谬之千里,自然也能相隔一线前辈高见!。”莫弃终于慢慢止住了咳意,开口表示赞同,然后才发问:“不知前辈口中的那一位可是魔尊云离?上古流传下来的法诀……却不知那位魔尊又是给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让你将这般厉害的法诀割爱交出呢?”他伸手将推出去的那卷兽皮又拿了回来,放在手上掂量了几下。
“年轻人,该你知道的,时机一到你自然都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最好也别问!”那看不清面目的巫姑,却是这样回道,语气已然回复了初时的冷然。
“好好,不问便不问。”莫弃也回复了初时的从容,然而却不再坚持初时回绝的决定,将那一卷法诀收进了怀里,然后问道:“不知道前辈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来接你的,早已经来了。”巫姑短促地冷笑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已经来了?
莫弃环视着这只点了十盏长明灯的空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他并没有纳闷很久,巨大的震荡,突然从大殿外面传了进来。这样的震动,莫弃顿时明了了她话中的意思怕是清歌和风羽,已经在这殿室之外了!
他脸上的笑意,不禁又多了几分。
“你很开心?”巫姑睁开了眼睛,阴暗之中状似浑浊的眼中却有诡秘而锋芒的光泽一闪而逝,一瞬间仿佛穿透虚空,看到了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她冷冷而笑,忽然道:“也许,他们现在想要挽救的,并不是你!”
莫弃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然而,他却也好似不甚在意的模样,只略微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对着自始至终在灯火光线边缘只能看清一个模糊身影的巫姑道:“不是我,又如何?坐着等别人来挽救的,和坐着等死有什么区别?”
“等死,那是弱者才会选择的行为。”他笑着,对着巫姑抱手以礼,“前辈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吩咐,可否允许小子先行告辞?”
巫姑并没有再说话。第二次巨大的震荡从外面传来之时,她挥了挥手,十盏明灭不定的长明灯飘在空中变换着位置,在莫弃的身后排成了一列直线,灯光的尽头,是原本藏在黑暗里的厚实殿门。
“多谢。”他弯了弯腰,便转身顺着长明灯火而去,大病未愈的身体虚浮无力,他勉强走到门边,不禁有些忧愁自己的话说得好听,但怕是这扇大门,都未必打得开吧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也变成了苦笑。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般厚重密实的大门,在他的手推上去之时,便仿若没有一丝重量一般,悄无声息地向着两侧打开了。
身后,是巫姑宛若叹息一般的低喃:“……我应该杀了你的。”
这一声低喃,分明蕴含着先前谈话之中不曾流露的凛冽杀机。
她是真的动了杀念呀……
直到那一扇大门在身后无声无息地合拢,莫弃轻轻吁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难得地产生了几分侥幸,“真是好险……”
门外是巫祖殿的外殿,案桌神台看着虽然古旧,却无一不是精致之物,四面墙上画满了一幅幅的壁画,线条简洁却又栩栩如生,墙边一排排的烛火将整个大殿照得通明,只是不知道是否是方才两次震荡的缘故,不少烛火已经倾斜歪倒。
莫弃也顾不得细看,抬脚便要往殿外而去,哪知刚抬脚,却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几乎被绊了个狗吃屎。
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双眼紧闭的少女正躺在他的脚边,容颜青稚秀丽却苍白无比,右臂垂放的地上鲜血已经积了一小滩。他的一脚,刚好踩在这少女鲜血淋漓的右臂之上,疼得她从昏迷中痛呼出声,苍白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眼睛微微睁了开来。
就在此时,巨大的震荡第三次传来。在这外殿,这种仿佛整座大殿都在摇晃的震动尤为明显。在内殿那个阴暗的空间里并没有感觉,然而在这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大殿之外那伴随着震荡而生的,可怕的压迫气息。
21.第21章 四剑之力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吗?宁可牺牲那位无法自保的人间朋友,也要救这只伤过你的凤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发出指责,“果然!对于你们天界而言,我等人间之人,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
“八千年前对我巫族先祖如此,八千年后对自己带来的朋友,也是亦然!”
正俯身扶起那少女的莫弃一僵,抬头望向紧闭的殿门,终于变了脸色。他的脚边,清醒过来的少女听着这样满含着愤怒的指责,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眼神中生出了几分绝望,她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急得几乎落下泪来。
惹得巫咸大人这般生气,凤……凤他……
顾不得右臂的伤痕,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门口的方向跑去,一时间竟没有发觉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平日里只有十巫才能允许进入的巫祖殿。
巫祖殿外,白玉广场之上。
风羽已经彻底凌乱,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清歌的不按理出牌。
果然,自始至终纠结的,只有他自己吧他甚至有些自嘲地萌生了这般的想法。
就在他纠结先救落到巫姑手里的莫弃,还是救眼前这落难的凤凰神君之时,清歌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却突然出手!
斩魔神将的三剑,令十巫的通天伏灵大阵也承受不住,终于出现了溃散之态。大阵之中的凤墟也是满脸的讶异与错愕,也不知是错愕清歌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就是这般猛烈的攻击,还是惊讶这个追捕过他的大公主会如此毅然决然地助他破阵。然而,聪明如他哪能放过这般的绝好机会,凤凰真火不计后果地开始焚烧,一个又一个冰蓝水纹从他的身上消失。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禁锢与毁灭之力正在一分分地削弱。
巫咸大怒,与其余七巫手中法诀变换如电,死死支撑试图挽回颓势,对持剑蓄势的清歌竟也一时莫可奈何。
风羽此时已经从凌乱的心情中挣脱出来,手中封魂鞭一扬,化作清风围绕广场四周封魂之风,天生具有封印之力,清风无形吹过,竟将十巫与身后族人的力量联接,阻断了七七八八。
“传闻巫族的通天伏灵大阵不仅是禁锢大阵,攻击力也十分了得。”他脚踏着清风,却有些疑惑地望向清歌,“可方才所见,除了禁锢伏灵之力,它的攻击力却并不像是曾斩杀过天焱神君的凶阵,老大你不会是识错?”
他的话明显是质疑巫族大阵,说话的声音不响,广场上下却都听得清楚,主持大阵的八位十巫脸上的气愤之色越发明显,为首的巫咸更是连胡子都气得一翘一翘,眼看着就要忍不住放弃大阵的主持,含怒出手了。
“不是通天伏灵大阵的威力不足以伐神……”清歌却好似没有看到十巫的神色,摇头道,“而是主持大阵的十巫不全十巫不全,上古凶阵,也不过是四剑之力!”
四剑之力!
她已出三剑,话中之意,竟是若第四剑出,这意图禁锢炼化凤凰神君的大阵,便会烟消云散。巫族第一凶阵,竟被说成如此不堪之物。
广场之上的十巫,眼中怒火似要噬人一般。
“十巫不全!好一个十巫不全!”
几乎在清歌话落的瞬间,巫祖殿中,忽然传出一道嘶哑癫狂的笑声,宛如刀片一般刮疼所有人的耳膜,在整个灵山之巅回荡不去:“清歌,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巫族十巫不全,缺的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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