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地所赐之名,也是赋予的职责。
莫弃神色变化,好似动容。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过身,想去拉她的手,然而,却被她无声无息地避了过去。
老头儿也不知道是像当初的小酌那般,已经算到了清歌的身份,所以听懂了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四个字背后的深意,还是并没有能卜算到却压根儿不在意,只在顿了一顿后,无声地笑了一声。
——他仿佛是信了她的话,又仿佛全不相信,只是在这意味深长的一笑之后,却不再开口说什么。
三人又走了盏茶的时间,转过一个山拗口,远远就看到了一棵黑色枯槁的巨木——黑色的树干狰狞地向着天空直辚辚地竖着,好似一双抗争的手,无声地抵挡从天而降的灾难!这样一棵奇怪的枯树,就像是无形的分界,枯树的这头,是苍翠欲滴生机勃勃,而另一端,却是遍地漆黑的焦土,稀稀疏疏散布着些植物,看上去也是死气沉沉耷拉着的。
而清歌和莫弃,在看到那棵焦黑的怪树时,眼中神色不约而同动了动。
那是……
掌司老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抬起拐杖指了指那棵树,问:“有没有觉得有一些眼熟?”
何止是眼熟!
虽然已经焦黑得不成样子,也没有了绚烂迷蒙的一树金黄,但这棵枯槁巨木,分明是临桂小筑的那棵,没想到非但没有在魔焰之中彻底焚烧成灰,反而以这样一副焦黑如碳的模样,挺过了数千年的风吹雨晒日夜轮转——是了,木樨既然还能活着,这棵桂树必然也是还活着的,虽然这模样看着已经像是彻底成为焦木了!
于是,清歌问得相当直白:“木樨在这儿?”
“木樨?”老头儿却顿了顿,“原来是叫木樨……”
清歌:“……”
莫弃:“……”
为什么会觉的有点儿心塞呢!
正说着,前面山路却忽然冒出了一男一女迎了上来,到了跟前先是俯身行了一礼,乖乖地叫了一声师父——等抬了头才发现这一男一女正是前一日来村口传话的那一对儿,看到跟在老头儿身后的清歌莫弃也没觉得惊讶,只是客气地见了礼。
老头儿也不避讳,直接问道:“她可有动静?”
两人俱是摇头,那女的说话轻声细语的,道:“一直都没有动静,若不是还残留了些气息,树丫上也冒了几颗新芽,我们还道她已经不在了呢!”
那男的也道:“她的情况不是很好——师父,那人真是我们蓬莱岛上的人吗?可她明明……”融进了一棵树里面。
剩下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老头儿却听懂了,他也没有说什么,拐杖往后一指,差点没戳到莫弃的鼻子:“是不是蓬莱岛上的人,他们应当是最清楚的!”
那一男一女明显惊了一跳,望过来的目光带着惊异——是不是蓬莱岛的人,怎么会是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人最清楚呢!
353.第353章 枯木始逢春
莫弃偏了偏脑袋,避开了戳过来的拐杖尖,慢悠悠地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是,你们就相信吗?”顿了顿,又道:“我们初次见到的蓬莱,还是遭逢大劫之前的景象——彼时卜族尚在,圣童只是三言两语,就道破了所有人的天机!倒没有想到不过是数千年,蓬莱没落,连自己的族人,都无法卜算到了?”
老头儿言语里透着不信任,于是莫弃的话说的也不客气,那一男一女两个毕竟是年轻,性子浅当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倒是老头儿依然还是半点神色都不露,回了一句:“卜族早就已经没有了,至于圣童……那是上天予以眷顾的象征——蓬莱遭劫,失去眷顾,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圣童诞生,而这种种都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久远到只有历任掌司手札里才有只词片语,而绝大多数的族人甚至不知道蓬莱曾经有过这样的往昔!
莫弃却道:“然而,你们也不是完全失去所有。”毕竟卜族卦算的能力,还是传承了下来。
老头儿继续往前走,却道:“不过是一些微末之力罢了。”
这一男一女两人是掌司老头儿的弟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养在膝下,男的叫十一,女的叫阿九,平日里打点老头儿的一应生活起居,他二人在这边相迎,也就表示老头儿隐居的住所已经不远了。
果然没有走多久,远远就看到了独门独院的木屋——四五间房点缀在苍翠山林之间,屋后不到百米,就是那颗巨大的焦黑桂树,以桂树为界,再过去的山脉遍地焦黑,零星的植被矮小而稀疏。
如此一看,星司的掌司会选择在这里落户,仿佛是别有深意的。
清歌和莫弃经过那围成了院落的数间雅致木屋,一前一后径自走到了焦黑的枯木前,莫弃抬手敲了敲树干,难得叹了口气:“桂木已经有灵,这要是任其好好生长,如今只怕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可惜了……”
清歌抬头,明明是枯黑枝桠指天,她却依稀间仿佛看到了金黄色的花蕾开满枝桠,熠熠生辉的景象,卜族的圣童坐在馥郁芬芳的枝桠上,轻轻晃荡着小脚丫,低头望来,漆黑剔透的目光宛如穿越过无尽的时光,带着洞悉和悲悯之色,仿佛早已知晓。
然而,这样的景象只是一个错觉。
桂树已然被烧得焦黑,圣童也早已枉死数千年。
清歌自己也说不清一瞬间划过心头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依稀是惋惜的,又仿佛是苍凉,最后转过头,对跟过来的掌司和他的弟子道:“她是蓬莱大劫之中,唯一活下来的。”
掌司老头儿几乎分不清她说的是“她”,还是“它”。
唯一莫弃知道,活下来的是人,也是树。
一瞬间,仿佛是呼应她所说的话一般,焦黑干枯的树木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还活着,竟流溢出了微弱的生机——这样的生机,让那些伸向天空的枝桠吐露出了几丝绿芽。
阿九敏感眼睛又尖,很快就发现那几个微小的嫩芽,几乎是失声惊呼:“师父师父,快看,发芽了!”
掌司老头和十一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在蓬莱岛的记忆力,这焦黑的枯木四季都是这么一副烧焦的模样,从来都没有变过,只除了几日之前,虚空骤然而裂,一个黄色的身影跌落出来,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模样,就化作了一道朦胧流光,穿过山林之中无数苍翠茂盛的树木,独独落在了这棵枯木之上!谁也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掌司的弟子盯了数日也没有看出点什么来,却不曾想这病歪歪的女子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竟叫千年枯木逢了春!
“原来……竟是活了下来。”
蓬莱星司的掌司者忽然垂眼,发出了这样的喟叹,低微宛如自语。
他的手上,正静静躺着莫弃先前交付给他的一截桂花枝——和在酆都刚刚从菩提木上汲取完灵力时相比,此刻的挂花枝可谓是零落残败,然而仿佛是感觉到了来自于本源的召唤——老头儿只是虚晃了一下手掌,挂花枝就整个儿离章飘起,转瞬之间就化作了虚影,融入了焦黑枯木之中。
稀疏零星的绿芽仿佛又多了几个。
清歌垂下眼,眼中隐约多了几分微弱笑意,勉强松了口气——看着景象,想必木樨觉察到他们的到来,也是欢喜的吧。
木樨栖身的桂花树枝有这样的反应,自然是她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到了昔年故土,而眼前这棵树应当就是当年大劫骤降,与她融为一体求生的那一棵桂花木,几乎等于是她的半身和本源,长时间的隔绝之后骤然回归,又是这么一副生机几乎已经断绝得差不多的枯木模样,短时间之内怕是没办法出来见他们了,但即便是这样,只要她还能一点点好起来,总也是好过落在鬼后手里不得脱身抑或魂飞魄散的!
莫弃拍了拍焦黑的树干,抬头望了望那数得拎清的嫩芽,笑道:“还能抽芽,看来精神不错,估摸着不出几日就能出来唠嗑了。”
他心情还不错,于是指了指掌司老头儿远处的木屋子,又道:“这棵树还能开出一树桂花十里飘香的时候,你那里还没有木屋,只是一道矮坡,长满了嫩草。”又指了指离枯树不远的一处地方,“木屋是建在这里的,起名叫临桂小筑,云落卜族的圣童就住在里面,还有一个叫木樨的女子与她一起,蓬莱遭遇大劫时,木樨不愿意死,与这棵桂树融为一体了。”
来这里的路上,蓬莱星司的掌司者就话里话外想知道木樨的来历,如今莫弃也不吝惜,三言两语简单介绍了几句。
人和树融为一体,在魔焰之中求生,这说法可谓是惊世骇俗。
十一和阿九面面相觑,几乎以为这人是拿话在诳他们玩——可即便是拿话骗他们,也应该找个容易叫人相信的才是!
老头儿倒是镇定许多,只是道:“这样的秘术,即便是历任掌司的手札里,也没有丝毫记载。”
“是不是秘术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过是她求生的执念过于强烈而产生的奇迹罢了。”莫弃道,“而且,那个时候的蓬莱,并没有星司。”
“不像现在,只剩下了星司。”
354.第354章 唯有等待
是的,那个时候,蓬莱有云落山,有飞羽一族,有神算卜族,却没有什么星司。
而如今,蓬莱有星司,云落山虽然变了模样,也依然还在,只唯独没有了飞羽,也没了卜族!
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怕他所求的,也随着时间长河的流逝而湮灭了。
仿佛是听出了他话语之中深藏的忧虑,星司的掌司老者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抬头望着枯枝嫩芽的浑浊眼中忽然流露出了些许笑意,带着了然:“你所求的,是蓬莱已经遗失的。”
莫弃默然不语,清歌却转头望来。
“蓬莱信命,相信缘分。”老头儿继续说着,“机缘所至,即便是失去已久的,也依旧会回来——枯木逢春,是重生的预兆。”
“重生?”莫弃转身负手,眼眸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光泽:“我曾听说卜族的亡魂,经由归墟处轮回,会重新托生于蓬莱——若真是如此,数千年前的那些卜族亡魂若是能轮回归来,与蓬莱而言确实是重生了。但这样的重生,只是生命的轮回而已,全新的生命不会再有前世的记忆,并不能传承什么回来。”
蓬莱幻境那些枉死于数千年之前的亡魂,已经跟随着小酌前往七海尽头的归墟处,性子急的说不定已经转生轮回。但即便是真的能重新托生回来,也是全新的生命,有着又前世截然的因缘和命运,并不能为而今的蓬莱带来丝毫的变化才是。
然而,老头儿却摇了摇头,笑道:“蓬莱的传承,从来不是依靠记忆或者血脉来传承。”
莫弃和清歌俱有短暂的沉默。
上古的遗族,能千万年传承下来,总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天赋和手段的。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冒出,就见掌司老头儿忽然退开了几步,抬头用手中的拐杖指了指万里无云天气晴好的天空。
“你们知道数千年前,卜族的力量来自于何方吗?”他问。
所有人都顺着他扬起的拐杖望向苍远天空,莫弃和清歌不约而同想起了蓬莱幻境中观星节的景象——犹记得那一夜,云落山的亡魂跨灯而来,地上的灯笼和天上的繁星宛如镜面两端,闪耀着同样的轨迹遥相呼应,瑰丽恢弘的记忆让他们对视一眼后,依稀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果然就听老头儿道:“卜族的力量,来自于星辰,卜族的传承,也赖于星辰。”他放下直指苍天的拐杖,目光中的浑浊有片刻的消散,“蓬莱的先辈相信,只要星辰不灭,卜族的传承就不会断绝,哪怕是舍弃卜族之名!”
“可你们却还是没有全部传承下来。”
“因为能看懂星辰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老人顿了顿,“也因为有太多的亡魂,没有归来。”
他又指了指枯木上的嫩芽,道:“这棵枯木,是当年大劫的奇迹,云落山以它为界,这么多年将魔焰焚烧之后的怨气和魔气生生隔绝在了那一头,所以从来都是枯木模样,如今发芽,当是有故者归来。”
“……”如果所谓的故者是木樨的话,那他算是蒙对了。
“所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那个能看懂星辰的人。”
莫弃:“……”
莫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你们等了数千年却没落到了现在这般田地,现在还叫他等,万一要是再等个千年百年的,他等得起,清歌也等不起!
但蓬莱的掌司明显感觉不到他心底骤然而生的焦虑,说完了话就拄着个拐杖径自晃悠悠走了,全然不管枯树下几人内心的奔腾和捉急。
——真是个任性的老头儿!
莫弃拉着清歌跟了上去,大老远地过来,路上也才啃了两个烤地瓜一根黄瓜而已,想着那位林常使给安排的,除了些旧家具和空碗筷就什么都没有的住所,怎么地也要蹭顿饭走才说得过去!
女弟子阿九见状也追了过来,只留下同门的男弟子十一还留在那边,盯着枯树生怕出什么意外或者错过什么。
老头儿贵为星司的掌司者,即便是隐居到了山林之间,住的木屋子也比村子里绝大多数的屋子都来的宽敞结实,内里的布局和摆饰也格外的雅致,算不上华丽什么的,但也绝对是用了心的。
眼见着已经接近午时,阿九也不啰嗦,钻进厨房里面就开始倒腾去了。
莫弃初时站在厨房门口,还打算偷学两手来着——他已经感觉到了蓬莱的恶意,以后的一日三餐九成九是要他们自己解决了,烧菜做饭什么的,指望清歌那是妥妥的不靠谱,所以他很有必要先学上一学。
但奈何阿九照顾师父生活,从小出入厨房,切菜生火翻炒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让莫弃这个盐和糖都还分不太清楚人看得个眼花缭乱,最后实在眼累的很只能默默退走!
又岂是一个心塞了得!
清歌是天界的斩魔神女,一辈子没担心过柴米油盐的问题,自然也还没想到一日三餐这样迫在眉睫的问题——所以径自跟着掌司老头到厅屋,两个人坐在门前一杯热菜。
来的时候大胡子就曾说过,星司里的人也有通晓医术的,他性子直自然没有诓骗他们,至少作为掌司者的老头儿确实是懂医术的,甚至比他们村子里那位王大夫还要好上许多,于是茶喝着喝着就说到清歌的“病”上面了。
说着说着,自然是要把把脉的。
老头儿把了半天,还真摸到了点什么,总是半闭着的老眼都瞪大了一些,顿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你身上的精气神似乎都被什么封住了,身体里那些暗伤才一直好不了。”
他的火候还无法知道清歌被禁神诀封禁的是通身的神力,只当是人的精气神。
清歌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手缩了回来。
老头儿眯着眼琢磨了半天,道:“这封印可有些奇怪,不好弄呀……”
“不是封印。”清歌道,仿佛是觉得手指发凉,将热茶捧到了手心里捂着,“是禁神诀。”
禁神诀?
老头儿想了想,却并没有什么印象——蓬莱与世隔绝得太久,即便是地位最高的掌司,多出来的那些见识也多是来自于历任的手札,蓬莱的往事尚且知之不全,何况是巫族的。
355.第355章 红线牵引之术
掌司老头儿看出了不好弄,却不知道巫族的禁神诀,原本就是为了封禁仙神而存在的,不好对付那是必然的!
然而,清歌此刻却仿佛对自己身上的禁神诀不甚在意,神色也有些漫不经心:“没有关系的,也许他是对的,封住了才能活得更久远一些。”
老头儿不知道这个“他”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封住了才能活得久远些”,但他活到这把年纪也不是白活的,稍微想一想大概也猜到了一些,目光往门外一转,看到厨房口的莫弃,道了一句:“果真都是一样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然而清歌却莫名听懂了。
她转过头,似乎终于勾起了兴趣,先前的漫不经心也不见了,开口问:“数千年前,那只邪魔到蓬莱境,所求为何?”
她还记得,眼前这老人曾说过,莫弃所求,和那只魔是一样的。
老头儿眯了眯眼,浑浊的眼中隐约好似闪过了厉色,道出了两个字:“求命。”
果真和莫弃先前所答,半字不差。
清歌转头看她,目光中带着别样的情绪:“逆天改命?”
昔年的云落卜族名扬在外的并不是医术,她唯一能想到的也不过是通彻命运轨迹之后的逆天改命之术。
然而,蓬莱的掌司却摇了摇头。
“严格算起来,也算不得什么逆天改命。”他道,“真的要说,勉强算是一个契约。”
“契约?”清歌微愣,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答案。
“我记得……”她侧着头,努力回想当日在蓬莱幻境所见的,那些卜族亡魂的记忆所具现出的蓬莱大劫景象,“那只邪魔说的……上古红线牵引之术?”
她明明记得,幻象之中翻滚的魔云之中那只邪魔的诘问里,提到了上古红线牵引之术,也提到了改动星辰命运轨迹这样的说法,怎么临了临了,成了“契约”?
难道是那些枉死的卜族亡魂临死之时太过痛苦绝望和恐惧怨怒,以致扭曲了记忆,才具现了虚假的景象?
——但显然并不是这样的。
“上古红线牵引之术”被她说出来的时候,蓬莱星司的掌司者脸上明显闪过了讶异的神色——但这样的讶异只是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自言自语道:“是了,你既然是跟着他来的,会知道红线牵引之术也不奇怪。”
他只道清歌是跟莫弃一起来的,会知道也不奇怪,却不知道清歌所知道的,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并且还是从他们的谈话中拼凑猜测出来的。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老头儿于是多说了一句:“在昔年的蓬莱,红线牵引之术,只用在结缡之时。”
清歌:“……”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得的东西,于是在片刻的无语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声:“结缡?”
是她知道的那个意思吗?
“所以,才说算是契约。”老头儿一脸的理所当然,“昔年云落山的卜族相信每个人都有星辰相对应,所以相爱的男女结缡之时,会缔结姻缘契约,将两个人不同的星辰轨迹牵引到一条线上,从此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同生……共死?”
天界的斩魔神女很快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眼神之中闪过愕然之色。
同生共死……是她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这就是所谓的“求命”?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掌司老头儿的话很快就证实了她的想法,“前几任掌司的手札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依稀可以拼凑出昔年那只邪魔来蓬莱的目的——他的妻子重病垂危,已经药石无效,所以邪魔寻到卜族,求取红线牵引之术,以为将他妻子的性命与他牵引到一起,就能为他妻子逆天改命,活得和他一样长久。”
“那她活下来了吗?”
“不知道。”掌司摇了摇头,昔年的往事太过久远,流传下来的也不过是只词片语而已,无从知道更多,但是……
“如果真的得遂所愿,蓬莱也不会是而今这般模样了。”
清歌想到当日在蓬莱幻境所见到的灭世幻象,表示还真的是无法反驳。
彼时,莫弃正好从厨房退了回来,慢悠悠往这边晃了过来,清歌转头望他,并没有再问什么。老头儿垂眼抿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不吭声。
“在聊什么?”
他在旁边坐下,提起旁边炉子上温着的茶水倒了一杯,随口问了一句。
清歌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言,只问了一句:“你在那里看什么?”
莫弃答曰:“原本是想偷师来着,但是……”
清歌:“?”
但是什么呢?
就见他摸了摸鼻子,神色还有那么些小尴尬:“……没有什么,咱以后还是多蹭蹭饭吧。”
清歌:“……”
他想起阿九姑娘那叫人眼花缭乱的动作,补了一句:“掌司大人这里就不错的。”
老头儿:“……”
不错个鬼!他这里是饭庄子不成?!
老头儿眼角抖了抖,差点没叫人把这厚脸皮的赶出去!
但事实上,莫弃这个“不错”的说法,确实是实至名归的!不一时,阿九就端了炒好的菜上来,鲜菇肉片,笋干炒蛋,腌菜鱼片,蒜泥蕨菜,再加一个豆腐鱼头,都是村子里的寻常菜色,但胜在味道鲜美,唇齿留香。
不说莫弃,就是清歌都觉得时不时来蹭个饭什么的,也是不错的。
于是这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
饭后,掌司这个老头儿照例要小睡个午觉,见他再没有什么要说的,莫弃索性就拉着清歌告辞出来了,老头儿也不挽留,叫了阿九送客,但叫了几声,也没见阿九出来,于是只好亲自相送。
走出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远处的枯木下,十一正端着个碗扒饭,阿九坐在旁边,支着头看着他吃,远远望去,宛如相依相偎一般。
老头儿见状叹了口气,道了一句:“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呐。”话虽然这样说,但也没有再叫人回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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