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不是早就已经出手了!
——虽然这样想,但老头儿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本能地抬头望去,就见那只名曰“云魖”的魔,目光沉沉地望着燃烧的魔焰,忽然一抬手,就见一道黑色的流光一闪而没,凶戾的魔刃带着扑面的杀气而去,转眼消失在火焰之中——明明是想用魔之心火将清歌生生困住炼化的,他竟然还是不放心,要补上一刀?
又或者说……这一刀,并不是本着清歌去的!
没人知道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让他还要再补上一刀,连掌司老人的心都不由得提起来了,然而曾为圣童的女孩儿却低声重复了一句:“不用担心,魔要出手了。”
嗄?
老头儿呆了一下。
几乎在她话落的瞬间,那一大团火焰骤然间炸裂开来,四分五裂向着四周飞溅而去,这火焰太过凶残霸道,无论是什么都是沾之即焚,老头儿吓得脸色都白了,哪里敢硬接,手中的拐杖一挥,带着星司组成的整个法阵生生挪开了数百米才堪堪避开,但只这么一下,就又耗光了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灵力——而法阵的骤然移动,也让力量出现短暂的凝滞,阻挡在外的海水瞬间反扑,从几处力量薄弱的地方趁虚而入,匹练般倒悬的水流远远望去,竟然颇为壮观!
好在更多的火焰,仿佛是预先算计好的,都朝着云魖反卷而去了!
云魖抬手,大袖一挥,也没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反扑的魔焰就被尽收袖底!魔火散开,他自然也看清了火焰之中的情景——只一眼,便冷哼了一声,嗤笑道:“难怪如此狂妄,连心火都不怕了,原来是恢复过来了。”
魔之心火虽然散开,但四周还有火苗依旧不死心地燃烧着,莫弃扶着清歌,把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竟使失去神力护持的她在这样凶猛可怕的魔焰之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却依然是毫发无损安然无恙的模样,只是莫弃……好似变了模样——喜袍上有了些微的焦痕,原本束得整齐的发冠也散落下来了,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只是那发色,竟然再不复往日的墨黑,不知何时染上了暗红之色!
只见他一手扶着清歌,一手握着魔刃——这柄黑色的利刃在离他脑袋不足寸许的地方,只要接得再晚一点点,就会毫不留情地洞穿他的脑袋,让他命丧当场,他一死,清歌自然也是落不着好!
但无论如何,他终是接住了这一刀。
并且……这样的一刀,竟然是单手接住的。
清歌的目光在他接住魔刃的那只手上停了好半晌,才慢慢地、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莫弃脸上。
她所对上的,是一双略微带着紫意的眼。
那眼神,阴沉又仿佛温和,带着她好似懂,又好似不懂的情绪,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既熟悉,而又陌生!
一瞬间,清歌几乎忘了呼吸,心口上仿佛是被一只手扼住,狠狠地拧了一把!虽然没有那半个诡异的兽面遮面,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她想再自欺欺人装傻下去都不能!
脸还是那一张脸,人却已经不是那一个。
她应当是早就有所感觉的,只是从来也不敢去想,但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无论怎样躲避都是躲不过去的,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真相会来的如此之快!
明明心口钝痛,几乎有了窒息的感觉,但她竟然并没有吃惊的感觉。
魔尊,云离!
大概是清歌这么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人,面上竟然无喜无悲的样子太过平静诡异,别说被她盯着的莫弃一动都不敢动,连云魖都觉得不太正常,隔了片刻才冷笑了一声:“怎么?大公主这是认不出来了吗?”
神魔两界交恶已久,大大小小的摩擦冲突几乎没有断过,连征战都曾有过,清歌身为神号“斩魔”的神将之首,手上不知沾染几多魔血,如何会不认得交手过许多次的老对头!
但清歌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张口却问:“你……是谁?”
这个问题,当初在沉龙之渊初遇时,她也曾问过。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为何还要问这样的问题——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这个问题蠢不可言,只是……
大概是她心底里,还是存着微弱的希望,觉得他还会像初遇时一样,回答出“莫弃”两个字来,还会像往日里回答每一个问他“你是谁”的人那样,答上一句“我是莫弃”!
我是莫弃,莫离莫弃的莫弃。
这句话在她心里转了许多遍。然而,这一次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莫弃的回答。
他只是一径地沉默,没有开口,却也没有放开手。
云魖嗤地笑了一声,大约是觉得看一出这样的好戏也是不错的,竟没有再出手,而是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莫弃,有的只是云离——魔尊云离而已!”
“斩魔斩魔,竟被魔所惑,落得而今下场,天界大公主,实在是……可笑得很!”
莫弃霍然抬眼,带着紫意的眼不复幽黑深邃,却有着说不出的邪魅冷沉,一眼望去如刀剑一般锐利锋芒——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云魖身上大概会多出两个洞来!
但没等他说出什么来,清歌却终于伸手,缓慢却坚定将他推了开去——
“好一个世间本无莫弃……”
“莫离莫弃,原来都是空的……”
“是我痴了……”
她一边抽身离开,一边低声呢喃,像是说给他听的,又像只是自言自语,神色并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起伏,竟是平静得过分。只是说着说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灰败,忽然一张口,呕出一口鲜血来。
440.第440章 你若为魔,我必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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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质问原因,也不曾追问目的,没有怨怼也没有暴怒,但呕出的这口血,却胜过了千言无语的指责——莫弃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清歌”,伸出手去扶她。只是,没等他的手碰到她的衣角,清歌摇摇欲坠的身体忽然离地而起,衣袂飘飘地向后飘了十来米——她的右手里抓着一杆黄色的小旗子。
湮尘神将虽然还没有脱困出来,但湮尘旗并没有被召唤回去,反而依然遵循主人的意思守护着没有自保之力的清歌,神器有灵,她只是表现出了抗拒,湮尘旗就这么带着她退开,让莫弃伸手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她嘴角还带着血渍,脸色苍白如纸,停下时身形摇晃了一下,但很快被旁里深处的一双手稳稳扶住了。
她转头,就看到天后那张娃娃脸。
跑过头的天后玘沅和天工神开物终于又赶了回来,恰恰好就撞上了清歌吐血退开的一幕,顿时脸色就变了,二话没说上前把人接住了再说!这厢天后刚刚扶稳清歌,那厢开物死皱着眉,已经开口道:“云魖老魔,你身为昔年的魔界之尊,这样子欺负小辈,也不嫌害臊得慌!”
酆都之主说话果真不客气,天帝在他嘴里是“天帝老儿”,先代魔界之尊也被他当着面叫“老魔”——看了半天好戏的魔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爱答不理,竟然还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可不是我将她打伤的。”
不是他,那自然就只有……
开物的目光落在莫弃身上,打了死结一样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莫弃的变化太大,从外形到气息,都已经找不到他们之前所见的那个“人”的影子了,让酆都之主一瞬间都有了迟疑。
他有所犹豫的时候,天后却已经开口道:“魔尊云离?”
开物早早就认识了莫弃,对他的印象早就先入为主了,而天后跟这个“人间男子”还没有太多的接触,于是比之开物,她反而更加冷定透彻,一眼就看透了!
莫弃无从否认,于是只能道:“我从不曾想过要伤害清歌……”
只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远远地传来了一个笑声,打断了他的辩解:“这话可真的是好笑了——你没有想要伤害她,那天界的斩魔神将,手中利剑斩魔无数,哪里会落到而今连自保都要依托旁人的地步?”
这话可谓是诛心!
但偏生,清歌从执剑所向披靡的神将,到而今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还真的是无从辩驳的事实!
叫神不由得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好了的!毕竟对于魔界而言,没有了斩魔神女,绝对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随着这一声笑,袅袅绕绕而来的,自然是鬼后这个鬼界之主。
她吃吃地笑着,道:“魔尊云离,果然是好手段!”
而这一次,天后竟然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确实是好手段!”
瞒过了清歌,骗过了风羽,莫说开物,连她这个天后都被忽悠过去了,不是“好手段”,又是什么?!
清歌清心寡欲了无数年,却偏偏对他动了心动了情,结缡成亲半点不悔,不是“好手段”,又是什么?!
昔日执剑征战从来不再话下的斩魔神将,如今却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不是“好手段”,又是什么?!
在场的哪一个都不是傻的,如果说这一些,和面前这位终于暴露了身份的魔尊没有关系,那是决计都不可能的!天后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沉,又淡淡地问了一句:“魔尊,凤血莲心的滋味如何?”
莫弃——或者说魔尊云离的脸色不由得变了一变,这个局他筹划了千年之久,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天后百草园里面的那一株凤血莲心,所以这四个字从天后的嘴里吐出来,他就知道天后应该是已经将前后都猜出个大概来了,是他用心不良在先,只是说到底……
他望向清歌,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清歌已经回过神来了,脸上竟渐渐显现出了几许的疲惫和无望,她仿佛是看到了他眼里的愧疚和希翼,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顿了顿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
他脸上的血色也少下去了——清歌跟他说过的话虽然不少,但能让她在此刻这样问的……明明心里面已经有数,可他明显还想再挣扎一下,咬了咬牙道:“我记得。你说过,会留在人间陪我百年,宜言饮酒,与子相携。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清歌没有说话,她问的从来就不是这一句。
于是他又道:“你还说过,说会陪我的!”
他依旧还想试图挽留。
然而,清歌却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再说这一些,除了让她越加觉得心口像被勒紧一般痛得难受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这种感觉是她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了几声,那模样还是随时都会咳出血来一样,连扶着她的天后眼里都不由得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但她却还是站直了腰,几乎一字一顿地道:“我说过,你若为魔,我必斩之!”
你若为魔,我必斩之!
一句话,短短八个字,曾经就像是一道温暖的曙光,不止一次将他从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可以作为一个“人”,陪着她一直走到最后。但是,随着记忆的一点点苏醒,曙光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诅咒——他早在无数年之前,就已经入魔了,魔界的至尊,如何能够不为魔?
那些流逝的时光,已经再也不能回转。
鬼后闻言抚掌,笑道:“好一个若是为魔,必将斩之,不愧是斩魔大公主!”她将“斩魔”两个字,咬得格外地重,说罢又转过头,对一直负手看戏的云魖道:“即使这样,你也还是要把大公主身上的纯净之花花露拿到手?”
“自然是要的。”
“就像昔年,你取凤凰神泪一样?”
她问得很是随意,仿佛只是随口而问,但云魖却并没有再立刻就回答——他看了看鬼后,又看了看天后,仿佛是在估量着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回答,才不会让自己落入劣势。
但对于鬼后而言,他没有立刻否认,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441.第441章 清歌得留下
因为鬼帝,鬼后对于天界若说没有怨恨,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可天后说的话,她却莫名地信了。
对于鬼后和鬼界而言,“幽冥鬼劫”至今仍然是不能言说的禁~忌——昔年的鬼界之主忽然疯魔,屠戮了上千的鬼族之后,闯入天界大开杀戒,甚至趁乱偷夺了凤凰一族的至宝。幽冥鬼帝回到鬼界没有多久,天界的使者就追上门索要凤凰神泪,这件事虽然被一众臣子压了下去,但鬼后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彼时被鬼帝的重伤引去了所有的心神,并没有多想。
彼时,她贴身照料鬼帝,又曾是凤凰一族的神女,有没有带回来凤凰神泪,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所以还曾想过,天界为了压下重伤鬼帝的责任,竟然捏造出这么一个屎盆子扣到鬼帝头上,如此行事也未免卑劣无耻了一些!
再后来,鬼帝陨灭,天界大约是不愿落下个落井下石的坏名声,再也没有派使者过来逼问。只是彼时的鬼界因为鬼帝的骤然陨落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各路鬼王再也压不出心底的欲~望和野心,她还来不及从痛失丈夫的打击之中回过神来,就要为了护住稚幼的女儿和一帮子狡猾凶残的老鬼斗智斗勇,再没有半点心力去思考其中的些许蹊跷。
自然也从不曾想过,从来没有在这场劫数中出现过的云魖,会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凤凰神泪之中蕴含着至纯之火,是世间罕见的至纯之物。
云魖对于至纯之物的执着,在她掌控鬼界之后的这数千年,也是渐渐有些耳闻的!
于是,云魖虽然没有回答,但她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既然已经有了答案,自然也就不需要等一个无所谓真假的回答。鬼后脸上依然笑盈盈的,并没有因为内心的波动而有所变化,不等云魖开口,就又道了一句:“六界传言,魔尊云离杀母弑父登上高位,要我说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才是!”
她的话题转得太快,没有人知道她为何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唯有云离和天后想到了什么,先后变了脸色。
果然就见鬼后指着清歌,笑道:“你们应当感到庆幸的,比起昔年五灵仙宗的那位‘百邪’,大公主还是要好上许多的,虽然失去了神力,但好歹还没有被炼成药丸!”
这话说的可谓是恶毒!
云离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黑沉得简直能跟锅底媲美了!他以“莫弃”这个身份接近清歌,确实是有所欺瞒,但关于他母亲的那些事情,却从来没有半句假话——他恨毒了昔年云魖为了嫣小玉接近他的母亲,虚情假意之后是那样酷烈的手段,所以他和云魖是不一样的!但显然,在旁人的眼里并不是这样的……
天后连话都懒得再说,只低声对清歌道:“你随我回天界去。”
清歌看也不看云离,点了点头。
于是天后抬眼,她的目光从云魖身上扫到云离身上,带着威压和凌厉:“天帝的女儿,不是想欺辱就欺辱的,这一笔账,我们记下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天界和魔界,日积月累欠下的账又何止一笔两笔的!云离哪能让天后就这么把清歌带走了——这一走,他可就真的再没有辩解的机会了!
情急之下,身为魔尊的气息不由得流露了出来,竟然还霸道了起来,脱口道:“清歌得留下!”
天后被气乐了,冷笑道:“留下做什么?被你们这两父子捏成药丸吗?”
云魖抬了抬眼,不嫌乱地接了一句:“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依照魔尊云离的性子,这会儿怕是早就招呼过去了,但不知道是当“莫弃”当得时间长了,还是心中知道此刻孰轻孰重,他竟然生生压下了戾气,对清歌道:“你答应过我,会陪着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眼神里,竟然隐隐约约带了几许恳求。只是可惜,清歌连抬眼看他一眼都没有,只是回了一句:“我答应的,是莫弃,可你……”
她顿住没有说下去,但云离却听懂了——可你不是!这世间并无莫弃,只有云离——她明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但心底里却还是不愿意去相信莫弃和云离本就是一个人——她能接受有着一半邪魔血脉的莫弃,却不能接受身为魔尊的云离!
云离闭了闭目,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们已经结缡成亲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开物不耐烦地打断了:“魔尊陛下可要慎言,六界九道可都知道您未来的魔妃,那是魔界嫣氏的娇小姐嫣然然,和我们家小歌儿那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明明彼此身上还穿着鲜红喜庆的喜服,但只怕世间没有哪一对新人会像这般,刚刚拜完堂祭告完天地,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就这般决裂了!所以……所以果然是他强求了,才会走到现在这般吗?
他扯断了自己的红线,强行绑到了她的身上,但即便这样,也还是不能将她绑在身边——所谓命运,竟真的强悍如斯?!
他被打击得也想吐血,却听到云魖嗤地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道:“要走自然可以,但把纯净之花的花露留下!”
花露早就被莲忆炼成药给清歌吃下肚,她能破了迷心咒,自然代表要已经被她吸收了——这样就是清歌想吐,都吐不出来了!这么一来,除了把清歌炼化了,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了!但天后和开物在这里,如何能看这个已经疯魔的邪魔真的把清歌给炼化成药!
天后二话不说,先前定住幽冥鬼焰的那对铃铛被无声无息地召唤而出,轻轻一晃,就仿佛有什么听不见的声音扩散开来,鬼后没什么反应,但云离和云魖却不约而同都皱起了眉——显然,这听不见的铃声这一次针对的是魔界之魔!
扔完了铃铛,天后就带着清歌化作流光离地而起,像着天空掠去。
天后出手了,天工神自然也没有闲着,几乎就在铃铛晃动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布满银纹的小锤子,对着某一团火苗狠狠砸了过去!魔之心火受了他这一锤子,忽然蹿高了数米,但这样的气势只是一瞬间,就四散崩裂开来,露出包裹在火焰里的那两位来!
新娘子都要走了,送嫁妆的自然也是要一并带回去的,否则可不是要便宜这些魔了!
442.第442章 不如放手
魔焰之中的景象,连开物都吃了一惊!
湮尘神将闭目坐在烈焰之中,身后是一棵硕大的桂树,挂满枝桠的嫩黄花朵荧光闪烁,婷婷如华盖,望过去宛如张开的手臂,将树下的神将密密地遮住,不让烈焰有丝毫近身的机会——草木是世间最怕火光的,然而桂木却在烈焰之中扎下根开出了绚烂花骨!
魔之心火被开物的神锤敲散的时候,湮尘神将似有所感,霍然睁目望了过来——也在他睁目的瞬间,他身后的桂花树被火苗一撩,瞬间燃起了熊熊火焰,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桂花树已经不见,嫩黄衣裙的女子宛若凋谢的桂花朵,仰面掉落了下来。
谢玉书呆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于是这女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怀里——他低头一看,就见她双目紧闭面白如纸,身上的衣衫满是焦痕,气息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竟然……被一个人间女子庇护了么?
刚刚被心魔魇住的神慢慢地回过味来了,心中顿时犹如卷起了狂风巨浪——成神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斩断了心魔的,所以在魔之心火之中见到幻象时,一直以为是和自己无关的,以为只是离得太近不小心窥到了旁人的心魔而已,全然没有料到,他看到的会是自己的心魔!
——因为不曾明白过来,所以连已经被心魔魇住了都不自知!
他伸手碰了碰木樨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颊,只觉得触手冰凉,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生气了,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多了几分恐慌——会出现在他的心魔里面,这个女人说不定真的是认识他的——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这厢开物见他傻愣愣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脚道:“要回天界去了,你还傻在那里做什么?”
开物这个离家出走的昔年匠神自然是不可能再跟着天后回去,所以他还指望着湮尘神将这小子能把那娘儿俩顺利的护送回去呢!
谢玉书被他喊了一声,骤然回过神来。身为神将,自然是知道轻重的,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把木樨往怀里一搂,身形已经迅速腾空,追着天后而去了——几乎在他追上去的时候,被清歌捏在手里的湮尘旗忽然神光闪烁,分化出二十八面四色小旗,以周天二十八星宿之势环列在天后和清歌周身,牢牢地将她们护在其中!
二十八星宿阵刚刚布下,黑色的魔刃就从虚空中现行而出,不偏不倚被湮尘旗的阵法挡了下来。
云魖一击竟然没有得手,不由得轻咦了一声。开物并没有急着离开,见状忍不住呲牙笑道:“神将之中,攻击最强是斩魔剑,但要论防御,还得数湮尘旗了。所以云老魔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
这话云魖可不爱听,于是冷笑了一声:“那就看一看这小旗子能护得了哪一边吧!”
话落一扬手,黑色的魔刃再度隐去了行迹,但看他眼神,这一次明显是冲着追在后面的谢玉书而去的——湮尘神将没有追上天后,不在湮尘旗的二十八星宿阵中,何况他还带着一个人事不知的木樨!
二十八面阵旗骤然扩展开来,想要将自家的主人也笼罩进去。
只是,还没等湮尘旗再次展示神威,那黑色的魔刃就被截了下来——拦截的是另外一把无柄的魔刀,霸道锐利,一如它的主人!云离挡在云魖的面前,紫意流转的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然,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立场却摆得明明白白了!
——想动清歌,还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云魖眯了眯眼,竟然没有并没有生气,只道:“我替你留下她,岂不更好?”
云离冷笑了一声:“你想留下的,只不过是至纯之物!”
云魖又道:“所以你为了不让我得到至纯之物,准备放手了?”
云离却道:“与其被你所趁,倒还不如放手!”
云魖哼了一声:“可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说话间,魔刃和魔刀在半空已经来回斗了几个回合——开物原本已经有了断后的觉悟,脑袋里都有一人一锤独挡两任魔尊外加一个鬼后的悲壮画面了,正觉得这样的阵容自己只要能挡上一会会应该都算是牛逼的了吧!结果还没有脑补完,对面就窝里反了,于是心情大好,差点没摸包零嘴出来看戏了!鬼后也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只是眼眸深处却是冷的,半点笑意都没有,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着什么样的盘算,谋划了这么久到了此刻却不去追清歌,反而是留下来看这一出父子睨墙的好戏!
他们是看戏,蓬莱星司一众人却是紧张得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两柄魔兵在半空中相斗,一时间似乎难以彻底分出胜负,但迸发出的魔息却是极为骇人!天空之中星司众人撑起的结界原本就颇为勉强,这一下更是随时都有被牵连的危险!
小酌抬头看了半晌,忽然扭头对掌司道:“跟着她们,蓬莱很快就要出水了!”
老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就看见天后带着清歌已经在极遥远的地方,她们几乎毫不费力地穿过了星司阻拦海水的结界——海水在天后面前仿若有了自己的意识纷纷散开两边,就像是让道一样。
他还在想所谓的“跟着”是什么意思,蓬莱岛可不是说跟上去就跟上去的!没等他想明白,脚下的大地震颤,整一座岛屿向上抬升的速度骤然快了一倍不止——蓬莱上方的海水骤然分开两边,挤压蓬莱的力量都是小了许多!
蓬莱岛消失了六千年之后,终于即将重现人间!
然而,小酌却看着布满裂痕的苍夷大地,目光悲悯哀伤:“只怕是出了水,蓬莱也未必能够保得周全……”
随着她的这一句话语,地面上那些裂痕,又大了几分,整座岛屿仿佛失去了力量,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而天后竟然放缓了速度,如此一来,就好像是她带着蓬莱岛从水底最深处重新回到人间界一般——这样子也不知道在水里走了多久,好像是大半日,又好像只是盏茶的工夫,她们终于冲出了海面,只是还没来得及欣赏海阔天空的景致,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阻在了原地!
这种犹如身陷泥沼挪个步都变得吃力的感觉,清歌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一抬头,果然就见上空滴溜溜转着一个古朴的小鼎,将她们笼罩在了巨大虚幻的鼎影之中!
果真是封天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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