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冷淡漠,仿佛九天之上极冰川终年不息的寒风,透着天生的沁凉。
清歌有好半晌的失神,神色空白,良久都不敢回头去看。
这个声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久到连她自己都要忘了,这个“很久”到底是有多久——但是,在这个声音乍然入耳的瞬间,还是让她感到了熟悉和……空茫。
片刻的时间,水面的涟漪扩散到了空气中,引得四周的景致也跟着层层叠叠波动起来——雕梁画栋,霜花玉树,流云拂袖,灵气绕指,天宫数万年不曾改变过的景致转眼之间映入眼帘,仿佛是一瞬间跨越的无尽的时光和空间,让她回到了九天之上的离天之宫,而不是在蓬莱岛焦黑的枯山之上。
她回神的时候,泛着涟漪的小水洼也彻底消失了踪影,不留半点痕迹。
天池畔,七色晶石莹光点点,璀璨夺目,然而再仙气缤纷的彩石,也无法让人忽视岸边上那一袭绯红色的光彩——漫说是区区的湖畔晶石,只怕是天帝打开他的藏珍阁,将他从六界九道收罗来的珍宝堆到天后的百草园内,奇珍异宝加上奇花异草的光泽,都无法掩盖她的风华!
天姬昊姝,曾是整个天界最耀眼的神女。
天界流行清淡,除了喜好多彩的凤凰一脉,上神下仙着衣装饰大多偏好清白寡淡之色,衬着流云玉树,可谓是既缥缈又仙灵——而这样的清一色仙清之色中,唯有天姬昊姝,明明是极冰川那样清冷的性子,却万年都是火焰一般明丽的绯红羽衣。
——这样带着冰冷气息的绯红,曾经是清歌最熟悉不过的色彩,一直到千万年前天姬从堕神台翩然而落。
——天界的堕神台,一旦从其上坠下,六界九道无论是人神魔,还是妖鬼佛,都逃不过形神俱灭灰飞烟散。
——是的,她的姑姑天姬昊姝,万年前就已经从堕神台坠下,从此六界九道再不留半点痕迹了。
所以,再怎么真实和熟悉,天姬昊姝也已经不存在于六界九道了!
清歌心中是最清楚不过的。
然而,她却在短暂的停顿僵硬之后,还是抬脚朝着仙气盈蕴的天池走了过去。
此刻的天池畔,七彩错落的晶石之后,天姬小半个身子沉在灵气袅绕的天池水中,绯红色的羽衣裙摆顺着荡漾的水波层层叠叠铺层开来,那些过分明艳的绯红之色仿佛不是仙衣之上自带的色泽,随着涟漪丝丝缕缕化入池水之中——天池水仙灵之气馥郁浓厚,却还是挡不住些许的血腥之气弥漫出来。
天界最耀眼的长帝姬,此刻泡在半池血水之中,非但没有上神该有的仙灵缥缈,反而隐隐透出叫人心悸的冰冷和戾气。然而,在看到清歌缓步过来的时候,神色终归有了些许几不可查的松缓和柔和,抬手招了一招,又唤了一声:“清歌,过来。”
清歌依凭着心中的感觉,走在了天池畔,在离她最近的那个地方停下了脚步。
轮回潭溯古照今,显现而出的从来不是什么幻像,而是最真实不过的……过去,抑或未来。
清歌低下头,果然看见在她身侧泛着红光的天池水中,一柄利剑沉沉浮浮,血色弥漫。
388.第388章 天界往事
昊姝招手把清歌叫过来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说什么,而是重新垂眼看向水面之下沉浮的血色利剑,眸色冷沉阴郁,沉默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清歌安静少言,但比起孤傲冷漠的天姬,可谓是小巫撞上了大巫。所以这无声蔓延的沉默,最终还是清歌沉不住气,开口轻声叫了一句“姑姑”。
她的叫唤,果真让昊姝的眸色动了动,目光中有了些许生气。
“清歌。”她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已经疯了?”
清歌并没有犹豫,果断摇头,答:“没有。”
昊姝仿佛并不显得惊讶,只低声又追问了一句:“为何?”
为何?
昔年天姬昊姝,战力披靡犹在今日清歌之上,孤高冷漠,风华绝代,最后却控制不住心中的凶念,持利剑肆意妄为,狠辣处宛如凶魔,六界九道众生都说她疯癫,连初时不信的天帝,在她失手屠戮了前来天界做客、出手想要阻拦她的妖君白渊之后,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将天姬昊姝锁入天宫深处的天池,令她借助天池水抵挡自身,清净修为,驱除心魔。
众生都道她疯癫,唯有清歌,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并且在听到了追问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因为在你心中,再是清醒不过。”
因为清醒,所以无望,所以……疯癫!
昊姝又是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明明脸上神色还是一贯的淡漠冷然,然而清歌却好似看到了她眸色中带着隐约的笑意,仿佛是一瞬间突然有了好心情。
但这样的笑意只是短短片刻就彻底消散了——她探手入水,将水面之下沉浮的利剑提了上来,那是一柄赤色的长剑,古朴锐利,天池水从剑锋之上流淌而下,带着凄艳的绯红,叫人分不清是血色还是红衣衬托之下的错觉。这样的剑,已经不带半点仙神灵气。
她屈指弹了弹剑锋,却没有往日的清越剑鸣——好似整一柄剑,失去的不只是仙神灵气,还有勃勃生机。生机断绝,纵是闻名六界九道的神剑,也终究不过是凡铁一块!
昊姝顿了顿,终于咧嘴,笑了一声:“清歌,我活不长了。”
时间太过久远,久远到清歌几乎已经忘了昔日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脸上出现的是怎样的表情——但此时此刻,已经知晓之后种种的清歌,听到这句话,还是难以维持脸上的平静。
“我以为杀了他,一切都会回到原处……”昊姝摸了摸手里的剑,神色有一瞬间的空茫和绝望,“可是,动了的情,即便是他死了,也还在那里——杀了他,我的神力没有任何好转,心……”她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到手心下的跳动,才长长舒了口气,“真是奇怪呐,明明还在,可我总觉得已经空了。”
昔年的斩魔神女不识,不懂她的姑姑为何会说出这样晦涩难懂的话,然而万载岁月流淌而过,这一次清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轻声接了一句:“那是因为……你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神力逆转。
因为喜欢,所以心……才会随着他的死亡而空荡。
“姑姑。”她缓缓地道,语气笃定,“你动情了。”
万千年前的清歌,是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动情……”昊姝聪敏果决,要是往常早该察觉到眼前这个清歌的不同寻常,然而此刻,也不知道是她心思乱了无暇他顾,还是因为这一切不过是轮回潭的时光回溯,她竟只是顺着她的话低声呢喃了一句,如此停顿了半晌,又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天姬昊姝性情孤高冷淡,连常年跟在她身边的清歌都几乎不曾见过她笑的模样。
“情之一物……情之一物!”她低低地笑着,大概是心里痛极无以为继,只能将手里的赤色长剑抱在了怀里——长剑虽然失去灵性,但依然锋利,在她脸颊之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却仿佛全无感觉。
然而,这样难以自抑的巨大痛楚和绝望也不过是短短片刻,昊姝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神色除了格外的苍白之外,已经回复了惯常的冰冷淡漠,只是眼眸里那最后一点光亮,也在方才那短短片刻的失态之中彻底熄灭了。
“清歌。”她开口,声音带着黯哑,“你随我修行,已经多久了?”
清歌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神的岁月太过漫长无际,从来也不会刻意去计算流逝的时日。她只知道,比起天帝天后,她在姑姑身边的日子反而要长得多。她的剑术,她的仙法,都是一脉相承于天姬。
“太过漫长了么……”昊姝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的多余了,“所以,也来不及了……”
她如此说了一句,放开了怀里的剑,从天池中涉水往回走——随着她回涉的脚步,池水不断从她绯红的裙摆上滴落下来,血色蜿蜒了一路。她赤着脚直直地往前走,在经过清歌身侧时,短暂地顿了顿脚步。
“清歌。”她道,声音黯哑,语气却缥缈,“你要切记,不可动情!否则……”
否则……如何?
清歌悚然一惊,霍然回头望去,昊姝提着剑已经走远,只留给她一个绯红的血色背影。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清歌望着蜿蜒的血色水迹努力回想,脑袋里却是乱糟糟的,记忆太过久远,但久远并不是遗忘的借口。她还记得,这一日是老妖皇亲自上门兴师问罪的日子——比起彻底交恶的魔界,天界与妖界一直都有往来,交情时好时坏也还算过得去,但妖君白渊贵为老妖皇最小的弟弟,前来天界做客,却被天姬屠戮于剑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叫老妖皇咽下这口气!
天池水洗不净那不断滴落的血迹,是因为其上沾染的乃是妖君之血,妖皇的血脉岂是如此轻易可以洗涤干净的;同时也是因为……天姬心中无限扩散的懊悔和绝望——这样的痛楚,越是清醒,越是难以承受。而最重要的是,却是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神力……
是的,彼时的天姬,神力逆转,连自己都不能控制。
她以为,斩断心中的情,就能恢复如初,却不知道最终斩断的,不过是心中最后一点余温。
389.第389章 拔除情根
清歌沿着蜿蜒的血迹追赶过去的时候,所有会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
堕神台上,罡风猎猎,刮得神魂魄生疼,没有谁能够阻止——所有的神和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界最耀眼的女神昂首立于其上,绯红的裙袂上下翻飞不息,宛如近晚时分天际最艳丽的彤云,被极冰川最冷最利的寒风拉扯,一点一点撕碎。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老妖皇说的:白渊是我杀的,我自当为他偿命!
然后就是倾身一跳,道殒魂消,点滴痕迹不留。
她这一跳,是不是为了替妖君白渊偿命,清歌并不清楚。也许是,也许不是。她唯一知道的,是从此之后,六界九道,再无天姬昊姝。
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错手杀了无辜的妖君白渊,就像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在天帝天后倾力相护,几乎与妖界达成协议之际,从堕神台纵身跳下。世人无法解释,于是只能当她是疯癫。
如若不是疯癫,又怎会有如此叫人费解之举。
清歌站在空无一人的堕神台之上,低头望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是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的——那些能够撕碎六界九道所有生灵魂魄的烈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又呼啸而去,带着熟悉的还未散尽的神女气息,宛如唱着挽歌,一声声一句句地诉说着这段即将成为过往的……天界往事。
——她也不知道在堕神台上站了多久,最后被天后带回了居所。
天后一贯是高高在上的,仿佛连面目都是模糊的。然而这一次,她却走下了云霄之上的玉座——只是,人虽然站在她面前,声音却依然缥缈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清歌。”她道,声音仿佛带着倦意,却依然威严得不容反驳,“我会拔除你的情根。”
这并不是询问或者商量,只是纯粹的告知而已。
清歌并不知道,是否是她那位已经消逝的姑姑说了什么,才让天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但如此听着荒谬的决定,却是天后在短短时间内能想到的……保护自己女儿最好的办法——既然不能动情动心,那就索性釜底抽薪把情根拔除了,让她从此断情绝爱,清心寡欲。
纵然没有养在身边,以致于不甚亲近,但终究是自己第一个女儿,天后绝不愿意她的女儿,成为第二个天姬。
那个时候,作为天界最尊贵的女神,天后仿佛已经早早地有了某种预感。
“我很后悔,昔年同意你随昊姝修习,神女诀这样的东西……”她大概是想批判两句的,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顿了顿并没有再说下去——大概是天姬刚刚消亡,她心中即便有不满也只能暂时压下,“我不愿你成为昊姝这样,所以只能拔除你的情根,永绝后患!”
神女诀,太上忘情。
不能忘情者,只有绝路。
神力逆转不能阻止,唯死而已。
这是哪怕亲手屠戮所爱,也不能逆转的……天命。
天姬昊姝无比清醒地知道了这一点,知道纵使神力通天,也无转圜之地,才从堕神台上纵身跳下。
清歌已经记不得当初听到天后这样说,她心底里是这样的感觉,如今身临其境地再度感受一次,却只觉得空荡荡的。天后并没有催促于她,也没有做多余的劝说,然而清歌并没有让她等待多久,就点了头:“好。”
不想死,唯有如此。
从此之后,六界九道只道天帝的大公主天生残缺没有情根,她承袭了天姬的力量,却没有承袭她的孤高和风华,人人都说斩魔神女断情绝爱清心寡欲,是天帝手中最听话最锐利最好使的一柄剑。
而她……也甘于当一柄剑。
然而,万千年的时光呼啸而过,轮回潭的转轮逆向回溯,让她仿佛再一次站在了命运的节点。
她听到自己回答了“好”,就像万千年前一样。
情根是天后亲自施术拔除的,生而有之的东西,却要生生炼化拔除,这其中的痛楚煎熬,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昔年的清歌咬牙忍下一声未吭,而今再次历经,却仿佛觉得除了情根,还有什么东西,也随之一点一点流失消散……
那些曾经让她觉得过温暖和欢喜的东西,如今却一点一滴地被拔除消失……
她不愿如此。
一瞬间,她霍然惊醒。
同时也惊醒了专心施术的天后:“清歌?”她惊异于清歌骤然间的抗拒和反抗。
“我……”她仓皇后退,想要脱离天后的术,在听到天后的声音时才顿了顿,“我留恋那些温暖,不愿丢弃。”
她第一次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话。
苍山也好,蓬莱也罢,她从不曾积极去争取什么,是因为她清楚地明白,一切种种于她都不过是水中捞月的虚妄徒劳。而她也从来不曾阻拦,是因为她留恋于莫弃给予的那些温暖和欢喜。
――明知命轮转动无可挽回,终将一点一点走向死地,她却没有昊姝的果决疯狂,因为贪恋那些镜花水月一般的暖意,而始终看着莫弃东奔西走而不愿说破……时日弥久,甚至渐渐产生了她果真会好起来的错觉。
一无所有,才不畏失去,一旦拥有,哪怕只有些许,哪怕终是虚妄,也会畏首畏尾,不愿丢弃。
话出口,她匆匆退开,甚至顾不上天后此刻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离天之宫内神光湛湛流光转合之间,有些说不出的飘渺和威严,流云袅绕,青鸾往来,仙娥神官穿梭不息――明明已经是看惯了的景致,然而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感觉到了陌生。
“清歌,你在找什么?”
她渐渐缓下脚步,还没来得及想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朝着她缓步走来的,是偌大天界唯一的好友,皎月神女月魂。
轮回潭溯古照今,映现出什么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记忆太过漫长,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这又是那一段记忆――甚至不确定这是否也一样是已经发生过的记忆碎片,于是在短暂的停步沉默之后,据实以告:“莫弃。”
她还记得,最初的打算,就是来找一夜未归的莫弃。
她这样的回答,月神竟然丝毫不显得惊讶:“果然是出来找他的。”
轻纱遮面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只听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于是,轮到清歌惊讶了。
390.第390章 照今而回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皎月神女月魂仙姿玉骨,绝代风华,是六界九道公认的天界最美神女,纵使她从来都是轻纱遮面不叫人窥得那惊心动魄的容颜,追求者也依然犹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甚至有不知道从哪里流出的传言,连天帝也暗暗觊觎月神的风华,终于在一次酒后吐出真言,惹得天后大怒——月神无过不能轻言责罚,于是天后顺手一指,就将她指给了轮值的却邪神将,好叫天帝死心!
这一指,碎了六界九道多少颗心暂且不表,天帝有多么捶胸顿足无可奈何也不说,光算堂堂天界六神将之一的却邪神将明里暗里收了多少打小鞋子就足足够了。
但这样一位女神,却是清歌在天界唯一的挚友。
这是大多数仙神都不能理解之谜——或者说,他们更加不能理解的是,孤僻寡言的大公主,居然还能有小伙伴,并且这个小伙伴还是众仙神个个垂涎求而不得的,真真是岂一个羡慕嫉妒恨了得!
但无论如何,对于清歌而言,月神是她足以信任的挚友。
所以她虽然惊讶,但并不意外。
她虽然万事不入眼不入心,以致于这漫长岁月中许多事情都记得不甚清楚了,却还是笃定眼前这一幕,是决计没有发生过的——她离开天界的时候,还不曾认识莫弃,自然不可能和月神谈及——轮回潭溯古照今,既然不是发生过的,大概也只会是……还没发生的。
她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抬眼举目四望,青鸾仙鹤,流云霜花,目之所及依旧是一派熟悉的天宫景致。
所以,她最后……还是回了天界么?
莫弃……
一瞬间,她讶异于这样的讯息,忍不住有片刻的失神,仿佛有什么原本抓在手里的东西,霍然之间消失了,只剩下空落落的一阵凉。
然而,月神好似并不知道她心中骤起的波澜,见她久久没有应话,开口又问道:“你果真还是放不下,稍微听到些风声,就这么巴巴地出来找他了。”言语间,还带了些不满和不赞同。
这偌大天界,大概也只有她会这样和清歌说话,也只有清歌能让她这样说话了。
清歌回神,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顺着她的话低喃了一句:“放不下?”
因为贪恋那些许的温暖,她还未曾想过要放下,又哪里来的放不下。
“如果不是放不下,那你又出来找什么?”月神性冷,哪怕是对清歌也不会有什么好语气,然而说出的话却与她的冷语相反,“但你如果真的放不下,那就不要勉强了吧。”
清歌默然不语——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月神又道:“清歌,你应当是昔年手持利剑能与魔尊妖皇比肩的斩魔神女,而非今日困于离天之宫寸步不能出的天界大公主——朝闻道,夕死可矣。你我相交万载,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止。”
她的选择?她的什么选择?
清歌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情况,就见一贯优雅气质的月神一把抓住了手,道:“只是清歌,你莫要后悔。”
清歌:“……”
她可以先求一个前情提要吗?
但清歌到底是清歌,万载相交,她太了解月魂的脾性,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凭着她这短短数语,还是捕捉到了关键所在,反手握住了她:“你知道他在哪里?”
这个“他”,自然唯有莫弃了。
“清歌,我从没想过有一会变成这样。”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她露在轻纱外的眼眸中却带着细碎的笑意,微微顿了一顿,“但是这样,也很好。”
说罢,径自转身走了。
清歌不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赶忙抬脚跟了上去。月神大抵是真的知道莫弃在哪里,只是不知道她带着自己去找的这个莫弃,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天宫太大,她们在其中曲曲折折绕了许久,如若不是太了解月神,清歌几乎以为她是故意在带着自己绕圈。
然而,这样的念头不过是一瞬间,就被一声叫唤给打破了。
“清歌!”
——这一声叫唤太过熟悉也太过突然,声音仿佛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穿过迢迢空间和时间,到达她的耳边。
莫弃!
清歌霍然回首,一瞬间仿佛是看到了无边的魔焰,那个人间男子穿过魔焰而来,火光映照,连发色和眸光都染上了暗红血色。然而,这样的错觉只是极短的一瞬间,莫弃已经快速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还是记忆中的黑发黑眸,熟悉的面目。
他张了张嘴,仿佛是要说话。
然而,没等她说出话来,她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冷笑。
四周的景致在悄然变化着,天宫的玉树流云,已经被滔天的魔焰取代——方才的惊鸿一瞥竟然并不是错觉,魔焰切切实实都灼灼燃烧着,将她和莫弃困在最中间。皎月神女已经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妖娆的女子,魔气袅绕,依稀好似君哥。
“我是不会叫你们称心如意的!”
那女子尖利地笑了一声,清歌只觉得魔焰还没烧到身上,就被一股大力骤然推到,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四周都是灼灼魔焰,她以为自己会跌入烈火之中,却不想非但没有感觉到灼烧感,耳边传来的竟是猎猎风声。
她睁大眼尽力仰头望去——
没有魔焰,也没有女人,目之所及是堕神台高高凸起的苍白纹路,在在视野里快速后退缩小——她在不断地往下落,竟像是从堕神台掉了下来,只是风声猎猎,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毁灭神魂的力量。
“清歌……”依稀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怕。”
风声太大,她听不清楚,好似她一瞬间产生的错觉。然而心底里又好似知道这不是错觉,想要侧耳尽力从风声中分辨清楚——只是最后听到的却是一声巨大的扑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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