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孩子是个不祥的鬼胎,说不定还会惹起祸事,但这会儿终究是个孩子,都说虎毒不食子,就是最后决定不留着孩子,也不能让当爹的来动这个手!
大汉却跟疯了一样,冲过来就往十一身上扑,一副不把孩子抢到手不罢休的模样:“阿蕙都已经不在了,留着她做什么!阿蕙喜欢女娃子,那就送她去陪阿蕙!”
他状若疯癫,两个小子依偎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
那渺少使忍无可忍,终于冲过来对着他脑袋敲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看上去只是轻敲而已,大汉的动作却戛然而止,软面条一般扑倒在地上。
死人是大事,是要好好操办的,原本这样的情况,村里的邻里都是要过来帮忙的,偏生这新出生的婴儿是个鬼胎,寻常人近身轻则小病,重则一命呜呼都有可能,所以都被渺少使给赶回去了。
但丧事不办也不行,就选了些八字重阳气足的人过来,渺少使就安排他们把那大汉抬去安置了,又把两个小子也带下去,才找了人去收拾俞嫂子的遗体,赶着布置个灵堂出来。
这么一来,倒是十一最闲了。
这年轻人从小跟着掌司老头儿住在山上,虽然也时常来山下走动,但依然算离群索居,照顾老人的经验十足,抱小孩子的经验还真是半点没有,更别说是个刚出生的了,如今让他揣着个娃,比捧个火盆还烫手,怎么抱怎么别扭,刚好看到清歌过来,恨不得立刻把孩子往她怀里塞,但看她没什么血气的脸色,又是各种纠结犹豫。
清歌:“……”
她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主动伸了手:“给我吧,你们来之前一直都是我抱着的,没有关系。”
十一听她这样说,原本还有些犹豫,正好渺少使过来寻他,就把孩子给了她。
渺少使找十一,无非是为了探听一下星司的掌司对于这个鬼胎的态度,这是星司内部的事情,所以避开了清歌。
清歌自然也没有那个兴趣去探听星司的决定。
她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走动——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她这样的走动摇晃让婴儿以为还在母亲的腹中,这个被视为了不祥鬼胎的婴儿慢慢安静了下来。
渺少使找来的人手脚都很麻利,不一时就将屋里收拾妥当,连灵堂都布置的差不多了,古婶娘这个临时帮忙的得了空,看看天色发现出来已经许久,就过来找清歌,想要先回长柳村一趟——她家里还养着些鸡鸭和猪仔,原本没料到会遇上这一茬,以为午前能回去,所以这些家务活计也没有拜托邻里照看。
但是清歌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半晌,摇了摇头。
“你先回去,我再等等。”
古婶娘吓了一跳,顾不得她怀里抱着鬼胎,将她拉到了边上:“你等什么?有什么好等的!鬼胎这种邪物,历来都是由星司里的大人出手处理掉的,你操心什么!”
清歌垂着眼看怀里这个刚出生,眼睛都还没有完全张开的孩子,没有接话。
古婶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也是怪可怜的,可惜……”她回头看俞嫂子住的屋子,正中间已经布置成了灵堂,“可惜是个鬼娃子。”
清歌也看向白色的灵堂,神色微微动了动,最终却低声说了一句:“不是鬼娃子。”
古婶娘只当她是心软同情,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也没有坚持让清歌跟她回去,只叮嘱了几句,就独自先赶回去了。
十一已经和渺少使说完话,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掌司的弟子是个性子沉稳老实的,盯着孩子半天开不了口,渺少使久经世故,先开了口:“鬼胎是会不祥的存在,要尽快处置了才是。”
清歌抬头看她,目光清冷,问:“如何处置?”
她的目光太过透彻,仿佛带着某种很锐利的东西,直刺人心底,饶是渺少使都有一瞬间的心虚,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目光:“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
星司掌控蓬莱已经不知多少岁月,他们是蓬莱的主人,下什么决定行什么事,还不需要跟清歌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做什么解释!
367.第367章 就是要操心
在蓬莱人尤其是星司一众“大人”的眼里,清歌虽然沉默寡言,但比之莫弃的执着难缠,她虽然话说的少,但却明显要好说话许多。
大概是她安静的样子太深入人心了,甚至让渺少使觉得自己说的话,眼前这个外来的女子,必定是只有喏喏点头称是的份!
却没有想到,清歌眼里的锐色并没有半分减弱,她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依然平静没有起伏,却隐隐有着迫人的气息,半分不让:“如果我一定要操心呢?”
渺少使窒了窒,她天赋不错又有能力,在星司里也是颇能说的上话的,别说旁人,就是林南见了她也是会给几分面子的,还真没什么人这样子跟她呛声,脸色自然就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清歌就跟没看到她脸色似的,火上浇油,又补了一句:“你们若是容不下她,可以交给我。”
她的话,让十一也吃了一惊。
但星司要处置鬼胎,可不是容不下容得下的问题,但无论如何,这话倒是显得星司气量狭小,连个刚出生的婴儿都容不下了。
不过十一年轻阅历少,渺少使却不是个寻常妇人,心里虽然不舒服,面上也难免流露出了几分,但这不悦却没有冲着清歌去,反而多看了几眼她怀里的孩子,眼中神色越发担忧凌厉:“……没想到才刚刚出生,眼睛还没有睁开,就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了。”
她将清歌的不寻常,都推到了鬼胎身上。
清歌眉心一跳,心中莫名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星司的女使面色凌厉,伸手指了指她怀里刚出生的婴儿,几乎没有停顿地又道:“十一,你想将孩子抱过来,送去掌司大人那边,免得它为了求生蛊惑旁人横生枝节,等此件事了再行处置了!”
一番话下来丝毫没有停顿,可见是平日里发号施令惯了的。
十一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清歌走了过来,伸手想将婴儿在抱回来。却见对面瘦瘦弱弱仿佛身体还没完全养好的女子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动作的,十一只觉得好像没什么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前扑了一下,差点栽倒,脸色顿时就变了!
——天界的斩魔神将,即便是失去了神力,也不是真正的毫无还手之力!她几乎是擦着十一错身避开,然而毫不犹豫地向着门口而去。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将怀里刚出生的女娃子交出去。她再不通人情世故,活了千万年也知道“处置”这样的词用在活生生的人身上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几乎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她甚至来不及考虑自己是否能够走脱出去。
星司掌控蓬莱无数岁月,在蓬莱人心中的地位一直都是无可动摇的,何况院子里又都是渺少使带过来的人,就这短短的功夫,清歌在他们眼里就从安静寡言的良善女子,变成了竟敢违拗星司决断的外来者,非但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竟然还敢动手让掌司大人的弟子都一不小心吃了个暗亏差点众目睽睽之下丢人地跌一跤!
于是,都不用渺少使说什么,屋里屋外的人就向着清歌围了过来!
十一是完全没有防备,但如今十数人围上来,清歌再也不能躲避,下意识地想要掐诀,但很快就不得不放弃。
她想护这个女娃子周全,不愿她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被自己的族人“处置”了!
然而,她却没有神力了,别说是护人周全,就是自保都嫌无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怪怨莫弃的。
因为他,堂堂天界的斩魔神将竟然被人围困,连带个孩子走脱的力量都没有——六界九道,人人都道她是天帝手里最锐利好使的一柄剑,可一柄剑若是没有了披靡锋芒,又还能剩下些什么?
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
……
等莫弃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他跟大胡子在地里忙活了小半天,也没顾上午饭就径自往临桥村去了,却没想到刚刚到临桥村,就听到后面有人一叠声地叫自己,回头一看竟是大胡子——他一路过来半口气都没顾上歇,一脑门子都是汗。
莫弃看他这焦急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就听他说清歌在大墩村出了事情。
原来古婶娘走到中途就被一个姐妹给赶上了——这姐妹也是长柳村的,年少时和古婶娘关系也不错,只是后来嫁到了大墩村——俞家嫂子剩下一个鬼胎,这是虽然被渺少使压着,但大墩村的人还是悄悄关注着,到底也是长柳村长大的,一听到风声不对,她就慌忙赶上来报信了。
古婶娘一听还了得,连忙折回去,却还是扑了个空。
听大墩村的人说,她带过来的那个外来女子,和鬼胎一起被绑到山上去了,等着掌司大人来发落。
打听了一圈,古婶娘越听越不对,又连忙赶回村子找莫弃和大胡子。彼时,莫弃已经走了好半天了,大胡子急急忙忙追了来,这会儿才堪堪赶上!
“大墩村的人都说大妹子是被带去掌司大人那里了,我家那婆娘已经去找林大人了,我们直接上山去!”大胡子气喘吁吁地把事情讲完,最后道。
莫弃想了想,却道:“你跑了一路还是先歇一下,我先赶过去。”
大胡子是一路跑着过来的,现在还真有点吃不消了,于是点头道:“好,你先去,我先歇过气,等会儿去赶你!”
于是莫弃也不跟他废话,转身就往回走,等走出些距离后,悄无声息地掐了个法诀——抬步落步还是原来的步子,但每一步落下,人都是在百米开外,只是转眼的功夫,就不见踪影了。
于是大胡子才反应过来,什么“先歇一下”,还以为是关心他呢,搞半天却是嫌他拖后腿了,这小没良心的!
莫弃到的极快,甚至比林南和古婶娘都早。
倒没有大胡子说的那么严重,清歌也不是被绑来的。
莫弃闯进去的时候,渺少使和掌司老头儿正在院子里低声说着什么,十一和阿九站在一旁,另外还有两个中年男子,看模样也是星司里的人。只有清歌一人远远地坐在屋子里,怀里果然抱着一团东西,向来应该就是那个鬼胎了。
看到清歌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368.第368章 鬼胎的由来
莫弃一进门,院子里的人自然就看到他了,男女老幼四个也没觉得意外,唯一惊讶的也只是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而已。
莫弃也不理他们,只径自朝清歌走去,看她完好无损,才笑道:“不是陪古家嫂子去大墩村,怎么跑这里来了?”他好似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清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渺大人请我们过来的。”
她说得很无辜,让院子里的星司女使差点呕死,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强行把人带来这种行为,如果硬要往客气了说,说一句“请”也是不为过的,就是听的人怎么听怎么别扭就是了!
但莫弃却很快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于是目光垂下,落在了她怀里的那个婴儿身上。
这所谓的鬼胎,还真的是老远就能感觉到鬼气。
清歌那寡淡的性子,也不知道这个鬼婴是什么地方入了她的眼,竟然能得她庇护。
小娃子还是红通通没长开的拧巴模样,眼睛也还没睁开,脸上的黑色胎记横贯了大半张脸,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然而,莫弃的目光却明显缩了一下,短暂的沉默之后,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显然只是一眼,他就已经明白清歌为何会如此坚持了。
清歌听了他的轻叹,就知道他是心里有数了,又补了一句:“她的母亲已经亡故了,父亲也不打算留她。”
莫弃想了想,笑道:“你要是喜欢,留她在身边也是可以的。”
清歌楞了一下——她处于本能庇护这个小女娃,只觉得不能让蓬莱的星司以鬼胎这样理由害了这女娃子,却还没来得及想那么远。
收养这么个刚出生的孩子在身边,她还真的没想过。
“你要收养她?”她问。
莫弃却摇头道:“不是我,是你。”
清歌顿了顿,目光一转,望向了院中那男女老幼四人——不管是留在她身边还是莫弃收养,眼前这几人估计不会肯轻易松口!
“交给我吧。”莫弃看她目光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笑着说了这一句。然后才转身望向院子那边——他们这样旁若无人地说话,仿佛完全没将掌司老头四人看在眼里,渺少使早就心生不悦,几次想要开口打断,但碍于掌司大人在侧,还轮不到她擅自多言才勉强忍下,脸色却已经很不好看了。
但偏生莫弃跟没看到她脸色似的,径自开口问了一句:“不知道掌司大人准备如何处置这孩子?”
鬼胎这样的事情,在蓬莱的传说中也是出现过的,据传是会带来不详和凶厄的,从刚出生便死了生母就可见一斑了,所以从来都是扼杀在幼小时的!
然而蓬莱的星司听了他的问话,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当如何处置?”
莫弃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道:“小娃子长得挺不错,给我们家清歌当个女儿刚刚好。”他神色轻松语气随意,说着话就跟说“今儿天气不错,适合出去散散步”一样。
蓬莱星司这四人却不约而同地默了。
刚出生的拧巴样在加上那鬼气森森的黑色胎记,这是从哪里看出“长得不错”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胡扯成这样也太不要脸了!
“依照星司的规矩,鬼胎是不能留的。”
老头儿咳了一声,勉强把那句“想要女儿不会自己去生一个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说出的话咋听像是拒绝的,但老人浑浊的眼眸却是平和的。
莫弃嗤地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蓬莱最鼎盛时,只有卜族,从不曾听闻星司。昔年卜族可窥探天道命运,作为蓬莱之主是当之无愧的天命之族,而今星司既然能取卜族而代之,当不至于连些许天机也窥不到才是。”
他此话一出,除了掌司老头儿,其余三人皆脸色微微一变。
清歌仰起头,看看莫弃,再看看掌司老头,忽而明白了过来——原来这蓬莱星司真的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不懂,既然已经有所觉察,为何还要一口咬定鬼胎,连个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愿意放过。
她不擅于隐藏情绪,大概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刺人,蓬莱的掌司嘴角抽了抽,叹了一声:“不是我们两个小婴儿都不愿意放过,实在是……”
他顿了顿,身边的两个弟子中阿九更为聪颖乖觉,低低地告退了一声,就拉着师兄十一出院门而去了——他们虽然是掌司的弟子,但年纪尚轻,还没有在星司里面担当重任,所以很多有关于蓬莱的隐秘往事都不能知道,许多机密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旁听。
但阿九向来是个胆大的,出了院门就拉着十一转到最近的墙角跟上,蹲下就准备偷听,十一一向拗不过她,也只好随她去了。
也不知道掌司老头察觉到两个弟子的小动作没有,总之院子里很快传来了他的说话声。
“蓬莱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星司的记载之中,鬼婴古来有之。”老头儿在渺少使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有时是数十年,有时是数百年,就会有天生带鬼邪之气的孩子诞生,星司的先辈们容不下它们,不是因为鬼气阴邪伤人,而是这些鬼胎……魂魄之中生来就带着鬼印。”
六界九道,彼此区分又彼此交界,每一界都好似完全独立,也都彼此牵连。就好似鬼界之中,有天生的魑魅魍魉诸多鬼族,也有许许多多不愿或不能轮回的亡魂,如果要论对魂魄的了解和掌控,绝对是非鬼界莫属的——更有鬼族可以在某些魂魄之中留下专属的印记,某些特别厉害的,甚至连归墟处也不能彻底洗去这样的痕迹,即便轮回也不能逃脱主人的掌控——这样的印记,就被统称为鬼印。
刚出生的孩子是归墟轮回而来的,魂魄之中带有鬼印,必然是有厉害的鬼族,在其身后操控,试图谋取什么——这样的存在,也难怪蓬莱的星司片刻都不敢留!
清歌和莫弃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鬼后。
当日在蓬莱幻境,韩越被木樨困在轮回潭中,就是因为窥破天机魂魄之中显现出了鬼后的印记——那是小酌和鬼后的约定。
数千年的漫长岁月中,难道窥破天机的就只有韩越一人?
369.第369章 交给我吧
只是若真的是鬼后,她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她对清歌的种种算计谋害,估摸着是因为昔年的幽冥鬼劫,是记恨天界战魔神将毫无顾忌毫不留情的拔剑相向,导致幽冥鬼帝的负伤甚至是陨落。但却从来也不曾听说和蓬莱卜族也有仇怨嫌隙。
若是说为了掌控卜族这个天命之族,有小酌那个卜族圣童握在手里,难道还会不顶用吗?
——这成了鬼的女人,心思还真的是难猜!
莫弃摸着下巴兀自沉思的时候,清歌已经垂目,望向怀里的孩子,道:“她的体内,是不会有鬼印的。”
她说得笃定。
掌司默然不语未置可否,渺少使却道:“鬼印烙在魂魄之中,轮回之后是很难察觉的,只有灵觉敏锐的人能感觉出一些阴冷鬼气而已。”
“我不知道昔年诞生的那些鬼婴是何种情形,但这个孩子……她身上的鬼气,并不是因为魂魄之中被烙有鬼印。”清歌却并不改口,淡淡地道,“她身上带有鬼气,是因为脸上的这道伤……”
她怀里的女婴,脸上有一道眉心至鼻翼的黑色胎记,格外醒目狰狞——可她却不说这是一道胎记,却是是一道伤。
一道从轮回之前带下来的伤!
掌司老头目光闪了闪,露出了洗耳恭听的神色:“愿闻其详。”
然而,他想听,清歌却未必愿意说。
她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微转,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渺少使当场就皱了眉,冷道:“你们想知道的掌司大人知无不言地告诉你们了,你知道的却遮遮掩掩的,说一半藏一半是个什么意思?”
清歌抬眼看她,却道:“我没有想知道。”又转头问莫弃:“你想知道?”
她说得一本正经,眼神端得是无辜的很,气得渺少使差点儿呕出血来,掌司老头儿的白胡子抖了抖,也不知他是气的还是乐的——但莫弃却确确实实被乐到了。
他咳了一声,才勉强压下到嘴边上的笑意,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摇头肯定是不行的,自家媳妇说的话怎么可以不捧场呢,可要是点了头,面对这个虎视眈眈的女人估摸着也想撕了他。
当然,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却道:“清歌,你先过去看看木樨,来的时候我看到枯木上好似张了几个花苞,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这明显是要支开她。
清歌定定地望着他,好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奈何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放心,我有分寸的。”他却跟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交给我吧。”
看他说得这么诚恳,清歌顿了顿,也就起身离开了。
等她出了院门,一眼就看见阿九死拽着十一蹲在院外墙脚,看到她发现了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冲着她招手示意她也加入。但她却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她的好奇心一贯不重。
莫弃既然将她支开,必然有他的道理,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阿九于是纠结了一下,放开了十一,起身追了过来,跟在她的身后探头探脑地看怀里的孩子——她性子比十一跳脱,对什么都感兴趣,早就对传说中的鬼胎好奇不已了,只是在院子里时碍于掌司在侧不好造次罢了。
“这就是鬼胎,看上去除了脸上的胎记和气息阴冷了些,也就比别的孩子丑一些,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嘛!”她看了半晌,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等张开了,会变得越来越灵秀的。”清歌难得回了一句。
阿九却盯着孩子脸上那道胎记——有这么个胎记横在脸上,她实在想不出还能灵秀到哪里去,何况……
“如果能等到张开的时候……”她凑过来悄声说了一句,脸上的神色好似同情又好似惋惜,“我可听说鬼胎从来没有任它活到大过呢。”
“她会活下去的。”百来米的距离,她走上几步就走到了——站在已经有越来越多嫩绿叶的焦黑枯木下面,清歌抬头仰望,也不知是不是光影斑驳的错觉,向来疏淡平静的目光之中隐约有着柔和的光泽,轻声问了一句:“你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嗄?不、不是,我觉得……”十一没有跟过来,树下只有清歌和阿九两人——女弟子本能地以为清歌是在问她,等结结巴巴地回了半句话才反应过来,神色瞬间变得古怪激动起来了,指着眼前的枯木问:“你是在问她?”
清歌并没有把视线转回来,却道:“你不是说能听到她讲话——既然她能讲话,我问一问又有什么奇怪?”
“可是……”阿九神色有些纠结,“我也尝试着跟她说话过,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回应来着……”
她的话戛然而止,使劲揉了揉眼睛。
山风拂面而来,她仿佛是闻到了桂花的香气,伴着香气好似有一团嫩黄的剪影从树上飘落下来,依稀是个黄裙的女子,黑发披散,张开双臂想要去触碰清歌怀里的婴儿。
这是什么?
妖?还是鬼?
她张嘴结舌,只是揉了揉眼再望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斑驳树影下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黄裙女子,好似她被阳光晃了眼后产生的错觉。
“这、这是……”
清歌转头看她,眼里带着询问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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