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要叫人帮忙了?!”小酌小脸一红,却撅着嘴死鸭子嘴硬,“小酌向来说话算话!你,你们,靠那么近做什么?想偷师不成?”她沾满面粉的手一指面前的莫弃和清歌,说得严正义词,毫不羞愧,惹得莫弃哭笑不得,清歌分外无辜。
木樨只是微微笑着,也不再多言。
她二人一字一言,都是平常模样,仿佛之前各自所做的那些决绝的决定,都不过是虚幻的黄粱一梦。
小酌最终还是没有包出饺子,午时将近,木樨用她捏的面团烙了几张大饼,再炒了三个小菜,就当是午饭了。等烙饼和小菜都上了桌,也没等到羽向天这寻宝去了的道士回来。
莫弃想起分开的时候道士那青紫色的面皮,严重怀疑他是没脸出来见人了才不回来吃饭的,只好说道士去了山里寻机缘,要晚上才会回来。
吃了饭,他试探着跟小酌说想见那闭关的老祖宗。
小酌没有包出饺子,心情有些不好,闻言撇了撇嘴:“老祖宗虽然耐不住寂寞,却最讨厌别人在闭关的时候打搅,你这不是想要我挨骂吗?不干不干!”
木樨也有些意外的模样:“等过了观星节,老祖宗就出关了,也不差这两天吧?”
“过了观星节?”莫弃愣了一愣,有些疑惑,“之前不是说,观星节的时候,你们那位老祖就会出关的吗?”
木樨笑了笑,却摇了摇头:“观星节是年轻人的节日,老祖宗年纪大了,并不适合去的。”
莫弃想到之前那些卜族的年轻女子请清歌帮忙采摘红豆的情景,心中对这个所谓的观星节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早上我还听你们说要去请老祖宗出关的,还以为是为了观星节。”
这下子换小酌和木樨疑惑了,小女孩可没有木樨那般矜持委婉,直接不客气地道:“你是没睡醒吗?老祖宗最讨厌人打搅闭关,我们怎么可能会说要去请出关呢!”
“嗳?”莫弃一脸惊讶的模样,眸光却不可遏制地沉了几分果然还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抑或是……
他心中暗自揣测之时,一旁的清歌却已经开口:“既然如此,就再等几天。”
再等几天……吗?
莫弃也只能点了点头,面上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心中却越发的不安清歌虽然有些时候看似好说话,但却并不是一个会随意改变决定的人,如今竟这般容易就应承了下来,连找百花神女和魔尊云离,也仿佛是放到了一边。
“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仿佛是看穿了他心中慢慢滋生的焦躁,小酌忽然道了一句。面粉团已经被木樨做成了烙饼,但揉面粉之后的狼藉还没有收拾,卜族的圣童撸着袖子慢慢收拾着,神色却有些别样的意味深长,“不必担心,等过了观星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不必担心吗?
午饭之后的午后阳光灼灼,莫弃难得没有出去也没有修习绢书之上的法诀,站在院前这分外硕大的桂花树前,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酌早已离开,据说是去帮族人的忙了,观星节的临近,整个云落山已经忙碌起来了。只她临去前,却忽然说了一句:“这几日族里繁忙,你们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免得添乱了。”她顿了顿,指了指绚烂金黄的桂花树,“这桂花树有灵气,待在这里对你们有好处的。”
说罢,便一蹦一跳地走了,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有灵气吗?
他站在树下,只见花朵灿烂,却闻不到一丝的花香若不是伸手能触摸的到,他几乎要以为这样的花树,不过是幻象了。这样近乎不真实的桂树,却具有灵气,并对他们有好处?这个年纪小小的圣童,是在暗示着什么吗?而所谓的好处,又指的是什么呢?
他脑袋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却没有人给他解答,纠结得他差点没揪头发!
清歌从木樨房里出来,见到的便是他对着桂花树唉声叹气,满眼满脸纠结郁闷,就差拿个爪子在树干上挠几下的模样,心中竟破天荒地对这样的情景产生了几分好笑的情绪,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然而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好笑?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陌生情绪,骤然感到了困惑。
天界岁月漫漫,她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却从来不曾产生过别样的情绪,没有觉得过无聊,也不曾对什么事情产生“好笑”这样的情绪。如今她竟突然有了这样陌生的情绪心绪骤然波动的瞬间,她感觉到了心口也跟着一紧,神力凝滞。
她停步的时候,莫弃就已经发现了她,见她摸着心口蹙着眉,好像不舒服的模样,就赶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担心地问了一句:“不舒服吗?”
清歌已经压下了异样感,神力重新运转如昔,才摇了摇头表示没事,道:“木樨说,留下来过观星节,你会高兴的。”
莫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解释为何会同意继续留下来。竟是因为他会高兴?他说不出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感觉,既感动又酸涩,还夹杂着满满的喜悦。
61.第61章 夜半再爬床
他缓缓笑了出来,一瞬宛如桃花开遍,“清歌,你能安好,我就会高兴的!”
绚烂美丽的桂花树下,他笑着说“清歌,你能安好,我就会高兴的”,笑容干净明澈,真诚得宛如月神最喜爱的琉璃盏一般,没有半分杂质,清歌微微眯眼,忽然觉得心跳变得有些奇怪,神力越发凝滞,在“扑通扑通”加速的心跳声中竟缓缓开始逆转,心口骤疼。
你能安好,我就会高兴的!
她缓缓放下了摸着心口的手,脸色如常,半晌才“恩”了一声。
……
……
羽向天是半夜才回来的,回来就又爬了莫弃的床。
咦?为什么是“又”呢?
他搔了搔乱糟糟的脑袋,很有几分纳闷,却半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褪去青紫之色的脸,在夜里是有多么的瘆人!
莫弃本来已经睡了,睡梦中只觉得一阵恶寒,骤然惊醒,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青紫面皮的东西正哼哧哼哧地爬他的床,二话不说,抬腿便是一脚!
“哎哟”一声惨叫后,狗吃屎姿势掉到床下的道士扶着腰爬起来,捂着鼻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孝徒呀!贫道真是瞎了狗眼,怎么会收你这大逆不道想要弑师的逆徒呢?!”
莫弃的嘴角抖了抖,很想再抬脚补上几脚。
“深更半夜不去你房间睡觉,跑我这里做什么?”他脑袋转了半天,也想不出没喝醉的道士又来爬他的床,闹的是哪样,只好截断他的控诉,问了一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做什么?大半夜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道士收了鼻涕收了眼泪,作势又要往床上爬,“白天算你勉勉强强救了贫道,如果不是这样的救命之恩,我才懒得理你这不孝逆徒!”
救命之恩?
莫弃不止是嘴角抖,差点全身都要抖起来了,想也不想一脚踢去,几乎是脱口而出:“以身相许就算了!我只想安静地做个口味正常的人就好了!”爬床睡觉加上救命之恩,他的脑海里闪电般出现了某个念头,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直后悔自己怎么就心软,应该让这个没有节操的家伙淹死了才好!
羽向天哪知道他一瞬闪现的可怕念头,这个鼻子被踢了一脚的可怜道士一个驴打滚避开了又踢过来的一脚,跳起来对着莫弃的脑勺就是一巴掌:“去你的以身相许!”然后七手八脚地跳上床,抬脚就要将莫弃从床上踢下去。
真要论起手段来,莫弃哪是羽向天的对手,他侧身避开,虽然没有被踢中,但也不小心半个身子掉下了床。
“没有时间了!”莫弃正要认真思考该怎么拿回床的主权之时,道士却忽然如此道了一句,然后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了之前给莫弃的那卷绢书,扔了过来,“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全凭你的造化!”
他深更半夜地来爬床,就是为了把他从睡梦中拖起来,让他能学多少学多少?!
他很想问“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然而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问,他知道道士若是想说,早在白日里那救起他的水潭边就都说了,既然那时候不说,便是不想说,不想说的事情,问再多,也不过是徒劳。
他不笨,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做徒劳的事情,所以他拿着绢书起身,找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开始慢慢研读了起来。
道士见他听话,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不客气地拉过被子躺了下去,明明是故作慈和宽慰的表情,奈何面皮青紫,怎么看怎么诡异狰狞莫弃叹了口气,心道还真是醒神的一张脸呀!
他的房间亮起烛火的瞬间,院前桂花树上闭目休息的清歌也睁开了眼睛,疑惑地望了过来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棂,她隐约可以看到莫弃坐在桌边,一手拿着一卷绢书认真看着,另一手还时不时半捏法诀比划一二,黑夜漫漫,烛火脉脉,将房中的那个男子,拉成了一个昏黄温暖的朦胧剪影。
望着望着,她的眼眸之中,渐渐多了几分往日里没有的脉脉温和,和某种莫名的犹豫挣扎
她是不能动情的!
她的姑姑,天姬昊姝因为疯癫而从堕神台跳跃而下前,就告诉过她,她是不能够动情的。众神只知大公主清歌清心寡淡,是天生没有情根的,却不知像他们这样生而为神的灵胎,又怎么可能会有天生的残缺?!
她垂下眼,忽然觉得上次黄泉之时被神君凤墟击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疼,这样的疼痛仿佛是会传染的,连带的连心口都是一抽一抽的。
凤凰族的那个神君……也是心有执念,执着成魔魇了呢……
向来心无旁骛的她扶着胸口,破天荒地莫名其妙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树冠之上独自对月静坐了一晚上的木樨忽然衣袂飘飘落了下来,同她一样望向了莫弃的房间,抿了抿唇笑了出来:“真是勤奋呀……”
清歌侧头望去,却没有说话这些天她在桂树上休息养神的时候,常常能见到木樨坐在树冠,有时只是单纯的坐着对空发呆,好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有时会扬袖起舞,踏出的步伐有着天地的韵律,好似要求问天地。同在桂树之上,两人自第一夜的交谈之后,却一直是互不干涉的。
木樨却并不觉得唐突,只是微微地笑着,温婉柔和:“他的资质很好,即便不这么努力,迟早有一天,也是可以让整个人间界都震惊的!”
清歌点了点头,对于这点,她从不会否认。
“明明有这样好的资质,却还要这般的勤奋,他的心里也有不小的执念呢。”桂花般清丽的女子瞥了清歌一眼,神色似笑非笑,带着微微的怀念,“有些男人,一旦开始想要保护某个人了,总是会格外的执着,去努力抓取力量的就像当年的书哥一样……”
“可是……”意外地,清歌对于这样的话题也开口做了回应,“他最终还是离开了你,不再保护你了。”
呵……真是意外地一针见血呢!
木樨微微有些吃惊,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笑道:“所以,不该松手的时候,才千万不能松手呀。”
清歌只是沉默了一下,就摇了摇头:“等找到了花陌,我就会回返天界。”
62.第62章 请得小酌算一卦
“回返天界吗?”木樨微微沉吟,忽而一笑,“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不是吗?”她望着暗夜中木屋里那一点朦胧的莹莹孤光,笑意有些意味不明:“卦不能至尽,只因世事无常,有一些事情,不到最后,连小酌都不能也不敢断言!”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一只精致的荷包,递给了清歌:“白日里请你去帮忙族里的那些孩子,她们很是感激,所以托我转交了谢礼。”
清歌本能地接下,却有些不明所以她在天界,会喊她帮忙的几个,从来都是只让她帮忙,却从来也没有给过什么谢礼有那么瞬间,竟然让她忽然觉得,堂堂天界,就这么分分钟被比了下去!
木樨不知她的心思,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荷包塞到了她手里,然后又道:“今晚,就陪我一道吧!”说罢,也不等她反应,就拉着她从桂树上跃下,径自朝自己的房间而去。
清歌被她拉着,一时讶异,就这么不由自主地被她拉进了房。
莫弃听到动静推开窗望出来时,院中已经安静下来,只对面的房间,也亮起了昏黄的烛火,脉脉安静。
身后床上明明已经开始打呼的道士翻了个身,忽然传出了一声抑郁:“不许偷懒……”
他忍不住黑线满额。
……
……
两日之后,蓬莱境终于是迎来了整个云落山忙忙碌碌准备了许久的所谓“观星节”。
这一日,莫弃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要见识一番,他拉着清歌在卜族的“树林”里转悠了一圈,只见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辟邪的灵草,只是却又都在屋子里闭门不出,只偶尔看到一两个孩子,虽然嬉笑着脸,却也是匆匆忙忙的,手里都是拿着从别家借来的什物,偌大的云落山反而比往常还要安静几分,让他不仅大感无趣,只能讪讪然拉着清歌往回走。
小酌坐着院中的石磨上,两条小腿晃呀晃的,见到他俩回来,不禁笑眯了眼:“傻死了,都说是观星节了,观星观星,大白天哪有星星给你观呀?”
莫弃“额……”了半天,一时竟觉无言以对。
“现在大家都忙着准备晚上的吃食呢。”悠闲的圣童望着林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微微眯起了眼,好似很开心期待的模样,却又有些说不出意味的神色闪过眼底,“有的时候呀,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呢”她笑着,仿佛意有所指。
莫弃也是笑眯眯的,认同地点了点头,却道:“不过是梦,终归是会醒的。”
他这几日跟着羽向天,装深沉的功力也日益渐长了,连小酌这个卜族圣童都被他唬得愣了一愣,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回头却见他神色如常地跑到一旁藤架下的木桌旁坐下了,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再说什么,才默默地吐了口气。
清歌一直都没有开口,直到坐下,才突然开口:“你能算到花陌的去处吗?”
这话题跳跃的呀!不过也难为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该感到欣慰吗?
莫弃默默地无语,支着额看小酌两条腿晃呀晃,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情不好,算不到!”
心情不好……算不到……
他的嘴角默默地抽了抽,却还是没有开口。清歌微微蹙眉,难得追问道:“你想如何?”她事事不上心,以至于看上去像是被动好骗,但却绝不笨,稍一思量便心中有所了悟,故而有此一问。
却不曾想,卜族的这位年少圣童依然是摇头:“我不曾骗你,确实是算不出。”
这下连莫弃也惊讶了:“早就听说卜族的圣童可以看清世间万物的命运脉络,怎么会连一个人的去向也卜算不出呢?”
“一个人?”小酌嗤笑了一声,很不以为然:“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何况她的身边有遮蔽了天机的存在在侧,算不出也不能算!”
遮蔽了天机的存在?该是魔尊云离吧……
莫弃眼珠儿一转,便猜测到了一二,魔尊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堂堂一界之尊,也难怪卜族的圣童不敢推算,也无从推算。便只能幽幽地叹了口气,安慰清歌道:“看来也是天意如此,我们只能慢慢寻找了。”
话这样说,他的眼中却分明闪过了微弱的笑意于他而言,找不到百花神女,才是最好的。
他第一次觉得那个魔尊云离,还是有那么些用处的!
“不过……”清歌两人默然不语各怀心思之际,小酌却突然话锋一转,神色变得狡黠,“我倒可以帮你们算些别的。”
果然是有所求呀……
莫弃和清歌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莫弃笑道:“怕不是白算的吧?”
小酌哼了一声,像只小公鸡高高翘起了尾巴:“别人千方百计求我算一卦,我还不稀罕给他们算,你们居然还想让我干白活?干白活,也太堕了我小酌神算的名头了!”
卜族圣童的一卦,这样的机会凑上门来,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又岂能错过?!莫弃当下便双手抱拳似模似样地作了个揖,半打趣地道:“那么敢问小酌神算,一卦是否千金?”
“金乃俗物。”皱了皱鼻子,小酌晃荡着两条小腿,一派说不出的悠闲,状似随意地想了想,才道:“一时也想不到要什么,不如等我想好了,再与你们说。”
莫弃也笑嘻嘻地,却并不上当:“我怕咱们本事小,做不到你想要的,所以还是先说为好,总不能叫你吃亏不是!”
他话说的虽然婉转好听,小女孩却也不好骗,有些不高兴了,撇了撇嘴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不过是想请你们离开的时候,帮我带一物去外界交给一位故人罢了,那么紧张做什么?”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的好,这年头狡猾的小狐狸大大的有,可不是人人都像小酌神算你这么厚道的!咱要不是被骗了,现在哪能在这里呢,清歌你说是吧?”他半真半假地说着,一脸满满的笑都是牲畜无害的模样,末了还不忘转头征询旁边清歌的意见。
奈何清歌本来是没打算参与这话题的,被他提醒,不由得想到了诓骗他们的嫣然然和寒邪,心有戚戚然,便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63.第63章 一念成魔
小酌只觉他的话好像是在骂她是狡猾,又好像说她厚道,总之听着别扭,却又反驳不得。惹得她从石磨上跳将下来,围着石磨绕了两圈,才决定当做没听见,道:“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很多,不过我只给你问一次!”
清歌除了想知道花神和魔尊的去处,就别无所求,闻言也将目光投向了莫弃,好似也在好奇他会想问什么。
莫弃也不客气,当即微微一笑,道:“我想算缘。”
小酌一呆,本能地望了一眼清歌,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什么算缘,我看你想算的是情吧你想知道清歌姐姐的情与缘是不是?”
她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倒叫莫弃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禁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叫你算便算,小孩子家家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
话是这样说的,却到底是没有否认。
小酌咯咯笑了起来,难得没有开口反驳回去,只忽然张开双手,做了一个怀抱天地的姿势。
不愧是卜族天赋异禀的圣童,她并没有像木樨那样需要用尽全力去沟通天地之力,只是这样看似普普通通地做了一个姿势,天地之气便顷刻显化
风骤起,花树摇曳,漫天金黄的花朵吹散飞舞,随着小小女孩手臂的一挥而起,一片片落到院中,落英缤纷,一瞬间,仿佛这一方天与地,都是以这个小小女孩为中心,明明是碧空艳阳,却徒然生了一种风起云涌的气蕴,隐约有命运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
莫说莫弃,连清歌都露出了几分专注之色。
不怪乎蓬莱的圣童会个个年幼夭折了,这样引动天地气蕴窥探天机命运的能力,不遭天嫉才怪呀!
他心里忽然了然明悟之时,纷纷落下的桂花,渐渐在院中拼凑出了一个个巴掌大小的字
一、念、为、魔
百、年……
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初时拼凑得流畅,然而越到后面,成字的速度越慢,等到第七个字时,骤起的风徒然狂乱,将所有飘零的桂花都卷上了天,纷纷扬扬宛如一场金黄落雨,天地气息纷乱。
花雨之中,双手虚托的女孩盯住了莫弃,忽然冷冷一笑:“一念成魔,原来你也和那只魔一样,求而不得你们所求的,都是虚妄!”她冷冷地说着,目光幽冷,竟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模样仿佛有另一个幽冷的灵魂,在透过女孩的表象,发出别样的呓语,宛如诅咒。
莫弃也望着这个忽然变了神色的小女孩,眼神徒然转冷。
小女孩却依然说着:“我看不清你的命运,但是,你和那只魔,是一样的。你……”
“小酌!”院子里漫天飞花如落雪的变动,终于惊动了木樨,她推门出来,只一眼就变了脸色,急忙脱口喊了一声,声音仓惶,隐隐带着惊惧和忧虑。
小酌惊了一惊,眼神在短暂的空茫之后,重新又变得清明。
她脸色苍白,放下了虚托的双手,骤起的风平息了下来,桂花纷纷扬扬落了院中所有人一脸一身,身上已经多了一层金黄的小女孩扁着嘴,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木樨姐姐”
木樨的脸色已经沉下,那样温婉柔和总是带着淡淡微笑的女子,一旦生气沉下脸色,竟然也是说不出的阴沉渗人,难怪吓得小酌也变了颜色,有些失措了。
“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过于窥探天机,更不要去泄露天机,否则,终归会招来大祸的!”她气势汹汹地走到小女孩面前,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可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知不知道,这是会夭寿的?”
卜族圣童可以轻易看穿芸芸众生的命运脉络,可以窥探天机,却是以自身寿命为昂贵代价的,因为窥探泄露天机,她们才个个早夭!
小酌眨了眨眼,却忽然笑了一声:“木樨姐姐,你忘了,我早就无寿可夭了。”
一句话,却叫木樨愤怒焦虑的表情有了瞬间的停顿和空白,明明是动了真怒的,然而这样短短一句话,竟叫她生生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脸上的神色慢慢柔和了下来,忽然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替她扫落满头满肩的落花,才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小酌张口还要说,却透过抚摸她的手掌指缝看到了同伴带着哀伤的神色,最终抿了抿嘴,选择了闭嘴点头。
只是看她的表情,木樨就能猜到这样的点头其实不过是敷衍,但她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向清歌和莫弃,勉强笑了一笑:“小酌虽然对卜卦有着非同常人的天资,但她年纪小,不懂卦不可至尽的道理,所以以后……还请不要再叫小酌卜算了。”
本来是应当高高兴兴的观星节,如今却惹得温柔的木樨都发了这样的一顿怒火,但想到小酌的情况,清歌还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
莫弃却依然脸色微冷,忽地冷笑了一声:“所求一切,皆为虚妄?你们又怎知……我所求的,又是什么!”
他并不是小气之人,连之前那一句“一念成魔”的批语,其实也并未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先前那个乌鸦嘴的风羽,还是当着他的面一口咬定他终有一日会入魔的于他而言,为人为魔或为神都并无所谓,能自在随性,得偿所愿便足够了。
只是,那一句“你们所求的,都是虚妄”却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里他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所求的一切,最后皆是虚妄!心底深处,宛如呓语一般,莫名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竟让他一瞬间有种戾气突生,无法压抑的错觉!
院中三人皆被他问得一愣,小酌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低喃:“你想要什么,我们怎么知道,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她虽然不服气,但到底有些心虚,没敢说得大声,还没嘀咕完,就被木樨拍了一下脑袋,不得不住了嘴。
清歌回头,拉了一下莫弃的衣袖:“那么,你所求的,是什么?”她目光黑亮澄澈,竟是说不出的认真。
莫弃被她问得明显噎了一下,不得已支着额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虽然模糊,他却知道他心底,有个很深的执念,即使是失去记忆也一直存在。只是对上这双黑亮澄澈全无杂念的眼,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好了。
何况,还有两个亮堂堂的“蜡烛”在……
64.第64章 扫院子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纠结,木樨微微苦笑了一下,解释道:“莫公子不要介意,小酌心里,一直就认为如果没有当年那只魔,我蓬莱卜族也不会是而今这般模样,故而一直对魔有着很深的芥蒂,才会在卜卦之际,让心魔魇住,口出不逊的!”她顿了顿,又安慰道:“我师父曾经说过:卦不能至尽,因天道无常!天道瞬息万变,即便是他老人家也不敢说算尽,何况是小酌!”
这是在劝他……不要相信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卜算吗?
莫弃的神色稍缓,笑了一声:“我并不介意……”他笑着,暖如春日,笑意却并未到达幽黑的眼底,让漆黑的目光流转间有一种自然天成的幽冷和睥睨,“我不信天道,也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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