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预感到什么,艾玛愣在了那里,依旧没有动。随后,她听到了身后野兽的低吼。她轻轻地笑了,两个梨涡重新回到了她的嘴角,她没有回头,就那么认真地看着朱天。“我知道,你在骗我,我不会跑的……”
你这个傻子!
朱天真想现在就给艾玛吊在树上,扇她的屁股,直打到她头脑清醒为止。
已经来不及了,森林狼走到了他们的身前。
它并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停在了五步之外,鼻子猛嗅,似乎在嗅着有无危险的味道。
朱天两只手在周围乱摸,终于找到了掉落在身旁的贵族手杖。“别过来!”他朝着森林狼大喊!
但这声大喊在森林狼听来却充满了无力,它似乎确定了什么一样,向前迈动着一瘸一拐的步伐。
朱天已经可以看清它墨绿色瞳孔里的凶光了!
然后,躺坐在地上的朱天,陡然发现手里的贵族手杖被夺走了……是艾玛……
朱天看见了那个一个娇小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双手举着贵族手杖,直直地对准了缓缓而来的森林狼。朱天看见,眼前这具纤瘦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着。
她一定极度恐惧,却依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滚!”他急促地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怒喝,“给老子滚开!”
艾玛没有动,她弱小的身躯在森林狼面前与婴儿无异。
很快,森林狼发起了进攻!直直地冲向了艾玛!
艾玛身体僵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咬中了小臂!贵族手杖脱手而出。
她痛呼了一声,身子被甩出了一丈开外!
朱天瑕疵欲裂!胸口间的伤又疼了起来,顿时,口鼻间流出来大股的鲜血!他浑身都在颤抖,不是惧怕,而是愤怒!双手狠狠地扣紧了草地中,他决定,等森林狼冲过来,自己就咬上去!咬它的脖子!
来呀!他心里怒吼!
然而,森林狼似乎看穿了他的动机,只是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又把视线对准了艾玛!朱天仿佛在它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嘲讽……
艾玛又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条手臂被咬穿了,虚软无力地耷拉在那里,她用另一只手捡起贵族手杖,然后缓缓移步,挡在了朱天的面前。
见此,朱天的鼻翼酸麻,并快速地抽动了起来,他不知道从鼻子里流出来的是鼻涕还是血,只感觉浑身颤抖得愈加剧烈!朱天这时是真的恐惧了!仿佛下一刻,他就要亲眼看见森林狼杀死艾玛!
那个宽脸汉子请求自己保护她的女儿,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艾玛托付给了他。
而现在的情况却是,是艾玛在保护着他!
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巴以会不会气得从坟墓中跳出来呢?
朱天眼睛瞪得无比的大,再次看到那个娇小的身体被甩飞,这次,森林狼将她另一只手臂也咬废了!她的衣衫被狼牙撕扯成破烂,纤细白嫩的手臂露了出来,此时已经被血水染红。
不要了!求你不要再站起来了!求你不要再去……朱天浑身颤抖……
最后,他绝望地看着那个弱小的身影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第221章 第一滴泪
艾玛手臂都受伤了!
贵族手杖脱手而出,落在了地面上。
没有任何悬念,森林狼轻轻一扑就扑到了艾玛!
被扑到在地,艾玛无力地看着它张开了渗血的獠牙。那应该是父亲的血吧,她这样想着,然后转头闭上了眼睛。
她之所以敢站起来和森林狼拼命,一部分是因为朱天,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她的父亲。
巴以与西索奥同归于尽之前,艾玛就已经晕倒了。所以在艾玛的意识里,是森林狼杀死了她的父亲。
森林狼将艾玛踩在地上,爪子陷进了她的胸口,但它却迟迟没有张嘴咬下。
艾玛半睁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森林狼。陡然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地咳中,带着鲜血……
恍惚间,她看见贵族手杖卡在了它的嘴里,暂时阻止了它的攻击。
不由得,她看向了不远处的朱天,只见他正一点一点向着这个方向爬动着……
艾玛……坚持住……他的嘴角有血,刚刚压榨出身体中的最后一点精神力操控贵族手杖挡住了森林狼。但他知道,那根贵族手杖也只能挡住一个呼吸的时间。
但……自己即使拼命地向着那里爬也来不及了!
不过好在……森林狼似乎被陡然飞到它嘴里的贵族手杖激怒,放弃杀死艾玛,而是走向了自己……
朱天看着这样的景象却是疯狂地笑了起来!
只要它主动过来,那么就还有转机!
这森林狼也并不是不可战胜!
朱天趴在地上,他看见森林狼的下腹有一个血洞,就像是用剑捅出来的一样……
他呻吟着撑起了身体,双腿撑地,但还是没能站起来……一边摸索着周围可以利用的一切武器,一边直视着森林狼。银黑相间的森林狼自草地上飘了过来,宛如绿野里的一个幽灵。人和狼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中相遇,他们缠在一起,跌跌撞撞。
朱天用一条手臂挡住了那渗血的狼嘴,森林狼的一条爪子拍在了朱天的脸上,在他的耳下划出来三条长长的血迹,一直蔓延到脖颈。
一人一狼在草地上翻滚了一圈,朱天的痛呼和森林狼的低吼混在了一起。
血液在草地上蔓延开来,朱天拼尽全力去抵挡森林狼的撕咬。
狼头疯狂扭动,撕扯着朱天的手臂!
朱天向它受伤的后腿踹去,但根本无济于事,反而更是激怒了它!
从开始到现在,森林狼一直占据着上风,骑在他身上,边疯狂撕咬,边用狼爪抓击。
朱天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极致的痛觉会直接使人昏迷,但此时,他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绝对不能昏迷过去!
此时的昏迷等同于死亡!
所以,极致的疼痛转化成了极致的冷静!
朱天放开左手,故意露出了脖颈!
当森林狼终于要咬中朱天脖子的时候,身体却陡然僵在了那里。“去死吧!”他喊出来后。右手拼命扯动!直把森林狼的内脏全部扯碎!
狼嘴里渗出血丝,滴在了朱天的脸上。
拼尽全力,朱天将森林狼从自己的身上推了下去。
一柄匕首掉落在了地上,正是皮克上次同赖德一起去约逊城,赖德送给皮克的匕首!
是的,朱天当然不能徒手将森林狼的肚子撕烂,虽然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巨大的创口。
一切都是这把匕首立了功……
但是,朱天这时也并不好过,极其不好!
和森林狼翻滚搏斗间,那一寸长的狼爪在他身上留下了十余道血痕!此时,他感受到了巴以之前感受过的痛苦!
浑身抽搐不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朱天停止了抽搐。
重重地喘息,吐血。
无力地缓缓在地面爬动着,他来到了艾玛的面前。
他颤抖着血手,拂过那张精致的面孔,
轻声呼唤,却没有唤醒她。
他视线下移,看见那几个狼爪在她身上抓出来的深洞,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朱天发现,艾玛比他伤得更重!
他身上的伤全都是的森林狼用爪子划出来的,而艾玛,那爪子直接刺进了她的身体!
那可是一寸长的狼爪,比得上半截匕首的长度!
朱天双手颤抖,缓缓的攀上了艾玛的胸口,堵住了那几个血洞,不让鲜血流出来,但根本无济于事。
鲜血无处不在,他的指缝、指尖,总有鲜血可以逃出来的空隙……
“艾玛,”他轻唤。“醒过来……不要死,求你醒过来……”朱天瘫坐在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冰冷的感觉袭遍全身,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她生命的流逝。
看着那几个临近心脏的血洞,朱天的心里不由得发寒。
他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艾玛……”这时,他能做的,也只剩下无力地呼唤。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朱天终于看见那长长的眼帘下睁开了一道缝隙。“艾玛!”他大叫。
朱天身受重伤,也是有些眼神迷离,见到艾玛睁开眼睛,心里却是闪现了微弱的不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似乎是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感觉,他意识到,艾玛的时间不多了!而或许这次,是她最后一次睁开眼睛!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艾玛就那么看着他,眼睛里似乎依旧充满灵气,嘴角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你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的愿望是什么?”她目光闪动,虚弱地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我刚刚已经说出我的愿望了,可是……你没有答应我……”
朱天在发呆,短时间之内,他没有想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那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安仿佛凝结成了实质,堵住了他的心口。
“我能感觉得到……我好像快死了……所以不能给你做饭了,那自然也得不到奖励……”艾玛语气里是全然的疲惫,她的口鼻中流出了鲜血,朱天想对她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只是感觉有些可惜……”
轻轻的,一声叹息从艾玛的口中传了出来。
这叹息仿佛是哀怨,仿佛是伤感,仿佛是留恋,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遗憾。“我想和你说的话还有很多,想和你做的事情也有很多。自那天你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花楼了,我有些害怕,我怕再出现一个男人,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
朱天想起来第一次走进花楼的二层,想起来米粉小妹,想起来那个吻。
“但同时,我还有些期待……虽然我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我觉得自己疯了,因为在离开花楼之后,你就好像住进了我的脑海里,不管我做什么,脑子里全都是你的身影……”
“那之后的几天里,我会经常走上花柳街,好吧,我承认……我总觉得会在那里遇见你,我应该是在期待着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这算什么?算是喜欢吗?我那时候很纠结的,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出现在妓馆里的男人,同时,我的心里也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喜欢你,不愿意承认你是一个流连于小夜莺之间的男人。”
“后来,这种喜欢好像变成了气愤,因为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你了,直到你来到我家治伤……哈哈哈那些天真的……咳咳……真的很开心……”艾玛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但很快,血液趁着她笑的空当,从她的口鼻中逃了出来。
朱天无神地坐在地上,抱着她,继续她说道:“我想起了你给我讲的笑话,你给我讲了光头骑士、给我讲了小熊和小兔……后来你说笑话没有意思,要给我将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的故事……咳咳……”
“千万不要给我讲这个故事……小矮人真的是太恐怖了。”艾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别怕……”朱天声音有些颤抖,将挡在她眼前的发丝抚到她耳后。
“可是我还是想听白雪公主的故事……”艾玛说,“白雪公主是不是和海斯珈姐姐一样漂亮呢……你……认识她吧……”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的伤感,一滴泪水在她眼角滑落。
“我不认识她,我的朋友认识她。”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伤心,朱天立刻接过了话,对她撒谎。
艾玛努力地睁着眼睛,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分辨着什么。“之前的某一刻,我觉得你很陌生……当时我怕极了,就觉得你突然消失了一样……你会突然消失吗?”
你会消失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朱天听得明白。
艾玛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眸中的神采似乎在消散着。“我永远都在。”他急忙回答。
“是啊,你永远都在……”艾玛缓缓抬起手,“这个给你……”
朱天茫然接过,看见是一个叠起来的纸条,但还没等他拆开看……
砰砰!砰砰!砰砰!
朱天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恍惚间,他看见刚刚那个抬起来的手重重地砸了下去!
艾玛……
朱天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再看艾玛苍白的面颊时,赫然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不要……”
内心地不安终于爆发了出来,就像是一头凶兽向他嘶吼。
艾玛闭上眼睛那一刻起,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不要……”他面容扭曲,绝望地喊着。
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作了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流出来的第一滴泪……
第222章 塔
朱天颤抖着,将手里的纸条摊开。
蓝色的帽子……黑色的瞳孔……
这是他的画像……
看着手里的纸条,一时间,无数画面涌进了他的脑海:
那是在一处叫做花楼的妓馆,他抓着一个小女孩的衣领,将她的身体缓缓提起,然后坏笑……强吻……
那是在医馆的门前,赖德背着他,而自己抓着她的衣领,三个人同时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醉鬼撞飞……
那是在医馆里,他讲着笑话,她咯咯直笑……
那是在西城的废楼里,他在一个布满尘土的柜子里发现了她……
那是在漆黑的深巷中,他将她推向墙角,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那是在贮木场里,他怀里抱着别的女人,故意气走她……
那是在驴棚前,他突然发现她冲了出来……
那是在和平小镇镇口,自己将她推向了高架撞车……
那是在裁缝店中,他给她挑了一件最昂贵的白色连衣裙……
那是在大象前,他为她争执……
那是在废弃的教堂里,他问她的愿望是什么,她却没有告诉他……
“我答应你……”泪水从他脸庞滑落。他凄然说着,“你醒过来啊……不需要你给我做饭,我奖励你亲亲、奖励你抱抱,奖励你举高高……醒过来好不好……我求求你……”
无声间,一阵风拂过,将她浅棕色的发丝吹起。
一切无声。
并没有人回答他。
颓然失落间,朱天似乎想来什么一样,他的目光中重现焕发了色彩:“老牧师!席恩老牧师!”他想起了那个时间倒流魔法!他想起了席恩老牧师救活海斯珈的场景!
海斯珈就是被森林狼杀过一次!
既然他可以复活海斯珈!那么!他就一定可以复活艾玛!
无疑,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想法是令人振奋的!
他将手插进了艾玛的腰下,闷哼了一声,他将她抱了起来。
但……他刚从草地上站起!一口血陡然喷了出来!
是胸口上的伤……森林狼留给他的伤……精神力的枯竭的剧痛……
无数重痛苦压弯了他的膝盖,使他跪在了地上!
瞬间,他憋住了一口气,同时忍住了手臂上的剧痛,没有将艾玛摔下去。
缓缓地,他又从地上站了起来,无数鲜血从给他身体上十余处伤口间流淌了出来。
他踩出了第一个血脚印,然后是第二个……
他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下去的,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树木为什么出现了重影,他只知道的是,要走下去,继续走下去……
和平小镇出现在了眼前,他知道那并不是终点。
他踩上了和平小镇地面的方砖,然后在上面留下来一个浅浅的血脚印。
随着时间的流逝,血脚印越来越多,向着教堂的方向蔓延。
大街上,有人疑惑而又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每走出一步,口鼻里就要涌出一抹血液的蓝帽子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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