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保育堂.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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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的老头老太都看热闹,他们猜到外面肯定不太平,也知道张寺跟燕洵走得近,如今看到张寺来,认定他是奉了燕洵的命令,来查案的,都打定主意不开口。

  张三婆子也如此认为,根本不想跟张寺说话。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早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完全不一样了。

  “娘!”张寺大声道,“你清醒清醒吧,你现在染了一身病,要是治不好怎么办?我知道你跟那些人有联系,他们可考虑过你的性命?”

  “我愿意!”张三婆子梗着脖子吼回来。

  张寺无话可说,只能起身离开。

  关上门之前,屋里的老头老太们的声音传出来,故意说给张寺听。

  “咱们也都有苦衷,要不是那个燕大人太不要脸,咱们也不至于这样。”

  “就是啊,你说燕大人图什么,非要跟妖怪不清不楚的。”

  “我那儿子死得惨,尸骨无存,妖怪都该死。”

  “燕大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燕大人怕是早就跟妖怪一伙了。”

  几个人说着,声音越来越大。

  大门关上,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传出来,张寺满脸失望,有些颓丧的离开。

  外面走廊,猫哥儿早就等在那里,见着张寺的表情就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便安慰道:“别多想,谁家不都是这样的呢?我爷爷奶奶现在每天都以死相逼,让我和我爹从商场出来,去干苦力赚钱。在商场轻轻松松赚到银子,去干苦力一整天不歇息也只有几个大钱,怎么能比呢?”

  “现在我买回去的肉,做了菜,阿爷阿奶照样吃,但还是照样骂。我看他们身体倍棒,能吃能喝,这就行了。人老了,一辈子的想法没那么容易改变,就让他们这个过吧,只要不惹事就行。”

  “寺哥,你可得看开点,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猫哥儿看得清楚,外面的变化阿爷阿奶根本不听,一直固执的认为不能靠近妖怪,更不能去妖怪经营的商场。

  但是商场里的吃食,豆腐、水泥板盘的炕,他们也照样再吃,照样再用,偏偏嘴上得不饶人,根本说不通,索性不去说,直接无视。

  张寺轻轻点头,“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到了外面,正好看到许多人排着长长的队伍,便赶忙上前帮忙。

  队伍最前面,花树幼崽和霍老的几个徒弟每个人一张桌子,都守着一个小铁箱,里面是针筒、针管等等。

  燕洵不知什么时候从台上下来,站在花树幼崽身边,板着脸看着前面排队的人,他淡淡道:“染了天花,或者担心自己染天花的去找霍老,没染天花的过来打疫苗。现在所有的良药全部不收钱,若是不愿意打也不强求……”

  “燕大人,你说的良药可是真的?我看着那些针头真害怕,是扎到肉里,若是有问题,怕是得直接送命吧?”徐良筝感觉自己又抓到把柄,开始嚷嚷起来。

  疫苗跟治病不一样,是寻常人去打针,让人听着很是匪夷所思。

  “既然害怕就不要过来,不打针也不一定会染上病!”猫哥儿早就得了燕洵叮嘱,此时赶忙站出来,“我就是先前染病的,但是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这么厉害?”徐良筝讥讽的看着猫哥儿。

  这个小哥儿长得十分可爱,脸蛋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徐良筝早见过他,知道他在商场做工,是燕洵的人。

  这样的人说话,他当然不会相信。

  且私心里认定燕洵故意让猫哥儿演戏,想要骗人。

  燕洵没说话,倒是笑了下。

  徐良筝一愣,还以为燕洵有什么安排,暗自警惕。

  果然,有几个人忽然反应过来。

  “我亲眼看到他染病,身上有水泡,被几个人抓起来去看大夫。”

  “现在怎么看着完全好了?”

  “看他手上还有一点点痕迹,竟是真的病好了,一点伤疤都没有留。”

  “难道真的是良药?”

  别人苦口婆心的说,甚至是霍老这样的大夫亲自说,许多人也不会相信。但是通过自己亲眼看到的支离破碎的碎片,再推理出来,就容易信服的多。

  既然确定良药是真的,排队的人便争先恐后起来。

  徐良筝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最前面的汉子蹦起来。

  那汉子是头一个,给霍老的徒弟扎了一针之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针扎的地方冒出一个小水泡,然后迅速干涸脱落,就连针扎的小伤口都不见了。

  天花看似厉害,但大多数人都知道,只要得了一次撑下来,再往后一辈子都不会再得。

  方才他扎了一针,就是得了一次天花,往后自然不会再的。

  而且伤口很小很小,留下的疤可以忽略不计,汉子一蹦老高,兴奋地哈哈大笑。

  “大夫,你们怎么发现这种良药的?这天花,只有一个小水泡,病症也太轻了吧,什么感觉都没有啊。”那汉子搓着手,站在旁边不肯走,问给他打针的大夫。

  “下一个。”霍老的徒弟招呼下一个人上前,淡淡道,“这事儿我也说不清楚,制药的人是小花大夫,还有别的妖怪幼崽协助。”

  汉子让到一旁,看到燕洵站着没动,又问他,“敢问燕大人,这可是你的注意?”

  “不是。”燕洵好笑的摇头,“我一直待在外面,怎么能是我的注意呢?良药能发现,还要感谢大家,否则大家乱起来,良药定然不会发现。先前一直有人闹事,我不得已捉了一些人,等此事结束后,大家一起去见官吧。”

  吴红松就站在旁边,闻言立即点头。

  终于到了燕洵不用客气的时候,他说的很清楚,闹事的人影响了良药的研究。

  许多人都下意识看向徐良筝,后者掩面躲到一旁。

  “大家不要忘了,读书节明天继续进行,天花不算什么,甚至还给大家增添了经历,若是有谁能写出优秀的文章,我便保举他进入决赛。”燕洵笑道。

  “燕大人高义。”许多书生拱手,心服口服。

  燕洵没居功,但是他做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不需要用嘴说就都清清楚楚。

第89章

  质疑的人逐渐减少,到最后都去排队。

  哪怕有些人嘴上说着不相信,但心底里其实还是要去打那个疫苗,只要打了一次,往后一辈子都不用再惧怕天花,那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去?

  况且,燕洵不收银钱。

  这件事终于解决,看着逐渐安分下来的人,燕洵轻轻舒了口气,他想过如果找不到良药的话怎么办,到时候他肯定会采取手段,所有人继续隔离,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隔绝所有的危险。到那时候,他还是会护着幼崽们。

  看着这些排队的人,燕洵不由得想到躲在商场里的幼崽们。

  此时只有花树幼崽露面,且还是被霍老亲自护在身边,其他幼崽们不知道怎么样了。宝宝有没有保护好他的哥哥们,这两天一夜,他们过得怎么样……

  遥想上辈子,他一睁眼就是杀妖,闭上眼睛想着的还是杀妖,那些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人和妖之间的勾心斗角,在燕洵这里都仿佛过眼云烟一样,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眼睛里只有一件事:杀妖。

  其实他远没有表现的那么从容,这辈子他没有修为,手无缚鸡之力,寻常汉子都能轻易撂倒他。对于那些勾心斗角,运筹帷幄,他以前见过无数次,但没经历过,这些事他都是第一次经历,第一次投入其中,日日殚精竭虑的思考,生怕自己有什么顾虑不到的地方。

  花树幼崽的动作很稳,他个头小,要站在板凳上才行。

  前面排队的汉子一边伸出胳膊,一边上上下下打量花树幼崽,怀疑道:“我不会死吧?”

  “这个药虽然已经很安全,但也不排除出事的可能。”花树幼崽已经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他嗓子有点干,但是没空喝水,因为一直没睡觉还有黑眼圈,头发也跟干草似的,但他还是继续说,“如果万一出事,你马上来找我就没事。”

  那汉子目露惊恐,“这不是良药吗?怎么可能出事?”

  “愿打打,不愿打滚。”霍老没好气道,“是药三分毒,你难道不知道?”

  都说医者父母心,可就算是他们做到这个程度了,那么珍贵的药拿出来,根本不收银钱,还是有人质疑,甚至蹬鼻子上脸,觉得大夫们软弱好拿捏。

  就算是把心肝肺挖出来摆在外面给他们看,也还是会有人不满,鸡蛋里挑骨头。

  燕洵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使劲咬了下舌头,血腥味让他清醒许多,他走过去,站在花树幼崽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道:“咱们解释的够多了,以后再有不信任觉得咱们害人的人,直接送出去。既然不相信,就不要接触我们好了。”

  汉子缩了缩脑袋,等着花树幼崽帮他打完针,看到伤口变成一个小水泡,然后迅速消失,脸色这才好看许多。

  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汉子又回头看燕洵,嘴里还是嘀咕了几句。

  汉子的声音不大,但花树幼崽听的清楚,他说的是,“等出事我肯定要来找!”

  “大人,我没事。”花树幼崽心中委屈,他都已经这样努力了,从未害过人,为什么还是有人来质疑他,甚至一双眼睛看不到别的,只想找茬。

  “小花,你看看其他人。他们都很感激你,听听他们说的话。”燕洵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感觉自己说话都需要很大很大的力气,“一百个人当中,有九十九个人感激咱们的良药,至于那一个人不喜欢,那又能怎么样呢?”

  人无完人,凡事不会有完美,总会有点小欠缺。

  花树幼崽打起精神,仔细地听着远处的动静。

  那个汉子愈发嚣张,嘴里甚至骂骂咧咧的,结果被周围的人听到,他们看不惯,群起而攻之,要把他扭送了送去衙门。

  支持花树幼崽的人那么多,质疑他的也就只有一个而已。

  “小花大夫,你别放在心上。那个汉子我认识,他平日里就这样,邻居都从来不跟他说话。要不是咱们大秦皇上仁慈,这样的人早就应该抓起来……”廖哥儿方才也跟着去说了那个汉子几句,他又跑过来安慰花树幼崽。

  “谢谢。”花树幼崽揉了揉眼睛,重新打起精神。

  廖哥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他以前也觉得这些妖怪幼崽到底不是人,不敢靠近来着。不过自从他和利爪幼崽认识,说过一些话,成为朋友后,他的想法就完全变了。

  这些小幼崽们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也会因为别人喜欢而高兴,别人厌恶而伤心。

  幼崽们很普通,只是不是人而已。

  所有人都打完疫苗,大家都有说有笑的,还有几个年轻的小书生想去看看染了天花的病人,帮大夫们验证一下,他们真的不会再染上天花。

  远处铁牛带着汉子们围成的人墙终于散开,里面的人可以出去,外面的人可以进来。

  早就等在外面的王真儿、裴钰儿,领着一群小哥儿闯进来,他们都带着许多家丁,大呼小叫的扑进来,帮着汉子们收拾水泥地上的被褥和衣裳。

  燕洵脸上露出笑容,眼前又是一黑,他赶忙咬舌尖。

  腥甜的舌尖血润湿喉咙,燕洵感觉自己再次清醒起来。

  “该我们反击了。”燕洵道。

  早就等着燕洵这句话的人赶忙都行动起来。

  吴红松领着差役回衙门准备升堂;秦十三带着一群人去收拾台上,帮着重新安排读书节事宜。

  商场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镜枫夜领着幼崽们最先出来。

  “大人。”镜枫夜大步走来,定定地看着燕洵。

  两天一夜的分别,像是好几年,镜枫夜看上去黯淡无光,整个人都消瘦一圈。他很想现在抱着燕洵回去歇息,剩下的事他来就好,但显然燕洵不会同意。

  两个人意见不合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听燕洵的。

  小幼崽们跑过来,把燕洵围在当中。

  “我很好,你们呢?”燕洵赶忙一个个的看着幼崽们,发现大家都瘦了一圈,精神倒是不错。

  “我们也都很好。”幼崽们赶忙说。

  蛇身幼崽悄悄用尾巴尖揉了揉脸蛋,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些。

  他们都担心燕洵,但是却不想让燕洵担心;就像燕洵担心他们,却不想让他们担心自己一样。

  幼崽们终于见到燕洵,也终于安心了,燕洵也安了心,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朗声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幼崽们齐声回答。

  他们在商场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外面发生的事他们都知道,并且还找到了一些证据。

  燕洵最后看向宝宝,后者站在地上,昂首挺胸,冲着燕洵轻轻点头。他虽然是最小的幼崽,但是都把哥哥们照顾的很好。

  宝宝有阿爹,哥哥们没有,所以宝宝要照顾好他们。

  商场距离衙门并不远,燕洵带着幼崽们浩浩荡荡前行,挡在前面的人都自觉地让开道,目送他们往远处走去。

  衙门大门口的鸣冤鼓被敲响,镜枫夜拿着鼓槌,一下一下的敲着,声音不疾不徐,传出很远很远。

  “升堂!”吴红松换上官袍,理了理衣袖,底气十足道。

  差役拿着杀威棒,位列两边,看着燕洵带头,镜枫夜和幼崽们随后,大家一起走进来。

  “堂下何人!”吴红松一拍惊堂木,喝道。

  小尤儿领着一群小乞丐,散步在大街小巷中。

  孩子们的声音又尖又清脆,能传出很远很远,小尤儿带头喊:“大家快去看啊,衙门升堂了,燕大人要状告朝廷命官了。听说这次是有人故意找来染了天花的病人,想要在京城传播天花……”

  “大家快去看啊。”

  “证据确凿。”

  “不去看后悔一辈子。”

  “读书节明天继续,天花并不可怕,很容易就能治好。”

  “小花大夫找到良药,是天花的克星啊。”

  “快去看啊,不去后悔一辈子。”

  听着外面的声音,何嫂子赶忙打开门跑出来看,发现左邻右舍都打开门,胡同里已经有许多人开始闲聊了。

  “当家的我们去不去?”何嫂子赶忙关上大门,问徐良美。

  屋里徐良美已经换好衣衫,抱起丹哥,催促何嫂子,“快收拾,咱们一家人都去。燕大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这回敢让那些孩子传话,就代表有证据!”

  “哎!”何嫂子赶忙答应着,收拾收拾跟着徐良美出门。

  不敢出门的只是少数,大部分人全都从家里出来。

  衙门前面的街上,出现许多人。等何嫂子来的时候,已经几乎人挤人,挤进去一点都不容易。

  “现在里面是啥情况?”何嫂子看到大娘也在,赶忙问。

  大娘有些兴奋道:“燕大人当场写了状纸,那挥毫泼墨的,很精彩。”大娘不识字,但是记性很好,她唾沫横飞地说,“燕大人状告赵元汀,徐良筝,还有个什么贾家的少爷,不知道是哪位……”

  “贾不甄?”何嫂子脱口而出。

  说起贾家,大家都能想到,一位贾家的女儿,如今是宫里的贾妃;一位是爱美人,又心地善良的贾不甄,还特地建了庞大的宅子养那些美人,后来宅子让燕洵给推平了。

  那贾不甄仔细看了燕洵的脸后,得了失心疯,当时传的沸沸扬扬。

  贾不甄也算是名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继续看!”大娘精神头十足道。

  大堂里,吴红松看完状纸,立即道:“传赵元汀和徐良筝。”

  “慢着,无凭无据,只凭借状纸就传赵大人前来,是不是太不给赵大人面子了?”人群里忽然有人喊。

  “谁说没有证据的?”燕洵反问。

  “证据呢?”喊话的人不甘心道。

  “证据在我这里。”大堂后面,北齐拐了个弯,忽然冒出来,“本官恰巧得了一些证据,今儿个听说燕大人要状告赵大人,正好来看看……”

  众人都是一惊,又反应过来,觉得理所当然。

  北齐出手,还没有查不出线索的时候。

  吴红松又是一拍惊堂木,示意差役去带人。

  大堂上,燕洵冲着北齐拱手。

  北齐隐晦地看了眼站在地上,个头小小的,几乎能被忽略的宝宝,冷淡道:“燕大人若是想用我的证据,便让你儿子来跟我住几天吧。”

  宝宝心花怒放,但脸上要假装很不情愿的样子,还揉了揉眼睛,眼圈发红,像是要哭了。

  “哼。”燕洵冷哼,看上去似乎也很生气。

  小幼崽们都冲着北齐怒目而视。

  大娘看着宝宝委屈的样子,看不过去了,大着嗓门道:“北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人家小幼崽已经是你的徒弟了啊。”

  “哎,这个徒弟都是不情愿的。”何嫂子拉了大娘一把,小声解释,“北大人为人公正,听说一直在找证据,要是幼崽们不老实,他第一个不会放过的。”

  “咋地?幼崽们没犯事也要找证据?这也太过分了吧。”大娘嗓门大,压低了还是能传出去很远。

  周围的人竖起耳朵一听,可不是这样。北大人太过分了,但是他没有错,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不多时,差役压着徐良筝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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