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什么?”胡如从马车上下来,擦着脸上的冷汗问。
道兵全部摇头,他们也不知是什么,但大底是很厉害的东西吧,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那群小幼崽折腾出来的,对杀妖有没有用。
“废物!”胡如骂了句,拖着肥胖的身体又上了马车。
马车径直上丹心桥,到桥那头,被窜出来的汉子拦住。
“本官是鸿胪寺卿,谁敢拦?”胡如气急败坏的探头,看到拦马车的不过是寻常汉子,赶忙又缩了回去,催促道,“快进去找燕洵!”
天上依旧轰轰轰的响,听的震耳欲聋,胡如吓得捂着耳朵,也不敢骂了。
过了许久,天上的声响终于没了,汉子才放马车过去。
大院里,小幼崽抱着茶水跑来,见胡如下了马车,又赶忙跑了回去。
“大人,来了来了。”小幼崽冲着燕洵喊。
“走,咱们出去看看。”燕洵笑着站起来。
胡如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见燕洵和镜枫夜一同出来,脸色气得涨红,忽然又想到张寺拿给他的嗜血鱼妖的牙齿,脸色又是一变。
他心底里是一万个不愿意来找燕洵,可皇帝连夜三道圣旨,他不来就得脑袋搬家。
“胡大人,别来无恙。”燕洵笑着拱手,“怎么这么晚来?快进来。”
“燕洵!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那天上的是什么!”胡如咬牙切齿道。
“是上达天听的烟花。”燕洵道,“前日二皇子祭天,就用的这个。我想着可能当天用的太少,以至于祭天没什么用,嗜血鱼妖该上岸还是上岸,便多放点试试。”
“你!”胡如气的浑身发抖。
就因为这莫须有的想法,弄得天上轰轰的,满京城的人都不敢睡觉,离得远的人家虽然看不到听不到,但听说了,还有些忍不住来河边看的。
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就连皇帝都不知道,人心惶惶。
这才多少工夫就有传言,说是嗜血鱼妖上岸,马上就要杀到京城。
弄得京城大乱,只是因为燕洵这么随便的……祭天?
“燕洵!你可知罪!”胡如浑身哆嗦道,“你、你跟我进宫认罪!”
“胡大人,进来说,进来说啊。”燕洵笑眯眯的往回走。
旁边忽然冒出来两个汉字,压着胡如往里面走。
胡如挣扎,又惊又怕,面上却露出怒色,“燕洵,反了你了。我可是鸿胪寺卿,大你一级!你还想不想待在鸿胪寺了!”
屋里温暖如春,摆着许多酒席。
小幼崽们呼啦啦从外面跑进来,乖乖坐在燕洵身后看着胡如。还有些其貌不扬的哥儿汉子,角落竟然还坐着几位打扮利落,一双眼睛极为精明的妇人,更有几个道兵坐在最当中。
此时所有人都没说话,冷眼看着胡如。
胡如定睛一看,没有一个人对他恭敬,带来的随从都低着头,半点不敢反抗的模样,他顿时身子一软,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桌上摆着丰盛的酒席,已经吃了一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在做什么。
“海里的嗜血鱼妖始终没有上岸,这是大好事。”燕洵道,“所以下官想着,不如上达天听试试?顺便请大家伙儿来吃个饭。胡大人既然来了,那不妨也坐下吃点?”
话虽这么说,但压着胡如的汉子没松手。
胡如冷笑,“我看是饭无好饭吧?”
“好不好,吃了总知道。”燕洵看了眼坐在最当中那桌上的李狗子。
李狗子挥手,门外进来两个道兵压着胡如到角落坐着,眼前有桌子,但没有菜。
“来,咱们继续。”燕洵笑道。
汉子们又拿起酒杯,推杯换盏。
胡如吓得厉害,浑身哆嗦,屋里那么暖和他还觉得冷的不行。听着这些人说,他这才知道,原来那烟花只是好看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等酒菜吃完,汉子哥儿都一一离去,就连道兵也都走了。
最后就剩下胡如还缩在角落,缩的太久,自个儿根本爬不起来。
“大人。”张寺大踏步进来,冲着燕洵拱手。
“恩。”燕洵指了指角落的胡如道,“胡大人在这儿,问问你娘能不能放了。”
不等张寺说话,胡如赶忙道,“放、放,一定放。”
屋里没有旁人,倒是小幼崽都还在,还有镜枫夜,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胡如心中害怕活不过明天,哪还敢讨价还价。
“谢大人。”张寺心中感激,连忙拱手。
燕洵不在意的摇头,让人押着胡如离开,要亲眼看着放了张三婆子才能放胡如。
等放了张三婆子,胡如赶忙进宫,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皇上,燕洵怕是真的反了,那烟花是上达天听的东西,桥那头还有好些个人……”
一番添油加醋说完,胡如又一脸狼狈的。
皇帝又惊又怒,赶忙叫来秦二。
当时秦二没说烟花,怕丢了面子,此时见胡如这般说,赶忙顺水推舟的承认了。
三番两次让燕洵进宫,可哪会都没成功,皇帝心中早就恼了,又抓不回燕洵,只得拿胡如出气,让他把燕洵押回来,否则提头来见。
胡如去了一会儿,差点吓死,怎么还敢再去?忙告罪,求了一支百人道兵巡卫,去抓燕洵。
晚上,燕洵坐在炕上给小幼崽们讲故事,一个故事讲完,小幼崽们都炯炯有神,半点困意都没有。
“大人,今天真热闹。”蛇身幼崽从自个儿的小窝中探出半个身子,笑嘻嘻道,“今天真好。”
“是哩,好多人。”
“大人,以后还会这么庆祝吗?”
“大人,还有人给我拿了一个面果子吃哩。孙尘儿都没见过这么多人,一直躲在我身后。”
“今天真好。”
小幼崽们都跟着点头,全都觉得今天真好。
跟平时有活干,不得不跟人见面不一样。
今天是燕洵说的,海边的妖怪没能上岸,道兵没有一人死亡,堤坝两端也终于修完,跟山相连,暂时可以稍微松口气。
而长城是大工程,得一步一步来,燕洵便想着要庆祝一下。
没有人拒绝,因为他们共同努力守住了海边,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应当庆祝。
最好的吃食拿出来,最好的酒拿出来。小幼崽们还拿出自己珍藏的糖,放在盘子中摆在每一个桌子上。
来了很多人,都对小幼崽们很好很好。
这种好让小幼崽们共同觉得,今天真好。
“都闭上眼睛睡觉,很晚了!”燕洵估摸了一下时辰,虎着脸道,“明儿个谁要是起不来,或者是打瞌睡,那早晨的荷包蛋就没了!”
一听到这个,蛇身幼崽赶忙呲溜一下滑到被窝里,用尾巴尖拉着被褥,一直盖到脑袋上面。
小幼崽们赶忙都闭上眼睛。
燕洵把油灯吹了,又等了会儿,小幼崽们都睡着了。
对面小间,被褥都已经铺好,只点了一盏油灯。镜枫夜跪坐在被褥旁边,微微低着头,油灯在脸上打下阴影,看着十分委屈。
“大人,睡觉吧。”镜枫夜掀开被褥一角,方便燕洵躺进去。
被窝里面是热的,明显这些被褥一直放在炕上最热的地方暖着。
旁边还有一套被褥,铺得整整齐齐。
“怎么不睡?”油灯吹灭,镜枫夜还坐在旁边,低着头看过来,燕洵翻了个身,仰头看着镜枫夜问。
“大人为何不扶持十三皇子或者六皇子登基。”镜枫夜忽然道,“如是一来,咱们就有更多的机会发展海边,不至于三天两头有事儿。大人是我们永远的大人,是鸿胪寺的……”
“你昨儿个洗衣了吧?”燕洵忽然道。
镜枫夜一愣,点了点头,燕洵穿得衣裳都是他亲手洗的。
“那你觉得衣裳里的水能拧干,一下子变成干的吗?”燕洵问。
“不能。”这一点镜枫夜还是知道。
衣裳只能稍微拧一拧,若是力气用的太大,水不但拧不干,还会把衣裳拧坏。
“我们现在就是要从那边取能用的水,所以不能拧干衣裳,况且也拧不干。”燕洵低声道,“有些变化要从根源开始,只有上面变了,是不行的。镜枫夜,你想想,如果咱们在原来的泥屋上面盖水泥楼,能盖成吗?”
水泥楼盖起来固然容易,但如果用泥屋的地基,恐怕根本盖不起来。
镜枫夜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多想想,终会明白的。
炕烧的很热,被窝里又是热的,燕洵身上原本就不凉,此时觉得有些热了,便把被褥稍稍掀开,里衣也敞开些。
自从开始用镜枫夜给的胭脂,燕洵身上疤、小伤口什么的就一点都没有,此时露出来的脖子跟白玉似的。
镜枫夜咽了口口水,“大人……”
“恩?”燕洵有些困了,便翻了个身,背对着镜枫夜。
盯着燕洵看了许久,镜枫夜突然叹了口气,转身掀开自个儿的被窝。
“过来!”燕洵突然道。
镜枫夜猛的转身,就见燕洵还在熟睡,嘴里嘟嘟囔囔的,方才不过是在说梦话而已。
放了一晚烟花,满京城的人都跟着没睡好觉。
河这边却都睡得极熟。
土狼是范金水的远亲,同样逃难来的京城,这会子在海边当了个小队长,每天负责记录自己这个小队的人干活情况。
今天晚上他也去了那个大院吃饭。
“狼哥,怎么还没睡?”屋里亮着油灯,范金水看到了,便过来敲门。
他们住的都是水泥楼,一个房间睡八个人到十二个人不等。狼哥是小队长,暂时单独睡一个屋。
“水哥儿?快进来。”土狼赶忙打开门让范金水进来,“明儿个就要回去了吧?”
范金水这回来是帮忙做面果子,忙完了还得回京城。
“恩,明儿个回去。”范金水搓了搓手道,“在这儿还习惯吗?有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我去跟大人说说。大人很好,一般有事都会帮忙。”
土狼犹豫一下,道:“我看大人和那个妖怪走的极近……”
“镜大人?”范金水见土狼点头,便习以为常道,“大人和镜大人是一对儿,大家都知道。狼哥,你可别觉得镜大人是妖怪就对他有偏见,你可得想明白,要是没有那些幼崽帮忙,咱们海边能守住么?”
守住或许能守住,但伤亡多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只是……”土狼欲言又止。
“狼哥,你有啥事就说吧。”范金水有些急了,他是个急脾气,最受不得这样吞吞吐吐的。
“我以前是道兵……”土狼道。
能成为道兵的人,都是有资质能修炼有修为的佼佼者,且杀妖是无比光荣的事。只是土狼此话一出,范金水竟是有些茫然,他可不知道土狼竟是道兵。
“现在我只是普通人罢了。”土狼苦笑道,“你看我力气大,但也比寻常汉子大不了多少,连那个孙元宝的力气都比不上。那是因为……”
如此这般说完,范金水恍然大悟。
因着海边道兵没有死亡,就算是受伤的也都救回来了,还有开肠破肚的都愣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其中全靠花树幼崽和霍老。
听说海边病房养伤的极快,土狼便动了心思。
第二日一大早,范金水赶忙来找燕洵。
“大人。”范金水把土狼的事儿说了一遍,“求大人帮忙看看。”
“恩,我知道了。”燕洵道,他对这个土狼也很感兴趣。
招呼小幼崽们一块儿在保育堂医馆等着,不多久,土狼循着路走来,所有人赶忙看过去。
第45章
“别怕。”花树幼崽拿了一把十分小巧的镊子,捏着一小块布在土狼手指头上擦了擦,又拿了个尖细尖细的针头,在上面一戳,挤出一滴血来。
土狼浑身一僵,不敢动了。
玻璃窗外面围着许多小幼崽,都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里头。
“掀开衣裳,留一层里衣。”花树幼崽拿了个十分古怪的东西待在耳朵上,一端放在土狼胸前,仔细地听了会儿说,“放松,别紧张。”
越是这样,土狼就越紧张,心跳越来越快,脸都涨红了。
“大人,小花用了。”弹弹幼崽很高兴的说。
“看上去很好用。”燕洵摸了摸弹弹幼崽的脑袋。
那东西能听到心跳声,跟把脉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弹性极佳的材料是弹弹幼崽吐出来的,黑白幼崽帮忙做成管状,如今终于用上,小幼崽们都很开心。
一番检查完,土狼从屋里出来,还有些恍惚。
“过些天才能出结果。”花树幼崽道。
“知道了,小花大夫。”土狼赶忙答应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到花树幼崽跟小孩儿差不多,但看他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土狼就本能的觉得害怕,出来后发现自个儿紧张的浑身酸痛酸痛的。
见燕洵带着小幼崽们走过来,土狼赶忙恭敬道:“大人。”
“你以前是道兵?”燕洵好奇的看着土狼,见他跟孙元宝那些寻常汉子差不多,看不出是道兵。
道兵有修为,力大无穷,且一行一动都带风,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跟寻常汉子不一样。
“是,大人。”土狼苦涩道。
当年土狼运气好,参军成为道兵,只是后来遇上大妖怪。土狼在最后面,吸了那大妖怪吐出来的一口气,当时是活下来了,可身上的修为却全都离奇消失,只能退下来。
这回他鼓起勇气找花树幼崽,就是想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洵对着这个也挺好奇,便干脆在外面等着,要是里面真的研究出什么,他也能率先知道。
小幼崽们都呼啦啦散开,去干自个儿的事情。燕洵一个没注意,镜枫夜不知道去了哪里。
医馆好几个屋子都有炕,中间还有火墙,十分暖和。燕洵找了个没人的屋子进去,靠着火墙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困了,便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大人?”镜枫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手里拿着个听诊器,像模像样的在燕洵身上比划。
冰凉凉的,隔着衣裳燕洵都能感觉到,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睁开眼看到镜枫夜正学着花树幼崽的模样在他身上动作。
“怎么了?”燕洵下意识摸了下自个儿的脸,感觉很好,没有不舒坦的样子。
“我想听听大人的心跳声。”镜枫夜把听诊器的另一端放到自个儿的衣裳里,笑道,“暖暖。”
他这个样子,跟没人要的小幼崽似的,燕洵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实在是没能说出来,便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来,昨儿个晚上,小幼崽们都好奇的拿着刚做好的听诊器玩,互相听对方的心跳声,当时镜枫夜就坐在旁边,看着似乎是丝毫不感兴趣似的。
没想到镜枫夜装的还挺像,燕洵以为他真不感兴趣。
他的体温比燕洵身上更热,铁片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燕洵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镜枫夜,忽然发现他脸颊上的龙鳞痕迹确实很好看。
脖子上、身上,其实也都有龙鳞痕迹,但燕洵看得最多的还是他的脸。
“大人,这里没人,我把门关上了。”镜枫夜说着,忽然伸手把窗帘也拉上。
屋里顿时暗了许多,镜枫夜的脸看得不是很清楚,龙鳞痕迹几乎看不到,这时候看上去倒跟寻常的汉子差不多。
炕似乎更热了,燕洵做得久,腿有些麻,便想换个姿势。
身体一动,正好碰到镜枫夜身上,便有些迟疑道,“你身上带了什么?硬邦邦的,还有点烫?是吃食?”
镜枫夜身体一僵,猛地缩回去,“不是。”
“那是什么?”燕洵忽然反应过来,“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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