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我看着那李姑娘厉害得很,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她的路数?我看呀,表哥恐怕是多虑了。”
宋玉摇了摇扇子,鬓角的一缕青丝被风吹动,配上如玉的容颜,显得整个人都要羽化升仙去,他遥遥望着院子尽头,一条绿色的藤蔓顺着墙根角正在努力的往上攀爬,在和煦的日光照耀下,迸发出无限的生命力,虽然比不上野花娇媚,却比它们更加具有求生欲,更加耀眼。
当然,这种极具生命力的耀眼最好还是只入自己一人眼中。
“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姑娘家,又因容貌有瑕疵却精明能干而备受关注,打她主意的人多了,总有防不到的时候。所以我才拜托你多多照料。”
石中启趴在圆桌上,如同竹节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小巧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仿佛不是在饮茶,而是在饮酒。
李安然此刻正坐在院子里改进辣椒酱和豆瓣酱的秘方,她吩咐身边小厮将这两种酱装在十几个小碟中,旁边放了馒头,豆饼,面条等等许多可以蘸酱吃的主食,目的就是为了更加细致研制出酱料的搭配。
她款款坐在上位,对着在院子里站成一排的婆子小厮开口道:“你们可吃过午饭了?”
这会儿子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但是主仆尊卑有别,这群人在伺候过李家众人吃完饭后,正准备去厨房里捡些残羹剩饭垫垫肚子,没想到就被李安然突然叫来,听见小姐问话,他们也知道这李家都是靠着李安然才撑起来的,于是一个个乖顺的回答到:“未曾用饭。”
看见底下一众奴仆排列整齐,个个卑躬屈膝,面色恭敬,李安然心中满意,放在贵妃椅上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会儿叫你们来,是为了试菜。我李家研制的酱料想必诸位早就有所耳闻,今天中午,你们的任务就是尝出辣椒酱与什么搭配起来最为可口,豆瓣酱与什么搭配起来最为可口。听懂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小姐说的每句话都能听懂,但是结合起来,却叫人猜不透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忘了,做奴才是,不需猜度上面的意思,需要的只是听令行事。
一个机灵点的小厮瞧见李安然逐渐阴沉的脸色,立刻敞开了嗓子,乖觉的回到:“听懂了!”见李安然对着他点头,其他人也立刻异口同声的喊到:“听懂了!”
看见他们已经开始试菜,李安然向后靠去,放在椅子上的手指轻轻点动,十指纤细白皙,她这段时间养的水润光滑,此刻从上而下睥睨众人的神情张扬却不张狂,使人乍看之下,竟然为一介女子的气势所折服,而不禁忽略她脸上的疤痕。
但也只是乍看之下而已。
此刻阳光正烈,毫不留情的照在她的脸上,虽然头顶有瓦片遮阳,但仍是不能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半分,既然躲也躲不了,不如正视,只要她自身足够耀眼,自然能让人长久的忽视脸上的不足之处。
李安然半眯起眼睛,遥遥望向天空中的太阳,手指却情不自禁的伸向自己的额头,轻轻抚摸起那块伤疤来,若是此生穷尽办法也无法除去,那便泰然处之,总归她与这古代的女子不相同,不是靠着一张脸生活。
“吆,二小姐果然慷慨,拿着好不容易做出的豆瓣酱招呼下人。只不过,我好像是记得作坊里前几日才踢翻了一罐豆瓣酱,不会就是他们现在吃的这些吧?”
何春花手持一把团扇,用以遮挡艳阳,她拧着肥胖的腰身的进来,应该是早就站在院门那里偷听了,这会儿说完了话,又捂嘴偷笑,像是一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大实话。这番动作要是放在一个少女身上,便是娇俏可人,可放在身材臃肿,尖酸刻薄的何春花身上,叫人看了,只觉得胃中翻涌。
果然,听了这话,一群正在吃饭的奴仆突然僵住了手脚,却碍于二小姐的威严,不得不再次动手吃了起来,可那动作却不像一开始时麻溜,反而像是被人强逼着吃饭似的。
还未等李安然发作,一开始那个机灵的小厮突然扬声说到:“二奶奶这话说的错了,小姐宅心仁厚,这次让我们试吃也是为了李家以后的生意,要是用了那等坏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春花正准备看笑话,突然被一个小厮打断了,瞧见他吃的满嘴豆瓣酱,心生厌恶,觉得自己身为主子的威严被挑衅了,便换了一副跋扈狠毒的脸色,指着那个小厮骂到:“饿死鬼投胎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有你这样跟主子说话的吗?来人,把他棒打一顿,然后发买了。”
第191章 机灵小厮
这院子里都是李家靠着李安然发家之后新买的小厮,对于何春花脸生的很,反而对于比男子还要有气魄智谋的二小姐更熟悉,也更畏惧些,更何况这又是在二小姐的院子里,所以在何春花话音落了之后很久,院子里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李安然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坐在椅子上,可看向何春花的目光,却好像一个在高,一个在低,尊卑分明。
“二娘真是人老了,记性越来越差,那罐豆瓣酱不是二娘一脚踢翻的吗?之后还因为如此得罪了石家,还是我亲自上门赔罪,备了厚礼才没有和石家结仇的。而且,当时说把掉在地上的豆瓣酱捡起来继续用的,不也是二娘吗?若不是工人拼命阻拦,恐怕我苦心经营起来的名声,就在二娘一踢之下,烟消云散了。到时候,不知二娘又该上哪耍威风去?”
被小辈重提旧事,还是丑事,何春花感觉面子上十分挂不住,她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但李安然所说句句属实,她又无法反驳,手中的团扇柄快被折断之时,她突然狠狠瞪向李安然,冷笑道:
“我说你这院子里怎么当奴才的敢反驳主子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你这不知尊重长辈的妮子教的!”
她斜眼瞧了那个机灵小厮一眼,也是知道自己在这些下人之中并没有什么威严,于是便拿出长辈的身份来压李安然,高高昂这头,像是一个伸长脖子的乌鸦。
李安然根本不吃她一吃套,半靠在贵妃椅上,动也没动,看着何春花站在太阳底下,已经被晒得满头大汗,脸上的妆容都都糊成了一团,像个青天白日下现出原形的女鬼,却依旧不知为何做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二娘说的上梁指的是谁?若是指我,不提我的亲娘还在世,可这老太太可算李家最上的上梁了,既然二娘说是上梁不正,岂不是暗指老太太平时没有为我等小辈做好榜样,而致使小辈们一个个都长歪了?”
她看着何春花渐渐变得焦急的脸色,语气却是越发严厉,不知何时已经半直起身子,双手扶在贵妃椅两边,半个身子前倾,给人一种泰山压顶似的危机感觉,突然厉声喝道:“不知老太太平日里哪点亏着二娘了?竟然让你当众指责老太太上梁不正,走,我们一同去老太太那里说理,好好问问这李家有哪点对不住二娘,竟让你如此怨声载道,不惜在下人面前如此宣扬家丑!”
何春花被李安然严厉的脸色,和越来越能够致自己于不孝名声的话给吓怕了,她仅仅攥着手里的团扇,明明是正午时分,日光正强,她却感觉如坠冰窖,喉头像是含了一块铁,发不出声来。
周围那些下人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切在她的身上,而且杀人不见血。
“妹妹言重了,我母亲只是怕妹妹被某些行为不端的下人带坏,并不是妹妹所说对于老太太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李玥思突然从院子外走进来,袅袅婷婷,声音含娇带怯,使人听了便从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意。
看着这对母女一个接着一个从院子外出来,跟溜耗子一样,李安然毫不掩饰心中所想,不屑的看着李玥思,问到:“原来姐姐这么喜欢捉迷藏,不知在我的院子外面藏了多久?要是姐姐真的喜欢,回头我雇几个小厮专门陪姐姐玩捉迷藏。”
李玥思被人拆破,她的脸皮毕竟还没有练到何春花那么厚,两边脸颊立刻飞起了两朵红霞,却仍旧强作支撑,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并没有在跟妹妹玩捉迷藏,只不过是恰好路过这里,听见妹妹误会了母亲,忍不住出声解释两句而已。”
她们母女想要就此揭过,可李安然却凭什么给她们这个面子,纠缠这么长时间,她原本计划的试吃泡汤了,心情也被她们弄得一团糟,既然何春花敢出手,就得做好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准备!
“我听姐姐可不只是解释了两句,而已!况且我这小院不知哪里吸引了二娘和姐姐注意,一个两个吃完了饭都要往我这跑,真是让人纳闷。”
两个人加起来都怼不过一个小丫头,何春花怒火中烧,看自己和女儿顶着烈日站在院中,和那群仆人没什么区别,可李安然却能坐在贵妃椅上,悠闲的对自己这个长辈训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李府也没大到没边了,我和你姐姐吃完饭遛弯你作为妹妹的也要刨根问底吗?”
李安然神情淡然的看着气急败坏的何春花,开口道:“二娘和姐姐想去哪,自然是你们的自由,我不过随口一问,二娘何必发了这样大的脾气?倒叫下人看了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李府尽是乡野间的泼妇呢。”
何春花忍下李安然暗骂她是乡野泼妇的话,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她心中清楚自己动不了李安然,可是不甘心一个小小的下人,也敢仗势欺人,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于是把目光复又转向那个小厮,指着他对李安然说到:
“你年纪小,还不懂得如何管教下人,像那等奴大欺主的东西,要是放在我的院里早就发卖出去了,可你识人不清,竟然还留着他,既然如今叫我见了,自然要替你管教一下。你可服?”
看着何春花倨傲的看着自己脸,那脸上的鼻孔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分外明显,既大又黑,李安然别开眼去,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手上带着的玉镯,突然起身,一步一步朝何春花走去,想来还是自己太仁慈了,让这对出门不带脑子的母女以为她还是那个任由别人欺负,不敢还手的小可怜。
何春花看着李安然离自己越来越近,鞋底与地板接触的“踏踏”声如同催命的音符,她下意识的想想后退去,可是想到自己是她的二娘,想到这里还有一群下人看着,她不能丢了威风,于是强忍心头惧意,双手攥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才勉强控制住了身体。
这丫头,怎么气势比她爹还强?
第192章 戴高帽
李安然看着这对母女在自己面前明明怕得要死,却还非得勉强支撑的模样,心中不屑,既然明知她们如今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还偏偏过来招惹自己,惹火上身时知道后悔了,可惜晚了。
“二娘是不是又忘了我刚才说的?这里是我的院子,这些下人也是我赚钱买的,要杀要打,都是我说了算,二娘一来不是家中最大的长辈,二来对家中并无贡献,不知有何德何能来到我这里指手画脚?”
说话间,两人相距不过一拳距离,这样丝毫不给人留情面的话惊得一众下人停住了动作,甚至情不自禁的放缓了呼吸,神仙打架,最怕的就是殃及自己这样的无辜凡人了。
何春花自然知道自己既没有才能,也并不像大夫人一样安分,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就是看不惯自己压制许多年的小丫头片子竟然一转眼摇身变成了李家的依靠,竟然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出色,竟然让自己母女二人反过来要看她的脸色过活。
于是避重就轻的回答道:“你是李家的女儿,赚的钱自然也是属于李家的。难道你对此还有什么怨言不成?”
李安然见她颠倒黑白,故意污蔑自己,因为早就习惯了,而且知道她也就在嘴上过过瘾,所以并不恼怒,直直盯着何春花有些慌乱的眼睛,平静的如同波澜不惊的春水:“我自然没有怨言,只不过是看二娘前言不搭后语,想必心中不平之气颇多,所以才出言开解罢了。”
“妹妹,你说错了。我母亲对李府一心一意,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希望李府好,怎么会像妹妹说的那样有什么不平之气?”李玥思见自己母亲的气势越来越弱,终于忍不住开口助威,但身体两边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哦?做什么事都是希望李府好?”李安然垂下眼眸,似有疑惑的喃喃一句。
何春花心中赞叹女儿的聪明,强撑出凛然的气势,大言不惭的说到:“当然了。我为李家的付出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懂的?”
呵呵,为李家的付出,就是不顾尊卑,不顾嫡庶,欺负大夫人,针对她这个嫡出的二小姐,甚至为了夺权不惜惹怒石家,还是她这个小丫头出面解决的,果然好一个为了李家着想!
“照这么说,反而是我误会二娘了?”李安然神色晦暗不明的反问到。
听到这话,何春花误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压倒了李安然,立刻摆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被身边的李玥思拉了一下,示意她见好就收,可何春花却打算“乘胜追击”,她就是要在这些下人面前立立威风,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能做主的人。
李安然看着她嘴角微动,突然转身,又朝贵妃椅上坐去,生生让何春花把即将说出口的“教导”又吞了回去。
瞧见何春花对着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模样,李安然神情自若,太阳底下那么晒,她可不会傻到陪着那对母女一起受罪,至于何春花,等她什么时候真正掌握了李家大权,再让自己仔细聆听她说话吧,不过,她肯定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一群下人静静站在旁边,虽然听她们说话听的云里雾里的,没有听懂里面刀剑交锋的闪闪寒光,但是也懂得现在并不是他们能插嘴讨宠的时候。
尤其是那个被何春花盯上的机灵小厮,听到这位二太太要把自己发卖了,更是急得额头冒汗,但他比其他下人脑子更灵活一些,知道自己的顶头主子二小姐和那位二太太并不对付,而且看起来好像比庶母更威风一些,应该不会任由庶母发卖自己的小厮。
当下人一辈子都是不受人待见奴才,可李家总归是家大业大,当李家的奴才虽然没有尊严,没有自由身,可至少比普通农户吃的好些,不用向那些农民一样,辛辛苦苦一整年可还要担忧明天能不能吃得饱饭。
要是能够在主子面前得脸了,更是比寻常的农家子还要威风,可要是想受到主子重视,并不容易,所以他今天才敢当众反驳何春花,就是为了得到二小姐的青眼。
这是一场对于他来说,事关性命的豪赌,夫人,小姐之间口舌交锋,却能轻而易举的决定他的去留,甚至性命。
李安然半靠在贵妃椅上,看了看太阳底下的何春花母女,又看了看一旁静默站立的奴仆,扬声说到:“既然二娘一心为李家着想,现在倒是有一个好机会,可以让李家的生意更进一步,只是需要二娘暂时委屈一些。我想,二娘对于李家的诚心天地可鉴,一定会答应的,是吗?”
她说了这机会会让李家生意更进一步,也会损害何春花的利益,却没说清楚这办法到底是什么,在何春花看来,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就等着自己跳进去呢。
最可恨的却是她还不能拒绝,因为自己刚才夸下的海口,要是一转眼就拒绝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更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一众仆人看着呢,她怎么能认输?
想到这,何春花虽然恨极了李安然明目张胆的给自己设圈套,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她眼神阴狠的盯着那个坐在贵妃椅上一脸悠闲的小丫头,过了半晌,终于平复下心绪,说到:“你先说说是什么办法,我听后再做决定。”
要是她听了不满意,自然可以鸡蛋里挑骨头,拒绝了。
李安然正准备开口,突然被李玥思打断:“我母亲与李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会有利李家,而伤母亲的办法。我想,一定是妹妹在和母亲开玩笑,这个办法必定是有利于母亲的。妹妹一向孝顺,就算伤及自身,也必定舍不得损害母亲的利益。”
看到李玥思着急解说的样子,李安然静静的盯着她,何春花的女儿倒是比她自己要聪明一点,可惜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竟然妄图通过给她戴高帽的方法,让自己放她们母女一把,却不明白,这种舆论武器只适合用于实力差不多的势力之间。
第193章 针锋相对
现如今,整个李家都可以说是靠着自己才慢慢有些以往的荣光,连刚买进来的小厮都知道这个家里应该巴结的是谁,可这对母女却仿佛猪油蒙心,依旧不知天高地厚的来这恶心自己,想必是太有钱了闲得慌。
既然如此,她就让她们好好尝尝贫穷的滋味。
“姐姐真是个明白人,想必也是和二娘一样,愿意为了李家小小的牺牲一下自己的利益,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了。如今家中生意越做越大,可资金总有流动不过来的时候,依我看,姐姐如今年龄也到了嫁人的时候,应当安心在家中学学为妻之道,二娘平日待在家中,吃穿用度皆有仆人照料,也用的银子不多……”
何春花听到这,顿时明白了李安然话中未说完的意思,大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克扣我和玥思的月银?”
李安然见她勃然大怒,掐着腰,大有一言不合就上来动手的意思,也不惊慌,自顾自的端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到:“自家的银子,用到自家身上,怎么能说是克扣呢?如今李家生意正是红火之时,资金流转不通也是正常,我知晓二娘和姐姐有心为李家做些贡献,却苦于没有门路,所以才提出这个办法。”
明明就是克扣月银,还敢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现在的李家对比当初穷困潦倒时不知富了多少倍,哪里需要用她们娘俩的月银去周转,说到底,不还是看她们不顺眼,寻了个由头刻意针对罢了。
小小的院子里气氛越发紧绷,如同一把拉满弦的长弓,轻轻一拨,就发出尖亮刺耳的声音。站在一旁的仆人个个敛声屏气,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你放屁!如今李家靠着豆瓣酱和辣椒酱,都能和石家平起平坐了,你竟然为了克扣自己母亲和姐姐的月银,这等谎话都说得出来,真是一个不孝女。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会任你拿捏,想要克扣我的银子,你就做梦去吧!”
何春花贪财品性一览无余,刚才唇枪舌剑时她还能维持基本的风度,但是现在一旦触碰到她的利益,就立刻化身为泼妇,插着腰,满脸横肉一滚一滚的,指着李安然破口大骂。
旁边的一群仆人都是惊呆了的表情,他们本以为李家二小姐天资聪颖,又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按理说,这李家的家风应该不错才是,可何春花叉腰大骂的样子,与一般的乡野村妇骂街又有何不同?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与何春花站在一起的李玥思注意到那群仆人的目光,不由得觉得难堪,可她却只能和母亲站在一起,接受那些目光的洗礼,毕竟她既不敢阻拦正在气头上的何春花,也没有底气把月银真的相当于捐出去。
妹妹掌管着家中财政大权,进出皆有公子哥陪同,可她和母亲却要依靠着月银生活,要是之前母亲能夺来管家之权最好,可偏偏何春花又不通晓事理,反而差点得罪了石家。
李安然看着底下李玥思眼中难以掩饰的嫉妒,微微一笑,在逐渐和煦的日光照耀下,甚是活力四射,她静静等着何春花骂完,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淡然表情:
“二娘也知道,李家是靠着豆瓣酱和辣椒酱才积累下财富的,那请问二娘,这辣椒酱与豆瓣酱是谁发明的?若不是我,二娘以为,你们母女俩如今还能有月银吗?”
听到这样赤裸裸的问话,何春花也知道,现在李家的财富都是靠着李安然才有的,但她用着非但没有一丝感恩之心,反而觉得还不够,这生意怎么能由一个小丫头来管,应该给自己来掌管才行啊!
这对母女就如同永远不知满足的东郭狼,得到一点还不够,反而想将别人的东西全都抢来,视为己有,却不曾想过,再好的东西,若是不懂得管理,终究会被败坏干净,倒不如知足,乖乖领着月银生活,不要把手伸的如此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春花盯着上面的李安然,眼中的嫉妒几乎快要化作实质,她想要的财富,权利,名声都在那个小丫头身上,只要她没了,那么那些东西就都是自己的了,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就不能把这个贱人收去,偏偏要让她在李家碍自己的眼呢?
李安然懒得再去看何春花脸上的狰狞表情,她不是不知何春花心中所想,只不过,就算她再恨自己,又能怎么样呢?现如今,两人已经不是一个级别的了,她终究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高升,到达她目力不能及的高处。
“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想全了二娘和姐姐的一片苦心,从今日起,二娘和姐姐的月银便一律减半,什么时候李家的生意资金流转通顺了,什么时候恢复你们的月银。”
至于李家的生意什么时候资金流转通顺,那就得看这对母女的表现,以及自己的心情了。
“李安然,你敢!克扣自己庶母和姐姐的月银,你就不怕落个不孝的名声?”何春花这下是彻底慌了,她在李家之中虽然看着威风,不可一世,但实际的权利还是掌握在李安然手里,她上次想夺也没有夺过来。
要是真的被月银减半,依照何春花爱财如命的性子,恐怕比刨了心头肉还要痛。
李玥思见李安然来真的,咬了咬嘴唇,红着眼眶说到:“就算李家如今资金周转不流通,但是我和母亲的月银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可要是因此让母亲没了首饰钱,岂不让外人瞧不起我李家?”
听到这还算有点脑子的回答,李安然看何春花也闭上了嘴,没有反驳女儿的话,知道这对母女是有服软的心思,可她们早干嘛去了?这会儿见要被扣银子了才后悔了,可惜晚了。
“虽然二娘和姐姐的月银加起来的确没有多少,但是聚沙成塔,滴水穿石,既然二娘和姐姐有一片赤诚之心,钱多钱少倒是其次了。最重要的还是心意吗!”
第194章 :月银之争
何春花听到这话,差没咬碎一口银牙,什么狗屁心意,哪有黄金白银来得实在,可现在李家的财政大权掌握在李安然手里,她深恐李安然真的克扣自己的银子,只好勉强笑了笑,正准备说点软话和好时。
李安然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到:“刚才姐姐还说二娘一心为了李家着想,现在让你们拿出一半的月银都如此艰难,莫非,刚才姐姐只是信口胡说,实际上二娘还是对李家破有怨言?既然如此,我倒要拉二娘去老太太那里问个清楚,二娘一开始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到底是什么意思?”
旧事重提,何春花心中恼怒得恨不得一口吞了李安然,可她不能,现如今李家之中,唯一对自己有助力的只剩下老太太一人了,要是连她也得罪了,恐怕母女俩以后在李家的日子就真的任由李安然拿捏了。
所以,哪怕她明知道李安然是在威胁自己,却也不得不接受她的威胁,强忍下心头怒火,何春花开口道:“这都是揭过去的话题,你又提它做什么,既然李家有用得着我们母女的地方,自然当义不容辞。只是安然你如此伶牙俐齿,倒是让二娘刮目相看了。”
李安然全当她是在夸自己,勾起一抹笑容,客气道:“与二娘相处久了,不得不口齿伶俐些,否则怎么能与二娘谈笑风生呢?”
被这样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何春花看着坐在贵妃椅上一派悠然的李安然,冷笑道:“希望你别后悔。”
“二娘认为安然应当后悔什么?”李安然笑眯眯的样子,好像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何春花,而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故友一般。还未等何春花回答,她便扶了扶头,对身边的小厮说到:“与二娘,姐姐相谈甚欢,竟然忘记了时辰,这会儿子头晕,身子乏,就送客吧。”
“是,二小姐。”一开始的那个机灵小厮立刻答应道,然后摆出一副笑脸模样,伸手指向院子门口,对何春花和李玥思说到:“二太太,大小姐,请吧!”
不愧是那个死丫头院里的人,连笑容都一样的恶心,何春花看着那个小厮的脸,明明恨不得把他一棒打死,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失了先机,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更加丢脸。便冷哼一声,拧着油腻的腰肢离开了。
那母女二人离开后,李安然的脸色顿时冷冽,她出神的望着院门,虽然最后何春花是败兴而归,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在她们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的时候,自己也是时刻紧绷着神经,生怕哪一句话没有注意到,就被何春花绕了进去。
这古代的宅斗果然非比寻常,以前在电视上看到顶着旗头,踩着花盆底鞋的演员互相飙戏,觉得看得非常过瘾,可现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才知晓一句话,一个字都布满了陷阱,稍有不慎,就得跌的头破血流。
而且这还是在自己带着李家走向荣华富贵,成为李家的顶梁柱的时候,都有姨娘敢带着庶女来杀自己的威风,区区村户家的宅斗就如此让人费心竭力,要是后宫中的宫斗,肯定更是凶险万分。
李安然一只手撑着脑袋,颔首掩饰住了一脸的疲惫之色,对下面的群仆说到:“你们走吧,刚才那个机灵的小厮留下。”
听见李家的实际掌权人,二小姐发话,众人齐声说到“是”,便离开了,那个被点名的机灵小厮走到台阶下方,低着头,也隐藏不住一脸的兴奋激动之色。
“叫什么名字?”李安然问到。
“回二小姐,奴才自幼家贫,没有名字,同村的人都叫奴才二狗。”二狗说话时声音微微颤抖,但从那还算清澈的声线中可以听出这是一个最多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个年纪,在现代正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处于叛逆期的高中生,可在古代,早就被磨平了棱角,懂得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奴才了,要是让一个21世纪的少年自称奴才,恐怕自己会被打到人事不知,可这个叫二狗的却说得如此顺溜。
李安然抬头看他,虽然名字有些土气,不过这在古代也算是极为寻常的名字,就像现代的建国,浩然一样,而且农村因为信奉贱名好养活,所以叫二狗也挺多。
二狗有着一张同名字截然不同的脸蛋,他此刻低着头,全然不见刚才直面何春花的天不怕,地不怕模样,从李安然的角度看来,只能看到这个少年皮肤还算白皙,眉毛浓密,一双眼睛看向地面,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睫毛倒是挺长,一颤一颤的,比女子还要秀气。总的来说,倒称得上一句唇红齿白。
“抬头。”李安然说到。
二狗抬起头,不敢直视李安然,仍旧向下看去,但从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仍然能够发现不被身体遮掩的野心。
有野心并不是坏事,只是要用到正经地方,否则只会害人害己。但从二狗刚才的表现来看,应该不只是一个空有野心,却没有脑子的庸人。
想到这种庸人,何春花与李玥思鬼祟的模样又出现在脑海中,使得李安然情不自禁的沉下了脸色。
二狗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她,此刻看见李安然神色阴沉,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让她哪里不满,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竟然吓得止不住发抖。
李安然平复下心境,这才注意到二狗竟然一副花枝乱颤的模样,不过不是笑得,而是吓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寻思,难道自己现在这么有威严了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上位者的气息,不怒自威?
“以后你就在我这里听候吩咐吧,二狗这个名字不符合我李家的身份,我便赐你一个名字,就叫修竹,如何?”
看他一副羞羞答答,好像青楼里即将开 苞的姑娘,李安然本来想赐他一个羞字,后来转念一想,毕竟是个少年,羞字也太女气了些,便用了谐音,修,再加上一个竹字,顿时显出文化人的水平来。
修竹“噗通”跪在地上,磕一个头便叫一声:“谢二小姐赐名”,等李安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掺杂水分的磕了三个响头了。
第195章 :小厮修竹
李安然虽然气势逼人,也知道在这古代尊卑有别,但是就算待的再久也接受不了别人拿自己当祖宗似的供的,对待何春花那样的,自然应当精明狠厉,原本以为修竹是个有几分小聪明,有野心的人,没想到这么实诚,只是赐名而已就对自己三叩首,她听着都疼。
“别磕了,再磕下去破了相何春花又有理由挤兑我了。”她一下从贵妃椅上秃噜下来,连忙扶起了修竹。
修竹揉了揉额头,说到:“是奴才考虑不周,差点连累二小姐。”
听修竹一口一个奴才,李安然并没有身为主子的优越感,反而觉得浑身不得劲,毕竟在二人之间,她为主子,可要是再来一个大官,自己不是成奴才了吗?所以还是人人平等最好。
她本来还担心这个眼中隐藏着野心的少年会不会奴大欺主,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至少目前为止,修竹是真心拿自己当主子的,她眼下身边可用的人手不多,机灵的就更少了,更何况修竹还有一副好样貌,自己也不应该薄待了他去。
“从今往后,你就不要自称奴才了,我赐你名字就是让你用的。修竹,修竹,多念几遍你就记得清楚了。还有就是,不要随便下跪,我瞧不见你的脸,谁知道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所以以后除了我让你跪下,其余人,你就见机行事。毕竟你也代表了我的脸面。”
李安然自然不会说什么人人平等,男儿膝下有黄金之类的话,这些话也只留在现代那个开放的社会有市场,要是在封建社会说出这话,不等于挑战天家权威吗?她只想安安心心的生活到老,可没有什么当女帝,改朝换代的野心。
“修竹记住了,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听二小姐的话,不丢二小姐的脸面。”修竹很是上道,听李安然说不喜欢别人自称奴才,便立刻改了口。
见他这么机灵乖觉,李安然心中很是满意,无论什么时代,总有恃才傲物的人,更不乏有几分小聪明就想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蠢材,她本来还怕修竹会是第二种人,正考虑着是不是该给他一个下马威,立立主人的威风,现在看来是不必要了。
聪明人不少,肯听话的人也不少,可是既聪明又肯听话可就不多了。
李安然看修竹低眉敛目的样子,越发满意,微微一笑,问到:“是不是还没吃午饭,一定饿了吧,正好正好,帮我去试试那些豆瓣酱,辣椒酱的搭配。”
“是。”修竹答应一声,便腿脚麻利的跑去桌前听话的开始一一试吃。
一阵下午的暖风吹来,空气中好像泛起了一圈涟漪,阳光化作阵阵水波,以小院为中心,向周围散去。
见自己的手下这么听话,李安然顿时觉得前途光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噔噔噔”跑回屋子,拿来了笔墨纸砚,放在青石板桌子上,旁边就是白面馒头,豆瓣酱和辣椒酱,她满脸笑意的拍了拍宣纸,对着目瞪口呆的修竹说到:
“不能让你白吃,会写字不,每试吃一样,便写下一点感悟,甜了还是辣了,是配合馒头好吃一点,还是配面条好吃一点,最后再集中给我写一篇,呃,吃后感。对,就是吃后感!懂了吗,修竹?”
这一大串的话说完,修竹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看得李安然直皱眉,不明白他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修竹费力的咽下嘴里的食物,憋得脸颊通红,接过李安然递过来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后,有些羞愧的回答道:“回二小姐,修竹没上过学堂,不识得字。”
听见他不识字,李安然恍然大悟,毕竟是古代,别说上学,就是文房四宝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得起的,她竟给忘了。
“没事,那你吃,吃完了跟我说,我再写。”李安然坐在一边,沾了沾墨水,扬手准备记录下感受。
一整个下午过去,天边斜阳沉沉,晚霞占据了半边天空,照的原本洁白如雪的宣纸透出三分红润。
李安然捏起宣纸的两角,放在自己面前,轻轻一吹,墨香味顿时扑面而来,她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中满意,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你替我试菜有功,不用站着了,坐下歇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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