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刘大娘?”
刘大娘是他发小铁柱的母亲,为人开朗和善,经常会叫他在自己的家里面吃饭,可以说是把他当成半个儿子来看待了。
记得自己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经常跟着铁柱到处鬼混,拿弹弓打人家的鸭子,往人家的粪池里面扔石头,被别人抓住一顿教育不说,回到家中,还要吃老爹的一顿家法。
后来自己娶妻分家之后,收了不少心,与铁柱的来往也就渐渐少了。
离家求道三年,想不到昔日温和的刘大娘,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刘大娘?您家铁柱呢?他怎么不管你啊?”
询问了几声,可这老妇人却只是一个劲的哭喊着儿子,也并不回答,同时伸手便来扯他的道袍。
王晏蹲下身来,拉过她的右手把了把脉,同时一丝元气顺着手指渡入其中,探查着她的病情。
元气于全身运转了一个循环,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后脑部位,那里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刺激,淤血积压阻塞,已然疯癫。
而且看这样子,还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道长不必白费心力了,自从两年前她儿子被杀头之后,这位大娘就已经疯了,药石无医,说来也真是可怜!”
恰在此刻,一道婉转犹如百灵鸟的女子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哦?铁柱死了?”
乍闻此言,王晏猛然回头,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张面孔,却使得他瞬间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张面孔,他比见到刘大娘还要感到熟悉。
第五十八章
清蒸还是红烧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面容小巧白皙,虽然算不上绝美,却也不普通,柳眉朱唇,明眸皓齿,浑身上下尽透出一股书香气质。
浅笑之际,两个小酒窝极为明显。
一身莲青色罗裙与鞋面平齐,满头青丝梳了个朝云近香髻,素手自然平齐横于腹前,涵养极高。
在王晏转过头来的时候,女子看清楚了他的面貌,同样也是一愣,四目相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之声。
“相公!”
女子反应过来,轻轻唤了一声。
沉寂在脑海中的记忆,随着她这一声呼唤,刹那间全部浮现了出来,以往家中的种种尽皆想起。
王晏缓缓起身,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是……是我!娘子!我回来了。”
王晏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出言回应道。
面前的这名女子,正是他离家求道之前的结发妻子许鸢,三年未见,她长得愈发娇俏可人起来。
“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许鸢再也绷不住,两颗晶莹的泪珠当即滑落,三年的委屈与相思,在这一刻,尽皆释放了出来。
……
王家小院还是老样子,三室一厅,外加上厨房茅房,以及中间的庭院,放到现代那也是极为奢华的住所,由此可见,老王家的底蕴是何等的深厚。
这只是老王家在五柳巷的一处普通宅子,主要就是清静,分家之后,老爹特意将这座宅子留给了他,以便于让他勤学苦读,将来考取功名。
谁能料到,老爹归天之后,这逆子竟然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偏偏跑去崂山学什么仙术。
若是老王泉下有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赏他一顿家法。
为了避人口舌,许鸢虽然被六姐接到了她那边去住,但是每隔一段日子,她还是会回老宅看看,整理清扫一番,不让这宅子蒙尘。
今日就正好是想前来打理宅子,没想到却在路上碰见了王晏,与三年前的他相比,现在王晏的气质大有改变,道袍在身,从背面竟然没有认出来。
由于许鸢经常会回来打扫,故而宅子里面的家具物件倒是干净整洁,只是久无人居,略显阴沉。
等了三年,相公终于回来了,许鸢心中欢喜,当即给了他钥匙,让王晏先行回家,自己则是又折返回街上去买酒菜。
她要亲自下厨,好好的庆祝一番。
将刘大娘送回家中之后,王晏这才回到了王家小院,迈入厢房,首先将身上的道袍脱下,换上了一身俗世长袍,对着铜镜乍看之下,倒是另有一番风味,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
清微一脉,对于弟子的着装并无硬性要求,除了法会祭祀时要着道袍法衣,需要斋戒沐浴,其他的时候也是可以身着尘世衣物的。
如今既然回到家中,入乡随俗,自然更改回俗世打扮,以方便日常的生活。
没过多久,许鸢挎着菜篮子回来,见王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轻轻一笑,当下赶到厨房忙碌。
王晏先是到祠堂拜祭了父母先祖,之后回到大堂转了两圈,又进入到书房。
这里面的布置摆设,真是一点都没变,他走之前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书桌上,放着一本《诗经》,《诗经》旁边另有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封面正中写着《神仙传》三个大字。
王晏忍不住拿起来翻阅了两页,一阵苦笑。
原来的王七,就是因为看了这本书,才萌发了前往崂山求仙学道的想法。
“呜呜……”
蓦然之间,一道熟悉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这声音又大又急促,其中甚至夹杂着无尽的惊恐畏惧,仿佛濒临生死之境一般。
望了望身边的地面,长耳不在。
放下书,跑到院子外面,也没有它的踪影。
这家伙一路跟着自己回来,自从自己进入厢房中换完衣服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它。
想着它灵性非凡,自然不可能走丢,说不准是跑到哪个角落玩去了,当时也就没有过多的注意。
如今尖叫声起,王晏的心中顿时一惊。
“不好!”
他迅速跑到了厨房,只见娘子许鸢挽起衣袖,左手死死的攥住了长耳的一对耳朵,将它整个儿提溜了起来,右手则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住……住手!”
王晏急得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许鸢见了相公,微微一笑,出言说道。
“相公,真是运气好,这肥兔子不知从哪儿跑到了咱们家厨房里偷吃的,被我逮了个正着,相公你先去大堂休息,一会儿就上菜了。”
她俏面上的浅笑十分可人,尤其是两个酒窝,仿佛能够勾魂夺魄一般。
不过在兔子的眼中看来,这笑容却比狰狞的罗刹还要骇人,简直要了兔命了。
“可惜我没有买香料,不然能来个红烧兔头,不过清蒸的话貌似也不错……哎呀!光顾着我自己了,还没问相公喜欢什么口味呢?”
每说一句,长耳的身子就颤抖一下,内心仿佛在想,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之前在巷子外面,许鸢虽然看到了这兔子跟在相公身边,不过却并不知道它的来历身份,加上王晏也没有说,因此她只以为是某个菜市场里面跑出来的。
当时折返回去买菜,亦是没有在意,回到家中之后,没想到却在厨房里再次见到了它。
长耳此时不断的挣扎,怎奈许鸢手劲极大,以往劈柴挑水,在厨房里锻炼出来的力气,此刻是完全发挥了出来。
兔子越肥越重,她的心中就越是高兴。
挣扎不脱,又见这菜刀上闪着的寒光,长耳一开始几乎被吓晕了过去,一见王晏及时赶到,宛如见到了救星一般,眼巴巴地望向了他,向他求救。
“还好还好!娘子啊,你先把它放开吧!”
王晏长舒了口气,缓缓说道。
“啊?放开它可就跑了呀!”
“放心,跑不了!跑不了!有灵性的。”
王晏一边解释,一边上前夺了她手上的菜刀。
许鸢面带疑色,不过还是听从相公的话,左手五指一松,长耳当即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一落到地面,顿时犹如受了惊的野马一般,「哧溜」一声就跑出了厨房,躲得远远的。
“哎呀!它跑了!”
眼见此状,许鸢柳眉微微一蹙。
“没事!娘子,这兔子可万万杀不得啊!容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解释。”
第五十九章
庙会
吃罢了午饭,王晏将兔子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求道经历,一五一十的全都向她叙述了一遍。
听闻相公已经学得仙术归来,许鸢一开始本有些不信,直到王晏为她演示了一番小法术,惊得她瞠目结舌,这才坚信不疑,同时也为他感到高兴。
如今的他,与三年前的那个纨绔书生相比,已是全然不同,看来这三年的道观生涯并没有白待!
以前的王七虽然贪吃贪玩,不过对待妻子却是极好,夫妻的情分也很深厚,许多人都羡慕不来。
将自身的经历大概讲述了一遍之后,王晏继而又向她询问起家中的情况。
与信中提到的差不多,王家的兄弟姐妹们,现在依然还在为继承人的事情而吵闹纠结。
王晏如今入道修行,对于家产之事倒是不怎么在意。在他看来,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就足够了,黄白财帛,终究只是身外之物。
至于发小铁柱,听她所言,在自己离开家后不久,这小子就跟了一帮强盗混迹,打家劫舍不说,甚至还闹出了人命,最后被官府所擒,砍了脑袋。
留下老母妻女三人相依为命,刘大娘受了刺激,自那时起就变得疯疯癫癫,唯一的一个女儿才六岁,全靠妻子在外做工,才能勉强补贴家用。
街坊四邻见其可怜,平日里也会帮衬一二。
听完之后,王晏也是不禁微微叹息,时也命也,上天早有安排,又岂是人力所能逆转的?
刘大娘的病拖了太久了,加上年纪也大了,仅凭他现在的修为,连内视他人的体质结构都做不到,自然不敢轻易的下手施救。
毕竟人的脑部神经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很可能会给予致命的一击。
下午未时五刻,六姐王小蝶踏入了王家小院的门槛,她见许鸢一去许久不归,心中有些担扰,因此便特意出来寻找。
入门见了王晏,心中先是一惊,随即上前揪着他耳朵就是一顿大骂。
说他这一走三年,丢下妻子不管,家也不顾,也没个书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呢!
王晏默默承受,既不还口,也不还手。
这位六姐要长他三岁,打小就疼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他,哪怕犯了错被老爹教训,第一个求情的也都会是六姐。
这几年来如果没有她的帮衬,难以想象,许鸢该如何过得下去!
所以六姐责骂他,理所应当,他心甘情愿承受。
如此直到许鸢上前劝解,六姐这才忿忿不平的松开了手,胸中的气也渐渐消了大半。
不管怎么样,这人终究是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修行,就是陪着妻子四处游玩,三年的等候,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实在是太苦了,他必须得好好补偿回来。
想想王宝钏为薛平贵苦守寒窑十八载,这个时代的女子,对于心里认定的真爱之人,极大多数,哪怕到死也会苦等,可谓是忠烈非凡。
她们对于情爱的执着,非一般人所能够理解。
在此期间,王晏又到六姐的府上住了几天,特别感谢她们对鸢儿的照顾,大哥府上也回去探望了一番,不过见他们热情不高,所以只待了两个时辰就走了。
其余的兄弟姐妹太杂,有的甚至不住在城里,王晏也就没有逐一的去拜访。
一晃半月,如今已是四月中旬。
这日清晨,天才刚亮,许鸢就早早的起床,梳洗完毕,做好了早饭,又将一些香烛果品放到了一个竹篮里,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王晏从修行中醒来,于大堂中用罢了早饭。片刻之后,六姐与姐夫相继上门,衣着光鲜亮丽,满面笑容,显得十分欢喜。
今日是四月十七,也是金花娘娘的诞辰,城里一会儿将会举行庙会。
所以他们特地前来相邀,趁着这个机会,一家人正好出去热闹一番。
金花娘娘在本县向来十分灵验,送子送雨,有求必应,所以她的诞辰,自然是十分隆重的。
六姐和姐夫两人,成婚至今,膝下无子,故而也是想趁机前去拜祭一番,以望能够早生贵子。
至于许鸢,说是跟着去凑凑热闹,顺便求金花娘保佑他们一家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最后甚至直接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竹篮,使得王晏惊愕不已。
另外这话听着,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这金花娘娘,主管送子送雨还不够累么?什么时候把保生大帝的活也给抢过来了!
不过她都已经准备好了,显然是早有此意,姐姐姐夫两人亲自上门,总不好不给面子,当下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一切准备完毕,四人自五柳巷出发,直往县城以南走去。
相较以往,今天的街道上十分热闹,不少善男信女挎着竹篮,竹篮里摆着香烛供品,言笑晏晏。
金花娘娘的庙宇在城南长乐街,此刻的庙宇周围,大红灯笼高挂,对联横飞,卖货的、算卦的、杂耍的、唱戏的等等,聚集了各类三教九流的人物,锣鼓喧天,一片繁华。
至于这整条街,就更不用多说了,一队舞狮的径直前行,当中跟着踩高跷的,全都带了脸谱,一些小屁孩甩着鞭炮,跟在后面簇拥着又吵又闹。
抵达了金花娘娘庙,四人入内上罢了香,拜祭过后,六姐提议,说是在周围逛上一逛,好好的游玩一番,顺便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
由于人多拥挤,渐渐的王晏就和六姐姐夫他们走散了,好在这两人又不是小孩子,也用不着他去操心。
故而王晏只是紧紧的跟在许鸢身边,将她看好便足矣!
殊不知在此期间,六姐夫和妻子也被人流冲散,眼下举目四顾,却连道人影子都没见着。
王晏的这位六姐夫姓于,名任侠,长相普普通通,读过几年书,后来发现没这个天赋,索性就跟着家里去经商了,几年下来,倒是收益颇丰。
此人性格和善,对妻子也极为溺爱,一般家中的事情,都会听从妻子的建议。
沿着原路返回,边走边寻找妻子的踪影,虽然不担心她会走失,但是庙会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万一遇上坏人吃了亏,那可就不好了。
“这位相公且请留步。”
于任侠正自走着,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扭头望去,只见右侧摆着一处卦摊,摊子里一名算命道人奔将出来,直接拦在了他的身前。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大祸呀!简直是大祸临头啊!”
那道人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无奈的摇头。
“这位相公,可否让贫道为你算上一卦?”
第六十章
咒术
“这位相公,我看你是急着要去找你的娘子吧!”
对于看相算命这种把戏,于任侠向来是不怎么信的,当下也是打算不予理睬,怎奈那道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促使得于任侠不得不停留了下来。
“先生怎知在下的意图?莫非你看到我娘子了?”
那道人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的黄牙。
“相公请坐,不要着急!你家娘子没事,只是你却印堂发暗,浑身晦气缠绕,怕是大祸将至啊!”
那道人拉着于任侠来到摊位前坐下,缓缓说道。
“敢问相公的生辰八字?”
既然都已经坐下了,对方又讲得如此煞有介事,常言道问凶不问吉,让他算上一卦也无妨,反正他自己都说了不准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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