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自己静下心,却不自觉留心身后。
除了作壁上观的风月,草木,始终没有别的声音。
他明明连话都没有说,她却感受到一种对峙般的煎熬。
忽的停下,转过身,快步走回去,走到他面前一步距离,气愤的喂了声。
他不应。
她又大声喊:“钟然!”
他垂下的手指微动,慢慢抬起头,往后仰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半睁开眼,目光涣散,虚虚的晃了两下,才和她目光对上。
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已经非常疲惫了。
看着她,喉结动了两下,但还是没有说话。
他这样,季清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移开眼说道:“起来,我送你回去。”
“起不来。”他总算开口,嗓音低哑,像被.干燥的石粒磨过。
她站着没动,揣着两手,居高临下的看他,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冷然道:“你又耍什么无赖。”
“没骗你。”他动动腿,又使不上劲似的顿住,语气竟然有点被训斥后的无辜:“真起不来。”
“那你喝这么多酒干嘛!”季清识恨恨道。
钟然又不说话了。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认命似的走过去,一靠近,便闻见极深重的酒气,真不知道他是喝了多少,简直像在酒里滚过一圈。
左右看看无从下手,就伸出手给他:“起来。”
钟然听话的抓着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他一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眼睛被酒气熏染的湿漉漉的,没有一刻从她身上移开过。季清识不自在的收回手,往后退一步。
不去看他盯着自己的眼睛,“走吧。”
深夜的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前后一长一短的两道影子。
脚步声不紧不慢,一道续着一道。
“你住哪?”她在前,头也不回的问。
“景森。”他在后面答,嗓音低缓。
这个点已经打不到车了,好在江北就这么大点地方,高消费区很集中,景森离云庭不远。
江北因为常年作为拍摄基地的原因,许多建筑都很有特色。
云庭外面这条街是八.九十年代的歌舞厅风格,没有人,只有璀璨的霓虹灯闪烁。
走着走着,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
季清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走了一段才发现,停步回头看,钟然站在一道光彩陆离的灯牌下,仰头,似在分辨上面的字,然后转过眼,望着她说:“我要看电影。”
“……”
灯牌上写着光明影厅。
“你自己看看几点了,你看什么电影?”
“我就要看电影。”
季清识侧过身,威胁小孩一般:“那你自己去吧,我走了。”
余光里,他想了两秒,然后抬腿往楼上走。
“……”
从云庭出来前,季清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了,手机都不知道扔哪了,整个人就是非常不值钱的状态。
她忍无可忍的追过去,他腿长走的快,她跑进楼上影厅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售票处了。
深夜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很没精神的耷拉着眼皮,“两张票90元,怎么支付?”
钟然什么都没有,又想两秒,抬手解下左手的腕表,放在柜台上:“拿这个抵。”
售票员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歪头瞄了一眼那只表,看清表牌的时候,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季清识冲过去把手表拿回来,满面歉意:“不好意思,我们不看电影。”
钟然:“看。”
季清识:“你再说。”
钟然就是不走。
最后季清识只能掏手机付钱。
这个时间点只有一部日本的动画电影还在放,译名叫《烟花》。
开场还有一段时间。
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季清识把手表塞进他外套兜里,消停没一会,他又盯上了旁边的娃娃机。这么久了,季清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醉态百出。
倒腾许久,花掉了她将近一百块,他终于抓上来一个娃娃,身上全是密密匝匝的斑点,巨丑无比。
他还把娃娃往她怀里塞,季清识真的不想要,抓到手里都觉得冒鸡皮疙瘩。
“回去把你那个牛油果扔掉。”
季清识顿住,疑问:“什么?”
钟然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正经,又隐隐不耐。
电影已经开场十来分钟了。季清识揣着丑娃娃,跟在他后面走进影厅的时候,才缓缓记起,他说的牛油果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牛油果娃娃她好像随手放在了南江家里的窗户底下,她自己都忘了。
季清识顿时又气又好笑。
钟然走在她前面,单手插着兜,高高挺挺的背影,这么看着,他好像又披上那层“小钟总”的外皮,恢复了平日的正经。
这场电影只有他们两个人看。
钟然坐下没多久,就靠着椅背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还把中间的扶手收起来,拉着她的胳膊。
终于安静。
季清识转过脸,看着屏幕上光影闪动。
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在电影院里,像对普通情侣一样。以前是没有过的,宁川别墅里就有影音室,她偶尔想看的时候他会陪着,但总心不在焉。
他不太喜欢电影电视这些编造出来的东西。
他这个人做什么都随着性子来,可以在摩肩接踵的夜市街里闲逛,却嫌公共电影院人多吵嚷,没有耐心坐下看完一场电影。
季清识低低的叹了声。
她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坐着发呆。她的手被他握在手掌里,渐渐燥热起来。
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就在耳畔。
手心滚烫,心跳沉稳。
时间流逝。
电影院沉寂了一瞬,屏幕上出现湛蓝的天空,和白云绿野,片尾曲响起。
…
呼吸骤然停滞
那快要消失的光芒
一定仍留存心中
…
“哎。”季清识动了动手,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字幕,自言自语一般:“杨世杭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说不知道,他不信。”
“可我真的不知道。”她轻叹:“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你不肯放手,只是习惯了要拥有一切,对吧?”
她望着安静歪在旁边的娃娃,心里泛着酸,唇角微动,“这算什么,就因为你的占有欲吗?”
…
光芒怦然绽放
烟花印入眼帘
还未结束的夏天一定会将
暧昧的心结融化相连
…
歌声停止的一瞬,电影结束,屏幕暗去,灯光亮起。
她跟着闭了下眼睛。
“不是。”
清醒低沉的男声,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作者有话说:
呼吸骤然停滞
那快要消失的光芒
一定仍留存心中
光芒怦然绽放
烟花印入眼帘
还未结束的夏天一定会将
暧昧的心结融化相连
——《打上花火》
第65章
季清识第二天一早就接到许珂的电话。
她接起。
许珂的声音听起来几分紧张:“偶像,你没事儿吧?”
又解释道:“我昨晚上喝了点酒,我助理刚刚才来跟我说周总逼他给你打电话的事,昨晚没出什么事儿吧?”
季清识说没事。
许珂跟她道歉,听见她这边的鸣笛声,就问:“一大清早的,你在哪儿呢?”
“高速上。”季清识坐在靠窗的边上,眼睛被晨阳照的微微眯起:“我回临安了。”
车窗外掠过大片枯败的,雾蒙蒙的田野,清晨的空气湿润冷冽,呼吸间入肺,身体从里到外透着凉。
她其实已经快到临安了。
她一晚上没怎么睡,不到六点就起来去汽车站,买了最早的一班车。
昨晚钟然清醒之后,没了先前的闹腾劲,反倒是有些沉默。季清识不知道他是开始就没有醉,还是听到她说话才清醒。
她并不希望他听见那些话,也不希望听见他的回应。剖白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恼。
所以后面,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像现在一样。
像被人看到写着心事的日记本的小女孩,慌手慌脚的想把自己藏起来。
到临安车站,她换乘地铁,回到租住的小房子,才浑身松懈下来。扑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蒙头盖起来。一夜没睡,她有点头昏脑胀。
昏昏欲睡之时,手机忽地又震起铃,她闭着眼睛摸,却一直没摸到,翻起来拽着被子抖,手机扑通掉下来,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
归属地是宁川。
季清识抓着被角,膝盖压在床上,看着屏幕闪烁,直到对方挂断,熄灭。
没等她去摸手机,他就又打了进来。
执着的打了四五个,手机才恢复安静。
季清识长长的舒了口气,就那么干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过了十来分钟,正准备脱衣服睡觉,又有人打电话进来。
这次是齐郁。
季清识接了起来。
“小季老师!”刚接通电话,齐郁就迫不及待的问:“你在哪儿呢?”
“在家。”季清识回答。
“嗷嗷。”齐郁似乎卡了一下,安静两秒才清清嗓子道:“我就是浅浅关心一下,老师你考试考的怎么样啊?”
“你没上学吗?”季清识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严肃:“今天周四。”
“……”
“上了上了!”齐郁脑子飞速转起来,胡编乱造道:“我是趁课间打的!”
季清识捏捏眉心,声音柔和下来:“考得还可以,你快回去上课,别开小差。”
齐郁委委屈屈的挂了电话。
季清识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手机有几条未读信息,是付明远发来的,说他刚好要到文西区办事,离她家不远,问她晚上能不能一块吃饭,他想给她庆祝一下考试结束。
话说的小心翼翼。
季清识没法拒绝。
付明远神奇的地方在于,即便他已经不辞千里的来到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临安生活工作,他也从来没明确表示过要追求她的意思。
似是怕她有心理负担,他来临安之后,依旧跟在宁川一样,还是那套就是想跟她做朋友的说辞。
含蓄,腼腆,小心谨慎。
每每想找她,都得先编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很怕惹她反感。季清识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太是滋味。
却又无计可施。
她给学生补习大都在周末,付明远又只有双休有时间,两个人的空闲时间刚好岔开。
这段时间她备考,他就没怎么联系过她,只在微信上,隔三岔五问问她复习的怎么样,轻易不打扰。
季清识正想着怎么回复,付明远掐着点的打电话进来。
听到她肯出去吃饭之后,付明远显得很高兴,雀跃道:“那我等下去你家楼下接你!”
季清识想着今天怎么也得跟他说明白,“你发个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吧。”
“没事,我就在你家小区附近办事,很快就到。”
挂掉电话之后,季清识从床上起来,套上毛衣,去外面的卫生间洗脸。
室友坐在客厅沙发上涂指甲,看她出来就打了声招呼,季清识笑着应。
刚站到洗脸池边拧开水龙头,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住在主卧的美术学院女生提着袋水果晃进来,甩开脚上的鞋,扯着围巾,眉飞色舞的和她们分享:“我靠,我刚在小区楼下看到一个超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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