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然索性往门上一靠,两手插兜,像个无赖,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流转。
季清识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钟总,有事吗?”
“我听说。”他总算肯开口,语气吊儿郎当,十足恶劣:“你跟我不熟?”
第50章
完全封闭的包厢,连扇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出口还被他牢牢占着,季清识躲都没地方躲。
“听说的?”她没好气道:“听谁说,听墙角的吗?”
钟然对她话里的讥讽浑不在意,继续问:“跟我不熟,跟谁熟?”他顿了下,似是想起什么,唇角微弯,意味不明道:“宁西那个实习生?”
季清识皱起眉,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付明远的事。
她心里不快,语气有些冲,故意说:“跟您没关系。”
她径直走过去开门,钟然依旧抵着门不动,只侧过脸瞧她动作。
季清识拉了两下就放弃,气闷不已,抬眸瞪他:“我要出去。”
“你走你的,我拦你了?”
“那你让开。”
钟然啧了声:“刚刚不还是‘您’吗?”
季清识简直不明白他了。
他那会只说让她自己想好,她想好,就离开了,分的也算干净利落。
分开四个多月,他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两个人完完全全退出彼此的世界。
分开的时候他都不在意,现在却拦着她耍无赖。
她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正想着,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她原以为是余如柏找她,没想到是付明远。
季清识神情顿时僵住。
她和付明远虽然并没有关系,可是当着钟然的面接他电话总觉得怪异,犹疑了两秒,正想挂断。钟然忽地出声道:“接啊。”
季清识抬起头,他正垂眼看着自己,语气依旧是轻慢随意的,但神色明显比刚才冷三分,眼皮往下压着,眸色渐沉。
他这幅样子,忽地让她想起杨雪那天晚上问的,他会不会因为付明远而不痛快。
她当时回答的是不会。
因为她想不到钟然会因此不痛快的理由。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分开都分的随意果决,所以她答的很果断。
可是现在季清识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
他好像,的确因此不痛快了。
但季清识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对自己还余情未了。他这个人没有心的,他会不痛快,大概只因为她身边这么快就出现的新的人。
男人的劣根性,钟然并不免俗。
季清识和钟然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在不断响着的手机铃声里,眼神无言对抗着。
过了几秒。
季清识移开眼,低头,按了接听。
手机里很快传出付明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明朗:“清识姐,你和余总还没回来昂?”
季清识嗯了声。
付明远又说:“宋工让我问问你们,需不需要项目部派车来接?天快黑了路不好走。而且余总肯定要喝酒,怕你搞不定。”
“不用了,我们一会就回去,早上开了车来。”
季清识虽一时冲动接了电话,但钟然在旁边看着,她依旧不太自在,简单说了几句,就结束通话。
离的这么近,不用外放,钟然也能听见对面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的听完这通电话,扯了扯嘴角,语气森然:“季清识,我还小看你了。”
以前真不知道,她这么能气人呢。
季清识把手机收起来,淡定回道:“不是你让我接的?”她瞄他一眼,又道:“我可以出去了吗?钟总。”
他没理,仍倚靠着门,可是身上玩世不恭的气度完全没了,只剩冷郁,就像她早上隔着整间会议室看到的他一样,疏离,不近人情。
季清识知道他在生气,她的心情顺畅许多,但还是有些害怕他现在这样。
她强自镇定,手搭在门把手上,意思很明显,希望他让开。
钟然稍稍站直身体,感觉到门上那道压力褪去,季清识立刻去拉门。
几乎同时,他拉着她往前一扯。
季清识被迫松手,猝不及防的扑到他胸前,另只手拿着的电脑包倏的掉在地上,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
他身上的温度强势的传过来,她脑子瞬间空白。
钟然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低下头:“余如柏喝多了,今晚走不了了。”
他离得极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说的,声线低沉,听着像情人间的呢喃,就像以往的无数次。
季清识霎时慌了,空着的手去使劲推他,“你放开!”
“刚刚不是挺厉害的?”钟然不放,反而使力让她贴的更近,暧昧不明的磨着她腕上肌肤,哼笑道:“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好像看见她慌里慌张的模样,他心情又好了起来,又恢复成往常的不正经。
外面传来一阵阵密集的脚步和说话声,接连不断,大概是酒会快要结束,同事们都准备离开了。
季清识被这声响惊回现实,很快冷静下来,低声道:“麻烦钟总照顾一下我师傅,我一个人先回项目。”
“天都黑了,你自己怎么回去?”
“跟你没关系!”季清识实在恼了,使劲挣扎,声音气的有些变调的尖利:“你放不放!”
钟然就是不放。
季清识动不了手,就想动腿,膝盖刚提起,就被他察觉到意图,好心提醒:“你踢我一下,你今晚能出这间酒店,我改跟你姓。”
季清识知道,他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放下腿,咬着唇,渐渐泛起难以言说的委屈。
钟然肆无忌惮的对待让她心里涌起一阵屈辱。
隔着一道门,能清楚的听见来往同事们的交谈声。
她又想起公司里私下议论她时说的难听的话,她有时候也不懂,她明明没做过什么,却惹来这么多讨厌,哪来的道理?
面前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可他丝毫不考虑她的困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明明都分手了,一时起了性,就把她困在这动弹不得。
这算什么。
季清识眼底慢慢红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上涌,分手以来她都没有哭过,偏偏这会忍不住,他到底把她逼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她明明已经自己离开了。
眼眶里续不住泪,顺着脸颊滑落,起了个头就止不住。
她一声不吭的流眼泪,下嘴唇咬的泛白,又气又怨又委屈。
钟然怔住。
看到她泪眼朦胧,他忽然有些懊恼,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倒是又把她惹哭了。
他就是不想看见她对他视而不见的样子,但是真把她惹哭,又后悔。
渐渐松开她的手,下意识的抬手想给她擦眼泪,手臂将将抬起,她瞬间变脸,扑过去狠狠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黑衬衫,她咬下去毫无阻隔。
季清识下了狠力,趁他吃痛的嘶一声,她猛地把他推开,拽起地上的包,仍没解气似的,又狠狠一脚踢在他膝盖上。
然后飞快的拉开门跑了。
力道之大,让包厢门反复横跳,钟然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扇跳脚的门,半晌,解开袖口,卷起袖子,小臂上一道深深地牙印。
膝盖处隐隐作痛。
他独自待了一会,生生气笑了。
真是小瞧她,方方面面,她都比他想象的厉害。
……
季清识跑出酒店,也没管余如柏醉倒在哪个犄角旮旯,车钥匙就在她这,去分公司地下车库取了车,开上就跑。
她再也不来分公司了,所有可能遇见钟然的地方,她都不去了。
就算以后他来项目她也要躲起来,总之,再也不要看见他了。
这个混账东西。
第51章
余如柏第二天是被分公司派车送回来的,酒醒之后,记起自己昨天的行为,对小徒弟满怀愧疚,顺道买了袋小零嘴,拎着回来准备赔罪。
季清识埋在一堆供应商合同里,闻言抬起头,看着桌上的一袋零食,慢吞吞的说:“早上嫂子给我打电话,问师傅你最近喝没喝酒。”
余如柏:“……”
季清识一笑:“我说您天天喝着呢。”
余如柏脸色一绿,“你你你”半天,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跺脚跑了。
季清识从袋子里翻了袋混合坚果,撕开吃着。余如柏又掉头跑回来,皱眉问:“昨天遇见钟然了?”
余如柏昨天喝高了没地方去,被钟然蓄意报复,扔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缩手缩脚凑活了一宿。
隐约记得昨晚钟然把他扛回去的时候,袖口卷着,手臂上赫然一道牙印,余如柏顺嘴问了句。
他说走路上踩着猫尾巴了。
那会喝的人事不省,余如柏真信了,还叮嘱他下楼小心点,别又把人踩了,这猫看着还挺厉害。
这会脑子正常了才想起来。
季清识顿了下,假装无事的说:“没有。”
余如柏点头,嘱咐:“有什么事记得说。”
主任在外面走廊扯嗓子喊了句:“余总,余总!你媳妇电话!响半天了!”
余如柏脸更绿三分,再顾不上她,忙不迭转身跑去接电话。
季清识嘎嘣嘎嘣的吃着坚果,泄愤一般。
他还踩着猫尾巴了,她才是走在路上踢了狗了!
……
隔周周三,季清识午休结束去上班时,发现项目部楼下多了一群人,十七八个左右,男女老少都有,看穿着像当地村民。
顶着正午强烈的紫外线,或站或坐,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方言。
看见有人来,就齐刷刷的转头,沉默的注视着。
他们就围在门前,季清识要上楼必得经过他们。这群人的目光直勾勾,看的季清识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清识姐!”付明远在二楼窗户边喊了她一声,指指门口,示意她等着,没一会他下楼来,推门一路小跑到她面前:“走吧,我护送你。”
季清识问:“这是怎么回事?”
付明远低声说:“都是北庄村的,中午就来了,闹了会,刚刚消停没多久。”
北庄村季清识知道,他们村对征地补偿金额的事情一直有争议,因为靠近自治区,村里人口组成比较复杂,一直是个难题。
当地政府都没办法,征地的事情至今没协调出结果。
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闹到他们这里来了。
季清识和付明远一进门,保安就把门落了锁。付明远摸摸胳膊:“靠,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清识也没见过这阵势,好奇的扭头看看门外,冷不丁撞上一道目光,是个肤色黝黑的老奶奶,头围着花布巾,左手挎着竹篮子,右手还拉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黑乎乎的脸上两坨高原红。
黝黑的眼珠子瞪着他们,目光极为不善。
“快走吧。”付明远催促道,季清识赶忙收回目光,跟他一起上楼。
付明远叮嘱:“你要出门记得跟我说,我送你下去,外面那群人凶得很。”
季清识忙不迭点头。
北庄村的村民在项目部闹了两三天,偶尔吵吵两句,大部分时间就跟黑面神似的堵着门。渐渐就更放得开了,席地而坐,打牌的,闲聊天的,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余如柏下去交涉过两次,又去征地工作组找人过来协调,征地补偿争端要解决也是要层层走程序的事情,一时半刻当然不可能给出实际承诺,村民不接受,所以协调也没什么结果。
第三天下午,季清识正在工作,听见一阵喧哗,又骂又叫,声势骇人,她站到窗户边看,果然是村民在闹。宁川地势高,虽然没有南方的高温,但紫外线极强,这样抵着日头晒,更加激怒了村民的情绪,冲着楼上高声嚷嚷起来。
余如柏,宋工,和其他几个部门负责人匆匆下去安抚村民。
杨雪的办公室靠着另一边马路,跑到季清识这边看底下情况,“征地拆迁是政府要求,不满意去找政府啊,找我们算怎么回事?”
吴涛摇摇头:“你以为政府就有办法了?两边僵持不下,这些人就是想在我们这闹事,给征地工作组施压。”
杨雪:“那就让他们这么闹?都三天了,这几个小孩天天边跑边叫唤,我都快耳鸣了!”
季清识无奈:“我们这还靠着窗呢,我今天总觉得脑子嗡嗡的。”
吴涛摊摊手,遇上这样不讲道理的,谁也没办法。
“干什么呢!”有人吼了声,付明远在内的几个工程部男生冲出去。
楼下村民不知怎么竟跑上楼来,把外面大厅摆放的盆栽踢的乱七八糟,几个花盆碎在地上,地上尽是泥土和花盆碎片,几个小孩跑得快,抓着泥土在白色墙壁上到处乱抹。
他们还想往办公区域作乱,被付明远几人制止。
剩下的人也争先恐后的冲上来,余如柏和宋工满头大汗的从挤上楼的人堆里挣脱出来,两人手里还架着个花头巾老太太,气喘吁吁的冲季清识吼道:“报警!”
季清识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赶忙跑回去拿手机。
村民听到报警,索性就地一坐,其他人纷纷效仿,余如柏和宋工架上来的老太太反应也快,膝盖一弯就软下去,哭天抢地。
余如柏瞬间撂开手,怒道:“你这老太太,我们怕你挤着摔着才把你抬上来,你怎么回事,还反咬一口!”
花头巾老太太停嗓,白了他一眼,扭过身又继续哭喊。
余如柏气的一顿“你你你”,宋工赶忙把他手指弯回去:“哥,这老太太不能指!等会站不起来了!”
付明远一手提溜一个小孩,拎到墙边面壁思过,吼道:“站好!”
整个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季清识拿着手机跑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哪都插不进去,最后对着空气大喊一声:“我报过警了!”
清脆的嗓音很快被吵嚷声淹没。
余如柏听见了,又吼:“把征地办公室,规划局的都给我找过来!”
季清识忙道声好,正要打开手机,余光瞥见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在爬窗户,办公楼的窗户都没有装防护措施,她忙哎了声,过去把小男孩拉开。
男孩就是那天瞪季清识的老奶奶带来的,看见季清识拉扯自己孙子,眼神瞬间凶恶起来,嘴里怒气冲冲的说着季清识听不懂的语言。
小男孩听到奶奶说话,也恶狠狠的冲季清识喊:“就是你们要抢走我们的土地!”说着甩开季清识,闷头往她身上撞过去。
季清识猛的被他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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