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_明顾.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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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车一到楼下办公室主任就一跃而起,拔着嗓子喊:“打游戏的吃早饭的睡觉的,都给我收住!老板来了!”

  季清识刚好就是那个吃早饭的,因为钟然住的地方在兰城市中心,她起的很早赶回来也还是迟到了。平日里其实管的没那么严,但这几天钟然在兰城,领导耳提面命的让大家都吊着精神,所有人准时准点收拾的干干净净打卡上班。

  领导们风一阵的从窗前过,她条件反射的把包子收起来。

  整个办公楼窗明几净斗志昂扬,结果老板还是一幅不大痛快的表情,撂下几个字:“叫余如柏来。”

  余如柏就是唯一一个还在睡觉的人,被主任从被窝里翻出来一路骂骂咧咧的过来。钟然待会就得走,开门见山道:“你先调几个人先去宁川,做宁西开工前的筹备工作。名单发给人事部,我让他们下调令。”

  余如柏顶个鸡窝头,冷笑一声:“钟总看我行吗?”

  钟然面不改色:“你徒弟行。”

  余如柏脚上一动,拖鞋直朝他身上飞过去,钟然皱了眉避开:“余如柏,真不知道什么是上下级?”

  “你真有脸说上下级。”余如柏抄起另一只拖鞋,指着他比划:“你说你那缺人,行,我让季清识过去帮忙,扭头你就打人小姑娘的主意,你有点上级的样子?说的冠冕堂皇,还筹备工作组,那是分公司的事情,关我屁事。”

  “我不管。”钟然被拆穿也毫不在意:“你想办法让她到宁川去,不然我住你这。”

  余如柏头一撇:“你爱住哪住哪,你住戈壁滩都行,公司又不是我的,没人管倒闭了也不赔我的钱。”

  “行。”钟然也不跟他废话了,大不了他直接让人事下调令,无非就是没那么可信。

  余如柏见他要走,又忍不住拦下他说:“人姑娘自己有上进心,想让工作有始有终,积累经验,你非在后面搞小动作,问过她的意见吗?”

  “我是养不起她?非要受这个罪。在宁川一样工作,不差这几个月。”

  “那你就差这几个月?”余如柏算是看着他长大,对他最了解不过:“说到底你就是少爷脾气,什么都得按着你的意愿来。我管不了你,但小季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小丫头心眼实,背景也薄,你给我认真点,少拿那副公子哥的轻狂来对她。”

  余如柏看他那任性妄为的样就脑仁疼:“积点德吧少爷。”

  又扯到积德头上了,钟然就烦他说教,虽然余如柏也没说错,但按着他的意愿来又怎么了,季清识这种闷葫芦似的性子,有事也不知道跟他说,那他就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精致考究的别墅她不住,她要去住破破烂烂的单元楼,分公司里大把的职位让她挑,风不吹着雨淋不着的,她要去跑项目。钟然是不理解,他也不打算理解,他就要把人养在身边。

  之前季清识听余如柏说过,现在项目的大部分人都会平调到宁西项目,大家咬牙切齿的磨了一个项目,多少都有点默契在,新的团队也不需要花太久时间磨合。但宁西的规格要远远高出G67,所以还会从别的项目调人,集团新进的毕业生也会分一批过来。

  西北的冬天漫长而寒冷,这不是个适合开工的季节,大概会到年后。

  余如柏这个年后说出来没两周,主任就找到她,说分公司人事部通知要抽几个人先去宁西做筹备工作,办公室跟几个部门主管商议,定好的人里有她。

  主任跟她说的时候,她问了下还有别的谁,结果发现上报名单里总共五个人,除她以外三个主管一个工程师,级别都远在她之上,她就跟混进去的一样,她没明白,就去问余如柏。

  余如柏本来不想替钟然打这个圆场,但钟然就是不到目的不罢休的霸王性子,惹他俩吵架,吃亏的多半还是季清识。反正这边项目剩下的事也的确不多了,这一年多来季清识也是连天累月的加班,现在就当给她放放假。

  余如柏就说:“本来说我去,但我这边还有事情走不开,你先替我去,宋工不也在吗?他也是你名义上的带教师傅,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筹备工作都简单,刚好你也没接触过,去学一下。”

  合情合理。

  她这边刚问完,主任就又来了:“小季,没问题我就报给人事部了,这两天估计就下调令,你回去收拾收拾。”

  “好。”季清识也应了声。

  回办公室给钟然发了个微信。

  【我要去宁川了】

  钟然隔了一个多小时才回:【?】

  又跟一条:【什么事】

  季清识没多想,就回:【分公司说筹备工作组要人,我师傅走不开,就换了我】

  又过一会他回:【知道了,在开会,等会】

  季清识准备下班的时候他才回了视频电话过来,办公室已经没人了,她就又坐回椅子上接电话。开了一下午的会,钟然整个人都显得很倦,靠在椅子上,咬着根烟,面容被烟雾模糊,暗光底下透着股消沉劲。

  季清识一看就有点心疼,“很累吗?”

  “还行。”他问:“哪天回来?我让人去接。”

  “我等调令呢。”

  “那就明天。”钟然翻翻桌子上的文件,准备让人事部加个班,又觉得过于假了,缓两天也行。

  “小季,不去吃饭吗?”朱沁在窗前问了声。

  “我等一会。”季清识说。

  朱沁很快走了。

  “去吃饭吧。”钟然掐了烟,垂着的眼皮忽然撩了下,似是想起什么,唇边弯起一点弧度,眼里的倦意褪散,多了几分轻佻,“多吃点,身上一点肉没有,等好好养养。”

  就是在手机屏幕里,他递过来的眼神也直白而露骨,一点样子没有,她当然不是他的对手,隔山隔海隔电流也不是,记忆霎时就被带回某天晚上,他嘴上说不让碰就离他远点,但说归说,手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季清识回想起来,就很快挂了他的电话。屏幕陡然转暗,钟然也不急,慢悠悠的又点了根烟,脑子里想的是她刚刚眨眼间薄红的脸。

  还是让人事部加个班,假就假点吧。

  季清识隔天就收拾好行李,她的东西一向少,除了生活必需品就没别的,待了一年多也只收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一些旧东西能扔就扔了,夏□□服有些还是大学买的,就都不要了。等再到夏天的时候,她自己的经济条件就宽松很多了,她都想重新买。

  上一次这样搬走还是毕业的时候,她的心情不算好,背着对她来说称得上沉重的债,她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遥远地方,她那会都没怎么出过远门,第一次出省就是到兰城,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一路看着车窗外的地理变化。

  兰城的气候人文和南方都相去甚远,她只敢坐公共交通,又转了好几次车才到项目,还不小心磕掉了行李箱的一个轮子,窘迫的不行。

  从她拖着行李离开家,到住进安排好的项目宿舍里,整整两天没有合眼,心里惶惶然,累极了也没睡好。

  她本来打算跟着宋工他们一道过去,也跟钟然说过了,但下午的时候接到施旭的电话,没心没肺的欢快调子:“嫂子你收拾好没啊?”

  施旭是从宁川开着车过来的,带了三个人两辆车,结果发现她只有那么点东西,四个大男人无用武之地,翻腾半天把她的书包都抢走了,愣是没让她拿一点东西。

  宁川到兰城开车要五六个小时,季清识觉得挺麻烦施旭的,但施旭不那么觉得,“你不懂了嫂子,咱这是公费自驾游。”

  他们下午走,两个人轮换着开,从东往西,中间翻一座海拔将近四千的高山,到宁川已经是夜里,季清识腰酸背痛,因为海拔高低起伏,人还有点难受,但开车的人都没抱怨,她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强迫自己闭眼,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春江园,一觉睡醒就撞进满目夜色里,睡迷了,一瞬间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觉得像她踽踽独行的这两年的每一个夜晚,并不见不同。

  但还是不同的,穿过幽暗的林荫道,灯火惶惶的别墅安静立在宁川萧索寒凉的冬夜里,像夜里给迷路人指引的长明灯,远远看见落地窗后的一道挺拔的身影。

  记忆归笼。

  人心里的依恋就是那么不讲道理,可能就是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等着。或是漫长旅途的终点,有一片灯是为她亮的。

  说起就起了。

  钟然就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一身居家打扮,他也不嫌冷,冷清清的从院子另一边绕出来。

  施旭他们把行李挪进去,见他出来就道:“钟总。”

  他嗯了一声,站在那看她,“过来啊。”

  站着也能发呆。

  季清识就是很温吞的那种人,反应也慢,别人看着她在发呆,其实她只是想把某些画面记得牢固一点,比如现在,钟然站在那片暖融融的地灯前,眉目间带了点少年般的意气,混不吝的问:“你站那不动,是想让我过去抱你?”

  “也不是不行。”他扬着眉。

  季清识想了想,真走过去,抱了他一下。他穿着单薄,这么冷的天,身上却是热的。

  门口响起脚步,施旭他们走出来,她迅速松手,没事儿人似的,正儿八经的给施旭道了谢,再送出门。

  “他的工资可比你高多了。”钟然抱臂看着,不冷不热的说着,瞧她的眼神里带了点审视。

  “那也不是我给他发工资。”季清识走到他身边,仰着脸问:“不冷吗?快进去呀。”

  季清识还是不太舒服,头犯晕,不知道是因为晕车还是高反,她只想洗个澡快点睡觉。她的行李箱被放在一楼过道,她半塌着眼皮问随后进来的钟然:“我住哪里呢?”

  “二楼。”他关上门。

  “这个箱子。”季清识看他:“帮我搬一下?”

  他就没有动手的打算,只问:“箱子里有什么?”

  “就衣服。”

  “明天再收吧,你要用的二楼都有。”

  季清识没懂他这个意思,直到进了二楼主卧,衣帽间里对半分,一半是他的,另一半还空着,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很多购物袋,季清识愣了下,“都是我的?”

  “不然呢?”钟然看了眼,东西都是今天送来的,他也没在意,打眼一看倒是种类繁多。当然不是他自己买的,他只是跟杨世杭说要置办点季清识用的东西,杨世杭在宁川是个万事通,半天没到就让人全部送来了。

  季清识蹲在里面翻,很齐全,除了衣服甚至有全套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钟然看她又愣上了,有点好笑的过去蹲下:“你这表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我欠你的好像永远也还不完了。”她说。

  “我给你的,你只要拿着就行。”钟然揉了揉她的头发。

  “可以少一点吗?因为我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给你。”季清识说完,觉得这话有点歧义,又纠正:“我是说物质上的,这些我可以不要,我只要……”

  她说到这就停了,戛然而止,不是想不到词,而是不太好意思,钟然看着她,“说啊。”

  “你。”她脱口而出,然后仓皇补了句:“……下次再出来接我要多穿一件衣服。”

  季清识并不是个擅长直白表达心意的人,以为他不会发现这点小小的端倪,因为她后面那句话接的特别快,她自己听着都很连贯。

  但是他听完,只安静几秒,就故意拖着调子问:“到底是要我还是要我多穿件衣服?”

  这个人就像专门来治她的一样。

  季清识可能是认识他时间长了,脸皮都跟着磨上了一个台阶,而且她很喜欢今晚他留下的一片灯火,也很喜欢今晚的他,越来越喜欢,她简直捂不住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凑过去,小心的吻在他唇上。

  但是接下来就不太会,她就这么停住,似乎还要想一想流程,钟然却往后退了点,似笑非笑的,微垂着眼睛,眸色深沉的看她:“季杏杏,你别招我。”

  季清识没想到他会拒绝,显得有些无辜:“亲一下也不行吗?”

  “行啊。”他顺水推舟的跟她散德行,语气轻佻的反问:“那睡一下行不行?”

第34章

  季清识怎么样都不是他的对手,她说一句,他就能面不改色回一句更放肆的。

  “不行。”季清识说。

  他挺遗憾的叹了一声。

  但是说归说,也不见他有别的动作,眼神玩味,纯粹是逗她玩。

  正想说点什么,季清识又开了口,语出惊人:“要不明天?”

  钟然让她一本正经的给说愣了,倏忽笑起来,几分懒散:“这事儿你还给我排个日程呢?”

  “这不是商量商量,今天坐车坐太久了,有点累呢。”她这样说,神色清清淡淡的,钟然竟然一时分不清她是说真的,还是故意的。

  他哼笑,屈指弹了下她额头,说:“我还小看你了是吧。”

  季清识笑了下,难得露出点狡黠神色,钟然站起来,垂手往外走,语调懒洋洋的:“睡你的觉吧。”

  季清识在那堆购物袋里找到了睡衣,可是都还没有洗过,她就去箱子里拿了自己的睡衣去洗澡。

  不过十来分钟,钟然换好睡衣,不紧不慢的系着扣子,就听见浴室门哗啦一声被推开,季清识湿散着头发光脚跑出来。

  脸被热气蒸的泛红,唇上却毫无血色。

  “你……”他刚出声,她就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上半身趴着床沿,埋着脸,轻轻的喘气。

  “……”

  季清识本来就不太适应高原环境,洗澡的时间都尽量控制在十分钟之内,但是今天晕车本来就不太舒服,在大量水蒸气的浴室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像溺水,本能的往外冲,寻了个倚靠就倒了。

  钟然一碰她,她立刻说:“头晕头晕,缓一缓。”

  嗓子都软了。

  “你这身体是瓷……”他皱了下眉,眼神低扫,看见她露出的手腕,下颌,和锁骨处大片肌肤,是那种不见天日的雪白,细腻如瓷,还带着未擦净的水渍。

  因为缺氧,她喘息的声音稍显局促。

  钟然瞬间什么也不想说了,随手扯过被子把她裹住,又把窗户开了点缝,让新鲜空气灌进来。

  全程都在郁闷。

  他这是受得哪门子罪。

  季清识缓了一会,晕眩感消散,这才抬头看坐在旁边的钟然,他两手插兜,居高临下的垂眸,神色微冷:“就你这身体素质,你还上高原?”

  “宁川的海拔还可以。”季清识重新闭上眼,不太想动。

  “那你有本事别晕。”他挺没好气,季清识缓慢的眨了下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不太高兴,冷空气灌入房间内,即便有地暖,温度也在迅速下降,钟然站起来:“去把头发弄干,衣服穿好,睡觉。”

  说完就去关窗户,只留了条细缝,回头看见她还没动,下巴抵在床沿上,眼巴巴的看他:“我想喝水。”

  钟然没动,哼道:“使唤我还挺利索。”

  季清识也不是成心使唤他,只不过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构造,这房子比她家镇上自建的小楼还要大好几倍,钟然只好下楼倒水。

  季清识头发湿着,但又实在太累,就这么趴着,没多大会功夫就昏昏欲睡。

  钟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头发没吹,衣服的扣子还是错的,被子垂在地上,被洇湿了一小块。

  简直一片狼藉。

  他端着水,束手无策的站在床边看了会,他生下来就没照顾过人,把她团成团扔到床上倒是省事,头发湿成这样怎么办。

  站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搁下水,郁闷的去找干毛巾。

  他这是找了个祖宗回来。

  季清识半睡半醒的,感到有人揉着她的头发,动作不算温柔,她清醒了点,刚想动,一道声音落下:“乱动就把你扔出去。”

  她本想说她自己来,既然这样就心安理得的不动了,尽管被他不得章法的揉来揉去,心里还是升起一股甜丝丝的满足感。

  “季杏杏。”他喊。

  季清识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人。

  那道声音由近及远,像是从高处落下,落在她耳边,带了点恶劣:

  “你记着点,以后都得还。”

  季清识在宁川待了几天都没什么事情,宁西项目还在前期勘探阶段,工程不是她的专业范围,调令上其他过了好几天才慢吞吞的到了宁川,由于新项目连办公地点都还在选址,五个人在荒芜的冷风里站了会,遥望了望还不存在的宁西高速,宋工就摸摸下巴:“就到这儿吧?”

  季清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其他四个人就甩甩手准备下班了。

  她觉得哪儿不太对,但是一想宋工他们刚从兰城过来,舟车劳顿比较累,早点下班也挺正常。

  她搭宋工的车回市区,随便找了个站台下车,打算坐公交回去。春江园是高档别墅区,最近的站台也离了一公里多,她每天就坐到站台,散步回去。

  路边有积雪,西北风粗粝刮在脸上,季清识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大半张脸都挡住,又把帽子戴上,揣着手等车。扭头看到卖烤红薯的铁炉边站着一对情侣,挑了个大的,一人掰一半揣在手里,隆冬天里热气凝如雾。

  待会也可以买个红薯回去。

  她独自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喊:“季清识?”

  季清识回过头,见是袁艺,和几个朋友站在一块,正看着她。季清识在宁川没什么认识的人,袁艺算一个,她回宁川的时候特意跟袁艺说过,袁艺回了个知道就没了下文。

  袁艺毕竟从小长在宁川,朋友很多,所以两个人基本不太联系。季清识还挺高兴,声音轻快的站起来朝她走过去,掀下帽子,把拉链往下滑:“袁艺。”

  袁艺身边的男生朋友看到她露出脸来,眼里流过一丝惊艳:“袁艺,这是哪个系的?介绍介绍呗。”

  袁艺瞥他一眼:“你看上了?”

  男生笑了几声:“认识认识,什么就看上了。”

  袁艺冷笑:“你有两条命你就去认识认识她。”

  季清识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兀自高兴:“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袁艺:“我学校就在这,遇到我有什么奇怪。”

  这附近就是大学城,季清识点点头:“也是。”

  “吃饭没?”袁艺问她:“一块去吃饭?”

  季清识看看她身后的朋友,“你跟你朋友去吧,改天我再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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