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此香,怒从中来,害她如此是他,事到如今,还装模作样有什么用,这一怒,连对他的恐惧也丢之脑后了,她举起香炉,狠狠地砸了下去。
“王八蛋,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这个魔头,坏事做尽,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出去,我受够你了,快滚。”
她憋了好多天了,担心他对周伯夫妇动手,一直忍着不敢说,他死活不走,她忍不了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不害怕我了吗?”
屋外传来他的声音。
怕,怎么会不怕,这种掐断别人脖子,撕裂别人四肢的魔头,谁见了谁能不怕,可怕也要把人赶走。
“我不怕你,这是我的药铺,我要赶你走,这儿没你的位置。”
“有我的位置,我是你亲口承认的,我们已经定下亲事了,你不能赶我走,你还说过,我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的,你不能失信的。”
他那带着些许哀求的言语,让苏叶心里的惧意少了一些,胆子也开始变得大了起来,“不是你,我是对江宸说的,你是江宸吗?”
他不是,从他和那位奇怪的柳夫人的对话中,她猜想他不是江宸,他在谋划着什么事,江宸是真正的江家人,不可能江家都没了,他还能是什么少主,这个人应该是假冒了江宸的身份,欺骗了她。
“不是,但跟你相处的人是我,你的那些话也都是对我说的。”
他果然不是,那真正的江宸了,不会是被他……苏叶开始紧张起来了,连气势都变弱了,他是个凶残的魔头,惹不起的,她离声音来源的方向往后退了好几步,心里仍是不安,却无处可退了,身后就是柜子了。
她低声问道:“江宸呢,你是不是杀了他?”
她想报官,可人在她周围,她不敢妄动。
“没有,他二哥为了抢他的玉佩,把他推下了悬崖,我没有动任何你在意的人。”
苏叶一阵沉默,他没有杀江宸,她松了一口气,可他依旧是杀人的魔头,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一想到这人手里沾满了鲜血,她就非常不舒服,这种大魔头,还可怜兮兮的在她跟前掉眼泪博同情,恶劣到了极点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恶劣之人。
坏透了,从里到外,全是坏的,兴许从根子里就是黑的,这种人,是不能让他留在她身边的。
她的真心,她的喜欢,只当是喂了狗,她不追究了,只希望不要再被疯狗给缠上了。
“你要怎么样才肯走?”
她这儿庙小,容不下这等魔鬼。
“我也想问,你要怎么样才肯留下我,苏姐姐,你就不能对我特别一点吗?”
说不通,怎么样都说不通了,他不肯走,非要赖在她身边,连理由都不肯给,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还是她的药铺有什么,是他觊觎的,非要得到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能给我都给,只要你愿意离开。”
她是个平常百姓,只想过安稳日子,她也没有多大本事,顶多够守着这家药铺而已。
她不想跟如此凶残的人斗,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她妥协了,只要不伤害家人,他要什么她都给,即使是这家铺子,她忍痛都给他。
“我要你,要不离开,你给吗?”
苏叶不想说话了,她不要理会他了,他是故意的,故意来跟她作对,故意要她没有安稳日子过的。
她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以前才会喜欢他这种魔头的。
她有气无力地坐在床边,动都不想动,连生意都不想做了,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无言的寂静,良久之后,外头不知在何处的他再次开口说了话,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泣音,含着悲伤和凄凉,“苏叶,好几天了,我一直在等,等到现在了,你还从没有问过一句,我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一章
两人对话之后, 已过去四天了,苏叶再没有跟少年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半点兴趣知道他的名字。
一切都是假的, 问名字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个来历不明,注定要离开的人,曾经倾注过的感情和银钱,已经足够多, 足够真诚了, 苏叶不愿意再花费精力在他的身上了。
然而, 他不走,她看不到他的人,每日早起, 打开的店门, 整理好的药材,和柜台上的他送的小玩意,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个人的存在。
“掌柜的, 你和江宸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怎么总躲着你?”
周大夫看不懂小年轻们这是在干什么, 苏叶手边是少年送的簪子,他昨日亲眼看到少年制成的。
每天都送礼,闹翻了, 看着不像, 可有说没吵架吧, 更不像了, 以前黏着苏叶很紧的人, 已经好些天不在她跟前晃悠了。
“没事, 周伯别担心。”
苏叶只能敷衍着周伯, 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她也不想有更多的人知道少年的身份,她怕他杀人灭口。
她这一说,周大夫更加不放心了,“你生病那晚,他对你做了什么吗?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只管说,我替你去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小子。”
不怪周大夫会这么想,实在是所有的异常都是从那晚开始的,孤男寡女还共处一室,很难不多想,那小子要是敢在成亲前乱来,他就打算拎起棍子狠狠地教训少年一顿。
苏叶赶忙阻止,可不敢让周伯跟少年对上,会没命的,“不是的,他没欺负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别担心,我们自己会处理好的。”
等她把人赶走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青囊药铺也会恢复平静的。
在苏叶的劝说下,周大夫不得已舍弃了帮忙的想法,小年轻之间的恩恩怨怨、情情爱爱的,有时候确实也是外人难以掺和的。
苏叶拨弄着手里的木簪,前些日子送的金银首饰,她一个都没收,而这木簪,她看得出来,是他亲手做的。
这么下去是不行的,躲着不见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于是,当周大夫到后院去煎药了之后,苏叶对着空无一人的药铺说道:“你出来吧,我们谈谈。”
她知道他在的。
眨眼间,房梁上下来一人。
温珵安看着苏叶手里的木簪,不由笑道:“比起金银玉饰,你更喜欢我亲手做的吗?”
苏叶随即松了手,木簪从她的手中滑落,落在柜台之上,她也再不肯看那簪子一眼。
说错话的少年,眼眸瞬间暗淡了下去,他就好像那簪子,本来好好地握在她的手心里,随意一点外头的刺激,便叫她撒了手,撇在手边,距离再近,她都不肯再分出一星半点的真心了。
只是,他不甘心,更不服气。
“苏叶你为什么这么对我,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死于不死,于你毫无关系,我也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你怕我做什么,又怪我做什么?”
他委屈上了,她把人叫出来,她一句话没说,他就先委屈上了,这个她眼中曾经乖巧的少年,如今每说一句话,都让生气。
苏叶气道:“还成了我的不对了?你手段毒辣,我怕不得你?你心机深沉,我怪不得你?”
她想不出他哪里委屈了,不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吗?
温珵安毫无心虚,随即反驳她:“是那些人先动手的,你只看到我手段毒辣,看不到他们要取我性命吗?你怎么能这么偏心,他们的命就是命了,我的命就不是命了?我们感情这么好,你站亡命之徒,不站在我这边?”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苏叶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年说不了话,嗓子治好了之后,倒是牙尖嘴利,歪理一大堆了。
什么乖顺勤快和纯真,他跟那些形容根本沾不上边,她被这个人骗得团团转了。
“你跟亡命之徒有什么区别?还有,你骗我,也是我活该吗?”
开药铺这么多年,苏叶不是没有被骗过,被骗得这么彻底,还是头一回。
温珵安抓起柜台上那根木簪,硬塞到苏叶手中,放软了语气道:“对,我是骗了你,可是阿叶,你损失了什么?我没有算计过你的钱,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一样,都是真心的,除了我不是江宸,我们的相处,我们的感情不都是真的吗?”
简直了,到现在他还敢这么说,苏叶将木簪狠狠地摔到少年怀里,任性,不可理喻,胡搅蛮缠,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她咬牙切齿地回道:“你骗人你还有理了?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建立在你是江宸的基础上,你不是江宸,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阁楼,风一吹就散掉了,你见过没有地基的房子吗?”
“不是,你说错了。”温珵安把玩着接住的木簪,手腕一动,木簪稳稳地插入苏叶的发间,送出去的礼,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属于他的人,也没有逃开的机会。
“我和你之间的感情才是地基,身份不过是房子最表层的一层漆罢了,无关紧要。”
这下,苏叶确信了,把他叫出来好好商量,这就是个错误,品性好的人,一开始就不会骗人,品行不好的人,是不会被三言两语打动而改正的。
她失望地说道:“你走吧,你不是江宸,亲事我不认,你我也不认。”
她决绝的话,刺痛了温珵安的心,也让他的耐心逐渐告罄,他抓着苏叶的手臂,目露凶光,“苏叶,我不想步别人的后尘,让你惧我躲我,但你不要逼我,把我逼急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会做什么。”
他另一只手抚上苏叶的脸,神情一变,温柔眷恋地说着:“对我好一点,求你了,阿叶,别给我伤害你的机会。”
他不想听到她说出任何绝情的话来,他的忍耐有限,不愿意他跟苏叶之间的裂痕越裂越大。
苏叶挥开他的手,使出全力将人推开,不设防的温珵安被推了个趔趄,他很快稳住了身形,却一不小心,将柜台上的装药的小瓷瓶再次拂倒,掉落的小瓷瓶碎了一大半,一小半的再地面四下滚动着。
“别摆出一副别人负了你的嘴脸,你可怜什么,委屈什么,是你做错了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一点都没有知错的觉悟,死不悔改,就是他这副模样了,每多说一句,她的失望就深一分。
巧言令色,利诱威逼,他所有的解决之道中,没有一丝一毫知错就改的痕迹,不,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她的猜想,被证实了,这个人从根子里就是坏的。
谎言编织的感情,装得再深情,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不会懂的,一点都不懂,由欺骗建立起来的感情,根本不配谈真心。
苏叶拔下头上的木簪,毫不手软地将其折断,“不必再多言了,你我之间,有如此簪,恩断义绝。”
早晚都要说清楚,他再可怕,这些话她也要说出来。
“收回此言!”
恩断义绝,刺激了温珵安,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苏叶,无处发泄的怒气,面容都变得狰狞起来了。
“咔嚓”一声,他一掌拍在柜台上,将近两米长的柜台应声断裂,断成两半的柜台缓缓向下倾倒,柜台之上的物品撒了一地。
见不得人糟蹋东西的苏怒道;“你别太过分了。”
“这就过分了?再不收回你的话,还有更过分的,我说了,别逼我。”
少年毫不客气的话,拉回了苏叶的理智,她开始后怕了,被他说的歪理给气坏了,差点忘了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真把人惹急了,后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但说出去的话,有收回来的必要吗?她收回来了又怎么样,被逼迫着改了口,她心里就不是这么想的了吗,她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按照他那任性的要求,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生活中去吗?
不可能的,回不去了。
苏叶无比心累,讲不通,赶不走,这么个魔头留在身边,她怎么办才好,妥协吗,要妥协到什么程度,就算妥协,她也不是伪装得天衣无缝的他,装不出毫不在意,也装不出深情款款来,迟早也还是会走到这步田地的。
没有收回的必要了,她要跟他断个干净。
“我不……”
“你们在做什么,吵架吗?”
苏叶刚要回答,休沐回家,见到药铺惨状的苏箬抢过了话。
地上的小瓷瓶有滚到门口的,苏箬弯身捡起,可柜台都坏掉了,捡起来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对还在剑拔弩张的苏叶和温珵安道:“你们能不能收敛点,儿女情长避着点别人好吗,要不要做生意了?还不赶紧收拾残局,一会客人就来了。”
真是够了,在铺子里卿卿我我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连吵架都在药铺吵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一点伤也没受,就把柜台给弄裂开的。
他这次回家明明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们就不能让他回家时,至少有一次不受到刺激吗?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苏箬的出现, 让苏叶一下子慌了神。
少年脸上怒容未消,她想起了此人的可怕之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摇头说道:“听你的,我收回刚才的话。”
她这一番拉扯,苏箬没眼看了,就算定了亲, 姐姐和江宸之间也太亲昵了些, “不吵架了就好, 柜台坏成这样,应该是修不好了,姐姐, 要重新买一个吗?”
兴许是年久失修了, 正赶上他们吵架的时候裂开的,总不可能是江宸或者姐姐空着手弄坏的。
抓着温珵安的手微颤着,却不肯放开半分, 她是什么意思,温珵安不用猜都能知道。
假话, 她句句都信,真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真令人心烦。
“我去木匠铺子里订一个新的柜台来, 阿叶, 你可以放手了。”
温珵安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怒气也尽数收敛。
苏叶不放心, 她不敢放手, 跟少年确认道:“只订柜台, 不会做多余的事吧?”
她在担心,在请求,然而眼中的情绪,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他不伤害别人,不爽,很不爽。
“不知道,我心情不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能怪他,是苏叶在逼他,把他从示好这条路,逐渐往另一条不归路上逼的。
这下,苏叶更加不敢松手了,“我跟你一起去,阿箬,你看着铺子。”
出了青囊药铺,一路上,少年都很沉默,冷着一张脸,周身都是不好惹的气息,往日里的熟客见到了他,也都不敢近身打招呼了。
这样的他,没有那晚那么恐怖,也同样让人不舒服。
苏叶走在他身后,熟悉的背影变得陌生起来,她到如今还是想不明白,一个毫不手软的魔头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装成无辜可怜的样子,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来青囊药铺?”
她记得他来的第一天是受了伤了,他是做了什么事情,江家出事是否跟他相关?
他的身上还太多的谜团,苏叶最想知道的是他的目的,她还是无法相信他是为了她而留在宣陵的。
温珵安放慢了步伐,跟苏叶并肩而行,说道:“你问什么,我为什么就要回答?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何必知道其他。”
他这样闹脾气的样子,倒是让苏叶对他没那么害怕了。
她知道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寄希望于他跟平心静气地跟她好好谈谈,能说通就是最好的了。
于是,苏叶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温珵安,珵,美玉也,不是江宸的宸的,安,安心的安。”
脸色不好看,回答起苏叶的问题还挺积极的。
他姓温,那他和温辞绎……
苏叶不由好奇道:“你和温公子是亲兄弟?”
少年听到了讨厌的人,脸色更不善了,“算吧,是同一个爹。”
兄弟间的关系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好。
苏叶和温珵安并行走着,她的视线从他白皙修长的指尖一直上移到他即使皱着眉,依旧存有几分清秀艳丽的脸,若非亲眼所见,她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会是个凶残的刽子手。
那晚之后,她是真的怕他,可她也并非毫无知觉之人,她看得出来,他在对她示好,也看得出来,他至少还是有几分听她的话的。
但是,满身鲜血却一脸兴奋的他,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她短时间无法从那种场景中走出来。
“为什么下手时,你一丝犹豫都没有,甚至还兴致高昂?”
她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他的世界,也无法理解他的举动。
开药铺这么多年,她一直谨遵着父亲的教诲,治病救人,要用尽一切手段从阎王手里抢人,人命,是脆弱的,但很沉重。
她没有说全,温珵安也清楚她说的下手,是指他杀人的事。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反问苏叶道:“你说过,你从小就跟父亲进山采药,年幼时,你抓蜈蚣,或许会犹豫会害怕,但抓得次数多了,你一见山里的蜈蚣,不也是毫不犹豫,一脸高兴吗?”
他的这种说辞,震惊到了苏叶,她嘴唇微颤,哑声道:“这,这怎么会是一回事,你也是人,是同类,是……”
她本来还想多说些什么,可她突然意识到,少年所说的,跟她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她抓住他的衣袖,将人拉入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巷子里。
苏叶喘着气,心跳都不正常了,她依旧拉着少年的袖角,压着声音低吼道:“你说清楚,你杀过多少人?”
他那话的意思,该不会是在他所处的环境里,杀人跟家常便饭一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见惯了死亡的人,生命就没有多珍重了。
少年回道:“不会比你杀过的蜈蚣少。”
果然是这个意思,苏叶心里难受得紧。
她还记得,她小时候经历过一场洪灾,宣陵城死伤惨重,她爹爹无能为力,他望着无法拯救的病重的灾民,忍不住落泪时,被周遭的人狠狠地嘲笑了。
那些笑着的人说,有什么好哭的,死人不是很正常吗,外头死掉的人多了去了,你要一个一个哭,一辈子都哭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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