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姐……姐……”
嘶哑的,不连续的,每说出一个字都是费劲的,他还是憋着劲,在能吐出字的时候,叫出了他一直想叫,一直惦记着的人。
苏叶欣喜若狂,他说话了,他出声了,虽是又沙哑有听着有些刺耳的声音,但这已经足够令她高兴了,他的嗓子能治了,他有很大的机会能恢复成正常的生活了,“我在,太好了,你有治了,你以后能说话了。”
果然,她能帮他,能救他,她在他身上的付出能看得到回报。
那种骄傲和自傲,填满了苏叶整个胸膛。
苏叶灿烂的笑容,如暖阳一般,耀眼而温柔,令温家兄弟失了神。
少年顾不得其他人在场,一把抱住了苏叶,将人揉进怀中,不让任何人见到那属于他的笑脸。
“好了……我要……成亲。”
嗓子治好了,她再没有逃避的理由了。
背着苏叶的少年,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她都努力地在消除她自己心里的障碍了,主动朝他靠近,那他就更没有放手的理由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往后再推一天,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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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苏叶一直想要治好少年的嗓子, 她想象过很多种少年治好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比如说感谢她, 比如说要离开,比如说兴奋地胡言乱语,但一开口就说成亲,没在她预想的范围内。
“阿宸, 先放开我。”
药铺里不止他们二人在, 温辞绎和韩太医, 还有周伯夫妇都在,江宸激动的举动可以理解,可这也太……
苏叶已经看到温辞绎眼中打趣的意味和周婶捂眼的动作了, 大庭广众之下, 羞人不已了。
“不放……我的。”
嘶哑着的声音,开始慢慢调整,少了那种沙沙的难听的成分, 多了些低沉与浑厚。
少年视在场其他人于无物,紧抱住苏叶, 好似是她不给个回应,就绝不撒手的意思,往日里的乖顺懂事, 这会全都不见了。
苏叶脸上的绯色消都消不掉, 她尴尬地朝众人笑了笑, 然后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好生劝慰道:“咱俩之间的事情一会私下说, 韩太医和温公子帮了你, 你先谢谢人家。”
在她温声细语地劝说下, 少年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他不太开心,是她自己说的,等他治好了嗓子,就来谈论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时机已至,局外人,还管他们做什么?
只是,伪装的面具戴久了,一下子突然摘下来,会吓到她的,温珵安将那份急切收了起来,听从苏叶的话,转身跟人道谢。
他说道:“多谢韩太医和温……兄长,救治之恩,日后,自会报答各位的。”
“江公子多礼了,老夫是受温公子所托,还他的人情罢了。”韩太医不紧不慢地说着,人家兄弟之间的事情,他就不跟着掺和了,等将解药研制出来,他欠温辞绎的,也就还了,人老了,不想再沾染太多的是非了。
温辞绎听着那句从温珵安口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兄长”二字,脸上笑容更甚,他可好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他如此称呼他了。
“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毋须客气,你只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就好了。”
他来跟温珵安示好,一来是为了让温珵安撤销追杀他和他属下的命令,二来是为了见见苏叶,这个让魔头自动隐藏魔性之人,她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他要权衡苏叶对温珵安的分量,才好做出下一个决定。
表面功夫的道谢,已经做好了,温珵安就想送客了,他在苏叶看不到的地方,瞪着温辞绎,让他赶紧带着他的人,从药铺滚蛋,别耽误他的正事。
不知为何,他这副急促的样子,反是让温辞绎不想走了,“谈婚论嫁,怎么少得了我,只要苏姑娘应允,聘礼和各种礼节自然都由我这个当兄长的来为弟弟筹划,毕竟阿珵身上也没什么钱,没钱怎么好娶媳妇呢。”
[你是想死吗?]
温珵安用唇语警告他,留他一命,他就该感恩戴德了,再来坏事,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温辞绎没有理会温珵安的警告,只笑盈盈地问苏叶:“苏姑娘以为如何?”
苏叶刚想开口回绝温辞绎,却见少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星眸里隐隐控诉着她说话不算话,她顾及少年,换了个委婉地说辞,“此事不急,阿宸还在孝期,还不到谈论这个的时候。”
孝期?什么孝期?
温家两兄弟均有一瞬间的疑惑,然后又很快想明白了,苏叶指的孝期,是江家人过世未满一年,假借了别人的身份的温珵安就得承担那个身份所带来的的责任。
温辞绎捂着嘴,将强忍着的笑意掩盖住,他轻咳一声,说道:“阿珵可是个孝子,确实得等孝期过了,再论婚姻大事,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苏姑娘,告辞了。”
戏看完了,自该立马就走,等着人秋后算账就不划算了。
至于孝子,那可真是大孝子,把阁主气得大发雷霆,派刺客和他来捉拿人回去的那种大孝子。
离开前,温辞绎眼神还在苏叶身上停留了一瞬,兴许温珵安将来还会做出更“孝顺”的事情来,那可真令人期待。
而被“孝期”二字,打断了所有旖旎心思的温珵安,心情很不美妙。
他忍耐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还是他期待已久的突破口,结果就被这么个看起来相当“合理”、“合情”的理由,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堵了回去了,再怎么有其他的借口,都抵不过寻常人家的“孝”之一字。
从来任性妄为的会任阁阁主,受过的憋屈,只来自于两人,一个是令人生厌的会任阁阁主,另一个就是苏叶了。
“孝期过后,苏姐姐真的会嫁给我吗?”
经过几日的调理和训练,少年如今说话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只不过因长年未曾开口,他的声音是低沉中带着些许嘶哑,而不是寻常的清亮的少年音。
苏叶神情凝重,不可否认,在听到少年第一句话,就是要和她成亲时,早已对但婚论嫁没有感觉的她,心里涌出了一股期待,但是,真的可以吗,这个小她四岁的少年,能文会武,还背负着江家沉重的过往,他能留下来吗?
“阿宸,你将来会留在宣陵,留在这间小小的药铺吗?”
这里是她父母的心血,也是她的心血,青囊药铺,是她安身立命之所,是她无法割舍的存在,她会在这里留一辈子,他可以吗?
她很认真,温珵安能看到那只胆小的小白兔颤颤巍巍地将那颗真心捧了出来,又小心地护着,只要一点刺激,她肯定会再次将真心给收回去的。
给她肯定的回答就好了,像往常一样,用他精湛地伪装,把她最想要看到的,演给她看,告诉她,他可以,他能留下来。
他能毫无破绽地将那一幕装出来,可在触及那双清澈无尘的眸子时,已经预定好的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是江宸,他没有孝期,他更没有和她定亲。
“我没想过将来,只想把握现在。”
真心话,在她的注视下,脱口而出。
刺客是没有将来的,他也没有将来,从过去到现在,他追寻的,都是眼前片刻的欢愉,将来,他不知道他的将来在哪里。
从来到青囊药铺起,这是温珵安对苏叶说过的唯一一句真心实意的话,也是最偏离“江宸”这个身份的话。
此刻,曾经被他刻意忽略的迷茫又涌上了心头。
她为何是他的特例?
不知如此,还添了另一份疑惑。
继续用江宸的身份得到她,真的好吗?
在苏叶的眼前,少年柔和的面容,一点点地变得冷漠无情了起来。
“阿宸,你怎么了?”那是苏叶担忧不解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凌晨更新,会很晚很晚,小天使们别等了,明早起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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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江宸变得奇怪了, 从她问了他将来的打算的问题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无法捉摸了。
一早起来时, 店门未开,少年见不着人影。
苏叶下着门板,时不时地看向侧门的门帘,那处毫无动静, 直到她将所有门板都下了下来, 少年依旧没来。
怎么了这是?是生病了吗, 还是今日心情不好?
她一直挂念着江宸,直到日头高起,少年姗姗来迟, 进到了药铺。
“阿宸你怎么了, 不舒服吗?”
少年冷着一张脸,一点也没有往日温和的气质,他淡淡地回道:“没有, 多睡了会。”
怪异感更甚了,他不该解释吗, 睡到这么晚起来,她关切地问他,他就这么敷衍地回答了她。
这算什么, 她是药铺的掌柜, 他拿着她给的工钱, 对她就这种态度吗?莫非是嫌弃工钱给少了?不可能, 她给了他零花钱的, 每次他的荷包空了之后, 她都会偷偷塞银子进去的, 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一向对她热情的人,一下子冷淡了下来,不知道原因的苏叶觉得委屈了,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偶尔一天这样,苏叶虽不高兴,但也忍忍就过去了,谁还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
她本来是怎么想到,也是很宽容地等他恢复正常的。
但,他对所有人,不止是她的态度,都冷冰冰了好几天,铺子里的活,也是敷衍得不行,没帮上忙就算了,还添了乱,把好几种药材都混在了一起,她和周大夫两人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他弄乱的药材整理好。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治好了嗓子,有了有钱的表哥做靠山,就看不起她这间小小的药铺了吗?
苏叶忍无可忍了。
“江宸,你给我适可而止,这个月的工钱和零花钱,你一文钱都别想要了。”
她气得把手里的算盘一摔,木质的算盘被摔裂了,算珠滚了一地,她也顾不上那许多,怒瞪着少年,他太过分了,又没有人对不起他,他这副样子是给谁看。
坐在一旁椅子上,淡然地喝着茶的温珵安,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生气了?”
这是什么问题,这不是很明显吗,她当然生气了,气他这副懒散冷漠的态度,气他轻蔑众人的无礼。
“当然生气,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啊,整天奇奇怪怪的,是怎么回事?”
他对她有意见,对药铺要意见,可以直接提出来,不过分的,她哪次没有满足他,如此什么都不说,成天冷着脸,是怎么回事?
她又没有亏待他,凭什么忍受他这种态度。
温珵安仍是无动于衷,甚至表情比之前还要冷了,“如果我不是江宸,也不乖顺懂事,惹你生气了,你是不是会赶我走?”
莫名其妙的态度,莫名其妙的对话,苏叶看不懂他了,什么叫他不是江宸,什么叫赶他走,这些跟他那种无礼的转变,有任何关联吗?
“你说你想要有家,因而我答应过你,不赶你走,你闹什么别扭呢?”
这已经不是些许任性,是在胡搅蛮缠了,苏叶又气又头疼。
闻言,少年冷哼一声,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留下我的原因了吗?”
“那你想要什么原因?”
“你留的人,什么原因,你要问我吗?”
她看走眼了,什么乖巧听话,这人哪里有半点懂事的样子了,无缘无故的,发什么脾气,该发脾气不是她吗?
“你要不想留,你大可以走,门就在哪,没人拦着你。”
苏叶指着门口,气狠了吼他道。
她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不想惯着他了,爱咋咋地。
少年没动,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不走。”
“爱走不走。”
不惯他这种臭脾气了,苏叶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新的算盘,狠狠地拨弄着算珠,像是发泄一样。
苏叶不理他了,连看都懒得看他,可她心里是酸涩极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跟她说过话的,也舍不得她不高兴的。
治好了哑疾,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开始怀念以往那个拉着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叫她苏姐姐的少年了。
“呲呲”,少年起身时,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苏叶难受地看向发出响动的少年,他却冷哼了一声,大力地挥开侧门的门帘,以示他的不满。
走到后院的少年依旧气不平,怎么会如此的令人烦躁。
他的举动过分吗,自然是过分的,但是顶着“江宸”的身份,她一句重话都要掂量着,不敢轻易说出,不爽,很不爽。
“江宸”有什么好,她那么喜欢,这个人都不在了。
他厌倦了,厌倦了这个身份了,伪装“江宸”,令他厌恶。
没了这个身份,在她眼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虞的少年从院中飞身而出,他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
新置办好的温府,温辞绎正在倚水而建的亭中品茗赏景。
有了温珵安这个自愿当实验之人,蚀骨丹的解药研制在望,没了每个月蚀骨啃髓疼痛的威胁,往后行动,就更加便利了。
多年的隐忍和蛰伏,也该到了他反击的时候了。
茶香在亭中弥漫,微风起,水波漾,色彩斑斓的鱼儿露出头,等着他的饲喂,轻撒下一把饵食,鱼儿便摆着尾,欢快地争食。
平和的亭子附近,杀气骤然而来,温辞绎极快地闪身,躲过那几根狠厉的银针。
“温珵安,你出尔反尔?”
说好了的,治好了他的哑疾,他便不再对他出手。
温珵安从暗处现身,嘲讽一笑,“我竟不知,我在你心中的风评如此之好,以致于你会认为我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他再次出手,直奔温辞绎而去。
温辞绎只躲不攻击,他可不想再惹恼这个疯子,他伤势刚好,并不愿意再添新伤。
是他大意了,见温珵安那么听苏叶的话,以为他有所改变,却忘了,这人要真懂的信守承诺,也就不会惹怒阁主了。
银针攻击地越发密集,温辞绎开始应付不过来了,他快速地思索着,试图找寻温珵安突然发疯的原因。
“你和苏掌柜闹矛盾了?”
攻击停了一瞬,银针也不再发出。
他赌对了,果然是跟苏叶有关。
“谈谈?说不准我能帮你。”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怒了温珵安,他出手越发毒辣了,银针封住了温辞绎左腿的穴位,他拖着失去知觉的左腿,狼狈地闪躲。
对疯子就不该抱有任何的幻想,自己不高兴,非要找别人出气,简直无理取闹。
银针擦过温辞绎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好言好语不听,那就休怪他不给他留情面了。
于是,温辞绎语出讥讽,“杀了我又怎样,回到苏姑娘身边,你不还是要嫉妒江宸,苏姑娘另眼相待的,从来不是你温珵安。”
“你是想试试当哑巴是什么滋味吗?”
温珵安黑着脸,手中银针精准地朝温辞绎的喉咙射去。
木着一只腿的温辞绎见势,不顾形象地翻滚了一圈,堪堪躲过银针。
他很不客气地说:“江宸的身份,你伪装得越久,越撕不下来,趁着还有转机之时,不如适当地跟苏姑娘透露一些。”
他的示好,温珵安没多大感觉,温辞绎的举动再清楚不过了,他是想活命,可也是这份想活命的动机,让温辞绎的话有了些可信度。
温珵安不屑地道:“无用之词,于会任阁相关,哪点能透露?”
以苏叶过分的善心和她的谨慎藏着的真心,她怎么可能接受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你太急了,你想让她知道你的真性情,你只能缓慢地显露着,在她没能接受你展示出的一小面时,不该再透露多的,人的底线可以一点点压低,但承受不了突然从高处向涯底的坠落。”
温辞绎已经猜到了,他是不肯继续装下去,醋劲大发了,才闹这么一出的。
这些道理,以温珵安这么多年的伪装经验来看,他不是不懂,他是急了,急得失去了他仅有的那么一小部分理智了。
温珵安停了手,不再向他出手,温辞绎逼出左腿的银针,行动恢复自由后,想起了些什么,问道:“江宸,是你杀的吗?”
要真是他动的手,这件事就要瞒苏叶瞒到死了。
“不是。”
留下这句话的温珵安匆匆离开了。
是急着回去跟苏姑娘道歉吗?
温辞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理了理衣襟,重新回到亭子,经方才那番打斗,茶已凉,鱼已散,他的兴致全被温珵安给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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