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划了这么久,比划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提笔,扬起嘴角,下笔流畅顺遂,一看就是心情极好。
[痴心暗许,此生不渝。]
册子上的这么一句话,和苏叶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热意一点点爬上脸颊,江宸,已经不是一点点的任性了。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特意跟你学,你却戏耍于我,让我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着你比了那种手语,你……”
少年抵住了她的嘴,在她安静了下来后,朝她用手语比划了那句话,还比划了许多许多次,弄得苏叶迷惑不已。
[七次,比苏姐姐的多一次,就像你我之间的感情,我会一直比你多的。]
星眸闪闪,映出她的身影,尚未消失的热意变得更加炙热,苏叶慌张地转过身去,不能盯着他的眼睛看,被陷入进去的,陷在他的氛围和节奏里,很难再走出来的。
她看不到身后的样子,可她能猜到,他正在紧紧地凝视着她,嘴角带着醇和的笑容,苏叶半低着头,指尖似乎还停留着那股凉意。
迟钝的她,这会才意识到,他亲手一个字一个手势地教她,太过亲密了,亲密到越过了线,她是不是太纵容他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学会怎么比划手语,她能说话啊,她只要看得懂不就行了,没必要被他抓着手学的。
“阿宸,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舍了分寸?”
苏叶不满地瞪了少年一眼,她说他可以任性一点,是要他放开一些,自信一些,不是要他把这些任性都用在她身上的。
她的语气稍微严重了一点,少年立马就老实道歉了。
[抱歉,是我不对,不该故意藏有私心,把自己最想听到的话,在苏姐姐不知情的时候,就让苏姐姐说了出来,我应该用实际行动打动苏姐姐,让你主动说出口的,也不该借着教手语的,满足自己一直以来只敢想不敢行动的私欲,握着苏姐姐的手在手心把玩,更不该在明知苏姐姐恼怒时,还故意多次比划那句话,来表达……]
“够了。”
苏叶认输了,她看不下去了,她抓住了他的笔,不让他继续写下去了,这么羞耻的话,他是怎么写得下去的。
明着道歉,实则说出的话,全是在诉衷情,这像话吗?
道歉很很快,却一点也没看出来他知错了,他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你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发乎情止乎礼,圣人的话,你是了然于心的,怎么言辞和举止,如此……如此孟浪呢?”
太过了,已经快要超过她能承受的范围了。
此时此刻,苏叶最后悔、最想要收回的的话,就是那句“你可以再任性一点了”,不仅没有规劝到少年,还让他把这句话全用到她身上了。
少年委屈巴巴地跟苏叶道歉,为自己辩解的话一句都不说,只用幽怨地眼神盯着手里的雁莲纹玉佩,像极了有口难言,有冤难诉的样子。
苏叶狠心地偏过头,不去看他那番姿态。
她知道他在幽怨什么,他憋在心里没说出来的话,是定亲了,就已经符合礼节了。
她不去关注他任性的模样,就算是定亲了,他也不能太过了,别的可以由着他的性子来,因为其他事,他有分寸,没分寸的,就不能让他随意任性了,在这种事情上,更不能任由他牵着她的鼻子走了。
*
在钱家药铺开张了好几天之后,青囊药铺的生意开始回暖,虽跟之前比,已大不如前,可好歹也还是有些生意的。
苏叶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可她低估了苏秋水强势的态度,和不容拒绝的决心。
宣陵的药材商纷纷断供了青囊药铺,苏叶虽跟赵长善合作,有很大一部分的药材来源稳定,但是这些药材都是源州本地能产出的,源州不能产的,都是要从药材商手里买回来的。
跟她合作的药材商是她父亲留下来的关系,关系一直稳定,没想到,面对钱家的势力,竟是一个合作的都没有了。
外地所产的药材存量逐渐开始耗尽,苏叶已经没有闲心跟少年嬉闹,她眉宇间的愁云久凝不散,在她没有注意时,少年眼里的杀意也越发浓厚了。
苏叶听说有商帮能帮着进药材时,她就开始寻思怎么找一个和钱家关系不密切的商帮,请他们帮忙,只不过请商帮替她运药材,价钱上得多花几成了。
银钱啊,苏叶看着手里的账本犯愁。
门口处传来一阵响动,她以为有客人到来,抬头望去,只见钱金浩鬼鬼祟祟地爬在门口打量着她,还时不时左顾右盼,好似有什么人在追他似的。
“你怎么来了?来了就进门,爬在门上也不像个样子。”
苏叶把人叫了进来。
钱金浩低着头,时不时打量苏叶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蹭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你不生我的气?”
苏叶好笑地道:“你做了什么错事,我要生你的气?”
“就,就是我娘……”钱金浩见这话一出,苏叶就不太高兴了,立马止住了话头,“不说这个了,你没生我的气就好,我来是有东西要给你的。”
提到苏秋水,苏叶心里不怄气是不可能的,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药铺,是她费尽心思要守护好的,苏秋水明知她的软肋,还特意做出这等事,姑侄感情基本也到头了。
苏叶也明白,苏秋水是苏秋水,表哥是表哥,她表哥什么样子,她了解,不是他的错,她总不至于迁怒于他。
“什么好东西要钱大少爷亲自送来?”
钱金浩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看到,就把怀中的布包拿了出来,一打开,里头是些银票、玉器和几张田契。
“我平常浪荡惯了,没存住多少钱,只有这么点,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收下,不够,我再给你想办法,你放心,有哥哥在,你这宝贝药铺就倒不了。”
苏叶一下子就红了眼,许是今岁事多,她一个不怎么流泪之人,都忍不住要掉几回泪了。
她大致看了一眼,布包里的东西加起来能值上千两银子了,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表哥的全部身家了。
苏叶把东西推了回去,“你收回去,我手里还有钱,能撑过去的,你给我,我也用不上的。”
钱金浩一下就急了,死活不收回来,“银子哪有用不上的,说了给你就给你,我堂堂钱府大少爷,还能缺这点小钱不成?你拿着,不拿就是看不起哥哥我了。”
就他娘折腾出来的破事,钱金浩自己都恼火,要是小叶子不肯收,他这良心哪里过得去,不管怎样,他都要她收下。
他将布包裹好,想要一把塞入苏叶的怀中,却别另一人给挡了下来。
少年挡在苏叶跟前,把东西推回了钱金浩怀中。
[不需要,苏姐姐有我。]
有他?钱金浩本来没心情搭理这个小哑巴,可这小白脸都说出大话来了,他能忍吗,他不能,正好他不爽这吃软饭的小白脸很久了。
“有你,有个屁的你,你吃我家小叶子的,穿我家小叶子的,除了一张脸还勉强过得去之外,什么都没有,还有你,你就仗着小叶子好骗是吧。”
他这咣咣一顿说,说完,发现人根本没理会他,直接在小册子上写字,写完给小叶子邀功去了。
气人,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小白脸,于是他也凑了过去,要看看着小白脸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小叶子的困境。
[我认识渝帮商会的人,药材商一事,我来解决。]
这话,钱金浩自是不信的,他刚要嘲讽一顿时,苏叶止住了他,问江宸到:“你认识的人会帮你吗?”
不是苏叶怀疑他,而是渝帮商会在沅陵,他认识的那人若肯帮,江宸还会落到她这儿来吗?
[苏姐姐不必担心,那人欠我一份大人情,写封信过去,药材商自会来跟我们合作的。]
少年说的信誓旦旦,苏叶还是不太放心,“这么重要的事情,不需要我们亲自登门拜访吗?”
[不用,那人也急着还我人情,早想两清,如今正好给他个机会。]
少年这话,苏叶看了几遍,琢磨些味出来了,“你讨厌那个人?”
所以出事了也不去找他帮忙,只因为她,他才勉强跟人来往的?
少年点头,肯定了苏叶的猜想,而后面无表情地对着钱金浩。
[你的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她不需要,更不需要你们家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他的话丝毫不客气,钱金浩当即就被气到了,“你小子别在小叶子跟前阴阳怪气,谁唱红脸了,噢,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挑拨我跟小叶子的关系是吧,你做梦,我跟小叶子打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对我绝对信任,不是你这种外来的小白脸能够比的。”
少年忽而露出一个笑容,他手里把玩着那块雁莲纹玉佩,得意地将写下的字,拿给钱金浩看。
[我们定亲了,以前过往,雁过无痕,现在以及往后,执手同行的是我。]
温珵安面上笑着,实则看向钱金浩的眼神深沉得不行,还绝对信任,要不是怕苏叶难过,这人几条命都不够他在他跟前舞的。
又是烦心的一天,少年盯着苏叶,他和她的进展很顺利,唯一不满足的,就是太慢了,或许是她年岁稍长,又或许经营药铺时又见多识广,她太谨慎了,看似对每个人都很好,却不肯轻易将她的心交出,不是什么仁心善心,是那份爱恋之心。
她藏得太深了,他一点点地挖,有计划,耐心却快耗尽。
他要忍不住了,想快些,再快些,极快些,得到隐藏起来的珍宝,享受身与心的愉悦。
作者有话说:
7/19 上夹子,所以第三十四章 更新时间为 7/19 23:08:00
7/18 已更新,其他时间有变动为改错字,无情节变动,可忽略~~
第三十四章
夜黑风高夜, 竹烟波月相见。
余崇义收到少主温珵安的密信,以为有什么紧急之事要吩咐他,且放下隐秘策划的大计和追杀温辞绎, 从沅陵匆匆赶回,没成想少主催的如此急,只为小事一件。
“少主的意思是要我从渝帮在沅陵的分部给你找药材商?”
在得到了确切地回应后,余崇义沉默了。
他效命于少主温珵安已经有好几年了, 知道这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 但以往如何, 都是针对别人的,再怎么过分,没有牵扯他自己, 任性妄为也无妨。
当落到自己头上时, 余崇义多少带着些无语的。
一向不善交流之人,此刻话也多了起来,“会任阁管辖下的渝帮商会由户堂堂主温辞绎负责, 我只管杀人的活,不了解详情, 亦无法管理渝帮,即使只是一个地方分部。”
前头追杀人家的主子,后脚就想让下面的人听命于他, 哪有这种好事。
[你有这么没用吗, 一群丧家之犬你都搞不定?]
温珵安面露不耐烦, 要他做, 他就去做, 废话真多。
余崇义冷笑一声道:“寸有所长, 执堂一向杀人为主, 谁阻了药铺掌柜的路,我替你去杀了谁,岂不轻松?”
温珵安不屑地睥睨着玄衣男子,无趣之人,根本不懂他精心编织出来的乐趣,打打杀杀固然有趣,不过,太直接会失了趣味了。
当然,有苏叶在,失去一些趣味倒也没什么,她本身就是最大的乐趣,为了她,值得取舍,而他不愿意对钱家用过激的手段,主要是因为兔子是经不住吓的。
要将苏叶那兔子般谨慎的真心骗取出来,就一定不能刺激到她,温水煮青蛙是最合适的手段。
[小门小户的,有何意思,要动,就该动温辞绎珍视的,你不擅长,我才让你去,你要真会了,我反而不会让你去,你想怎么管随你的心意,我要的是有低价提供药材的人为她提供她要的。]
温辞绎不是在源州四处躲藏吗,他躲得越久,他的东西就坏得越多,分部不行,就动渝帮总部,渝帮是温辞绎外祖家又被会任阁吞并的产业,弱点,温辞绎也有,这叫礼尚往来。
余崇义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这是要将人逼出来,便正色道:“是,属下明白了。”
深秋的夜,无虫鸣鸟叫,寂静非常,露气寒冷,凝结成霜,沾湿两人的衣角。
吩咐完余崇义,温珵安终于开始关心起他们的正经事情来了。
[图和位置都已交给了你,修建的进程如何了?]
余崇义回道:“已有三分之一了,待解决温辞绎,少主该寻合适的时机回会任阁了。”
温珵安不语,显然,他如今并没有回去的打算。
在他手下办事多年的余崇义,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从来只有别人按照他的心意办事,没有他退让听从别人的建议的时候。
而且,他愈发对青囊药铺的掌柜上心了,一旦少主对苏掌柜的兴致高过了对阁主,计划被他或终止或搁置,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余崇义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是不可能让少主收手的。
“就算少主不回去,阁里也会派人来了,温堂主和总部失去联系,阁主不会无动于衷的,刺客不能有弱点,少主一旦被动了,苏掌柜就危险了。”
指尖银针翻转,温珵安阴着一张脸,因余崇义的话而心中不虞。
[兴之所至,舍之可惜,你认为,此为弱点?]
他要打败他父亲,会任阁阁主,是多年以来最大的兴致和执念,得不到胜利,因而放不下,这股执念远比苏叶的要强,阁主从不是他的弱点,凭什么苏叶会是?
温珵安对弱点的说辞,嗤之以鼻,兴致何以等同弱点,简直是无稽之谈。
余崇义不管温珵安是不愿承认,还是没有意识到,他是不希望将来苏叶会破坏他们的计划,他微微用力,剑出鞘三分。
“不是弱点,我能杀了她吗?”
话一出,无数银针飞出,他极快地出剑,精准地将凶狠地银针一一击落,然而,银针全部落地,他却忽略了温珵安本身。
等注意到少主的靠近时,余崇义已经被人掐着脖子按在坚韧的竹子之上了。
呼吸一点点被掠夺,余崇义喘着气嘲讽道:“何必拿我出气,温辞绎会,其他人一样也会,会任阁里的人从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死在我手里,比死在其他人手里,轻松太多。”
脖子上的手更加收紧了力道,余崇义吃痛不再挑衅,他忍辱负重多年,不愿在一个女人手里功亏一篑。
沉默间,温珵安松了手,放过了他。
[渝帮一事别忘了去办,她,是我的,谁都不能动。]
说完这句,少年就飞身离开了。
余崇义咳嗽着,顺着力道,直接席地而坐,白露将衣裳沾湿了大半,他也不在意。
半饷,竹林中一阵沉闷地笑声响起。
小魔头亦能有情,那他,此事了结之后,是不是也可以,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去?
可以吗,双手沾满鲜血的他,将来是不是也能有一个不会半夜被惊醒的好梦?
月沉如水,寒气入骨,余崇义久久呆坐。
*
上回少年说他认识渝帮的人,能解决药铺的药材问题,苏叶安心了不少,可她没想到,少年的面子如此大,一下子请了不少药材商亲自上门来跟她谈生意,还都是沅陵有名的药材商。
好几家有名的药材商任她挑选,价格还远低于市面上的。
这种好事,是真的存在的吗?
苏叶都不敢相信,直到在一群药材商的恭维和讨好中,签下了契约,她才有那么一丝的真实感。
她捧着手里的契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都找不到不妥之处,难不成真有这种好事,她和她的药铺要转运了?
苏叶用难以言喻地神情看向给她带来好运的少年,问道:“阿宸,你的那位友人是什么来头,他这么帮我们真的没事吗,不会亏死吗?”
少年摇头,低首在柜台上写着字。
门口却有人,代替他回答了。
“当然不会,苏掌柜对在下的弟弟照顾有加,这点小忙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拉肚子,只写了这么点,不好意思了,明天更新六千~~
第三十五章
苏叶闻声望去, 药铺门口处,来了一个意想之外的人。
来人背靠着门框,月白色长衫腰间部位是刺目的红, 他右手捂着那处,在撞上苏叶的眼神时,虚弱地说道:“苏姑娘,看在我帮忙的份上, 可否有劳药铺的大夫为在下疗伤?”
苏叶顶着一脑门的疑惑, 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这位温公子, 可他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也只得先忍下这些疑问,让周大夫来为他疗伤。
周大夫给人换好了药, 温辞绎苍白的脸色有了些许好转, 他挂着温和的笑意,面对围在他身边神色各异的苏叶和少年,一派泰然自若。
银针凝在指尖, 少年星眸暗沉,想杀的人舞到了他的眼前来了, 杀气压抑不住,一丝丝地往外冒。
同样对杀气敏锐的温辞绎抬头看向少年,笑道:“弟弟, 这些日子过得好吗?为兄一直担心你, 一接到你的消息, 立马赶了来, 你对我手下的渝帮商会的商人, 可还满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温辞绎赌他不敢在苏叶的眼皮子底下对他动手。
“温公子是你表哥吗?”
苏叶好奇问少年, 一个姓温,一个姓江,应该不是亲兄弟或者堂兄弟了,仔细想想,也是有迹可循的,温公子说过他有个身患哑疾的弟弟,又无故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如今看来,那五百两银子并不是因为她晕倒在温府而给的银子,是为了感谢她照顾江宸,才塞的银子。
她天真又无任何防备地发问,少年咬牙收起了银针,假笑着点头,不能否认,一否认,就意味着他不给温辞绎台阶下,两人撕破脸,温辞绎会趁机揭穿他。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他不能给苏叶怀疑他提供契机。
少年忍者不适,应下了。
苏叶信了。
不过,这两人说是表兄弟,两人相见,并不熟络,少年也说过他和此人有嫌隙,苏叶对此虽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她并没有深究,以免影响了人家本来就看着不大好的兄弟关系。
“温公子为什么要塞给我五百两?你是早就知道阿宸在我这里吗?”
威胁人的银针已收起来了,温辞绎也不再紧绷着,答道:“是,你们进城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只是担心我弟弟不愿意见我,故而不敢贸然表明身份,这次他找我帮忙,我想他应该是愿意跟我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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