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将铁戟倒转一圈,复又从左上方斜劈了下来,平青云已知对方力道惊人,不便与其硬拼,将长枪从右下方斜地里朝上方提上去,连消带打,将这一击化解了过去,平青云还枪在前,朝中路刺出一枪,那人还手挡去,平青云又复一刺,那人依旧挡了过去,如此连刺了三四下都未果。倏地平青云又刺出一枪,那人依旧照着先前几次的习惯举兵格挡,岂料平青云中途蓦地里转了方向,本是中路刺去,却改向那人左肩,那人冷不防,不知是体大笨拙还是反应未来的急,这一枪险些刺中其肩头,好在平青云这一招乃是变招,威力不甚很大。但是正是这一变招平青云发现此人地道虽大,但是反应过慢,不甚灵敏。
平青云观察的十分敏锐,这人空有一身气力,于招式之上就笨拙许多了,是以平青云后面连出三招虚招,那人未及判断就盲目出招,如此三两下后就分不清虚实了,平青云瞅准一个破绽出来,大喝一声,长枪自左边横扫过去,将其挑落马下。
追兵见己方折了一员大将,心中又生了两分怯意,平青云对不远处的高凤麟喊道:
“凤麟先走,我来垫后。”
高凤麟瞧他刚才那万夫不当之勇模样,没想到他面前敌军之时表现的如此强悍,对他甚为放心,道了一声“好”后,就朝张宣等人快马过去。
平青云长枪立马挡在两百人面前,喝道:
“谁敢上来?”
一声喝令,震耳欲聋,震动整片林子,划破整片夜空,一众追兵被惊的一度止住了呼吸。平青云凝视着前方追兵,只见后边马匹惊乱,队形散乱,又因跑了马的缘故,尚有许多人无骑可乘,只前面约莫几十人队形整齐,平青云心中就暗暗计划:“倘若将前面这一群追兵打散,我们就能有充足的时间逃脱出去了。”
又见这群人前有一人也是长戟银铠,想必是其首领,突然发起难来,大喝一声朝那人逼了过去,长枪从中路刺出扎向那人,未及到跟前,从旁边杀出两人来,平青云陡转枪头,握紧枪尾出,将枪杆向左上方推去,那突然杀出的二人长刀还未尽数使出,就被逼的迫于招架,那使长戟之人趁机将长戟向下画了一个圆,从上头劈了下来,平青云回枪架住,旁边两人又来搅事,长刀又劈了过来,平青云奋力将长戟挡了回去,收回长枪,身子向后闪避过去,将两人劈来的两刀躲了过去,随即左脚踢出,踢在了枪杆之上,长枪从下而上猛的提了上去,二人反应不及,胯下战马被惊的连声嘶鸣,向后退了好几步。
长戟复攻而至,平青云倒转手中枪,枪头从头上扫过去,将长戟消带向右,突然平青云将长枪疾收回头,朝那人左肩扎过去,那人应声倒下马来。平青云夹了一下马肚子,冲进人群之中,长枪挥舞不停,枪头所到之处,人人倒下马来,平青云有不停了将对方的马匹刺伤,只几个喘息之间,人群一片大乱,溃乱不成形,平青云满意的笑了笑,提枪驱马而去。
夜空之下,一人一骑一枪,马蹄嘚嘚,长巾飘飘,说不尽的写意。平青云快马加鞭与高凤麟汇合,再往西去是一条大河,一众人折道向北而去,行了一夜,已经出了范阳范围。余剑通天亮之后便与众人告辞南下,刘同本也想回去范阳,但是自己摸金倒斗之事河北之中相识者颇多,这挖地道之事如果彻查起来怕是很快就能查到自己的身上,便索性与众人一道赶赴漠北,见识见识那回纥汗国的风景。陈金发也告辞离开南下,安禄山起兵在即,洛阳情况不明,他得回去与余兆岳商量下一步做何打算,就此与三个师侄分道扬镳。
出了幽州之后,一众人也没都放松警惕,他们仍在河北安禄山的势力范围之内,是以他们避大路改小路,易装而行,很快便出了长城之外了。
第十六回 三绝剑圣(四) 三更
这一日,一行人来到永兴县外的鸣鸡山,当初突厥犯中原,边民不得安宁,太宗皇帝亲征,驻跸此山,夜闻山上有鸡鸣声,故称鸡鸣山。这鸣鸡山上有一座古老的道观,名曰碧霞元君殿,高凤麟昔日曾听袁成子说过此观,为道者没有过而不入的,高凤麟对袁成子最是尊崇,今日来到鸣鸡山下,哪有不上去参拜的道理吗,便对众人说道:
“各位,昔日听闻袁成子师尊道,此处有一座碧霞元君殿,至今有两百余年的历史了,他老人家早年游历天下时,曾在此处下榻,我想上山去看一看,你们继续赶路,晚些时候我们在前面的文德县汇合如何?”
众人都点头道好,让高凤麟自己多加小心,张宣说道:
“我也曾经常听人提起这碧霞元君殿,今日路过也想见识一番,我与凤麟兄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见张宣也留了下来,二人相互照应,平青云和周上靖等人也就放心了,毕竟安禄山的人马一路北追过来,他们时刻都有遇敌的危险,既然如此都告诫两人要多加小心些。
二人一路徒步登上山,沿着山上小路在山腰处寻到那碧霞元君殿,道观不大,正殿加侧殿不过五间房舍,此殿始建于北魏孝文帝年间,至今已有二百七十余年了,香火十分旺盛,二人上来时也不时遇到来此许愿或者还愿的香客。
高凤麟入正殿向碧霞元君拜了拜,礼毕之后,高凤麟向一旁的道童问道:
“小师傅,敢问贵观的云阳子道长可在观内?”
那小道童起初并未注意,但是听到他说“云阳子”三个字的时候方才注意,问道:
“居士是哪位贵客,如何识得我云阳子祖师?”
高凤麟道:
“在下自长安而来,听长辈言道此处有一位云阳子道长,德高望重,深得世人尊崇,今日路过贵宝地,特来拜见,不知在下可有此福缘?”
那小道童说话老成,道:
“居士好意,小道士这番心领了,只是我云阳子祖师早在三年前就已仙游,未能领受居士好意,惜哉惜哉。”
高凤麟差异,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
“三年前就已仙游?”
那小道童道:
“正是,仙祖师三年前在住持房中仙游而去,无甚病痛,甚为安详,想必是羽化登仙而去了。”
高凤麟见这小道童不过十四五岁,说话客气周到,不像同龄之人,便问道:
“那不知现在观中的住持是哪一位呢?”
那小道童摇摇头道:
“此间观中并无住持。”
高凤麟更是为之诧异:
“我看观中香火倒是旺的很,怎地却没个住持?”
说到此处高凤麟方才想起来,自进门之后确实没有瞧见一名道士,除了门外一个扫地的老汉外,就只有在这大殿之中的小道童了,这是张宣说道:
“好像除了他,没有看见别的人啊?”
高风麟问道:
“这是何故啊?”
那小道童反问道:
“居士说是从长安而来,不知居士在家读的是那一本道藏啊?”
这话乃是道家一派的内行话,道家自黄帝开始,称黄帝为始祖、老子为道祖、张陵为教祖。是以道家之中存有不同分支,西汉景帝时期,咸阳道士茅盈及其弟茅固、茅衷因采药炼丹著称于世,创茅山一派。到东汉顺帝时期,沛人张陵于蜀中创立正一盟威道,这便是后世俗称的五斗米道,或者称其为天师道。到了东汉末年灵帝时期,黄老道教徒张角在中原地区创立太平道,后张角发动黄巾起义被镇压,太平道一度销声匿迹,但也却一直流传了下来。除此之外,终南山中也就有不同分支,除三清观一派,另外最负盛名的还有终南少阳派,而茅山派也有南茅山与北茅山之别,不同的分派通读不同的道藏经典。
高凤麟师承三清观,属天罡一派,大唐奉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自然首推黄老,三清观便是传自黄老。高凤麟见这话出自一个小小道童口中,不禁对其刮目相看,说道:
“在下颇通黄老,最近读的是《道德经》。”
那小道童微一点头,道:
“不瞒居士,祖师云阳子在世时有两位徒弟,我有幸侍奉祖师的大弟子凌虚子,只是凌虚子师傅一直未收我为徒,在云阳子祖师仙逝前几个月,凌虚子师傅也因病而故,不久祖师仙游,这观中便就没有了住持。”
张宣又问道:
“那云阳子道长不是还有个二徒弟么,他呢?”
说到这,那小道童摇摇头,道:
“我听祖师说,他那二徒弟早已破门而出,不问师门事宜了。”
听到此处,高、张二人不甚唏嘘,偌大一个道观,竟只有这一个小小道童主持着观中的事宜,而且这观中香火依旧鼎盛,对这小道童生出一股敬佩之意。
张宣问道:
“不知小师傅如何称呼啊?”
那小道童道:
“你们叫我云华就好了。”
张宣道:
“云华小师傅,这三年来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理这道观吗?”
云华摇摇头,道:
“也不全是,云阳子祖师仙逝不久后,突然有一天门外来了一个老头,我瞧他可怜,孤苦无依,就将他收留下来扫扫地,除除尘,这几年都是我们两个一齐打理观里的事务。”
张宣瞧了瞧门外扫地的老头,见他鬓边花白,皱纹横生,几缕银丝随着山峰飘摆,更显孤寂,虽也穿着一件道袍,但明显这件道袍不太合身,小了许多,不知是从哪里翻了出来的,怕是他无力购买一件新的衣裳,见这一老一小守着这座庙观,着实不容易。
张宣见云华身上的小道衣也破旧不堪了,心中动容,问道:
“观中香火尚好,应该有些香油钱,为何你二人穿着如此破旧呢?”
小道士笑了笑,说道:
“祖师在世时,时常教导我,出家人求个内心豁达,这香油钱本就从百姓中而来,应该归还到百姓中去,所以我们除了观中的一点线香、蜡烛、灯油、金纸等物品需要,其他的都买米施给给一些穷苦人家,这衣服嘛,尚还能穿,不讲究这些。”
这一番言论真叫高凤麟与张宣二人汗颜,小小年纪,竟有此等胸襟和领悟,他日修为定不可限量啊。张宣实在瞧不过去,便施舍了一些香油钱,除此之外,又拿出一些零碎的铜板,给到云华手中,说道:
“这点钱你拿去换身衣裳吧。”
云华从未遇到如此情况,看着张宣,又看了看高凤麟,见高凤麟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小师傅就收下吧。”
云华心中所想却是:“这些钱又能多买两斗米了。”当即就将钱收下了,张宣又出了门去,找到扫地的那老头,给了他一些钱,让他买件合身的衣服。
高凤麟和张宣二人对云华一见如故,见他小小年纪,谈吐却不凡,隐隐有股名家风范,见时间尚早,就留下与云华一起谈论道藏,说到这道藏,云华也是通读百家,且都有一番自己的见解,高凤麟对道藏本就所读甚少,与云华谈论起来,自然只能附耳恭听了。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晌午,突然高凤麟和张宣问到一股米香,只见一旁灶房内,那扫地的老头出来招呼道:
“二位远道而来,山中简陋,只一些粗茶淡饭,望二位切莫嫌弃。”
张宣听到有的吃,喜上颜色,说道:
“多谢老丈了。”
云华招呼高凤麟和张宣灶房内用膳食,正吃着米粥,忽然听见观外传来一阵阵的声响,像是有一群人朝这边过来,听声音不像是上山来朝拜的,况且这个时间不应该有人啊,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放下碗筷出门去看看什么情况。
第十六回 三绝剑圣(五) 四更
四人出得门来,瞧见门外山下浩浩荡荡上来了几十人,均是士兵,高凤麟和张宣二人心中一凛,难道是安禄山的人马了过来,他们怎么知道二人在这碧霞元君殿的?
不出片刻,一众人马三十多人尽数进了观中,为首的两人瞧他们的铠甲模样,多半也是个将军校尉之类的头衔。高凤麟与张宣瞧他们已经确定就是安禄山的人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上他们的,还这么清楚知道二人就在这元君殿中。
只听为首的那个高的将军对四人说道:
“你们当中谁是云阳子啊?”
对方这么一问,四人更是不知所谓,高凤麟和张宣心头也放下了大石,原来不是找他们的,不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二人就在此。
云华上前一步,朝那将军行了一礼,说道:
“这位将军,云阳子道长早在三年多以前就已仙逝了。”
那将军眉毛一挑,道:
“三年前就死了?那现在谁是观主啊,凌虚子吗?”
云华回道:
“将军明察,凌虚子师傅三年前先于云阳子祖师病故了,眼下观中并无住持。只我跟一位扫地除尘的老人家帮忙打点观中的事务而已。”
听到凌虚子也去世了,那将军眉毛挑的更高了,说道:
“怎么都一起死了,这么大一间道观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吗?”突然转头看向高凤麟和张宣,问道:
“你二人是何人,为何在此地啊?”
云华连忙道:
“将军,这二位是本观的信主,恰巧今日中午在此,我就陪他们二位一起用点粗茶淡饭。”
那将军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围几间房舍内都无他人,表情甚是怪异,突然将眼神盯到了云华的身上,说道:
“你是凌虚子的徒弟?”
云华道:
“将军抬举,我只是个在一旁端茶递水的童子,并非什么弟子。”
那将军不耐烦道:
“什么童子弟子,我问你,这里现在是不是你做主。”
云华不知其意,迟疑了一下,说道:
“小人只是原来的一个童子,两位道长不幸接连去世,我就只好留在在观中,做一些为信客上上香,点点灯的事请,做不了主的。”
那将军哈哈一笑,说道:
“早在山下之时,本将军就听说这碧霞元君殿的住持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我道是他们说笑,没想到啊却是真的,哈哈。”
云华瞧这将军态度傲慢,不像是个虔诚的信客,便问道:
“山野荒地,不知将军不辞辛苦,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那将军说道:
“本将军与你这孩童就不计较什么,我奉镇东大将军之命,前来取一件东西。”
包括云华在内,高凤麟张宣几人都不知所谓,云华问道:
“不知将军要取一件什么东西?”
那将军将右手平摊开来,伸了出来,一副懒洋洋的语气说道:
“那就把《三绝剑谱》交出来吧。”
云华一愣,《三绝剑谱》是什么东西?自己从未听说过,张宣更是闻所未闻,那扫地老头也无甚表情。
云华又行了一礼,说道:
“将军明察,小人在这里数年,从未听过什么《三绝剑谱》,会不会是将军搞错了?”
那将军一听,心头立马不高兴起来,厉声道:
“你是说本将军欺骗你不成?还是你敢欺骗本将军?”
云华战兢道:
“小人不敢欺瞒将军,实在是小人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三绝剑谱》,望将军明察。”
那将军听云华这么一说,猛的将摊开的手掌握紧成了拳头,随即松了开来,突然和颜悦色起来,说道:
“嘿嘿,小师傅,我也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我也是奉了镇东大将军的命令,你可别为难我啊。”
听这将军语气突然变了,高凤麟就觉得这人倒还懂得软硬兼施,硬的不行来软的,果然只听他又说道:
“小师傅,说起来,我家镇东大将军与你这元君殿还有些渊源呢,就是那云阳子道长,我们家将军还得称人家一声祖师爷啊。”
这话云华就听不懂了,云阳子两个徒弟,大弟子凌虚子膝下并无传人,只自己一个随身侍奉的童子,至于云阳子的另一个徒弟,早就杳无音信了,哪里又冒出一个大将军徒孙,只怕是这人捏造出来的。
云华道:
“不知道大将军如何得知本观有这么一本剑谱的,这剑谱藏在哪里,肯请将军明示,我好为将军取来。”
那将军一听,表情立马变了个模样,喝道:
“好一张伶牙利嘴,本将军要是知道藏在何处,还用得着让你交出来么,早就自己去取了。”
云华又道:
“小人实在不知,小人只是个端茶递水的,似将军说的这剑谱想必是重要之物,祖师断不会轻易告诉无关之人的。”
那将军一听,说道:
“恩,你这个小师傅,我瞧你说话实诚,谅你也不敢欺瞒我,至于你说的嘛,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家将军交代了,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剑谱给找出来,来人啊,给我挖。”
这一突变叫云华和高、张二人惊讶不已,只听一声令下,后面窸窸窣窣就涌进来好些人,一个个带着锄头铁铲,看来真的要掘地三尺挖剑谱啊。
云华连忙说道:
“将军明察啊,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剑谱啊。”
那将军一脸的不屑,喝道:
“老子拉下脸面跟你个小崽子好说歹说,你小子却蹬鼻子上脸了还。”
这是一旁的张宣看不下去了,上前抱拳道:
“将军,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呢,我瞧他话中,确实不知道有这么一本简谱啊,肯请将军放过他们吧。”
那将军瞥眼看了一眼张宣,喝道:
“我耿匽怎么会为难一个孩子,我只是要将这座道观拆了而已。”
高凤麟一听,那还得了,也说道:
“耿将军,这座道观至今已有二百余年的历史了,可谓历经风霜,也算是附近远近驰名的名殿了,您看着香火就知道了,如此强拆了只怕会惹来民众百姓的不满啊,将军三思啊。”
张宣补道:
“没错将军,我大唐崇尚道教,更奉其为国教,高宗皇帝更是奉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举国兴道,小人只听建新的道观,还未听说有人强拆道观的,将军这么做,只怕会引起朝廷的怪罪,恳请将军三思啊。”
那耿匽不屑道:
“这山高皇帝远的,那长安城里的皇帝还真的能管到老子这里吗?竟然还敢吓唬老子,陈启,还不赶紧给我挖。”
那站在一旁的另一位校尉陈启一直没说话,听耿匽一声令下,领了命令,便要开始动土开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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