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座山就是两背山了,过去不过五六里地,她们边追边往东边去了。”高凤麟想去瞧个究竟,便想几个人道了声谢,动身往东赶了过去。
他此刻内息不绝,内功深厚不凡,施展出轻功来,自然是高明之极,这五六里地只两盏茶时间就赶了过去,见附近道路草丛有打斗过的痕迹,依着这些痕迹一路寻过去,果然听见不远处有乒乒乓乓的兵器相击之声,绕过一片小树丛,就看见有四名身穿鹅黄缎子的女人与一名黑衣女子在相斗,那女子正是前番高凤麟所见的黑衣女。
此时这黑衣女子被四人围攻在中心,一时也逃脱不了,那四名女子虽占了人多的便宜,却也一时半刻将黑衣女子制服。这四名女子瞧模样不过十七八岁,装扮是丫鬟下人一般打扮,高凤麟还暗自寻思,谁家的丫鬟小婢竟然有这等身手,看来她们的主人不简单啊。
见对方四个打一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上,竟然大喊了一声:
“四个打一个,这不是欺负人么。”
听此声音,五人都已停住了,朝高凤麟这边瞧来,四名小婢见是个愣头青年在一旁瞧热闹,好生无礼,其中一个小婢叫道:
“你是何人,竟然敢管我圣门之事?”
高凤麟也是头一遭听说“圣门”这二字,也不知是何门何派,便抱了抱拳,笑道:
“请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这圣门是何门派啊?”
适才说话那小婢将剑指着高凤麟,娇声叱道:
“似你这等凡夫俗子,又怎能知道我圣门,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我们的事。”
高凤麟嘻嘻笑道:
“对对对,在下却是凡夫俗子,不知道几位姐姐如何称呼啊?”
几人瞧他没个一脸的正形,都娇嗔微怒:
“再不滚,小心本姑娘刺你几个透明窟窿。”
高凤麟拍拍胸口,做出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
“哎哟哟,这位姑娘说话怎地这么凶,吓死我了。”
另一名小婢娇叱喝道:
“叫你滚开,你听不见吗?”
几人被高凤麟这么一分心,那黑衣女子得出嫌隙,趁其中一人没注意时,象牙匕唰唰两声,将她短剑挑开,另外三名女子闻声,也就来不及与高凤麟做口舌之争了,继续围攻那黑衣女子。
第八回 指腹为婚(七)
丁不凡被击退之后,身后那十几人占着人多一齐拥上去了,张宣一看这还得了,人多欺负人少,顿时义愤填膺,卷起袖脚便要上去帮架,他双腿猛夹马肚,黄马嘶鸣一声冲进了人堆之中,他左右来回的勒马缰,黄马便在人群之中胡乱的冲跑,将那群人冲散开来。那青衫男子也趁机将几人打退,对面失了阵脚,见有帮手来,都各自畏怯,往东边窜逃而去。
见他十几人溃逃,张宣勒住马缰,将马停住下马而来,那青衫男人抱拳以礼,说道:
“多谢这位朋友帮忙,感激不尽。”
张宣尴尬笑了一笑,道:
“路见不平,自是要拔刀相助,况且兄台武功高强,那十几个人就算一齐上也不是兄台的对手啊,我这点小忙何足道哉。”
正说话间,与张宣同行那公子主仆二人也牵马而来,张宣想那青衫男子道:
“在下张宣,河东本地人氏,适才与这位公子,”张宣指了指那公子:“刚到此处,便就看到你们在打斗,在下斗胆,上前帮手,让兄台见笑了。”
那青衫男子脸带笑意,道:
“张公子侠义心肠,在下这里多谢了。”
张宣道:
“莫要公子公子的这样称呼我,在下贱字子俊,如不嫌弃,兄台可叫我子俊。”
那青衫男子抱拳道:
“我叫高凤麟,这位是阿依慕姑娘,幸会幸会。”
那日高凤麟在怀阳镇救下阿依慕之后,二人连夜渡河东来,阿依慕与霍加就是在这风陵渡被贺东来追截而走散的,他们想不如就在这风陵渡找找看,或许霍加就在附近,但是等了两天也不见霍加的踪影,却等到了安禄山手下的爪牙,他们见到阿依慕便就想将他掳走,以此要挟霍加,双方刚动上手,张宣就赶到了。
阿依慕上前向张宣行了一礼,道:
“多谢子俊公子相助,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阿依慕面向那公子问道。这是那公子正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张宣,张宣这才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公子的名讳,听高凤麟这么一问,好是尴尬,笑道:
“实不相瞒,我与这位公子之前不过只匆匆见过两次面,至于公子的名讳,我倒还没来得及问。”
那公子看着张宣,问道:
“你叫张宣,字子俊?”
张宣道:
“没错,正是。”
那公子又问道:
“令尊大人尊号可是晓字,曾是任御史台监察御史,是也不是?”
张宣颇感意外,没想到这公子居然还识得自己父亲,说道:
“正是,公子认识家父?”
那公子没有回答,又追问道:
“你在家排行最小,上面有两位兄长,大哥张鼎,天宝十年进士,现任雍县县令,二哥张玉,与张鼎同是天宝十年进士,现为水部郎中。你还有一个姐姐,名叫锦娘,下嫁给了长安名仕元秋林,是也不是?”
这一番话,叫张宣听的瞠目结舌,自己家中事情他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问道:
“我家中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那公子听他这么说,当他默认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也没有回答他,又问道:
“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去谯郡?”
张宣道:
“我叔父是真源县令,我去谯郡是看望我叔父啊!”
那公子似是知道什么内情,便又追问一句:“仅此而已?”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张宣。张宣瞧他那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瞧的浑身不自在,心想他对自己家中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么自己的离家出走的事想来也是知晓的,便也不隐瞒,说道:
“好吧,实不相瞒,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亲在我还未出生时,就与咸阳吕家叔父指腹为婚,我心道婚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始终婚姻是要自己去追求的,况且这吕家小姐德行品性如何,我一概不知,叫我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我自然不愿意。昨日他们家来了人,我父亲叫我随他一道去咸阳提亲,我不想去咸阳,是故就跑了出来。”
那公子瞪大双眼看着张宣,不言不语,满脸怒气,叫张宣好生疑惑,问道:
“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怎地对我家事情如此清楚?”那公子也不说话,兀自上了自己的那匹小白马,往河边去了。
其实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宣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吕丹羽。当年张晓与同僚好友吕忠定下婚约,吕忠于开元十二年九月诞下一女,因妻子睡梦中梦见赤乌鸟,赤乌鸟乃是祥瑞之鸟,夫妻还道是什么喜事降临,果然没过几日吕夫人就诊断出喜脉,是以吕忠就将这未出世的孩子取名为吕丹羽。张宣较吕丹羽还要小上几个月,第二年四月出生。吕丹羽十六岁那年,吕忠便想给女儿完成婚事,奈何张宣年纪尚小,这婚事就拖了下来,谁曾想张宣后来对这门婚事十分的不满,一再抗拒,一拖再拖,转眼间吕丹羽已经二十有一了。
这四月刚过不久,张宣正好二十弱冠,吕家见张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心里也好生焦急,却又不好明向张家催婚,免得人家以为他吕家女儿嫁不出去还是怎么。吕丹羽见张宣丝毫没有娶亲的打算,心中也是十分的惆怅,她针线女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自认为会是个贤妻良母,可为何张宣对这门亲事如此不满。是以数日以前,吕丹羽背着父母从咸阳来到蒲州,想要看看这张宣到底是何模样品行。
吕丹羽与丫鬟琴儿为方便出行,二人都以男装示人,那日刚到蒲州城,就在酒楼遇见了张宣等人。可是到了蒲州城,她又退怯了,不知道如何去见张家的人。犹豫了一夜还是拿不定主意,心中烦闷,第二日便去了中条山,游览一下山中风景,去烦解闷,正看着山下黄河,念出那首《渡黄河》后,张宣就冒冒失失的从后面出现了。当时她与琴儿两人都是女装,又是荒野山林,见来了个男子,两人心中有忌,怕是遇见了什么歹人,便急着下山去了,当日下午又换回男装,以自己哥哥吕书成的名号去了张家,而当时张宣却在客栈等了一夜的吕丹羽,二人如此阴差阳错,却还是在这风陵渡再一次相遇,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造化弄人。
第七回 不辞而别(三)
那黑衣女子虽以一敌四,却不落下风。高凤麟在一旁看着,四名小婢剑法颇为精妙,只是本来左边那小婢出剑再向前两寸就可伤到黑衣女子,可偏偏没有使到位,右边那小婢有一剑只消将剑尖向上抬高一寸,就可将黑衣女子的匕首逼退回去,亦是没能做到,这只是她们的内力还未到家,招式使尽了,内力却跟不上,无法将剑法中的威力发挥出来,不然那黑衣女子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高凤麟此时此刻因练成《天罡宝典》缘故,对天下诸般武学,只消看上几眼,都能一窥概要,他瞧出这四名小婢剑法似乎乃是两套剑法,四人并排,左边两人使的是同一种剑法,右边两人使的是另一套剑法,这两套剑法相辅相成,相互裨补缺漏,四人武功虽不算高明,但奈何四人合练的这剑阵威力倒是不可小觑,是以黑衣女子武功虽高,却也奈何不了这四名剑婢。
如此又斗了一刻,双方五人始终势均力敌,谁都奈何不了谁,此时正是艳阳高照,双方想来斗了有些时辰了,五人额头早已香汗淋漓。高凤麟暗想如是再如此缠斗下去,双方体力消耗愈多,怕是要两败俱伤了,索性好人做到底,让双方撤手罢斗。主意既定,探步闪进战圈,见四小婢一同使了一招刺向黑衣女子,四剑分刺左右两边,瞧准方位,伸手切入右边两名小婢,手腕一抖,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法,竟将两人的短剑夺了下来,如法炮制,又将左边两个小婢的短剑夺了下来,四名小婢都是错愕,不知发生了何事,手中的剑竟被夺去了,都想难不成这人是她找来帮手。
黑衣女子没想到高凤麟会有如此一着,见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对手四人都丢了兵器,良机莫失,挺匕便刺。高凤麟自然料到她有此一招,转身过来,用手中那四把短剑将匕首挑开了,手臂中加了两分内劲,将黑衣女子和那四名小婢分了开来。
其中一名小婢双手叉腰,呵斥道:
“你想要干什么?”她原想这人是对方找来的帮手,但瞧他弹开了对方的匕首,看起来又不像,一时之间还不明白这人到底什么目的。黑衣女子也不明是何道理,怒目瞪着他,只是他武功高过自己许多,这一时想动手却动不了手,只能怒瞪着他。
高凤麟嬉笑道:
“啧啧啧,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女孩子家的,整天喊打喊杀的,哪有点女子该有的样子,再说你们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天,大中午的,太阳这么大,你看你们都满头大汗的,既然你们相互谁也制不了谁,干脆先别打了,停下来休息一会,喝点水,吃点东西也是好的啊。”
四小婢均不识这男子是何人,但瞧他仅一招就收了四人的佩剑,武功定是非常的了得,况且他说的也对,这正值春夏之交的,酷暑将至,适才一番打斗,众人早已消耗太多,满身大汗了,姑且先依着他的话,看他有何花样。四人相互望了一眼,都点头示意,且听他还有什么说法。
见四婢收了架势,又有高凤麟挡在身前,黑衣女子又出不得手伤人,倒不如就此走了,免的被这四人纠缠,趁他们说话之极,悄无声息的后退了几步,见距离足够安全,转身便跑,她轻功极佳,此刻保命之际施展起来更是极快。那四名小婢见这么一分神就让对方跑了,都纷纷呼哧:
“她要跑了,赶紧去追。”也不管手中佩剑要不要的回来,绕过高凤麟上前便要去追。高凤麟本意就是要他们罢斗,见四人绕过自己要追上去,身形一晃,一个移形换位又复绕到四人跟前,嘴角微笑,右手一挥,将四柄短剑掷了出去,四柄剑不偏不倚的插在了四名小婢身前,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停住了脚步,倘若不收住,四柄剑就不是插进土里,而是刺进了她们的身体里了。高凤麟双掌拍出,激出内力,掌中夹含着掌风劲道逼人,将四婢生生逼退了几步,言道:
“几位恕在下不奉陪了!”转身便走,临近一颗小树时,大喝一声,将那颗碗口粗的小树打断了,抬起右脚将断木踹向后方,四婢又受这干扰,阻了前行路线,得此空隙那黑衣女子奔走的更远了,高凤麟紧随其后,不出一会,两人就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了,四名小婢见追赶不果,只得将剑取回,往回走了。
高凤麟一路紧跟着黑衣女子身后,直至出了两背山,山下有一条蜿蜒小河,黑衣女子在河畔停了下来,见高凤麟一直追着,冷冷说道:
“你一直追我,是要为你朋友报仇?”
高凤麟一愕,转即想到平青云,有联想到赵文心,心情一阵下落,沉默了良久才说道:
“我朋友现在安然完好,何来报仇一说。”
“那你一路追着我作甚?”
这一问也直将高凤麟问的哑口无言,“是啊,我一直追着她做什么?”不禁自问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做甚,只是一个人无处可去,想到哪便走到了哪。”
黑衣女子见他兀自嘀咕,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但见他呆立在那一动不动,并无恶意,心下放宽了许多,走到河边将鞋子脱了,卷起裤脚,露出雪白肌肤,却见右脚自上而下流了许多的血,原来适才与四名剑婢打斗的时候,右脚膝盖之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加之这一路奔跑,未曾止血,是以右脚沾满鲜血,瞧起来甚是触目惊心。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条花白丝绢,在河水中浸湿了,然后将右脚上的血擦拭干净。她见一旁的高凤麟还是一动未动,但也不愿在他身边久呆,万一对方反悔翻脸,自己又不是他的对手,该如何是好。她草草的将血血渍清理了,敷上随身准备的金创药,又撕了一片衣角将伤口包扎完好,瞥了一眼高凤麟,见他纹丝未动,放下裤脚穿好鞋子,便沿着小河,往上游去了,独自留了高凤麟一人在河畔发愣。
望着黑衣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影逐渐消失,高凤麟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提起脚步,继续往东走去。
第七回 不辞而别(四)
这其中种种,张宣自是不晓,吕丹羽更是想不到,自己一直要找的未婚丈夫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张宣,此刻心中又气又喜。为了弄清楚这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对自己的家事这么清楚,张宣也不理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追着吕丹羽上去,拦在马前,问道:
“公子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我家事情如此清楚?”
吕丹羽没好气的道:
“我是谁也与你无干,你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了,蒲州城内谁不知晓。”
张宣细想一下,觉得也对,但是总觉得这公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好像对他十分的不满意,猛的想到一件事,便就是那日在蒲州城酒楼二人文斗三场,张宣输了,赌注便就是以后再见到这公子时,自己要退避三舍,想来是自己没能兑现自己的诺言,言而无信,以致招人厌烦,如此一想,事情便就想通了,他将吕丹羽前方路让了开,自己回去牵着自己的黄马,与高凤麟和阿依慕二人同行。
吕丹羽见张宣不再说一句话,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己的后面,对自己不加理睬,心中更是有气,但又想起适才阿依慕问她如何称呼,她还尚未答复,便转身向身后的阿依慕和高凤麟二人说道:
“在下姜羽,二位有礼了。”说完也不瞧张宣,径自驾着小白马去到渡边。
阿依慕瞧吕丹羽对张宣态度漠然,便多嘴问了张宣一句:
“你怎地得罪了这位姜公子,怎么他对你好像没有好脸色啊?”
张宣干笑一声,便将二人三场文斗的始末说与二人听,高凤麟见吕丹羽脾气古怪,低声将嘴巴凑到张宣耳边说道:
“这位公子脾气怪的很,你以后得注意了,切莫再得罪他了,不然有你好脸色看。”张宣憨憨一笑,没有答话,只是往了吕丹羽一眼,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高凤麟和阿依慕在风陵渡这等了两天,也不见霍加的身影,想必他已经离开此地了,他们从怀阳镇过来,一路上都没有遇见霍加,那么霍加或许又回洛阳去了,但也有可能去了其他地方。他们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现下该去往哪里。如果继续留下来,那么安禄山的人肯定会再过来,那么事情就会变的更为复杂了。
张宣提议,既然找不到人,不如先去洛阳,霍加或许已经回洛阳也不一定呢,就算他一时之间没有回去洛阳,那么他到处都找不到阿依慕的话,他肯定也会回去洛阳,到时候阿依慕在洛阳的落脚处等待,总比毫无目的的到处乱找要好。高凤麟和阿依慕都觉得这个办法甚为妥当,但是吕丹羽却不这么认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阿依慕瞧吕丹羽似乎有更好的办法,她寻父心切,便问吕丹羽他有什么好主意,吕丹羽说道:
“你沿途留下一个只有你和你爹爹看得懂的标记,他如果看到的话,定会来找你,总比你们干等着要强。”
高凤麟拍手叫绝,道:
“姜公子这主意不错,如是干等,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这么一来,就方便许多了。”
阿依慕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便在离渡口不远的一株大树上,用匕首刻了一个弯弯的月亮,月亮的一处尖角对着东边的方向,示意她人往东边去了。高凤麟瞧着这月亮,好奇问道:
“依依姑娘,这月亮是什么意思?”他与阿依慕这几日朝夕相处,又救了阿依慕的一次,阿依慕觉得每次高凤麟直呼其名总觉得有些见外,便就让他叫自己小名依依,这样显得亲切许多。
阿依慕道:
“我爹爹说,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天上挂着一弯明月,很是漂亮,便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阿依慕在我们回纥语里就是指月亮的意思,我画一个月亮,我爹爹自然就能看懂了。”
五人在风陵渡雇了一艘客船,吕丹羽与琴儿一个舱,阿依慕单独一个舱,张宣和高凤麟一个舱,那船家是个五十来岁的农家汉子,收了银两,便就出发了。客船昼行夜泊,从中午时分出发,一路顺流而行非常之快,入夜时分,便到了陕州境内的一处渡口。那船家将船停靠在空处,将张宣和吕丹羽、琴儿的三匹马牵到岸边找了颗垂柳树拴好,让马自己吃草,他上岸去买些酒菜。高凤麟、张宣等五人在船上吃住,那船家从舱内抱着一个小帐篷,就在河边岸上打起了地铺。
几人吃饱喝足,便就早早歇下,以便明日赶路。吕丹羽在船舱中兀自想着心事,睡不着,见旁边琴儿睡的正香,也就没有将她叫醒,而是自己去了船尾,看河面波光粼粼,天上明月当空,更添心头烦恼。
她曾无数次想过与张宣初次见面时的情景,是掀开红盖头那一刻,还是拜堂成亲的那一刻,还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二人是这般情景下相见的,自己是向透露真实身份好呢,还是继续隐瞒下去。白天得知面前的人就是张宣,虽然心中有气,但是盼张宣盼了这么久,心里始终是放不下,下午乘船的时候,有多少次冲动的想要告诉张宣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转念又想到,他对双方父母安排的婚事,是那么抗拒和不满,自己如果告诉他事实,那么他肯定会……其实她不知道张宣会怎么样,正是如此,心中好是惆怅。
在船尾坐了好半天,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终叹了一口气,她叹完一口气,又听见从身后也传来一声叹息声,回头望去,借着月光发现正是张宣。
吕丹羽见张宣在身后站着,突然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就是吕丹羽呢?
张宣叹了一口,见吕丹羽在船尾坐着,也走了过来,坐在吕丹羽的旁边,吕丹羽颔首低眉,不敢正眼去瞧他,张宣看着吕丹羽,轻轻问道:
“姜公子怎么还未就寝啊?”
吕丹羽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说道:
“在想一个人,你又为何也还没睡?”
张宣道:
“我与公子一样,也在想一个人,辗转难眠。”
吕丹羽好奇道:
“你在想谁?”
张宣问道:
“你又在像谁?”
吕丹羽一愕,说道:
“我想家人而已,你呢?”
张宣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深深的着了迷,让我茶饭不思。”
这话里行间,分明就是在想他的心上人,吕丹羽心中一酸,一阵醋意涌上心头,说道:
“莫非是在想你的意中人?”
张宣一听“意中人”三个人,心跳也不觉加快,黑夜之中,俊脸一红,笑道:
“就算她是我的意中人,可我连对方叫什么,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吕丹羽好生奇怪,怎地他想他的心上人,却又不知道他的心上人长什么模样,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问道:
“既然是意中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模样呢?”
这么一问,张宣大是难堪,苦笑了一声,说道:
“说起来不怕公子笑话,我只见过她的背影,没有瞧见他正面是何模样。”
吕丹羽一听,心中醋意更浓,一个只见过她背影的女人,都能叫他这么惦记,叫她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颜面何存,说道:
“只见过背影就如此令人难忘,张公子还真是个‘情种’啊。”她故意将“情种”二字说的重些,以此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张宣还道他故意讥讽,并不放心上,说道:
“你不懂的,我从未见过如此清莹秀澈的背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的背影与公子倒有几分相似。”
吕丹羽听张宣这么说,心下猛的警觉起来:“莫非他知道我是女扮男装了,也知道我是谁了,才这么说?”
吕丹羽企图将自己与张宣说的那意中人撇开关系,说道:
“你真会说笑,我怎么会跟你意中人背影一样,一定是你眼花了。”
张宣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说道:
“你说的对,你们背影又岂能真的一样,定是我眼花了,眼花了。”
吕丹羽问:
“你是如何见到那位姑娘的?”
张宣顿了顿,道:
“此事还得多谢公子你呢。”
吕丹羽愕然道:
“多谢我?这从何说起?”
张宣道:
“那日在酒楼我与公子打赌输了,心中好是不快活,第二天便就去了城外中条山散散心,正是那日,我在山上遇见了那位姑娘。”
吕丹羽听到张宣这话,心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打赌后的那天早上,中条山上,只看见背影,这,这……这分明说的就是她自己啊!此刻吕丹羽心中满是激动和兴奋,为了确认他说的就是自己,吕丹羽又追问道:
“当时那位姑娘是何穿着啊,就她一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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