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妈宝.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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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岔口,不知走哪条道。”

  “这还不简单,咱从西边跑的,就继续往直走,沿着一个方向不改道。”塞婉当机立断道。

  顾越流回眸看了塞婉眼,有些惊讶,“直走就是西边吗?”

  难怪他之前没头没脑带着顾越泽他们拐弯跑结果绕回了驿站,原来是要直走,他暗暗记下,不再犹豫的往前走。

  不远处是座山,顾越流的拐杖探到了石壁,他又探了探另一边,好在不是悬崖,叮嘱塞婉小心点,慢慢走着。

  二人不知道,当他们身形刚拐进山坳,另边小道上一辆马车急速驶来,马车前悬挂的灯笼摇摇晃晃,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晚饭后不见人影的顾越泽三人,他们身边堆着三件换下的夜行衣,其中一件上带着血渍。

  “三哥,你说陆宇要干什么?”顾越武按了按受伤的手臂,白皙的脸又白了两分。

  这几天陆宇鬼鬼祟祟,不时有陌生人来驿站找他,在屋里嘀嘀咕咕好一阵,不知说了些什么,傍晚,又来了几个陌生人,顾越武经过陆宇门前,断断续续听着长宁侯府,顾侯爷的字眼,他觉得不对劲,和顾越泽商量决定跟踪他们一探究竟。

  那些人警惕,进了城门就分散开,他们分头追上去,一时不察遭了算计。

  “承恩侯拥兵自重,野心勃勃,自然想做朝中的武霸王。”朝廷重文轻武,文官人才济济,武将出头的却少之又少,承恩侯改变不了现状就只有想方设法让自己成为武将之最,顾泊远击退南蛮,战功显赫,承恩侯心头嫉妒了,担心顾泊远在朝地位超过他,肯定会暗中使绊子,但是不知道,承恩侯会用何手段。

  顾越武拧眉,“为了这个对付咱家,他是不是想多了。”

  顾泊远在朝中地位远高于承恩侯,承恩侯不承认不行,顾泊远不仅管着南边二十万大军,京郊五万大军也在顾泊远手里,承恩侯想党同伐异,太不自量了些。

  “他有这个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会让向春写信回京提醒父亲的,不想那件事了,你的伤口还疼不?”顾越武的伤口已上了药,套上衣衫,外边看不出有什么。

  顾越武摇了摇头,想起和他交手的人,“三哥,我觉得此次的人不好对付,和我交手的那人,武功了得,他明明能要了我的命,但他只伤了我,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他的武功是顾泊远教的,在同龄人中,少有人是他的对手,那人几招制服了他,剑顺着脖子去,却在看清他的容貌后向下一滑只割伤了他手臂,不太寻常,至少,那人不是承恩侯府的人,否则自己早没命了。

  顾越泽撩起帘子,任冷风往车里灌,“你别慌张,真出了事,还有父亲作主。”

  顾越武明白,顾越泽的话,算是默认了他说的话,这件事,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回到驿站,听驿站的人说塞婉公主将顾越流带走了,顾越泽拧眉,叫梁冲下来回话,下人说梁冲追着顾越流的方向跑了,顾越泽让顾越武上楼休息,和顾越白追了出去。

  可怜了巴索,听了自己公主的吩咐,拼了命骑着马往前飞奔,天黑漆漆的,他吓得浑身冒汗,加之后边的人穷追不舍,颇有追着就要杀他的意味,逼不得已,只得使出吃奶的劲儿在官道上冲,好在忠州地势平坦,换在蜀州,估计坠崖丧命了。

  梁冲挥鞭子,被长宁侯府的下人甩在后边,他身侧的侍从气喘吁吁道,“少爷,侯府的人飞奔如箭,咱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去吧。”

  在顾越流一而再再而三逃跑的训练下,侯府的下人们个个身手灵敏矫健,很快就能追到人了。

  这时候,前边响起声哎哟声,紧接着是质问,“我家六少爷呢,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少侠,好说好说,顾六少和我家公主朝前去了。”

  “还敢骗人,前边连脚步声都没有,哪儿来的人,快点说,我家六少爷人呢?”

  眼瞅着剑就要落在自己脖子上,巴索快速指了指西边方向,“西边,顾六少说要逃跑,公主提议他往西边去了。”

  忠州有江,沿江而过能到通州,沿江而下是南边,沿江而上是靖州,靖州在京城以南,极为繁华,有京州后花园之称,顾越流去了那个地方,怕是不好找人。

  顾越泽和顾越白骑马追他们,中途却蹿出几个黑衣杀手,顾越泽长剑一挥,灭了自己和顾越白手里的灯笼,翻身下马,和他们打了起来。

  兵器相撞,黑衣人眼力不佳,误伤了自己人,加之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为首的黑衣人大喊声撤退,急速蹿进了树丛。

  火光由远极尽,梁冲看顾越泽和顾越白弃马站在官道正中央,长剑上滴着血,心咯噔下,踉跄的跳下马,“顾越泽,我错了啊。”

  他好好守着顾越流,哪儿知道塞婉公主脑子有病冲进来‘救人’啊。

  顾越泽转身检查顾越白的身上有没有受伤,连个眼神都没给梁冲,梁冲心有凄凄,一步一步上前,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受伤了?”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骑马向春也到了,他见顾越泽和顾越白脸色不太好,剑上滴着血,面色微变,顾越武跟踪陌生人差点丢了命,顾越泽和顾越白也遇到了伏击?

  “谁让你来的?五弟一个人在驿站出了事怎么办?”顾越泽低斥声,顾不得检查顾越白的身体,纵身上马,夺过小厮手里的灯笼,扬长而去。

  侯府下人感觉到不好,扔了巴索他们,挥着马鞭,追随顾越泽朝驿站的方向飞奔,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摔在地上的巴索:“......”

  就这速度,公主让他们引开侯府下人,不是自寻死路吗? 

  ☆、妈宝057

  夜风呼呼刮着, 顾越武坐在灯下翻阅着书籍,时不时抬眸望向紧闭的屋门, 眉峰微蹙, 旁边搁着他喝了鸡汤的碗,还剩下半碗的量, 欢喜厨艺好, 熬的汤一绝,换作平日, 他铁定是要喝两碗的,今天却食欲不振, 愁眉不展。

  屋外静悄悄的, 连楼底下的动静皆听得一清二楚, 三哥追六弟去了,不知情形如何,转眸对着桌边垂眸沉默的欢喜, 心底叹了口气。

  欢喜是夏姜芙给向春挑的媳妇,除了长相普通点, 厨艺武艺样样不在话下,寻常男子,五六人加起来皆不是她的对手, 向春担心那帮人追上人灭口,走之前就让欢喜守着,顾越武瞅着时辰不早了,让她回去歇息, 欢喜不肯,环臂站在桌边,一动不动,顾越武无法,只得由着她去了。

  烛台上,火苗子啪啪燃着,顾越武皮肤白,神色专注,倒也没注意身边立着人,待楼下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他警觉的抬起了头,欢喜反应敏捷的拔出剑走向门口,耳朵贴着纸糊的屋门细听,脚步声上了楼她才放松警惕,朝顾越武道,“是三少爷回来了。”

  拉开门,顾越泽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看顾越武完好无损坐在桌案前,紧绷的面色有所缓解,“没出什么事吧?”

  顾越武云里雾里的摇了摇头,顾越泽收起剑,说了在外遇着刺客一事,顾越武大惊,“四哥没事吧?”

  “没事,你别惊慌,看身手,不是我们跟踪的那拨人。”顾越武说那人轻易就能要了他的命,功夫了得,他和顾越白遇着的人,身手平平,明显不是一路的,依着对峙的情形来看,那拨人是奔着梁冲他们方向的,估计见他们提着灯笼,一时起了杀心。

  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不为人知。

  欢喜收了桌上的碗勺,恭顺退了出去,到楼梯间时,遇着急匆匆回来的向春和顾越白,她小声道,“三少爷和五少爷在屋里聊天。”

  向春松了口气,想到今日的事,愈发透着诡异,顾越武跟踪人差点丢了命,顾越泽和顾越白遭遇刺杀,那些人明显是奔着长宁侯府来的,难道侯爷一语成谶,真有人妄想绑架几位少爷以此要挟他?

  向春看了眼过道,接过欢喜手里的碗,和她一道下了楼,几位少爷的安危干系重大,他得派人通知侯爷。

  他写了封密信差人送到忠州城南的大营,信通过军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送至京城。

  顾越武得知没将顾越流抓回来,有些担忧,“那些人来势汹汹,六弟一根筋,怕是凶多吉少。”

  比起顾越武的担忧,顾越白心宽多了,“傻人有傻福,六弟脑子不算聪明,鬼点子谁都比不上他,他身边又跟着个土匪都不打劫的塞婉公主,五弟,你别担心,依我看,他们二人身上没有钱财,顶多后天饿得扛不住就灰溜溜回来了。”

  江湖险恶,顾越流又没吃过苦,外边的日子肯定过不惯,回来是早晚的事儿,“咱之前就该让他过过一个人闯江湖的瘾,保管他不敢乱跑。”

  没有钱,寸步难行,他娘年轻时过的苦日子他们听得少吗?顾越流太异想天开了。

  “可是......”顾越武担心的不是这件事,“万一他要饭也要找所谓的亲爹怎么办?”

  “那他可就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这种兄弟,拉低咱的水平,不要也罢。”顾越白揉了揉肚子,跑了圈回来,肚子有些饿了,他推开窗户朝楼下喊道,“向春,让欢喜弄点吃的来。”

  梁冲押着巴索他们回来,刚踏进驿站大门就听见顾越白洪亮的嗓音,身子颤了颤,顾越流在他手里丢了,顾越泽不定会如何折腾他,瞄了眼弯腰驼背的巴索,没个好气踹他一脚,“越流弟弟有个好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巴索被向春摔下马崴了脚,梁冲好死不死踹在他伤痛处,巴索不由得哎哟惊叫起来,“梁少爷饶命啊,奴才也不知您和顾六少是闹着玩的啊,公主有令,奴才不得不从啊。”

  塞婉盯上梁冲他就知会坏事,还真被他料中了,进安宁国境内,他料中几回事了?

  塞婉公主赌博输了钱,他提醒她收手,否则会越输越多,结果应验了,塞婉笃定梁冲心怀不轨绑架顾越流,他怀疑另有隐情,又被他言中了,他还说了什么来着?

  对了,他说,公主不收敛些,坏了名声,京城的少爷们会对她避如蛇蝎......想到这,他赶紧呸了两句,南蛮高高在上的公主,哪儿会嫁不出去,一定会有许多少爷争着抢着要的。

  梁冲看他这会儿了还呸自己,怒气更甚,又踹他一脚,“敢顶撞本少爷,别以为你是塞婉公主身边的大红人本少爷就拿你没法子,惹急了,本少爷揍得你满地找牙连你主子都不认识。”

  巴索脸上赔着笑,“梁少爷您误会了,奴才,奴才呸自己呢。”

  梁冲高昂着头,重重哼了声,见向春出来,把人丢给他,自己面色一垮,灰头灰脸上了楼,巴索的事儿解决了,还有他的事儿呢,他忐忑不安敲响门,扁着嗓音谄媚的说道,“越泽哥哥,我把巴索带回来交给向春了......”

  “进来吧。”顾越泽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梁冲把手里的剑丢给身侧的小厮,理了理衣衫,双手捂住裤裆走了进去,顾越泽打他揍他他没话说,但别不小心伤了他命根子就行,他祖母还指望他为梁家开枝散叶呢,没了命根子,他对不起梁家列祖列宗。

  “越泽哥哥。”梁冲讪笑的站在桌前,面露讨好之色。

  顾越泽瞅了眼他腿间的手,梁冲心头发紧,捂得愈发严实。

  顾越泽收回视线,“说说事情经过。”

  梁冲脊背一直,从善如流道,“公主敲门,我以为是你们回来便把门打开了,公主进屋就问我是不是绑架越流弟弟,我说不是,公主又问越流弟弟,她不知怎么了,让巴索他们杀我,越流弟弟看我寡不敌众,大喝声提醒我跑,我就跑回自己房间把门给反锁上,后来想想不对劲,我走了,越流弟弟怎么办,我提剑出来,越流弟弟和公主不见了,跑到楼下,叫上侍从追了出去......”

  顾越泽看了眼顾越白和顾越武,顾越武的脸在晕黄的光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塞婉公主是不是对六弟太热心了?”

  在西南部落,他们也遇着过欺压百姓,霸占民女之事,没见塞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估计以为六弟身上有钱,想敲诈六弟一笔,以六弟的性格,公主助他逃跑,只要公主开口,六弟会给她钱的。”顾越白不紧不慢推测道。

  梁冲小心翼翼瞅着顾越泽,不敢多说,塞婉公主不像是想敲诈,更像脑子有病,煮饭的厨子都知道顾越流不懂事到处跑顾越流对他用了些手段,塞婉公主还跟个傻子似的出来帮忙,真以为自己是个行侠仗义的侠者呢,自以为是。

  “三哥,你说公主是不是看上六弟了?”顾越武蹙着眉,除了这个他实在是想不出塞婉助顾越流逃跑的原因,“塞婉公主身无分文,人长得又黑又丑,哪怕皇上答应和亲之事,入京后,城里的少爷们也会对其退避三舍,塞婉自尊心强,估计知晓有难堪之日所以下手为强,六弟年纪小,最容易上当受骗......”

  “不至于吧,六弟起码的审美还是有的。”顾越白觉得顾越武分析的不对。

  顾越泽敲着桌面,低垂的眼睑盖住了眼底情绪,他若有所思道,“塞婉公主比六弟大好几岁,成亲不可行,她约莫想咱家承她个情。”

  顾越流真要是被绑架的,塞婉对顾越流就有救命之恩,凭借这个,塞婉进京后,有长宁侯府罩着,外人就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她难堪,她算在京中站稳了脚跟,这也是为什么她跟着顾越流消失不见的原因,放顾越流走了,救命之恩就没了,她自然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同他一起回来。

  只是,没想到自己好心办的却是坏事。

  梁冲忙附和,“越泽哥哥说的有理,南蛮皇室,哪有善男信女,她就想借着长宁侯府的名声挑个如意佳婿,还说什么一国公主,下作起来,比妓.院......”余下的话在顾越泽阴测测的注视下生生咽了回去。

  如今的安宁国可没一座妓.院了,拿妓.院的姑娘们作比,是侮辱姑娘们的品行,侮辱安宁国的朝廷,他拍了拍嘴。

  顾越泽见他用捂了裤裆的手又拍嘴,面露嫌弃,“回去吧,和李大人说,忠州风光迤逦,咱住两日再离开。”

  梁冲如蒙大赦,答了声是,火急火燎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回房门口,想起忘记给顾越泽关门了,又蹬着步子蹭蹭蹭跑回来,轻手轻脚掩上门,风风火火去了李良住处。

  没把顾越流抓回来,李良有些错愕,长宁侯府的人被顾越流训练得疾走如飞,黑漆漆的天,周围岔口多,怎么会没抓到人?对顾越泽说的休息两日,他想也不想答应了,只要不让他提着灯笼到处找人,一切好商量。

  顾越泽三兄弟说了会儿说就各自睡下了,托顾越流福,南下时他们一人一间屋,如今四兄弟睡三间,轮流守着顾越流,顾越流跑了,他们寻思着不追了,就在驿站等,等顾越流自己碰壁回来。

  这一晚,他们睡得很熟,睁眼即是天亮。

  可怜摸黑逃跑的顾越流,怕顾越泽他们追上来,半刻不敢休息,天麻麻亮时,他们总算到了忠州城外的码头,雾蒙蒙的,码头上没什么人,只有些船夫们吆喝着往船上走,搬运货物,顾越流喜滋滋跑过去,盯着江面上看,他决定坐船离开忠州,这么一来,顾越泽他们就抓不到他了。

  他找了辆小点的船,问船夫,“去通州多少钱?”

  通州是土匪头子聚集地,常年有土匪出没,通州刺史多次派兵镇压,但没什么效果,土匪们前仆后继,抓了一拨还有一拨,久而久之,刺史泄了气,由着土匪们为非作歹。好在那么土匪们懂得看人抢劫,官宦人家是坚决不惹的,只抢劫过路的商人,商人地位低下,去衙门告状,衙门里的人也多敷衍了事,他亲爹是威风凛凛的大侠,一定在通州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他去通州准没错。

  船夫刚醒,脑子有些懵,上下将顾越流打量番,看穿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身上没有带包袱,一大早又要出行,估计是和家里吵架离家出走的,冷冰冰问道,“是包船还是拼船?”

  “当然包船了,本少爷啥时候和人拼过船。”顾越流极为豪爽,“多少钱,说吧。”

  这语气,一听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娇少爷,船夫想了想,“二十两。”

  平日包船十两就够了,但眼前的人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被府里的小厮们追上来,他这个船夫也要遭殃,他是冒着风险接这笔生意的,当然要多收些银钱,二十两,他没漫天要价。

  二十两银钱对去年的顾越流来说是几个月的月例,他没准会转身走人,但如今不同了,他跟着顾越泽赌博,赢了大把的银子,二十两,小意思,他抬手摸向腰间,怔了怔,他给忘记了,他的荷包被顾越流拿走了,连火折子都掏不出来,何况是钱了,转头看向旁边只看得清衣服颜色的塞婉,“公主,你有钱吗?”

  “我的钱不是都给你们了。”塞婉公主理直气壮,“我连文琴她们的钱都给你们了。”

  顾越流:“......”

  不要说得多慷慨大方,那是她自己没本事输给他们的,而非给。

  顾越流不死心,“你身上就没点钱?你不是南蛮公主吗,二十两都拿不出来?”

  “别说二十两,二两我都没有。”塞婉取下腰间荷包,顾越流接过手捏了捏,胀鼓鼓的,边拉开荷包绳子边道,“不是有吗,是不是巴索偷偷装进去的,怕你又去赌博,故意不和你说。”

  荷包里是张叠整齐的纸,顾越流展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公主啊,国库空虚,您千万别继续赌了啊!

  塞婉瞅了眼,伸手将纸收好,她把随行的箱子全输了,心头不服气,想继续赌,就她所知,输了钱是可以写欠条的,巴索看出她的意图,就写了这张纸,提醒她万不可将整个南蛮拖下水,南蛮常年征战,国库空虚已久,她再不收敛些,她父皇估计也不管她死活了。

  “那怎么办,没有钱,咱哪儿也去不了。”顾越流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塞婉公主也没有法子。

  船夫听二人谈话,赶紧退回船舱,没钱想坐船,门都没有,看着穿得光鲜亮丽,原来是个穷鬼,不对,好像是两个,是两个人的声音,但他隐隐只看到一张脸啊,难道他眼神不对劲,拉起帘子,探出头,妈呀,吓得他赶紧关上帘子,俊少年旁边那人太恐怖了,一张脸,就看着两排牙齿了。

  顾越流和塞婉站了会儿,绞尽脑汁想法子依旧束手无策,江边风大,吹起顾越流的袍子,他冷得打了个哆嗦,同时肚子不听使唤咕咕叫了起来,他问塞婉,“你饿不饿。”

  他最近食量大增,肚子早饿了,但迫切想去通州的信念将其压了下去,眼下坐船无望,肚子又不受控制了。

  塞婉老实点了点头,不得不提醒顾越流一个残忍的事实,“咱没有钱。”

  “是啊,没有钱可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先进城,看看能不能遇着好心人帮咱一把。”顾越流看来,他和塞婉遇着难处,道明原委的话肯定会有大把的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困境中善待他人,他娘的处世格言,于是他扔了手里的拐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信心勃勃进了忠州城。

  “老板,我肚子饿了,身上没钱,能不能送几个包子吃。”包子铺前,顾越流吞咽着口水,眼冒精光的看着蒸笼里热乎乎的包子,肉香四溢,他搓了搓手,目光殷切的转向老板。

  塞婉站在他身后,楚楚可怜的将他的话重复了遍。

  烟雾朦胧,老板揉了揉眼,看清来人装束,脸上的笑即刻换成了愁苦,卖惨道,“少爷哪,我上有老下有小,做的是小本买卖,为了养家糊口,早早就得起来做包子,你忍心不给钱吃霸王包啊,求你放过我吧,挣血汗钱不容易啊。”老板朝顾越流拱手作揖,眼眶红得快泪流不止了,顾越流于心不忍,一个包子才几文钱,能有多少利润,他开口要人家几个,老板不是亏本了。

  鱼肉百姓的事儿是万万做不得的,他想了想,继续往前走,走到卖粥的铺子,是个老太爷,头发花白,动作战战兢兢,他心生同情,继续找下家,沿着街道走到尽头都没他合心意的,鼻尖充斥着肉香,肚子叫得愈发厉害,他哀叹了声,没了主意。

  塞婉公主回眸盯着不远处的包子,口水潺潺,“顾六少,不如我们偷吧,你跑得快,偷了就跑,老板顾着铺子的生意,肯定走不开。”

  “不行。”顾越流义正言辞打断她,“他们起早贪黑就想挣点钱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些,我怎么可以欺负他们?”

  夏姜芙说过,起早贪黑挣钱很辛苦,他们大多不懂学问,靠做苦力过活,那种艰辛是走投无路的逼不得已,他生下来就不愁吃不愁穿,比他们好很多倍,用不着他过那种日子,却也万万不能压榨欺辱他们,偷盗坚决不能做,他抚着肚子,拐进另外一条街,和方才的热闹不同,这条街清清静静的,好些铺子还关着,经过一处五颜六色的布庄门口,他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问塞婉,“公主想不想吃包子?”

  “还用说吗,咱没有钱啊。”

  顾越流挑了挑眉,拉着她衣袖走了进去。

  老板拿着鸡毛掸子扫灰,刚开门就有客人上门,他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少爷,是买布还是买成衣啊?”

  顾越流将塞婉往老板跟前一推,吓得老板身子直直后仰,后背倒在布匹上,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妈呀,哪儿来的鬼啊。”

  他以为房上有喜鹊飞过呢,明明是乌鸦嘛。

  被打击的次数多了,塞婉已能镇定面对了,她低头看了看,站去顾越流身边,以免真把人吓死了,杀人要判刑坐牢,吓死人不知刑部怎么判,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顾越流扶他站起身,目光打量着墙壁上挂的成衣,琢磨着塞婉身上的那件能卖多少钱,嘴里不忘纠正他,“不是鬼是人,南蛮的塞婉公主你听说过没,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能卖多少钱?”他知道身上穿的衣服能卖钱多亏了夏姜芙,顾泊远嫌弃夏姜芙穿得太显年轻不够稳重,时不时就让针线房给夏姜芙做些老气横秋的衣服,夏姜芙不肯穿就让丫鬟收了拿到布庄卖,得回来的钱她收着。

  顾泊远在府里,夏姜芙一年到头要卖好几身。

  老板顺了顺胸口,侧身深吸两口气慢慢缓过劲来,指着对面的当铺道,“少爷,您要卖衣服得去当铺,我这是做生意的不假,哪能收人穿过的衣服啊。”他做的布庄生意,扫二人身上的衣服一眼就估量得出价格,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白皙俊朗,看脸就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少爷,身上的衣衫款式新颖,布料乃上等的杭绸,而这种颜色的绸缎,整个忠州城能穿得起的人家屈指可数,思及此,他语气转了十八弯,再不能更好,解释道,“少爷,寻常人家用过的,穿戴过的衣服首饰想换钱,都去当铺,您可以去当铺问问。”

  至于少年旁边的黑人,他是看都不肯看的,左右能和这等身份一块的,想来穿着不会差到哪儿去。

  顾越流转头看了眼对面,一条街都没什么人,对面当铺倒是有人排着队了,他道了声谢,拉着塞婉走了出去,塞婉不肯,甩开他的手,“你为什么要卖我的衣服,你的衣服也能卖钱啊。”

  “我的衣服是我娘吩咐人特意做的,和我三哥四哥五哥是一样的颜色款式,当了我娘会难过的,你的就不同了。”

  塞婉想想也是,她有哥哥没有姐妹,没人和她有同样的衣衫,“也是,我的衣服独一无二,肯定更值钱。”

  物以稀为贵嘛。

  顾越流没反对,和塞婉老实排好队,轮到他们时,当铺的掌柜怎么也不肯做他们的生意,嫌弃塞婉太黑了,衣服落到他手里没用处,当铺收了东西,也要重新流通到市面上的,塞婉这么黑,她的东西估计很难流通。

  流通不了,当铺就亏了,亏本的买卖,掌柜的怎么可能答应。

  但顾越流不依不饶,站在那不肯走。

  “少爷,她真不行,如果你身上这件,二十两小的都乐意。”他是当铺掌柜,哪儿会没有眼力劲,少年身上的衣衫勾的是金丝线,冲着金丝就能卖不少钱,更别论还是上等的杭绸料子了,二十两的价格他都给少了,至于黑人,他不想看也懒得看。

  顾越流皱眉,拉过塞婉仔细比划,“掌柜的,你好好看看她身上的衣服,是京都时下正流行的款式,再看袖口缝的金丝线,金丝勾勒的花骨朵,再看裙摆,还镶嵌了宝石的,你别看她的脸,只看她的衣服,真不值钱吗?”

  担心掌柜的被吓到,他抬袖子盖住塞婉的脸,让掌柜大大方方的看。

  别说,裙摆上还真镶嵌了宝石,掌柜的略有犹豫,顾越流看他面色有所松动,掀起裙摆,让掌柜的自己数,“你好好数数,是南蛮盛产的绿宝石,光是宝石都能当不少钱呢,你看着给个价。”

  掌柜的伸长脖子,认真端详了片刻,比划了个数字,“三十五两。”

  顾越流喜上眉梢,摆手道,“不用不用,三十两就够了。”

  二十两给船夫渡他们去通州,十两用作吃饭住店,毕竟,到了通州城,不知他能不能立马找到他亲爹,要是找不到,还得在通州住下。

  掌柜的目光幽幽看了他眼,“三十两?”

  他在当铺三十多年了,头回遇着客人自己给自己压价的,“成,你说三十两就三十两吧,我让小二带你们去内室换衣服。”

  顾越流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开照在塞婉头上的手,朝她挤了挤眼,“怎么着,我有本事吧。”

  “脱了衣服我穿什么?”

  “我去对面给你买件不就行了?”

  他们想着不回来了,当的死当,怀里兜着三十两,顾越流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布庄铺子,本着精打细算的作风,他挑了件布庄最便宜的衣服,花了三百多文,和当铺小二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不过塞婉个子娇小,比小二少用些布料。

  塞婉套上衣衫,浑身轻飘飘的不自在,一出当铺,冷得直哆嗦,顾越流鼓励地动了动腿,“走,吃了早饭就不冷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要吃包子,喝米粥。”塞婉双手环胸,缩着脖子,朝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顾六少,为什么是你请客,明明是我当的衣服。”

  顾越流理直气壮拍着有些胀鼓鼓的胸口,“钱在我怀里,当然是我请客了,你放心,这钱就当我借你的,哪天我有钱了会还给你的。”

  这话听着没毛病,塞婉的注意被香喷喷的包子吸引,没有多想。

  还是之前的包子铺,顾越流要了二十个大包,他吃八个,塞婉吃两个,剩下的打包带走中午吃,坐船去通州不知要多久,万一在船上肚子饿怎么办?

  想着,顾越流很是为自己的未雨绸缪感到高兴,他娘要在,他一定要告诉她,他不只遗传了她的美貌那么简单,还遗传了她的聪明才智,瞧瞧他一路准备得多齐全啊,不逊她年轻时候。

  十个包子有些分量,顾越流让老板裹了个小包袱提着,边走边和塞婉说起通州的事儿,仍然只字不提找亲爹的事,出城到码头时,天光大亮,江上的雾气散去,一眼望去,漫无边际的江水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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