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看砚池迟迟不开口,乔墨的嘴唇慢慢动了一下:“你、你是小黑?”
砚池无声地望向乔墨。
乔墨蓦地避开了视线,抓紧窗帘,忐忑地又问:“你、你可以变成猫?”
砚池见此,移开了目光,不着痕迹地紧了后槽牙,垂眸应道:“嗯。”
乔墨夷犹地思虑着,随后抛出了一个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他嗫喏地说:“那你变成猫的时候……听得懂人话吗?”
砚池没想到乔墨会问这种问题,顿了一下,回答说:“可以。”
然后,乔墨的面色一紧,耳尖红透了:“那你变成猫的时候,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你……难道也都记得吗?”
“是。”
乔墨情绪复杂地低着头,不说话了。良久,他才支支吾吾地问:“……你为什么可以变成猫?”
砚池有点无言以对,一直到乔墨放松了抓着窗帘的手,再一次问出口,他才三言两语,简单地将猫科人的事情概述了一些。
乔墨听得没能接上话,懵懵的,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砚池没注意到这点,因为他没敢看乔墨,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虚无地望向一处。
彼此僵持了须臾后,砚池心里有了答案。
他勉强保留了仅剩下的自尊心,没让伤心太过于击溃自己,他侧过头艰难道:“这件事……能帮我保密吗?”
比起要求,这更像是请求。
乔墨惶惶地抬起头来。
砚池却不多废话了,他不确定乔墨是否还想和自己待在一个空间内,所以他向乔墨保证:“以后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就当做是保密的交换。
而乔墨沉默的每一秒钟,都是对砚池的凌迟。
砚池不愿再留在这里,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背过身:“抱歉。”
除了道歉,砚池无其他可做。
-
但令砚池出乎意料的是,身后的乔墨竟然在看到他要走时,一个踉跄地从窗帘后奔了出来。由于步子太急,乔墨冒失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啊!”
乔墨颤颤地蹦出一个音节。
砚池心一揪,下意识地回过身去,习惯性地把人护在了怀里。
“疼不疼?”
乔墨捂着鼻子,明显是说谎了:“不疼。”可砚池那常年打工,被动健身的背,比一般人硬上不少,疼得乔墨眼里都泛出了泪花。
砚池顾不上别的,皱眉道:“我看看。”他的身体小幅度地弯了弯,与乔墨一般高。
乔墨听着砚池的关心,睫毛随之抖了抖,一双手缓缓放下,不可遏制地抓住了砚池的手臂。
“你别走。”
乔墨的语气听上去不太好,言不及义地问:“你是不是反悔了?”
砚池没听懂,唯觉得乔墨握得过于用力,掌心温热。
“……”
乔墨拧着眉,对于砚池的默不作声表示委屈,更觉得砚池不讲道理。
应是第一次,乔墨在砚池面前,为自己据理力争地说:“这种事情不能怪我,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
砚池闻言,表情僵了一下,没明白乔墨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见乔墨抬眸,满眼的水汽,哀怨地扁了下嘴:“为什么知道你是小黑,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你一定是反悔了,所以你故意变成猫……”
他是越说越恐怖,事实已被扭曲到了离谱的地步。
乔墨吸了下鼻子,泫然欲泣地说:“你是想用这个理由,来甩了——”
话未说完,砚池捂住了他的嘴。
“胡说八道什么?”
“……”
砚池松手,快要被乔墨不按常理出牌的脑洞打败了。可他面前的乔墨,再不哄,就真的要哭了。
砚池不敢再耽搁,急切地说:“我怎么会想甩了你?”
乔墨意外的伶牙俐齿起来,喋喋不休地追究着:“你刚才说要我保密,还说以后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砚池抚在对方脸上的手再次捂住了这张乱说话的嘴。
他终于确定了乔墨的意思,不敢相信地正视乔墨,考虑再三后,他咽下一口唾沫,干涩地问出口:“……你不讨厌吗?”
乔墨眨了下眼睛。
“我是说,你不讨厌我吗?”
砚池沉了沉下巴,不大自信地别过了脑袋:“砚方山……也就是我爸,他说我是怪物。”他难堪地说,“从小到大,一旦被发现,大家除了厌恶我,害怕我,就没有别的反应了。”
“咚咚”。
卧室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砚池的话。
阿姨礼貌地提醒:“乔同学,饭菜做好了。刚才饭盒送到了,我也都打包好了,其他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乔墨被捂着嘴,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眼神湿漉漉地瞅向砚池。
砚池收起了手。
乔墨用手背揉了揉眼眶,深呼吸后,稍稍平静了情绪:“没什么事了。”他一边同阿姨说着话,一边拽紧了砚池的手,生怕砚池也跟着走了。
待听到玄关处的关门声,乔墨才回答:“不讨厌。”
“可你刚才……”
砚池脱口而出,却在说到一半时戛然而止。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在听到乔墨说不讨厌的时候,他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消失了一半,还有一半仍是折磨着他。
是乔墨率先解答了砚池的顾虑:“我刚才躲起来,是因为……我不好意思。”
乔墨白皙柔软的脸上,极快地浮起了红晕,连带着他的耳朵,以及脖颈,全部都发着烫。
当一个人的羞涩攒到了满瓶,就是一种笨拙的勾引。
砚池当下便看的口干舌燥,诚心承认自己是个俗人。
乔墨毫不自知这一点,但面对砚池赤裸裸的视线时,他一头扑进了砚池的怀里,整张脸都贴着砚池的胸膛,怎么都不愿抬起头来。
好半天的,他闷声地嘀咕,像是吃亏了一样。
“我以前对小黑说的话,全被你听去了……”
叫他想找个地洞钻起来。
可惜卧室里没有地洞,所以他才找了窗帘躲起来。
乔墨不等砚池说话,就认真提道:“学长,我觉得能变成猫是件很厉害的事情,我不讨厌的,我很喜欢。”
喜欢小猫,更喜欢你。
大概乔墨也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过高,唯恐砚池觉得自己奇怪,便温声说:“不过……我还是会觉得,现在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如果真的是在做梦,也挺好的,小黑不用离开我,你也会一直在我身边。”
于乔墨而言,这无疑是个美梦。
他粘着砚池絮絮地说话,以确定这个梦的真实性。为此,他甚至红着脸亲了砚池的嘴角,讨要地问:“我不希望这是一个梦,学长,你能不能再变一次给我看?”
他约莫是觉得自己交了底,性子直接一些也不要紧了。
反正他那些惹人诧异的行为,早就对小黑做了个遍。
想必砚池是见怪不怪了。
砚池听后,低头回吻了乔墨,说是宠溺,倒不如说自己才是被哄的那一方。
“只要你不讨厌,变几次都可以。”
砚池的话语甜蜜,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心里那另一半的石头可算是化为乌有。
而他这一颗心,现下暖得厉害,趁着乔墨笑起来的一刻,他又吻了下去。
乔墨却在被嘬了嘴巴后,急急忙忙地想起什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乔墨登时红着脸,像个好奇宝宝,讪然地开了口:“你……就是那个,你变身都是不穿衣服的吗?你的猫毛去哪里了?”
第68章 地狱来的猫阎王。
砚池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科普——猫科人的猫毛只在猫身形态下存在。
乔墨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砚池的头发上,砚池当机立断地表明:“这只是头发。”
听了砚池斩钉截铁的回答,乔墨若有所思。
在乔墨下一个问题出口前,砚池握着他的手,走到了餐桌前。
“先吃饭。”
砚池将一双筷子递到乔墨手里,瞧着那打包好的四份便当盒感到头疼。他打开一份,里面的主菜是红烧鸡腿,配菜是小炒芹菜和肉沫茄子。
该说不说,钟点工阿姨做饭的水平比食堂阿姨高了不知多少。
砚池扒了一口饭,问:“你下午几点有课?”
“两点半。”
“你在家休息,吃完我去送饭。”
既然乔墨都答应了,总不能让604一宿舍的人等着挨饿。
乔墨一听,索性把几个便当都交给了在楼下等待的李振,让对方代为送饭。
两人浓情蜜意地吃了午饭,趁着还有点时间,乔墨和往常一样,选了部电影。不同的是,这次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他一度心心念念的砚池学长。
起初,乔墨和砚池还规规矩矩地并排坐在沙发上观影,偶尔正经地交流两句影片内容。
拉上遮光帘的客厅很暗,投影仪落下的画面清晰,乔墨的手被砚池很自然地握在了掌心。幽暗的坏境里,电影的声响极大地盖过了呼吸声,却时常会让人觉得心跳加速。
过了半晌,乔墨把脑袋靠在了砚池肩膀上。
砚池侧过身,吻他的唇。
乔墨微声问:“还看吗?”
砚池回答:“不妨碍。”
乔墨“嗯”了一声,乖巧地仰头凑了上去,对接吻已经不再陌生。
整个中午,他们乐此不彼地啄着对方,最后连电影放了些什么内容都一概不知。
乔墨微长的头发乱糟糟的,他靠在砚池怀里,捻着对方的手指玩,突然又一次好奇地想到:“学长,是不是因为你是混血的,才长得这么好看?”
在他的印象里,见过的混血儿都长得不差。
“我长得像我妈。”砚池否了乔墨的猜测,开玩笑地挑了乔墨的下巴,“要是像砚方山,说不定你就看不上我了。”
“为什么?”
“看着不像好人。”
乔墨反过身,很从容地望着对方。对于砚池松快的玩笑话,乔墨思虑一会儿后,十分真挚地说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砚池相信,他抚着乔墨的发顶:“是因为游戏吗?”
乔墨摇摇头:“在游戏之前。”他说,“应该是从你送我零食开始。”
砚池感到意外:“为什么?”
乔墨眼下与砚池熟得不能再熟,他坦诚布公地说:“除了我家里的人,从来没有人会给我买那么多好吃的,我一下子就记住你了。”
就是从那天起,乔墨开始在意砚池,时常关注砚池的一举一动。
直到他被这份好奇心自我攻略,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才尝到了初恋的甜,与暗恋的涩。
“我舍不得吃,都放到了过期。”乔墨说得可怜,眨巴着眼睛,“我妈妈问我是哪个女生送的,我告诉她,是个男生。她就说,让我把你领回家吃饭,但是……你后面没理我了。”
吃饭的事情就此作罢。
而在乔墨的这BY育訁。段话中,重点过多——不论是乔墨开明的母亲,还是乔墨从未收过零食这一点。
砚池在感到抱歉的同时,不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虽说乔墨是个社恐,但他这个长相,从小到大应该不乏厚脸皮的人追求,怎么可能是第一次收到零食?
乔墨看出了砚池的不解。
本着一个秘密交换一个秘密的原则,乔墨主动与砚池提及了自己被拐卖过的事情。
这就像是一个腐烂的匣箱,稍稍一开锁扣,便能泛起尘封的旧味儿。
乔墨的过去不算好听,甚至到了糟糕的程度。他在说到某些地方时,会下意识地停顿片刻,然后继续。
砚池一再紧皱起眉,阻止道:“不用告诉我这么多。”
“没关系。”
乔墨显得十分平静,语气听上去没有许多情绪起伏。可这种态度,像极了刻意遮掩与无视的后遗症。
或许,心态的转变还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于他,于砚池,都一样。
乔墨伸手轻轻推平了砚池的眉心:“我的心理医生说过,不幸的遭遇一旦发生,对很多人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消弭的痛苦。但人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用得到的幸福去平衡它。”
在此之前,他们需要的,是正视这段不堪的过往。
而乔墨慢悠悠的语调让砚池想起昨夜末尾,那潮湿惆怅的雨水。
滴答、滴答。
乔墨闭了闭眼,发自内心地道:“我希望……你也可以得到能够平衡它的东西。”
不论任何。
砚池的指腹抚到了他的眼角:“好。”
乔墨得到了应允,扬起嘴角:“被爸妈接回家后,我觉得很幸福。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幸福。”
包括他现在能够躺在砚池的怀里,也是无比的幸福。
乔墨的话越来越多,心中的胆怯也一点点地减少。
分明他与砚池倾诉的是不太明朗的话题,外头却是个艳阳天。因此,他们所说的话,所提及的“故事”里,那一再徘徊的乌云都逐渐被驱散了。
是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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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二十分钟。
乔墨和砚池早早地出门。
从公寓到学校,可以走一条窄路,步行1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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