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屿专注地开车,不苟言笑的态度严肃得像一个死板的长辈。在他无声的压迫下,不仅小白“蔫”了,乔墨也蔫了。
两个小可怜在车内大气不敢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过乔墨是真的小可怜,小白则是装的。
没过一会儿,在乔墨难掩拘谨的端坐下,小白憋不住了。
“喵嗷!”
小白抬起脑袋,挥舞利爪,对乔屿频频发出警告:“喵!喵嗷!”
乔屿不为所动。
小白得不到回应,不悦地用爪子扒拉起昂贵的坐垫。
这只猫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他就像是走投无路了,浑身散发出一股“光脚不怕穿鞋”的赖皮气势。
乔屿打了个转向灯,叮嘱:“小心爪子。”
后座的乔墨仿佛局外人,没能清楚乔屿与小白的情况,唯有老实地默默朝后靠去,将唇抿成一条线。
说实话,乔墨看不懂乔屿到底是在欺负猫,还是在纵容猫。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乔屿的态度快要气死猫了。
副驾驶座陆续传出泄愤的磨爪声,软垫被抓得一塌糊涂。
乔屿没多说什么,更没阻止小白的行为。他用余光关心了眼小白,冷漠的神情中果真透出一丝纵容。
在红灯时,乔屿停下车,伸手揉了揉小白的脑袋。
霎时,小白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朝车门那儿挪去,继续用屁股对着乔屿,恨不得放个屁崩死他。
乔屿面色淡然,没当回事儿。
“喵嗷!喵喵!”
小白端起一张完全凶不起来的可爱小猫脸,骂骂咧咧,用自己的行动极力抗拒着乔屿。
乔墨听得云里雾里,没想到乔屿养的猫比小黑还有脾气。
乔屿意外地没有翻脸,他听了一顿猫叫,简单回以一个极具压迫性的眼神。小白退后一点,安静了下来。
乔屿不动声色地再次将手压过去,按揉着小白柔软的身体。
他的眼眸轻闪,露出了一丝无奈:“别闹了。”
小白:“喵!”
乔屿:“知道错了没?”
小白:“……”
小白:“喵喵!!”
乔屿:“想道歉就好好说话。”
小白困惑:“喵?”
小白暴躁:“喵喵喵?!”
这样不服管教的小猫,除了小白,那就只有小黑了。若换作乔墨,必然是会“道歉哄猫买鱼子酱”,用朴实的三件套来感化猫咪。
可碰上了硬心肠的乔屿,小白的任何攻击都是无效的。
乔屿还乐于火上浇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骂得不错,不嫌累就继续骂。”
“喵嗷……”
“大声点,没吃饭吗?”
小白气得双脚直立,抬起猫爪嗷嗷发狠。本以为他要扑到乔屿身上去,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怂怂地朝着软垫继续泄愤,直到将价值不菲的垫子处处抓出痕迹后,他才气喘吁吁地朝乔屿瞪眼示威。
可惜乔屿对此全然不在意,一块坐垫而已,他多的是钱。
第32章 不愿意,滚。
乔屿的这一系列操作,令乔墨目瞪口呆:“哥,你们在吵架吗?你知道它在说什么吗?”
乔屿握着方向盘,理所当然地道:“不知道。”
乔墨哑然。
乔屿接着说:“不妨碍交流。”
听着乔屿不大热情的语气,乔墨讪讪地将问题悉数咽回。他回忆了下,其实诸如此类的对话,在他与小黑之间也不乏先例。
不同的是,他和小黑只会互相表达爱意,他自认对小黑的猫话猜测得很准确。
想着,乔墨心情好了点。
他暗暗将自己与乔屿的养猫方式作比较,忽然就开始同情小白了。
乔屿抬眼扫过后视镜,看出了乔墨摆在脸上的心思,一时无言。片刻后,他转开了话题:“怎么不把你的猫带来?”
“它最近总是睡不醒,下次吧。”
乔墨总不能说是担心小白挨揍才没带出来吧?否则,小白在精神上要被乔屿折磨,肉体上还被小黑殴打,未免太惨了点。
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快,雨停了,天上聚集的云雾却未散。
路上断断续续地堵着车,乔屿小力地踩下油门,行驶缓慢。
小白以一种摆烂的姿势瘫软在座椅上,小猫脸满是疲倦,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便连后边的乔墨都是昏昏欲睡,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
“吱嘎——”
一道紧急的刹车声刺得人耳疼。
前方十字路口,一辆老旧的二手车倒霉地同一辆冲出来的电瓶车撞在一起。
周遭嘈杂,车辆纷纷停下。
乔屿等待须臾,准备下车看看情况,他把车钥匙丢给乔墨:“在车上待着,看好小白。”后四个字,他着重强调。
小白哼声挪屁股。
车祸地点已经围了不少人,被撞的是个中年人,看样子伤得不轻。深色的血沾染在湿漉漉的地面,不快不慢地往外流淌,形成一条蜿蜒触目的痕迹。
肇事司机衣着朴素,深锁着眉头蹲在一旁。
听旁人闲聊,起因是电瓶车没遵守交通规则,可那辆私家车也奇怪,经过人行道居然不减速,怕是昏了脑子。
私家车中下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看长相,应该是司机的儿子。
司机推搡着他的手臂:“回车上去!”
少年盯着躺在地上的人,扁了扁唇。他被父亲再三催促后,犹犹豫豫地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无措地落到了鹤立于人群的乔屿身上,怔住了。
乔屿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异常,转头探了探后方的路,看看能不能把车子掉头。
无奈,这场交通事故,让这条路暂且如瘫痪般无法动弹。但等交警过来后,问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
乔屿拿出手机,提前搜寻了一下附近的路段情况,时间耽搁得久了点。
在车内等待的乔墨眼皮奇怪地跳动两下,他坐不住地捏了捏手。
小白甩动尾巴,跳到前窗趴着眺望。
“喵。”
“看到了吗?”
小白用爪子拍了拍车窗:“喵喵。”
乔墨听不懂,左等右等,最后打算下车去看看。他想到了哥哥的嘱咐,狠狠心没带上小白,锁住了车门。
“喵??”
小白被关在车里用猫话抗议。
阴天的风裹带着绵密的水汽,夹杂着一点血腥气。
乔墨一眼就看到了个子高挑的乔屿,小跑过去:“哥!”
乔屿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乔墨的视线:“别看,回去吧,交警到了。”
乔墨侧过身,很听话地跟着乔屿往回走。
这时,一只黝黑的手猝不及防地拽住了乔墨的衣服,力道不大,却因过于突然,差点让重心不稳的乔墨往后摔去。
乔屿眼疾手快地扶住乔墨,并稍加力道地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啊!”少年吃痛地松手,蹙紧眉头,处于变声期的嗓音嘶哑,“张扬!是我啊,张安!”
乔墨一听到这个名字,面容骤然失色,一双腿僵直得迈不出步子。他无声地屏住了呼吸,脸上的轻松全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体中仍未消散的自卑和孤独。
“才三年多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张安生气地挣脱开乔屿的束缚,任性地抓住乔墨的手,“居然在这里碰见你,太好了!”
张安脸上的不安在见到乔墨后统统散去,他甚至在被撞者伤情未定的情况下,没心没肺地换上了欣喜的神采。
乔屿了然少年的身份,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乔屿皱着眉打量了他一番,不客气地冷声呵斥:“松手。”
张安噎了下,勉为其难地松开了手。
他在新闻上见过乔屿。先前他还觉得奇怪,纳闷这人怎么和“张扬”长得这么像。现下看来,他猜得没错,眼前这个震慑力十足的有钱人,的的确确是“张扬”的亲兄弟。
张安努了努唇,嘀咕:“你怎么不说话?”
乔墨心知避不过,将手背到身后。他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暗自深吸一口气,总算抬起头来。
唯见乔墨脸色苍白,却佯装出了平日里的冷漠,淡然且流畅地回答:“我记得你,张安,但我已经不是张扬了。”
这让张安很意外。
在张安的印象里,他的便宜哥哥“张扬”是个懦弱的小结巴,平时就知道躲在储物间里发呆。
张安磕巴起来,这回轮到他说不好话了:“那、那什么,名字不重要。爸爸撞人了,你能帮帮我们吗?”
张安头一回求乔墨,胡乱地抓了抓后脑勺,转而低声埋怨起来:“你走之后,爸就被你们家告了,一个月前刚出狱。妈这些年被人坑去做生意欠了不少钱,上门要债的人把奶奶都气倒了,我们这次就是专程来……”
他眼珠一转,说道:“呃,专程来这儿看病的!那车子也是租的……”
言下之意是张家没钱了,他想要乔墨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帮他们摆平此次的事故。
张安在父母的影响下,从小就对乔墨有一种呼来唤去的随意感。
他脑回路奇特,见乔墨不吭声,催促着问:“你不会是想不管我们吧,爸不是都去坐过牢了吗?再说了,爸妈再不对,好歹养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他改口喊道,“哥,你能别对我们这么狠心吗?”
乔墨不可思议地听完张安说的这番话,错愕地在脑中反复确认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难堪。
他生硬地朝乔屿望去,心里落满了歉意。
他不该不听乔屿的话,擅自下车,是他把本不会有的麻烦招来了。
他原以为,他再也不会和他们有交集。
乔墨站在乔屿与张安之间,局促地抖了一下。
乔屿站在他身后,掌心以一种适当的距离贴在乔墨的背上,看似没什么感情地道:“不用顾虑我,想说什么就说吧。”
乔墨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应是听出了乔屿话中的意思。
这的确需要他自己做出决定。
张安听乔屿松了口,立马笑了起来,不着调地套起近乎:“你现在看上去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他小小年纪,满口俗不可耐,却不知这句话触到了乔墨的逆鳞。
心理创伤极难愈合,乔墨能有今日的改变,是乔家上下耗费了多少心思与努力才做到的?张安作为加害者之一,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来?
乔墨咬紧了牙关,周身都在用力。
乔屿道:“不愿意就拒绝,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别害怕。”
张安识趣地闭了嘴。
救护车来了,堵着的车辆被交警有次序地疏散开,伤员被抬上了担架。
鸣笛声渐远。
三人僵持的局面引起了不远处张安的父亲张福成的注意。愁容满面的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褶皱,嘴里挤出了那个乔墨不愿再听到的名字。
“……张扬?”
张福成蹲久了,脚底发麻,踉跄地走过来几步,又被问话的交警拦住。
“扬扬!扬扬——”
粗糙的嗓音把乔墨的心脏重重地往下扯,坠入不知名的深渊。无数晦涩的记忆叫乔墨神情复杂,旁人难以知晓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他艰难地转过身,不知是以何种感情去看待被他当作“父亲”十余年的张福成。但落入他眼帘的,是张福成宛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欣喜若狂。
一阵恶心涌上心头,胃跟着绞痛,翻涌着酸水。
乔墨眼底干涩,一滴眼泪都没有。他紧绷下颌,整张脸都是快要撑不住的脆弱,字句清晰地道:“我不愿意帮你们,我也不叫张扬。”
张家是他的噩梦,是他曾经不幸的源头,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乔墨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如果可以,乔墨说:“……我一点都不想认识你们。”
第33章 晕你个头。
不出乔墨所料,张安立马变了脸色。
张安变本加厉,满嘴歪理得不像话:“什么叫不想认识我们?哥,你都这么有钱了,就不能还一还爸妈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张安所说的每一句话,实则都是出自张家夫妻的口:“要不是爸妈,你早就不知道被卖去哪个山沟沟里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们能找到你吗?”
他的理直气壮让乔墨愕然,也让忍到现在的乔屿眸色沉沉。
张安不罢休地继续责备乔墨,以受害者自居:“你不看新闻吗?哪个人会把养父告上法庭的?只有你啊!爸都坐过牢了,你怎么……你的心也太狠了!”
“……”
乔墨平时对着他人,能正常开口说话就很不错了,让他在此刻与蛮横无理的张安争执,无异于是把乔墨架在了酷刑架上炙烤。
张安不服气地喊:“你说话啊!”
乔墨面色惨淡,两排牙齿微颤:“张安。”
乔屿的手适时地按在了乔墨的肩膀上,打断了他们:“车流在疏通了,帮我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里。”
乔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了怔。
“不是拿到驾照了吗?”乔屿对张安的狂躁视若无睹,他在乔墨做出决定的瞬间,便犹如得到了指令。
但乔墨看上去很紧张,他分明有一肚子的道理可以斥责张安,偏偏如鲠在喉。
童年的阴影伴随他成长,直到现在,乔墨都还需要定期去做心理治疗。
比往前好些的,是乔墨每次去的时间间隔延长了。
眼下,乔墨迫切地想要说出完整的话来,可方才的拒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自觉没用,乔屿却好像一点都没生他的气。
乔屿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那只不听话的猫,再三叮嘱:“看好小白,他很能跑。”
“哥……”
乔屿的语气轻了下来,意外地带着乔墨所陌生的温和:“今天你的选择很正确,接下来交给我。”
在夸奖乔墨的同时,乔屿的目光剜过张安,令人不寒而栗。
张安“狂吠”的嘴刹那噤声。
只是乔屿给予的包容,让乔墨更是内疚。
乔墨思虑很多,踌躇地拧紧了眉心,挤出一个淡淡的“川”字。他习惯性地低下头,莫名地执拗住了。
乔墨很清楚,张家人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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