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闻舟轻咳一声,用语言打破尴尬,转移南烟注意力。
“你和楚丰轩以前是,男女友?”
“是。”
她毫不回避,和那张脸给人的感觉一样,直直的,清澈见底。
两相比较,楚闻舟越发觉得自己的遮掩窘迫,分外不自然。
楚闻舟深深皱眉,控制住想迅速离开的冲动。
“你以前怎么不和我说?”
嗯?
南烟心头的古怪感扩大。
这感觉像是一抔雪水从头顶上浇下来,冻彻心扉,急躁一霎灰飞烟灭,使得她的视线更集中于楚闻舟身上,灵台清明。
“你没问。”
轻轻的三个字,不卑不亢,标准答案。
南烟脑子活泛起来,想了想,又添了句:
“再说是以前的事情,既然没有可能,就不必再提。度娘上显示你交过的七个女友,你也没和我说过。”
楚闻舟:“……”
不仅脸蛋骗人,还生的伶牙俐齿!
楚闻舟微恼:“这是两码事,不能相提并论!”
南烟脑回路清奇:“为什么?不都是分手了的前任?难道你还喜欢着其中的谁??”
“!!!”
很好,不尴尬了,他的狼狈瞬间被气恼取代。
“你究竟有没有搞清楚,楚丰轩是我的侄子,是楚家的人?!”
南烟沉默,静静看着他。
楚丰轩压着恼怒,有理有据分辩道:“楚家内部的关系复杂,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们这种敏感的关系,为什么不是第一时间给我说?!”
南烟双眼微睁。
这句话非常的熟悉。
——“那你今天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上次见过楚丰轩之后,送她回南家的时候,楚闻舟问过。
南烟考思考不要告诉他的时候,这句质问反复在脑子中打转。
相似的话一旦出现,就立刻挂上钩。
不对,很古怪,有什么不对。
南烟秀气的长眉敛起。
“我说的不对?合约里要求了坦诚相待的,我需要你做好符合你身份的事情,你觉得你隐瞒这段感情合适吗?我知道了就不会有更多的想法吗?”
“那你有吗?”
南烟反问的猝不及防,语声一如既往的冷淡,冷淡中还带着几分打量。
“我……”
楚闻舟一时语滞,眉心都皱起来,沉声:“你看我不像是在生气……”
“你不对。”
南烟陡然道。
楚闻舟心悬空一霎,强撑着底气:“你在说什么……”
剩下的半截话被南烟骤然俯身,放大在眼前的脸截断,卡死在喉咙里。
女人的杏眼远看清灵,近看更是水汪汪宛如碧泉,纤长的眼睫眨动间,五官眉清目秀的纯真感给予视觉暴击。
而南烟想法简单,她只是想看清对方。
看清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
没有滔天的怒意,也没有克制的隐忍阴鸷。
薄怒混合着少许惊讶,就是楚闻舟表情里的所有。
而微表情,是最不能骗人的东西。
南烟彻底的确信了自己的直觉。
扶额站起来,头脑混乱间,情绪复杂。
“你……”
男人声音低沉,南烟却觉得烦躁。
他话只说了一个字,南烟猝然转身,不顾及长裙的整洁,一手拿着捧花,一手拎着裙摆大步流星往前走,走得又快又急,哒哒哒,高跟鞋似要在木地板上要踩出洞来。
“你去哪儿?”
楚闻舟被南烟的举止搞糊涂了,糊涂的同时,真的生气起来。
被撞破不说点保证就算了,还走了?
这到底什么跟什么?!
不过十分钟不到,楚闻舟再看着走回来的人,蓦然失语。
南烟面沉如水,眼睛里有火在烧。
而她身后,跟着守在外面的,惊讶的小方……
她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的?!
“簌——”
甫走回近前,南烟手上的捧花不客气砸楚闻舟身上。
花瓣上被喷上去的露水,沾在楚闻舟整洁的西服上,留下几点深色的印子。
女人眼神直直的,气势十足。
“说说吧,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特意偷听。”
“小圆也是你支出去的吧,一场好戏,楚少你看满意了吗?”
楚闻舟:“……”
“我……”
楚闻舟迟疑刚开了个头。
南烟毫不客气打断:“别说是不小心听到的,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这话内里却没有气势。
南烟哂笑:“楚少不是说自己最讨厌欺骗吗?我看您骗人起来也是不眨眼睛嘛。”
小方:“……”
无辜,弱小,可怜,瑟瑟发抖但跑不了。
不待楚闻舟再说话,南烟气愤快速道:
“首先,后面是有台坡的,你用的轮椅应该更倾向于平地,怎么说都是该从前方进来,而不是从后面这根廊道进来。”
“其次,小方应该是紧跟着你身边,而不是离开你十几米,除非是你刻意想听,又因为事情涉及我的感情史,又是安排好的,这种情况下,他只有回避在外面。”
“小圆不该离开那么久,现在已经过了半小时,如果不是你授意,我想不出来本该陪我的人,怎么会离开那么久。而且接触以来小圆她就很敬业,没事情不该走这么久。”
楚闻舟被南烟强硬的姿态说得几分不爽。
眼眉压着沉沉,不悦道: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万一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特意和你说呢?”
“那你为什么不生气?!”
南烟靠近楚闻舟一步,气势斐然,神色笃定:“以你的脾性,要是不小心听到了,还会这样温吞吞的和我说话?你不生气,不震惊,眼神还闪躲回避我?!为什么?难道楚少你能未卜先知??”
楚闻舟喉头滑动,有几分口干。
“别低眼,我是学表演出身的,楚少不知道眼神闪避的代表意吗?”
南烟缓缓俯身,红唇微张:“那是不自信,遮掩的微表情。”
楚闻舟本想低下的眼睫在南烟的逼近下,被迫得直直平视,眉心褶着,后牙紧咬。
“然后呢?”
男人声音沉郁,索性不作否认。
不否认,也就是承认了。
南烟内里五味陈杂。
“我能有什么然后,我倒是想问问,自视清高楚少为什么听墙角。”
男人黝黑的眼内透不进光去,还是那句话:“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我和楚丰轩的关系?”
南烟挑眉一霎,尖锐道:“过去了的感情我不想提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想回忆那些不开心的事,很过分吗?!我告诉你有什么用,非要整的自己凄凄惨惨的?那我不高兴了,你难道还能当知心哥哥开解我?!”
句句扎耳,合乎情理得犀利。
楚闻舟迎着南烟讽刺的目光表情,罕见哑然。
小方眼观鼻鼻观心,内心宽面条泪,在双方火力十足的交战中,尴尬得恨不得缩地里去,少爷不好惹,南二小姐也是个硬茬。
南烟的脑子串联起更多的。
“今天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天我去试镜的时候?”
楚闻舟沉默,指节在这种争锋相对下根根收紧。
“原来就是那个时候。”
“既然你想知道我和楚丰轩的关系,那你为什么不开口问我?我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了,你完全可以当面问我,你为什么不问??”
“我问了你就会说实话吗?”
男人声音淡淡的,眼内终于不再有遮掩。
而小方第一次听见南烟用这么高的声音说话。
“我为什么不会说实话,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所有的底牌都攒在你手里,从小带我到大的姨妈需要靠着你去接受治疗,那楚少你觉得我会用家人开玩笑吗?!!”
楚闻舟下颌线条紧绷起来,面对南烟的质问,沉默。
南烟皱眉,直觉这个反应背后还有深意,愤怒像是一把火助推,下一秒她就想通了。
想通了,语气倏尔又淡下来,极冰极冷,带着说不出的失望。
“你不信我!?”
一字一句慢声,听得小方的心都抽了起来。
不信她,所以不管她怎么回答,他还是会怀疑她,所以,必须用更为现实的手段印证这一点,而所有的手段,没有什么比在单独听到两个人对话,更直接了。
南烟脑子疼。
往后退了一步。
楚闻舟张口无言,想否认两句,但是——
内心深处他清晰的知道,南烟说的就是事实,无法反驳。
只是南烟看他的目光,让楚闻舟很难受。
像是被针扎着一样。
但先隐瞒不是对方吗?为什么最后错处在他身上了??
难道她还指望他道歉?!
开什么玩笑。
缓缓,南烟轻轻道:“我本以为,我们是能当朋友的。”
楚闻舟被那目光逼得退无可退,烦躁得捏紧了手,直接道:
“你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
南烟面色全然沉了下去。
这话一说出来,气氛瞬间僵死。
楚闻舟后知后觉太过生硬。
对视中,楚闻舟第一次觉得这样难熬,对方眼神里的失望,是他在任何一场商业谈判时,都没有感受过的炙心煎熬。
或许让他煎熬的也不全是南烟的神态,也有他本身对偷听的不齿,当这两者叠加,道德的羞耻感便被最大化。
有好几分钟,没有一个人有过动作。
楚闻舟千头百绪在胸腔内打着转,刚想开口。
“二小姐,婚礼快开始了。”
门被小圆推开,率先打断了无声的对峙。
三个人同时望向门处。
小圆被三道视线聚焦,瞧清场面也是惊了,讷讷被定住了身形。
“你回来的够及时的嘛。”南烟嘲弄道。
楚闻舟:“……”
小圆:“……”
小方:“……”
南烟迅速将摔楚闻舟身上的捧花拾起,头也不回走进室内,在沙发上坐下。
目光平视前方,心潮起伏不息。
须臾,闭上眼,声音有些脱力道。
“都走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小方推着楚闻舟往外走。
小圆留了下来,在门口等着南烟调整好。
他们还是从来路回,路经酒店的花园,周围都是树木,安静极了。
楚闻舟一路都皱着眉,脸色极差。
好久,楚闻舟罕见问小方道:“很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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