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连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沉声问:“可知道皇后中的什么毒?”
程太医犹豫着要不要说,秦连抬眼看他,说:“怎么?果真找到了?”
程太医说:“微臣确实找到一些相关记载,与皇后娘娘所中之毒症状相似。”
“快说。”秦连催促道。
“此毒产于翼国西部,名为苍芍,有剧毒,但毒性慢,中毒之人……”
中毒之人的症状秦连已经知晓,不需要别人再提醒他,他不耐烦地打断道:“解药呢?如何解毒?”
程太医顿时无声。
秦连皱眉:“怎么?”
程太医颤颤巍巍:“书中并无记载解毒之法……”
秦连只微微皱眉,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
到了晚上,白秋又开始低烧,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时而清晰,时而噩梦连连。
秦连陪着她到了后半夜,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榻上没人,白秋不在身边,秦连一下子翻起身。
“皇上你醒了。”声音从一侧传来,淡淡的调子,是白秋的声音。
秦连闻声看去,白秋穿着常服,脸色苍白,病态尽显。
“臣妾听王公公说,皇上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臣妾准备了些安神汤,皇上稍微喝一点吧?”白秋端着汤说。
秦连看着她白皙纤长的手指,还有那碗青玉暖汤,终于感觉出一丝老夫老妻的意味,眼角弯弯,笑得意外好看。
“秋儿给朕做的吗?”秦连掀开被子,起身过去。
白秋说:“臣妾听王公公说,皇上为了臣妾的身体,已经两夜没合眼,臣妾惶恐,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安神汤,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秦连嘴角的淡笑想收却收不起来,当着一众宫女太监的面,笑得失了威严。
秦连喝了口汤,说:“朕第一次喝你做的汤。”
白秋愣了一下,淡淡笑道:“臣妾厨艺不精,还望皇上不要笑话才是。”
秦连说:“不会,你做的很好喝,是朕喝过最甜的汤。”
白秋失笑:“皇上莫要取笑臣妾了,这汤没放糖,哪来的甜?”
秦连说:“朕的心里甜。”
那一刻,白秋的心里恍恍惚惚有些异样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再回味时,却又消散无踪。
刚刚喝过秋儿做的安神汤,外面便有人传,太后娘娘过来。
秦连微微皱眉,不一会儿,太后已经进来。
白秋行礼,秦连收敛笑意,也跟着行礼。
太后脸色不太好,一径来到皇上面前,道:“哀家听说,皇上今日没上早朝?”
秦连这才朝窗外看了看,原来他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午时。
秦连朝白秋看了一眼,见白秋脸色难得露出紧张之色,有些意外,然后看向太后,说:“是。”
太后脸色越发不好,看了看白秋,说:“皇上在朱雀宫待了一夜,连早朝也不上了?”
秦连听出太后话里的怒意,但他并不在意,注意力全放在白秋身上,他说:“朕明白母后的意思,朕不上早朝,与皇后无关。”
太后冷哼一声:“人都在朱雀宫了,竟然还说与皇后无关?皇上,你当真要为了个皇后,担上一个昏君的骂名吗?”
秦连脸色冷下来,道:“母后此话何意?”
太后冷冷道:“哀家知道,皇后娘娘因为宁妃的事,被歹人劫持,身中剧毒。可哀家也听说,解药已经在送来的路上,皇后一时半会儿的也无大碍,皇上你毕竟是一国之主,孰轻孰重应当有些分寸,南方灾情迫在眉睫,一刻也耽搁不了,正是危急之时,皇上却为了皇后,连早朝也不去上了,你可知仅这半日,朝堂内外都怎么议论的吗?”
秦连听了,眉头紧皱,正要反驳,王公公忽地跪地,道:“请太后娘娘恕罪,都是老奴的错……”
太后挥袖坐下,道:“与你无关,你且退下。”
王公公不仅不退,越发跪到太后跟前:“前日皇上为了救灾一事,忙了整整一夜没合眼,昨天夜里皇后娘娘一直在发烧,皇上又陪了一夜。太后娘娘,皇上他已经整整两宿没合眼,老奴担心皇上龙体,所以今早,是老奴擅自叫人撤了早朝,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秦连挑挑眉,看了白秋一眼,说:“如今正逢多事之秋……”
话还没说完,白秋站了起来,跪到太后面前,小小的身板挺得很直,说:“太后要罚就罚臣妾吧,撤销早朝,是臣妾的意思。”
太后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和蔑视,但隐藏的极好,不易发现。
秦连先是一愣,然后满眼惊喜,他的皇后居然在替他担心,为他说话。
惊喜只有一瞬,余下的便是心疼,秋儿整整烧了两夜,白日也只吃一点点清淡素菜,还怀着身孕,如此一折腾,一张小脸苍白纤瘦,病态尽显。
秦连舍不得她多跪一刻,便开口道:“如今正逢多事之秋,朕分身乏术,确实劳累了些,皇后替朕担心也在情理之中,宫中之事,朕自有分寸,母后不用担心。这点小事,不必闹得如此。”
太后冷声道:“原来早朝在皇上眼里只是小事吗?那皇上你告诉哀家,什么才算是大事?”
第37章 解毒
秦连没说话, 径直走到白秋身旁,就那么跪了下去, 他说:“母后要罚连朕一起罚吧 , 在朕眼里,朝堂政事是大事,皇后的事也是大事。”
太后见秦连跪下,心里有些不自在,道:“哀家何时说要惩罚了, 只是见皇上不上早朝, 特意过来提醒一二, 快些起来, 如此跪着,传到朝臣耳朵里, 倒以为是哀家问政越权了。”
秦连倒也不客气,太后让他起来, 他便扶着白秋坐回椅子上, 又对太后说:“母后为朕担心,朕铭记于心,以后定当谨记教诲,不让母后挂念。”
太后气势汹汹而来,最后败兴而归。
太后一走,秦连便拉着白秋问:“今早当真是你撤了朕的早朝?”
白秋淡淡道:“是臣妾的意思,臣妾听说皇上为了臣妾的病两日未眠,今早起来见皇上睡得安稳, 便不忍心打扰,这才让王公公撤了早朝,皇上若是要罚,罚臣妾便是,臣妾绝无怨言。”
秦连桃眼弯弯,握着她的手,笑得异常好看,他说:“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责罚你?”
白秋心中微微一动,感受着秦连温热宽大的手掌,一股暖流顺着他们叠在一起的手,缓缓流入心田。
陪白秋吃过饭,他便匆匆赶去议政厅,和众臣商议南方赈灾一事。
从议政厅出来时,天色渐暗。
秦连匆匆赶去朱雀宫,一路上问猗远:“解药如何了?”
猗远回:“还没有消息。”
秦连皱着眉,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若秋儿再不服用解药的话,毒性就该蔓延开了。
秦连闷身走了许久,快到朱雀宫时,他说:“飞鸽传书给唐江,让他整顿军队,随时待命,明日一早,若解药还没送来,立刻讨伐翼国。”
“是。”猗远想了想,又说:“皇上,真的要打吗?”
秦连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说:“怎么?不行么?”
猗远犹豫着开口:“南方旱灾未止,如今又要攻打翼国,只怕会引起民怨。”
秦连冷笑一声:“民怨?一个小小的翼国罢了,朕要打他,打完了也翻不起一个水花来,何来的民怨?”
猗远不敢驳斥,事实确实如此,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攻打别国,确实有些霸道,太容易引发百姓不满了。
秦连进了朱雀宫,宫门紧紧关着,小桃栀在门口守着,来回走动,一副焦急不已的样子,连皇上来了也没察觉。
“为何关着门?”秦连背手而立,问道:“皇后呢?”
小桃栀这才看见皇上,急匆匆行礼,回道:“皇后娘娘在里面……”
秦连心里有些不安,追问道:“你怎么不进去陪着?”
小桃栀忙回:“刚刚程太医过来,说已经拿到了解药,现在正在里面给皇后医治。”
秦连皱眉,程太医拿了解药,为何不向他禀报?
一面想着,一面推门进去。
刚一进去,便闻到屋内一阵奇怪的味道,药味不像药味,甜腻中带着苦涩。
秦连皱着眉,转过屏风,便看见秋儿躺在榻上,程太医正在给她施针。
秦连快步走过去,程太医见他来,正要起身行礼,他抬手示意不必行礼。
“皇后如何?”秦连问。
程太医说:“微臣已拿到解药,只要挨过一个时辰,皇后便无大碍。”
秦连点点头,心里纵然有些疑惑,比如程太医如何拿的解药?为何不先来向他禀报?但眼下救治秋儿最为重要,便不再多言。
秦连坐在一旁陪着,起先秋儿睡得很安稳,只是唇色苍白了些。
当程太医施针到第十二根时,白秋开始微微皱眉,表现出不太舒服的样子。
秦连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程太医轻声说:“你轻一点。”
程太医拿针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说道:“是,皇上。”
又一根针施到侧颈,白秋忽然浑身战栗了一下,秦连紧张极了,低声对程太医道:“为何会这样?”
程太医聚精会神确保银针已经在正确的穴位上,无声地松了口气,放开银针,缓缓回道:“这是正常反应,皇上不用担心。”
秦连看着秋儿头顶好多根银针,心疼不已,问道:“还有几根。”
程太医再取出一根长针,道:“最后一针。”说完,便往白秋衣领处伸去。
秦连死死盯着程太医的手,双眸里净是警告的意味。
程太医顶着来自皇上的巨大压力,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找准穴位,扎了进去。
最后一针刚落下,白秋似乎更加难受,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呼吸有些急促。
不等秦连问,程太医便解释道:“接下来一个时辰,沾着解药的银针会将皇后体内的毒素一点点排出来,排毒过程会伴随着全身经脉疼痛,只要过了这个时辰,皇后便无大碍了。”
秦连握着白秋双手,防止她乱动。
这一个时辰过的很慢,不仅对昏迷不醒、噩梦不断的白秋来说是这个,对于秦连来说更是这样。
看着银针一点点变黑,秦连觉得,好似那些针就扎在他心尖一般的疼。
白秋疼到最后,呜咽得嗓子都哑了,她紧紧抓着秦连的手,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死都不肯放。
秦连不停地抚慰她,在她耳边不断轻语:“没事”,“别害怕”,“朕陪着你”,“不会有事的”,“再坚持一下就好了”,“等你好了,你要做什么朕都答应你”,“你是朕的皇后,不会有事的”……
说到最后,秦连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终于,毒素排尽,白秋安稳了些,但还是死死抓着秦连的手不放。
程太医将染了毒素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秦连松了口气,拿着手帕为她擦汗。
程太医收了银针,再诊脉象,然后道:“皇后娘娘毒素已除尽,腹中胎儿未曾受到影响,请皇上放心。”
秦连撩开秋儿凌乱的发丝,道:“嗯,有劳程太医了,你先下去吧,改日朕会在宫中设宴,专门答谢程太医。”
程太医颤颤巍巍:“微臣惶恐,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秦连很有耐心地回:“无妨,先下去吧。”
程太医收拾工具,临走前又说:“虽然皇后娘娘体内毒素排尽,若用草药泡一泡全身,恢复得快一些。”
秦连点点头:“下去准备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越快越好。”
程太医领命离开。
秦连坐在榻前,看着白秋,轻声唤道:“秋儿……”
白秋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醒。
不过半个时辰,药浴便已备好,白秋还未醒来。
秦连想都没想,直接将秋儿抱了起来,往浴房走去。
浴池很大,整个充满了草药的味道。
一路颠簸,白秋逐渐从深度昏迷中醒过来,刚有些意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便钻入她的鼻腔。
她的任何反应都没有逃过秦连的眼睛,秦连就那么抱着她,轻声唤道:“秋儿,你醒了?”
白秋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涣散,看见秦连的第一眼,便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熬过苦难,睁开眼看到秦连时,心里很有安全感。
“程太医说你没事了,朕带你来用草药泡一泡,身体恢复得快些。”秦连带她坐在浴池边,屏退一众下人。
白秋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泡过药浴,白秋精神了许多,可脸上始终带着可疑的绯红。
离开浴房时,秦连抱着她一堆打湿的衣物,在后面追着说:“外面凉,你慢些。”
白秋落荒而逃。
第二日,秦连召见程太医,问他关于解药一事。
程太医如实道:“是一小孩将药送到保仁堂,保仁堂的老板送来给微臣的,落款处写着长辛的名字,微臣便知这就是解药。”
秦连问:“那小孩现在何处?”
程太医答:“微臣派人查过,只是西郊城隍庙的小乞丐。”
秦连若有所思,没再深追。
自皇后的好了以后,秦连很明显的心情好了许多,处理政事更有耐心,朝臣体会最深。
比如这天早上,京城一桩命案牵扯出一桩陈年冤案,若是以前发生这种事情,整个刑部都要挨骂,但今天,皇上只冷着脸派人彻查,便再无多言。
刑部众人暗自松了口气,算是躲过一劫。
所谓祸不单行,好事成双。
白秋的身体好了以后,南方灾情也逐步控制起来,民怨渐止,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经此一事后,秦连越发将白秋看得严,特意调来四个影卫寸步不离地跟着。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秦连琢磨着把猗远派去跟着皇后,猗远听了,暗自抹了把汗,不是他不愿意跟皇后,只是他不放心别人跟皇上。
猗远生在影卫之家,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便被当成皇家影卫来训练。
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挑选了他作为贴身影卫。
这么多年以来,猗远成了少有敌手的顶级影卫,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适合皇上的影卫了。
所以当皇上叫他去保护皇后时,他犹豫了一下,说:“皇后娘娘毕竟是女儿身,卑职跟着多有不便,不如找个同为女子的影卫?”
皇上觉得有理,便开始秘密张罗着给皇后找。
与此同时,秦连又让猗远派人探查长辛和宁皎的下落。
至于攻打翼国,等南方问题解决以后,就该好好考虑了。
毕竟是敢伤害他的皇后的人,怎么可能就那么放过。
这天深夜,秦连批完奏折,回想起秋儿被劫那天的事,忽然想到什么,便传猗远进来。
“去福宝寺那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朕汇报?”秦连问。
猗远回:“是。”
秦连问:“关于陆群?”
猗远回:“是。”
秦连桃眼微眯:“何事?”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25页 / 共43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