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摇椅上,裹着毯子烤火,桌子上摆放着新鲜的苹果柑橘,还有一盘草莓。他觉得舒服极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要在自己家里也装一个壁炉,用来冬天烤火。
邵森偏爱他这幅慵懒松懈的模样,游晴树能在自己面前是这样的状态,证明他信任自己。
游晴树边吃着草莓边看书,因为深知自己的英语水平不高,所以游晴树这段时间苦练英语,颇有成果。
邵森在他对面坐下:“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我感觉我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哪怕只是游晴树一句无心之言,可邵森却因为这句话一阵心动。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心中认真所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这里待两辈子。”
游晴树笑:“我还要回去拍戏呢。”
邵森就顺着这个话问他:“最近戏拍得怎么样?还好吗?”
“嗯,差不多了吧,等开工,再一两个月大概就可以结束了吧。”游晴树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真得很紧张,生怕自己表现不好,结果不知不觉都快结束了。”
“而且还交到了好朋友。”邵森不想提这个,他知道自己提这个纯粹是出于内心的小气。
可游晴树不知道,他还应道:“对啊,而且我也是才知道没多久,原来徐西落就是徐初景爸爸,他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一直到一审结果出来了,他才讲这件事情告诉我。我问他先前为什么不说,他竟然说怕他爸输了。”
“………”这就更危险了,除却朋友外,现在还多了一条其他关系。邵森又不能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只能虚伪说道,“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接着扯开话题:“要出去走走吗?你喜欢雪吗?”
游晴树疯狂摇头:“不,我不想出去,外面好冷。”
这跟邵森想的不一样。
游晴树来美国之前,邵森跟他通话时说了最近纽约的雪很大。那时游晴树说,自己长在南方,不太常见雪。
所以邵森顺势认为游晴树大概是会喜欢雪的。
他都想好了他们可以玩雪,那一定会很有趣。
结果游晴树拒绝得如此干脆直接,丝毫不带犹豫。
邵森不允许事情变成这样,他都计划好了要跟游晴树堆雪人打雪仗的。他试图说服游晴树:“我们不会走远的,就在这附近,我们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会很有趣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出去还要换衣服,好麻烦啊,我就想安安静静地烤火……而且壁炉说它也不想跟我分开,我不忍心伤害它。”
“壁炉一年四季都在这里,你随时都能来见它。”邵森将游晴树从毯子里拉出来,“快起来,我们去外面玩雪啊。”
“……我不要……”
“你要。”
“……”
最后游晴树被邵森强行带出去玩雪了。
虽然出门的那一瞬间游晴树觉得自己魂肉分离,可真在外面了,他也就接受了。
因为邵森提议堆雪人,所以游晴树就很认真地滚着雪球要堆一个雪人出来。
但衣服厚实,又戴着帽子,游晴树的视野受阻,看不到旁边的邵森在做什么。
结果邵森就一个雪球砸在他脸上。
游晴树连忙甩掉,掸掉雪沫后抬头,看到邵森在自己面前笑得一脸开心。
游晴树二话不说,扛起准备当作雪人脑袋的大雪球就要朝着邵森砸过去。
邵森转身就跑,然而游晴树紧追不舍,丝毫不妥协。邵森怎么都没想到游晴树这么执着,追了大概五百米都还不放弃。最后邵森脚步变缓,游晴树却还有力气加速,一下子追到邵森身后,将大雪球糊在邵森脑袋上。
邵森被雪糊住,只看得见眼前白茫茫。游晴树一定是故意的,还推了邵森一下,邵森就摔倒在地上——脸朝下的那种。
这就轮到游晴树嘲笑他了。
但邵森转身后也不客气,一把将游晴树拉到了地上。
游晴树穿得像只企鹅,手脚都不灵魂,被这么一拉就倒下了。
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邵森问:“追了我这么多路,累不累啊?”
游晴树人都跑热了,老实回答:“……累……”
邵森道:“休息一下吧。”
他们就这么躺在雪上,望着仍有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的天空:“……嗯。”
☆、第 29 章
农历除夕那天,游晴树接到了他妹妹的电话——便是他妈妈后来生的女儿。
小姑娘才六七岁,叫南媛媛,聪明伶俐。游晴树看到来电显示是座机号码,就知道是南媛媛给他打了电话。
他到底还是没能狠心挂了这个电话,哪怕心里清楚这大概是宋云舒无奈之下的举动了。
他接了电话,道:“媛媛,怎么了?”
南媛媛正值换牙期,没了一颗门牙,说话有点漏风,再加奶声奶气,听着还怪可爱的。她问:“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游晴树对她柔声说道:“哥哥最近在忙。”
“那哥哥,什么时候能不忙了呀?”
“要过一阵子哦。”
南媛媛还没有这样的概念:“过一阵子是多长时间啊,是到明天吗?我明天能看到哥哥吗?”
游晴树无奈。但南媛媛的生日是在三月份,他就道:“等媛媛生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哥哥了。”
这就算有点概念了。
南媛媛道:“真的吗,我生日的时候就能见到哥哥了吗?”
她大声问在旁边的宋云舒:“妈妈,我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接着游晴树就听到了宋云舒压着嗓子说道:“……不要叫妈妈,都跟你说了不要提到妈妈……”
南媛媛一时可能有些发懵,没了声。
游晴树道:“媛媛,哥哥还有事情,不跟你说了哦。”
然后不等南媛媛反应,他就挂了电话。
其实日子都过去这么久,游晴树也早就不跟宋云舒生气了。只是与她说话,难免再提到这些事情,要是提了,怕又要伤心,所以还不如不说罢了。
游晴树安心在美国休息的几天,封闭了自己,不跟外界联系。他真心喜换壁炉,邵森原本安排了许多活动想带着游晴树到底放松散心,结果游晴树都不愿意出门,他只是待在壁炉边,安静地烤着火坐着发呆。
一直到要回去了的前一天,邵森请他去一家墨西哥餐厅吃饭,游晴树才终于没有拒绝。
这时他跟邵森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邵森是在他危难时刻一直给予他帮助的人,除却一开始的向往到后来的感激,游晴树在心里也很尊敬邵森。他们坐在餐厅的一角,愉悦地用餐,天南地北的话都拿来聊。
说到游晴树第二天就要回去的时候,邵森并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自己有多不舍,他只是试探性的问道:“……不如,我陪你一块儿回去吧?”
游晴树没去想邵森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说了这句话,他以为邵森是在跟他开玩笑,顺着就接道:“好呀。”
邵森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眼神变了。
他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游晴树正看着他,望着邵森的双眸,终于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了。
可游晴树还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也来不及开口说一两句什么,只听着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接着有车子撞了进来,顶动地摇,用餐的人一边逃窜一边尖叫。
游晴树从没有见识过这样的阵仗,根本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懵在原地的时候,是邵森将他扑到了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面前。
游晴树木讷地盯着邵森,那瞬间的感觉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直到一阵血溅到了邵森的侧脸,游晴树才听到枪声此起彼伏。
是黑|帮|枪|战。
他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
游晴树的呼吸急了起来,他下意识拽住了邵森的衣服,吞吐说道:“……血,你的脸上有血……”
邵森用力将他抱住,双手紧紧箍他在怀中,游晴树听到邵森的声音就贴着自己的耳朵,他安慰自己:“……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哪怕他手无寸铁,都会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游晴树。而游晴树似乎感应到了从邵森那儿传来的信息,安下了心。
一切在片刻之间发生,又很快平静。
警|察到场的时候,现场一片凌乱狼藉。
死了三个黑|帮分子,五六个无辜人受伤,虽然游晴树在邵森怀里毫发无伤,但邵森的手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玻璃割到,伤口颇大,鲜血淋淋。
这样的事情在所有人意料外。
而邵森自责,是他带了游晴树去这家餐厅的,却没想到会让游晴树经历这么可怕的事。
但游晴树也自责,他觉得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使邵森受伤。邵森是设计师,他的手怎么能受伤。
游晴树是真的难受,看着邵森的手被纱布缠住活动都不灵便的时候,他只希望受伤的人是他自己。可偏偏他第二天就要回国了,也不能帮邵森做些什么。
他向邵森道歉:“……抱歉,邵先生,都是为了保护我……也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才会带我去那个餐厅,结果害得你的手受伤了……”
这种话要不是游晴树自己说出来,邵森便是猜一辈子也猜不到他心里会想这些。他突然觉得游晴树对自己太苛刻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他的错。
他想改变游晴树这样悲观的想法,便道:“不,今天应该多亏了你在我身边,因为你在,所以我只是手受伤,如果你不在,也许我就没命了。”
“……怎么会……”
“一定是这样的。”邵森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每次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这回也是这样。你想……那几个人就坐在我们旁边,血都溅到了我的脸上,但是我们都没有大事,这不是幸运是什么?”
邵森的话有据有理,游晴树被他带了过去:“……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邵森看着他,“你将好运带给了我。”
见游晴树开始动摇,邵森又转移话题:“就是可惜了,这家餐厅冬日限定的菜色都很不错的,结果都没能让你好好吃一遍。”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游晴树早就被吓到那里的菜色是什么味道都忘了。邵森这么说,他下意识地只接一句:“……等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邵森玩笑说道:“……再去的话,不怕么?”
大概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经历之后也没有在这样的事情中受伤,当时因为只看到邵森的伤口,游晴树更没有注意到有人死在了这场枪战中。他不知无畏,没有切身体会到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可怕:“……美国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邵森不知怎么回答:“没有……照理来说,我们在的地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游晴树诚实说道:“我不知道这多可怕,我只看到你受伤了。”
一句击中。
而到第二天,游晴树终于产生了后怕。
他上飞机前看到了新闻对昨天这件事情的报道。
他看到了横躺在地上的尸体照片,新闻上甚至还有尸体伤口的特写,报道称凶手至今还未落网,警方发布了悬赏通缉。
游晴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原来他昨天是差点就没命了。
邵森送他上飞机,游晴树却一直在想昨天自那车撞进来之后发生了哪些事情。
他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所以那时候懵了不知道作何反应。可邵森,无论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在那时候选择用身体护住了自己。
游晴树坐在邵森安排的VIP候机室里,一直在发呆。
邵森察觉到了游晴树的走神,问他:“怎么了?”
游晴树看向邵森,他好像终于开始察觉出来了邵森对待自己的照顾帮助是特殊的——只是他不敢妄猜,毕竟这样的假设堪称疯狂。
游晴树道:“……就是想起来,我还没向你道谢,谢谢你邀请我来纽约,照顾了我,昨天……还保护了我……”
邵森无比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没事就好。”
可这时邵森的眼神又很正经,看向游晴树的时候就像普通的长辈看待晚辈,是纯粹的关心。
游晴树便想,可能是自己的错觉,邵森对自己这么好,他怎么能怀疑邵森对自己是别有用心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游晴树道:“……邵先生,等我这部戏结束后,我请你去日本玩吧。”
“嗯?”
自己在国内的目标太显眼,可其他国家游晴树又不熟,能去的也就只有一个日本了:“我对日本稍微熟一些……我们最初不是在京都偶遇了吗,我对京都挺熟的,如果你有空的话,等拍摄结束后,让我请你去日本玩吧……”
邵森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啊。”
这么想来,邵森也觉得自己跟游晴树之间的缘分实在过于巧合,他们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巧遇。
在纽约,在京都,在杭州。
又从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变成了如今能相视交谈的朋友。
回想一开始面对自己总是礼貌疏远的游晴树,就觉得游晴树能像现在这样将心头上的烦恼之事都告诉他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开始登机了。
游晴树对邵森挥手道别。
邵森到底是有些不舍,如果游晴树能留在他身边一直不走就好了。只可惜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距离,也没有能解决的办法,他目送着游晴树离去,心里默想,只好下次再见了。
☆、第 30 章
前后历时八个月,这部戏的拍摄终于结束。
而游晴树与公司的官司也几乎是在同时迎来了二审。
二审比一审快多了,徐西落没有让游晴树失望,二审当庭出了结果,维持原判,并且被告不得再上述。
一审的时候游自明没有出庭,二审的时候游晴树跟游自明都到了场。但出于双方意愿,并没有进行公开审判。
游晴树看着徐西落在庭上与游自明的辩护律师唇枪舌战。
徐西落带了一手好节奏,制造舆论的时候,他总是将重点往家庭父子的方向带,控诉作为一名父亲,游自明对游晴树的所作所为堪称虐待家暴。
但上诉的时候,他的重点明确,从头至尾都没有要提是为了要让这对父子断绝关系,而是作为一名艺人,游晴树与公司签订的合同实在存在太多霸王条款——并且签订的时候,游晴树不过尚是一个限制行为能力人罢了。
只不过他们的关系来打官司实在特殊,父子关系是个无法避免的话题。
游自明的律师上了套,一直在反复说明游自明作为父亲对待游晴树尽了责任,并且这是一件父子二人通过努力一起获得了成功的美好故事。
徐西落便反用这点论证游自明到底是用父亲的身份压榨了游晴树为自己赚钱,作为孩子的游晴树根本没有拒绝说不的能力。
游自明的律师被杀得措手不及,又道游自明也尽了作父亲的义务,他一直都在为游晴树提供最好的资源跟条件。
徐西落回击,是啊,最好的条件就是在这样的年纪让他放弃了上大学,剥夺了他原本受到高等教育的权利。
接着徐西落出具了游晴树精神障碍的医学证明,还请到了当年游自明当着伴舞团面打游晴树耳光的证人出场——他道,便是普通的公司职员,出现了这样的精神障碍都可以申请休假治疗,然而我的当事人连妥善的治疗都没有得到,至今仍被这样的病症折磨。
还有,作为公司老板,对员工进行这样的肢体暴力也是完全违背了治安管理处罚法,而且这不仅对游晴树造成了躯体上的伤害,更是为他带去了巨大的精神创伤,他至今还未从这件事情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两件事情,足以证明游自明是个不懂得尊重员工的老板,并且造成了非常恶劣的结果。难道就因为他是当事人的父亲,这样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了吗?严重而说,撇开父子身份,他看到的只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压迫,游晴树在其父亲手下,根本没有人权可言。
徐西落说得自然夸张,不夸张怎么能看到对方辩护律师手忙脚乱的样子。
作为业内鬼见愁,徐西落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没有手刃过。
游晴树真是庆幸自己先一步请到了徐西落,不然他要是被游自明找去,还不知现在自己会是什么样。他想,游自明也绝对想不到,当初他给了自己三百万,结果他会花两百万来请律师,反将游自明打得落花流水。
游自明的律师显然已经失了气势,最后竟然憋了一句,作为父亲,他始终爱着自己的孩子,动手不过是偶然一次的失控意外,人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单这么一件事情,并不能证明什么。
游晴树听了这段话都忍不住冷笑,更不用说是徐西落了。
他道,作为孩子,我的当事人也深爱着他的父亲,所以这几年来才为了父亲任劳任怨,无论发生什么都在努力工作。
他在心里一直期盼着自己的付出能够换取父亲对自己的关心跟鼓励,然而在他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作为父亲的游自明却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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