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靠在他怀里,到了此时,终于身心舒畅了。
若是病这一场,能让这个人从此在自己身边伺候,许宣宁愿一直这样病下去。
想起在湖边初见柳青城的那日,真好一出尘洒脱的公子,有着翩翩的风度,十分高冷倨傲,却动人心魄。
许宣靠在他怀里,感觉拥有了他,十分满足。
“白兄做什么去了?”许宣想起来,问了一句。
“他有事。”柳青城淡淡应着。
连声音也是好听的,带着一丝冷漠,如玉石之声,清脆悦耳。许宣的心弦被这玉石弹奏着,一曲高山流水倾泻而出。
“你可愿意在我这里伺候,”许宣问:“若是不愿,我告诉白兄,让你回去吧?”
柳青城想起白灵玉交代的话,知道自己只能听白灵玉的,当下应着:“愿意的。”
许宣听他说愿意,心中欢喜,回望他道:“你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于你的。”
“……”柳青城听了没什么反应,他只希望许宣快点病好,他好回到白灵玉那里去。
许宣望着人,却在心里谋划着怎么让他留在自己这里。
许宣又靠回了柳青城怀里,暗暗思忖着。白家并不如许家,白灵玉对柳青城又不十分好,自己尽心笼络,说不定就把他笼络过来了。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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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玉去了杜府一趟,打听出了在哪里请的高僧,又顺着路线去找。可算找到了那和尚,白眉毛白胡子,穿着朴素的袈裟,戴着佛珠,看着德高望重,却不是法海。
白灵玉有心探探他是否有真本事,便大摇大摆从他身边过,故意撞了他一下,把他撞倒了。
“哎呀,大师,真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撞完了人,白灵玉假惺惺地向他道。
那和尚看向他,只见来人头顶隐隐有些神辉,心下了然,不由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无妨,无妨。”说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他不生气,倒是跟着他的杜府的下人骂骂咧咧起来,“嘿,你这公子!这么大条路你不走,偏要撞这位大师,你找事呢吧?啊?”
他们正要上前理论,和尚阻止了他们,“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赶路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灵玉没探出那和尚到底看不看得出他的真身,不由再次挑衅,推了那和尚一把,“我就推他了,怎么滴?打我啊!”
“嘿!”杜府的下人也有三四个,而对方孤身一人,此刻荒郊野岭的,他这是找揍啊!下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撸起袖子就要干架。和尚要劝,反而被推到了一边,他只得叹了口气,看着他们去自找麻烦。
四个下人围攻上来,白灵玉朝他们吹了一口妖气,顷刻就将几人迷晕了。
和尚见了,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如此?”
“你不怕我?”白灵玉上前了一步,看着他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一条快要成仙的白蛇。”和尚向他道:“你我无怨,也无仇,为何要拦贫僧去路?”
“你原路返回吧。”白灵玉被他看出了真身也不怕,“前路是死路。你不许到西湖镇去,否则我还要找你麻烦。”
“这……”和尚面有犹豫。
“杜府已无事,请吧。”白灵玉瞪视着他。
和尚知道自己不是白蛇对手,心想他既要成仙,必定不会杀生,也不会任由邪祟作乱坐视不管。和尚思虑了一番,道:“阿弥陀佛,那就请施主代为转达杜老爷一声,贫僧有事不能去了。”
“嗯,快走吧。”白灵玉对他抬了抬下巴。
和尚看着一地的人,暗叹了口气,原路折返了。
那帮下人被堆在树下的阴凉处,睡了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莫名其妙。
白灵玉回来放路上想着,还是去杜府把那府里人的记忆全都消除了吧。只要不记得了,就不寻思找和尚来了。
他如此想,也如此办了。
等他回到许府,已经深夜,只得凑合着躺了。
刚躺下没多久,柳青城又来。
一阵风扑得床帐飘了一下,白灵玉白日里费了神,知道是柳青城,不想搭理他。
柳青城以为白灵玉睡着了,就爬上的床,在边上躺下了。
白灵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声,“你不在许宣那里,回来作甚?”
柳青城:……
原来没睡着么?
柳青城怕他恼,坐了起身,道:“我现在回去。”
“嗯。”白灵玉应着。
柳青城无法,只得灰溜溜地回去。
那边许宣正好要起夜,呼唤了一声柳青城。柳青城飞速溜了进来,许宣只觉眼前一闪,就看到人出现在眼前。刚刚的是什么?许宣莫名其妙,难道自己眼花了?
“怎么?”柳青城站在床前望着他。
“你扶我去如厕。”许宣叫着他。
柳青城听说,只得上前扶着他。许宣身子还行,并不如何虚弱。只是他觉得自己表现得虚弱些,柳青城会照顾他些。就装得虚弱。柳青城扶着人,不知道要带他往哪里去。
这时有丫鬟来引路,主卧旁有一间空屋子,作为沐浴和如厕用。进门看到一扇屏风,屏风后备有一个马桶。丫鬟带了柳青城往马桶那里去,柳青城扶许宣上了马桶,许宣便让他先出去了。
柳青城站在门外等着,天上一轮明月,静悄悄地照着大地。整个许府处在静谧之中。
柳青城等了一刻钟,许宣才从屏风后转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柳青城上前去扶着他,鼻间嗅得他身上一股暖香,熏人得很。柳青城鼻子有些发痒,忍不住想打喷嚏,但他忍下了。
扶了许宣回房,许宣躺下后,对他道:“早些歇息吧,辛苦你了。”
“嗯。”柳青城应着。去外间睡下。
一夜无话。
次日,白灵玉来看许宣。
许宣神色好了许多,柳青城神色不大好,仍是清清冷冷的模样。见到白灵玉,脸上才有所松动,“你来了。”
“嗯。”白灵玉对他点了点头,看向许宣,问:“许兄可觉得好些了?”
“还是那样,”许宣笑了下,“白兄昨日忙什么呢,一天不见人。”
“出去了一趟,也没什么。”白灵玉简单带过,又看向柳青城,问:“我这书童服侍得可贴心?”
“挺好。”许宣看向柳青城,想起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有些羞涩。
白灵玉看在眼里,对他道:“那便让他服侍到许兄好起来吧,许兄有什么需要,可让他去做。不必客气。”
许宣应着:“我会的。”
丫鬟端来汤药,白灵玉接过,喂给许宣。
许宣喝完了药,沉吟了会儿,问白灵玉:“白兄可知道什么是契兄弟?”
“契兄弟?”白灵玉听到这个词,有些不好的预感,问:“什么是契兄弟?”
“契兄弟就是,两名男子结为兄弟,同进同出,同吃同睡。”许宣解释了一句,也是点到为止。
契兄弟亦相当于夫妻关系,只是不妨碍两人日后各自娶妻。
“许兄为何忽然提起这个?”白灵玉心想着不会要柳青城和他结为契兄弟吧?
果然,只见许宣看了柳青城一眼,对白灵玉道:“我对柳兄一见如故,想与他结为契兄弟。”
“这,”白灵玉看向柳青城,道:“这如何使得?”
“使不得么?”许宣看着白灵玉,以为他不肯割爱,心情有些闷闷。
白灵玉反对的缘由却是,柳青城乃是妖,道行尚浅,若是与许宣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他一个凡人早晚得妖气入体,一命呜呼。
“使不得,许兄。”白灵玉劝着,“他区区一个书童,如何配得许兄呢?”
“是你不肯割爱吧?”许宣话里多了一丝埋怨,“我知许兄待他情谊非同一般。若是白兄愿意,我等三人亦可互相结为契兄弟。白兄那边若有需要,可唤他过去。”
“此事万万不可。”白灵玉打死不能同意,“如今这样,也无甚分别,许兄何必非要结契呢?令尊令堂想来也不会同意此事。若是让他们知道,许兄惦记上了在下的书童,在下万死难辞其咎。”
许宣一听白灵玉抬出了父母,也有些犹豫,但嘴上还是道:“他们想来,也不会极力反对。我许府人丁凋零,多些男丁,也可让家宅兴旺些。”
白灵玉见许宣坚持,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许宣看向柳青城,柳青城面色淡淡,仍是事不关己的样子。许宣不由问了他一句:“你可愿意?”
白灵玉跟着看向柳青城,柳青城看向白灵玉,想到三人结为契兄弟,关系更亲密了些,便点了点头:“嗯。”
许宣一见,眼睛亮了亮,欢喜不迭,心想他果然不是自愿服侍白灵玉的。
白灵玉一听到柳青城的回答,差点没火冒三丈。他回头瞪了他一眼,柳青城亦看向他。许宣看着他们,怕柳青城摄于白灵玉淫威,忽然改了主意,忙向白灵玉道:“白兄也该听听柳兄的想法,何必一意孤行呢?他原是愿意的。”
白灵玉暗叹了口气,看向许宣道:“此事再说吧。待许兄养好身子咱们再议。”
许宣见白灵玉似是松了口,暗松了口气,渐渐放心下来。
待许宣重新躺下,白灵玉行了出来,柳青城也跟着出来。
白灵玉感觉此事有些棘手,许宣为何偏偏看上了柳青城呢?白灵玉回头看了一眼柳青城,容貌一般,一身鸟绿,无甚可取之处,也不知许宣看上他什么。
两人行到回廊幽僻处,白灵玉才开了口,“你刚刚为何答应许宣和他结为契兄弟?”
“我并未答应许宣和他结为契兄弟,”柳青城道:“我只答应我们三人结为契兄弟。”
“谁要跟你结为契兄弟?”白灵玉瞪了他一眼,“等你道行高过我,再来同我说。”
“我于你有救命之恩。”
“……”
又来了,又来了,白灵玉从未如此后悔当日被他救,这种挟恩图报的做法实在令人不爽。
“你救了我,我就活该以身相许吗?”白灵玉愤愤说了一句。
柳青城见他又恼了,只好不做声。
白灵玉望着他,实在无言以对。心想何必跟这木头生气呢,连契兄弟是什么,他都未必清楚!
他不清楚就答应了人家,许宣那边该如何交代,唉。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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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安插在许宣身边的许夫人的丫鬟去回复了许夫人,许宣要与白灵玉书童结为契兄弟的话。许夫人听了,十分惊讶,“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夫人。”那丫鬟道:“少爷说他们三人互相结为契兄弟。”
“胡闹!”许夫人一听就极为反对,原以为儿子身边有人陪伴读书,是好事,如今看来,全被那白灵玉带歪了。
“我去看看。”许夫人带了丫鬟又往许宣房中来。
柳青城正在床前服侍许宣,两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许夫人一见,心中不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儿啊,你可觉得好些了?”许夫人上前问候了一句。
“娘,我好多了。”许宣应着她。
柳青城见许夫人来,就站到了一边去。
许夫人坐到了床边,扫了柳青城一眼,问:“这是,灵玉的书童吧?”
“是的。娘,”许宣道:“他小时候来过咱家,娘还见过他呢。”
“哎哟,就是那时的小书童啊,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已经过去十年了。”
“灵玉呢,”许夫人又问:“灵玉不在这里吗,怎的遣了个书童来?”
“灵玉不在,有他也好。”许宣解释了一句,“晚上起夜,有他在方便些。”
许夫人听了,有些嗔怪道:“府里也有小厮,怎的不使唤他们?你忒不像话了,你使唤了他,灵玉又使唤谁去?你不知他是咱府里的贵客么?”
“是灵玉让他来的。”许宣道:“没关系的,娘,我跟灵玉不分彼此。”
许夫人听到这一句“不分彼此”,额角突突了一下,“怎能不分彼此呢?主人是主人,客人是客人。不可怠慢了人家。”
许宣不答言,许夫人又道:“灵玉在咱家也有十年了。想来他爹娘亦十分想念他,等娘派人去白府知会一声,送他回去看看爹娘吧。”
“世伯不是说灵玉八字和父母相克么?”正因如此,才送来许府,认了他父母做干爹干娘。
两家是世交,许府人丁凋零,权当多养了一个儿子。只是如今不行了,许夫人怕白灵玉把儿子引到了那不归路上,整日和他厮混惯了,到时对女子无兴趣,后继香火无人了。
许夫人叹了口气,道:“他也该成家出去自立门户了,哪能一直待在咱们府里呢?”
“娘,”许宣心情复杂地看向她,道:“我与灵玉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忽然叫他去了,不是拿刀剜我的心么?他若是要娶妻,在咱们府里不也可以娶么?偌大一个许府,还没有他一个的容身之处吗?”
许宣连气都不带喘地说着这一番话,说完有些喘不上来气。许夫人见了,怕加重他的病情,只得暂时松了口,“好了好了,此事等你病好再说。娘也不过随口一提,将来怎样还未可知。你不必着急。安生养着吧,啊。”
许宣听了,这才放心下来,扫了一眼柳青城那边。他担心白灵玉要是被白府接回去了,柳青城也要走了。柳青城一走,他的心也空了。活着有什么滋味呢?
许夫人见说不动许宣,暗暗叹着气,此事不知如何是好。
待许老爷回来,许夫人把这事与他说了。许老爷倒不以为意,“契兄弟么?也不是什么,将来还可以娶妻的嘛。想当初,我也有一个契弟,如今还不是各自娶妻……”
“你少来恶心我了!”许夫人一听提起这事就来气,“我若是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契弟,打死我也不来你家!”
许老爷常年在外经商,偶尔经过那契弟的家,还去看望。许夫人不知道他在外和多少腥的臭的鬼混。反正两人早已同床异梦,如今就是一对搭伙夫妻。
许府人丁凋零,缘由也大抵在此。
过往皆云烟,都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子随父业。许夫人一想起来,就觉得造孽。
“许伯年,我今儿个把话放这了。他要是走歪了,我跟你没完!”
“我说晚琴啊,你也忒不讲理了些,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许老爷冤枉得很,“宣儿不是自幼/交与你教导么?我常年在外,也不曾接触于他,更不曾影响于他。这事怪不着我啊。”
“呵,我今日才知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许夫人恨恨地道,把怨气全都撒在了丈夫的身上,“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为你在外面风流快活,我全都不知么?你怎么不干脆在外面呢,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死在外面我都觉得干净!回来脏了这地方!”
许夫人巴不得这人死在外面了才好,省得看着生气。如今儿子也大了,她指望儿子出息,不再指望他。
“唉,”许老爷见许夫人气恼,也不在她跟前晃悠找骂了,出了门,到厢房去睡了。
许宣隐隐听得父母争吵,心里暗叹着气。父母吵架时候很少,父亲常年在外不回家,许宣跟前就只有母亲一个。相比于父亲,他更听母亲的话些。母亲大约知道了什么,故而才和父亲吵的吧。父亲也有一个契兄弟。
“你说,”许宣看着柳青城,问了他一句,“做契兄弟不好吗?”
柳青城想了一下,回了一个字:“好。”
“那你愿意与我结为契兄弟吗?”许宣期待地看着他,希望再听到他说一次“愿意”。
柳青城这回道:“不愿意。”
“为何?”许宣有些失望,“你之前不是说愿意么?”
“之前你说,三人结为契兄弟。我才说愿意。”柳青城道。
“三人你就愿意了么?”许宣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嗯。”柳青城应着。
“好。我会努力说服你主人的。”许宣对他道。
“嗯。”柳青城应着。
说到底柳青城还不知道契兄弟是个什么东西,他以为就是单纯的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呢。
白灵玉没跟他解释,是认为他知道太多了,容易心性不定,影响修行。
白灵玉最近的心思都在外边。他消除了杜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关于大蟒蛇的记忆后,还怕有漏网之鱼,时不时地进杜府查探。
好在杜府已经没什么动静了,这事在杜府算过去了。外面却还在流传。白灵玉心累得很,他也不能一一堵住那些人的嘴。
白灵玉能想到的就是把那几个肆意传播的,也给消除记忆了。这下就没人去传了,不久之后,镇上关于蛇妖的流言就消停了。
镇上的流言是消停了,可流言已经流到镇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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