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回房途中,又见着那个面色冷淡的家丁,不由叫住了他,“你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白灵玉见了柳青城在此,面有不豫,只是冷冷瞧着他,未说话。
柳青城望了白灵玉一眼,因白灵玉交代过他不许再靠近许宣,他也不敢跟许宣搭话,于是不发一言转身就走了。看起来极其傲慢无礼。
许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感觉甚是奇妙。他看那家丁油然而生一股亲切之感,细想起来,又分明才见过两面,何来的这股“亲切之感”?真真奇怪。一路上也未曾听他说过什么话,“难不成是个哑巴?”许宣奇怪地道。
“不过是一个家丁,许兄不必放在心上,走吧。”
白灵玉心想着,以后还是让柳青城离许宣远一点,省得又闹出什么“契兄弟”的话来。
“我看他有些亲切,倒似一见如故。”许宣忍不住说了这一句。
“我看他也亲切,倒未觉得有什么。”白灵玉故意混淆视听,“有些人的面相就是让人瞧着亲切的。只是面相的问题罢了。”
“白兄也觉得他亲切么?”许宣边走边问。
“自然。”白灵玉睁着眼睛说瞎话,“亲切得不得了呢。”
柳青城躲在暗处,看着那两人回房,听到白灵玉的话,心中有些欢喜。
兴许他也不是那般讨厌自己。柳青城心想。
赵玉锦家的这个宅院还挺大,足够一人一间房。许宣和白灵玉就住在相邻的两间,各自回房之后,就上床躺了。
到了深夜,柳青城又潜入白灵玉的房中。站在他的床前看着他。
白灵玉躺在床上,感觉到他来了,以为他会上来,正预备恼。等了许久,又不见他上来。这回真恼了。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白灵玉冷冷地问了一句。
“……”柳青城看着床上,帐帘里的人看不甚分明。柳青城以为他要赶自己走,刚要转身,忽又听到他说:“还不快滚上来!”
柳青城一听,有些不敢相信,愣在了原地。
“半夜三更,吵得人睡不着觉!”白灵玉气恼得很,恨不能下去撕了他。
说到底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哪能真撕了他呢。要想教训他,早教训了。
大概因为是同类,大概因为这同类只是想与自己亲近,也未犯什么大错。白灵玉对他始终存着一份恻隐之心。
柳青城默默走了过去,掀开床帐,爬了上去。
白灵玉往里挪了挪,面朝里,不再理会他。
柳青城在外侧躺下了,望着他后背,鼻间嗅着熟悉的气息,心中十分安宁。
白灵玉未说什么话,闭上眼,没多久就睡去了。睡相一如既往的差,又差点把柳青城踹下床。柳青城久不被人踹了,倒有些怀念。
柳青城将自己的腿搭在他腿上,身体凑过去,伸手拥住了他。就这样伴着他睡了。
翌日白灵玉起来,又看到自己在柳青城怀里,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让你上来睡是可怜你,你还得寸进尺,给我滚出去!”
柳青城从地上爬起来,眸光冷冷地看着他。白灵玉感觉出他有一丝哀怨,冷笑了一声,道:“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你不喜欢可以滚啊,谁让你跟着了?”
“没有不喜欢。”柳青城面无表情说了一句。
“出去,不想看到你。”白灵玉冷漠地道:“以后夹起尾巴做人,不许靠近许宣。再有下次,你可以滚了。”
柳青城望着白灵玉冷怒的脸,未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外面天微微亮。
柳青城又变回了普通家丁的模样。他现在还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自从来到人间,他扮演的角色就多了起来。之前做过书童,还做过丫鬟,现在又做家丁。虽然都是伺候主子的,分工又有不同。
家丁也不知道干什么的,有人叫他干活,他就干,没有他就安静待着。
“嘿,你!”有个家丁就叫他了,“站那干啥呢!去厨房劈柴!”
柳青城见叫,就去了。
拎着一把板斧,咔嚓咔嚓就把柴劈了。这点小事对柳青城来说,不算什么。没多久,他就把柴劈好了。
劈好了柴,又叫他去挑水。挑完水,又让他去喂马。
总归就是个打杂的。
少爷们吃了早饭,就出门逛街去了,顺便打听打听消息,看看考场在哪里。
少爷出去逛街,自然要用到马车,柳青城又变成驾车的。
许宣看到这家丁,倍觉亲切,又不由多看了两眼。
白灵玉看到许宣对他青睐有加,心中十分不喜,想换个人来驾车,“你上一边去,今日别跟着,换个人来。”
许宣在车里听到这话,掀帘对白灵玉道:“就他吧,换来换去多麻烦。”
“也不麻烦。”白灵玉看了看身后,许府也没什么家丁了。都在那次打劫中,死的死,伤的伤。结果能跟着的就那么一两个。
白灵玉看不到什么人,只得作罢。暗叹了口气,就他吧,希望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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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妻管严】
柳青城:老婆我错了。
白灵玉:睡地板。
柳青城:哦。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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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先去看了考场。临安城这一座“临安贡院”,气派非凡,威严赫赫。
门口就像一座城门楼,一共三层,三楼二楼牌匾俱都书着龙飞凤舞的金字“求贤楼”。一楼牌匾书着金字“临安贡院”,牌匾左右四个大红灯笼高高挂。
一个石头拱门,内嵌两扇朱漆大门,此刻大门紧闭。拱门右侧青石墙上雕着青字“心.怀.社.稷”,左侧雕着青字“治.国.安.邦”。再往左,一面墙上有放榜处,旁边站着一个威严公正的官员雕像,似是在为国挑选栋梁之才。
门前两个大石狮子不怒自威,坐立在石头之上审视来往书生。
来看考场的书生并不多,大概是距离开考时间尚早之故。
知道个位置所在,便没什么可看了。剩下就是开考之后的事。
此处环境远离闹市,尚算清幽。离赵玉锦家宅不远,大概他老爹也想到这一层,故意买得近些。
“哎呀,这就是临安贡院了,”赵玉锦站在门口,纸扇轻摇,欣赏着这大门口,“看着有点东西哈!”
“不知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张子霄附和着他,“门口倒是挺气派的。”
“光是看着,都有些紧张了。”许宣在旁道。
“不用紧张,”张子霄道:“大家都是第一次。”
“也有不是第一次的,”白灵玉道:“若是钱兄在此,他就是第二次了。”
“说起来钱兄后来也不知如何了,”赵玉锦在那边道:“也不知回去报官了没有。那帮山匪太嚣张,最好报官抓了他们,咱们回去别再碰上。”
“不会那么倒霉吧。”张子霄道:“你这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
“要不咱们回去走水路?”许宣建议道。
“走水路也有水匪啊,”赵玉锦呵呵一笑,道:“要是在水上被劫,跑都没处跑。”
白灵玉道:“就原路返回吧,哪里就那么幸运能再次碰上。”白灵玉心想,要是再碰上,非让柳青城现出原形去吓他们不可。
柳青城吓人有一套。
白灵玉想着,下意识看向那边站在马车旁的柳青城,柳青城感应到白灵玉看他,不由看了过来。目光交接的一瞬,白灵玉又撇开了脸。
“咱们走吧。”赵玉锦转身道:“一起上街去逛逛,看看有甚好吃的好玩的,趁考前好好乐呵乐呵。”
其他人也跟着转身。
许宣道:“咱们还是回去吧,等考完再玩也是一样,别再生出什么事端。”
张子霄赞同:“还是回去吧,想想这一路赶来实属不易。我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再出点什么事,都到考场了,还是考不成。可冤死了。我这便回去温习功课,你们爱上哪去上哪去。”
赵玉锦道:“哪里就出什么事了?你们一帮胆小鬼。好吧,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逛去。想想一开考要进里面蹲半个月,人生还有何指望?”
赵玉锦要上街,其他人也拦不住。想想还住着他家宅子,也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去。结果最后都去了。张子霄心中十分幽怨。
几人坐马车至闹市区,弃车步行。
临安街两边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味。街道宽敞,街市热闹。还能看到西域人,骆驼商队经过时叮铃铃的铃声响起,悠扬动听。
八月秋风微凉。
“明日便是中秋了,”赵玉锦摇着折扇看着街上的月饼,有感而发,“这还是头一个不在家过的中秋哪。咱们买些月饼瓜果回去如何。这西域的哈密瓜,你们可尝过?”
几人听说,都望向那西域的“哈密瓜”,瓜是网纹皮,卵圆形,冬瓜一般大,瞧着有点青,也不知熟不熟。
“回头再买吧,”张子霄闷声道:“此刻买了你抱着吗?”
“说的也是,回头再买吧。”赵玉锦继续向前,“那边挺热闹,咱们瞧瞧去。”
前边有卖艺的,一个汉子打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拳,引得众人纷纷叫好。汉子打完,又一个女子出来耍枪,大家又叫好。不多会儿,汉子拎了枪,和女子对打起来,动作十分迅猛,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现场气氛十分热烈,赵玉锦一行人瞧着也不由叫了声好。
这卖艺的男女似乎有些真本事,最后耍完了,有钱的就捧个钱场,无钱的就捧个人场。
赵玉锦给了一锭银子,汉子见了,十分诚恳道了一句谢。
几人看完了卖艺的男女,又继续朝前走。
没走多远,看见一个西域人端坐在路边,嘴里吹着一个葫芦。面前围着五个竹篮子,一个篮子盘着一条蝙蝠蛇。那蛇个个高昂着头,颈部张开,背部的斑纹,瞧着似一张人脸,十分鬼魅。
赵玉锦这个爱看热闹的,还走上前去。后面跟着的张子霄和许宣暗捏了一把汗,那可是毒蛇啊!靠那么近干什么!!他俩站得远远的,瞧着这边。不敢靠近。
赵玉锦站在西域人面前看着,那西域人见有人看,就耍给他看。五条蛇伴随着葫芦吹出的曲子跳起舞来,扭来扭去,十分有趣。
赵玉锦看得心满意足,给了西域人一锭银子。看完正要回来,忽然一阵秋风吹来,空气中带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息。
本来安分的蝙蝠蛇忽然躁动起来,其中一条忽然发起攻击,一下子窜到赵玉锦身后,给赵玉锦小腿咬了一口。赵玉锦吃痛,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小腿,骇了一大跳,“啊啊啊!”他不由惊叫起来,下意识甩着那毒蛇。
“赵兄……!!”张子霄和许宣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么大一条毒蛇咬,惊得也快厥过去了。
不仅如此,其余的四条毒蛇还向他们飞奔而来。十分凶猛骇人。
毒蛇忽然发狂失控,街上惊呼不止,大家尖叫着纷纷逃开。
白灵玉一看身旁,柳青城来了,正是因为他的到来,才使得这些蛇忽然暴动。白灵玉连恼他都来不及。率先出手,打死了顷刻到跟前的四条蛇,这才上前去看赵玉锦。
赵玉锦倒在地上,面皮发青。离死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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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赵玉锦:就,挺突然的。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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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玉连忙拉起他的裤子,看着小腿被咬的那处伤口,本来要用法力逼出毒血,临到头还是低下头用嘴去吸。他将那些毒素悉数吸出。赵玉锦的脸很快变得苍白,不再是一副死人相。
那条咬赵玉锦的蛇被柳青城打死了。
西域人吓得不轻,来不及心疼自己的爱蛇,怕惹上人命官司。连忙捧出了自己祖传的蛇药,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让白灵玉喂赵玉锦吃下。
白灵玉一边救赵玉锦一边还思考着一会儿如何解释自己能救人。现在一看,不用解释了,接了那西域人的药,就捏了赵玉锦的嘴给他喂了下去。
“赵,赵兄!”许宣和张子霄惊魂未定地上前来,看着昏迷不醒的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他怎么样啊?会不会……”
几人紧盯着赵玉锦的脸看,赵玉锦忽然呛咳了一下,苏醒过来。
众人一见他睁开了眼,不由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他这是要死还是要活。
赵玉锦见众人围着自己,想起自己刚刚被毒蛇咬了,恐怕不能活,不由气若游丝地开始交代后事,“我,恐怕命不久矣了……请你们回去,告诉我爹……不孝子不能在他老人家跟前,尽孝了……家中还有小妹……烦请诸位,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帮忙照应,一二……多谢了……”
许宣和张子霄听到他交代后事,不由逼出了眼泪,应下了他的请求:“赵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忙照看的,你放心吧……”
“咳咳……”赵玉锦咳嗽了两声,还欲再说,白灵玉有些不耐烦,“死不了,装什么呢。”
赵玉锦一听,忽的清醒过来,自己坐起身感受了一下,倒不像是要死的样子,“哎呀,原来不是要死了啊,我还以为要死了……”赵玉锦还有心情自嘲。
许宣和张子霄一见这状况,眼泪一时不知是要收好还是流好。两人在旁用袖子擦着眼泪,不放心地问向白灵玉:“赵兄真的没事么?”
白灵玉道:“没事。”
在他们交代后事之时,周围早围上来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那些人见赵玉锦被恁大一条毒蛇咬都死不了,又道神奇。
白灵玉怕人怀疑,忙对赵玉锦道:“这位,”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吓得不轻的西域人,“这位摊主,他的药灵验得很。你体内的蛇毒都被清了。”
“小兄弟,你没事了哇?”西域人反应过来,见赵玉锦没事了,神情有些激动,差点抱着他哭,“神明保佑,神明保佑,你没事了哇!”
赵玉锦一听,忙爬起来,对西域大哥千恩万谢,那西域大哥连番道歉。两人你来我往了一阵。
赵玉锦一见西域大哥的蛇都死了,又掏出银子要赔偿。西域大哥本不想要,赵玉锦一再让他收下,最后他只得收了。
死了几条爱蛇,西域人还是很伤心的。他也闹不明白为何蛇忽然暴动起来了。最后被那厉害的人打死,也莫得办法。西域人用篮子装殓直挺挺死在地上的蛇,围观的人看着他装,议论纷纷。
赵玉锦死不了,虚惊一场。
许宣张子霄都没有心情再逛了,便打道回府。
“刚刚真是吓死了,”许宣边走边向他们道:“我的心都快停了。”
“可不是!”张子霄眼睛还通红,“我还以为赵兄要……赵兄!”张子霄说到这里难免埋怨,“你可安分点吧!别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了,不只是你,连我等都要受你影响呢!”
“我也不曾料到那蛇忽然咬人啊,”赵玉锦想起这事也是奇妙,“原先不是好好的么?”
“好什么!”张子霄反驳道:“这种危险的东西就应该躲得远远的,你还上去,不咬你咬谁……”
“哎呀!”赵玉锦忽然一个趔趄,看得张子霄太阳穴突突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他,“怎么了?”
许宣也伸手扶住了另一边,“没事吧?”
“我有点头晕,”赵玉锦手捂着脑袋,嘴贫了一句,“张兄莫再叨叨了,再叨叨我又要晕过去了。”
“……”张子霄是恨不得掐死他。
“……”许宣也很无语。
许宣和张子霄对视了一眼,决定看在赵玉锦刚被毒蛇咬过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赵玉锦大难不死,说要庆祝一番。差人去酒楼买好酒好菜,又让人去买月饼哈密瓜,明日好过中秋。
许宣和张子霄的注意力都在赵玉锦身上,三人走到前头去了,白灵玉和柳青城慢慢落在了后面。
白灵玉一路无话。看向柳青城时,柳青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白灵玉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柳青城跟着他去。
两个站定在巷子里。
柳青城穿着粗布衣裳,一副家丁打扮,眼睛瞧着衣着光鲜,少爷打扮的白灵玉。
“你既然在人间生活,自己的气息就要掩盖好。”相比于方才,白灵玉的火气已经下去了不少,此刻只是很平淡地说话:“刚刚险些闹出事情来,要是害死了人,我很难再留你了。”
“我没有害死人。”柳青城表示很无辜,咬人的又不是他。
“是你的气息,”白灵玉转身看着他,暗自磨了磨牙,“你的气息惊扰了那几条蛇,它们才忽然暴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说不是你害的吗?”
白灵玉此刻看柳青城就像看一条山野之蛇,全身张牙舞爪的妖气真是很欠揍。
柳青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知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说话。”白灵玉瞪着他,“是不是你害的?错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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