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知道了。”李月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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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省。
周嘉远昨日又看了一场画展,与上次画展不同的是,上次是梁先生的个人画展,而这次则是全国各地大家联合发起的大型美术展。
自然又是为了投客户所好。
可周嘉远没想到的是,除了把生意谈成外,竟还有了个意外收获。
他看见了一幅令他十分中意的美术作品——一副在别人眼里没什么特色的国风山水画。
画里,青山,绿水,炊烟袅袅的小村庄,简直像活了一样,每一滴笔墨都张牙舞爪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看得入了迷。
“喜欢就买下来。”站在他旁边的客户说。
那就买下来吧。
他又在画上搜寻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作者署名,这幅画也并没有被命名。他询问一个经过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告诉他这是国画大家梁先生带来参展的作品之一。
梁先生,他上次看的可不就是梁先生的个人画展么。
他找到梁先生,说要买那幅画。梁先生只摇摇头,说那幅画不卖。
“为什么不卖?”他不解。
梁先生淡笑道:“那幅画不是我的作品,算是我一个学生的作品吧。”
那幅画对周嘉远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他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幅画搞到手。
“您可以帮我联系下作画者吗?”
梁先生见他态度诚恳,心下动容,便拿出手机给作画者打了个电话过去。
梁先生一打完周嘉远就问:“她怎么说?”
“不卖。”
“您可不可以把她手机号码给我?我想和她私下商谈。”
“这是她的隐私,我没有资格泄露。”梁先生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笑。
周嘉远失望地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周嘉远仍惦记着那幅画,因看了那幅画的缘故,他脑海里那些零零散散的碎片似乎正在缓缓聚拢,这于迫切想要找回曾经记忆的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现象。这也坚定了他要买下那幅画的决心。
他再次找到梁先生。
他买了一些昂贵的礼品提到梁先生的工作室,在梁先生讶异的目光中走上前去。
“梁先生,我是真的很喜欢那幅画,您将作画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保证只问她画的事,如果在我亲自联系她后她仍舍不得卖给我,那我便自认与那幅画无缘,绝不会再过多纠缠。”
周嘉远话说到了这份上,梁先生哪还有拒绝的理由,他将许芷的联系方式给了周嘉远,又打了个电话通知许芷,这才了结。
第51章 051
许芷把李月兰母女安排好时,已经晚上八点,她洗漱完就到了九点。躺在床上,她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沉思录》,翻开到书签那页,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这本书她每晚都会看上几页,书中的内容让她平静,让她思想变得更为深邃,也让她更容易入睡。
在她看了四页,眼睛开始变得酸涩时,她合上了书本,将它放回原来的地方,准备关灯睡觉。
这时,躺在床头的手机震了。
她关灯的动作一顿,瞟了眼手机屏幕,只见是一串归属地为D省的陌生号码,这么晚了,应该不是推荐业务的骚扰电话吧?
犹豫片刻,她还是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她声音微哑。
“打扰了——请问您是梁启云梁先生的学生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声线低沉,富有磁性,挺好听的。
只是……她怎么觉得,这声音很耳熟?许芷有些头疼,一时半会竟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她说:“算是吧。”
许芷记起一件事来,前几天梁先生打电话跟她说有人要买她那幅国风山水画,问她卖不卖。那幅画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她一时半会还舍不得将它卖出去,便说不卖。
这个突然给她打来电话的男人,会和那件事有关联吗?
思及此,许芷紧接着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传来男人低低地笑声。
男人说:“我想买你那幅画,你应该知道是哪幅,前几天我还让梁先生打电话问过你。”
原来真是为了那幅画。
看到有人这么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的作品,许芷说不高兴那都是假的。没有谁不想被认可。
可高兴归高兴,许芷还是不想卖。
她说:“谢谢你喜欢,但那幅画我不想卖,抱歉。”
男人早料到许芷会拒绝,他沉吟片刻,继续说。
“如果小姐你是因为价格问题才不愿让步,那——其实都好说,我出三百万的价,你要是觉得低,我再加。怎样?”
男人不疾不徐地说着,温柔低沉的嗓音醉人的很。
这极具蛊惑性的嗓音……真耳熟。
忽的,许芷想到什么般浑身一个激灵,她坐直身子,故作镇定地问电话那头的男人。
“你是谁?”
对,她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声音耳熟了。这简直像极了某个曾在她耳边温柔呢喃的声音。
周嘉远,是你么?
记忆之海猛地翻涌起来。
刚认识他不久时,他怕她误会,便柔声对她说:许小姐,我现在是你的男人,你一个人的男人。
圣诞节那天,他们的“合约”即将到期,她在广场偶遇了他,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拽住她的手就将她带去开房,他当着她面脱衣服,还问她:你想不想和我做?
后来,她发觉了自己对他的心意,便去他老家找他,和他确定了关系后,他带她见了家人: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许芷,我女朋友。
她和他一起逛街时,她突发奇想要去纹身,他依着她,她问他为什么都不考虑一下,全由着她来。他看着她,满眼宠溺:你想我和你一起去纹身,是吗。那就不用考虑。
再后来,她带他见了许念青,他蹲在许念青墓前,认真坚定地说:哥,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最后。
那个声音对她说。
——许芷,我们分手。
……
原来,直至现在,那些过往曾经还原封不动地保留在她的记忆深处,连他说过的每句话她都记得这么清楚。
许芷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可笑,她竟还一直觉得自己薄情、忘得快,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听到一个和周嘉远很像的声音就控制不住情绪了,真是可笑。
“嗯……姓周,你可以喊我周先生。”男人并不愿意告诉她全名。
许芷在心里冷笑。
周?周先生?
她拔高了音量:“周先生?周嘉远?”
“……看来梁先生已经告诉过你了。”周嘉远说。
许芷也不否认,只说:“我得休息了,画不卖,挂了。”
“等等!”周嘉远听到她说要挂电话,急了。
许芷不知道周嘉远唱的到底是哪出戏。她都听出他声音了,她就不信他没听出来她的。既然知道是她,她什么性子他也知道,既然知道她不会松口,他这样纠缠不休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什么事?”她语气不耐。
他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将画卖给他。
许芷简直快被气笑了。
她反问:“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狠心丢下你妈和妹妹。你知不知道她们现在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妈妈,妹妹。听到这两个名词,周嘉远忽然就头疼起来。
他有些艰难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这是打算一直装下去?过往再怎么不堪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你就这么不屑于承认吗?”
“周嘉远,我真是看错你了。”
巨大的失望袭向她,让她胸口发闷,如鲠在喉。
或许,她从始至终就没有真真正正地了解过他吧,而她之前喜欢上的,大概也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个人格吧。
她挂断了电话,将自己卷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许芷本以为自己话都说开了,周嘉远再怎么没脸皮也不会再找她了,谁知她挂断电话后没一会儿,床头的手机便再次震动起来。
她不接,他便一直打,在手机震了十分钟后,许芷终于忍无可忍从床上坐起身,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电话打通后,周嘉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
许芷愣住了,她蹙起细长的眉,不太能理解周嘉远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搞了半天,周嘉远还没听出是她的声音?还不知道她是谁?
许芷心里莫名涩然难受起来。
她硬声道:“不认识!”
现在看清了他的为人,她这心里啊膈应的厉害,真的宁可从来就没认识过他。
不认识么……
周嘉远很失望。
他说:“这样吗。我四年多前出了一次车祸,醒来后忘了很多事。我还以为……算了。”
第52章 052
“车祸?什么车祸?”许芷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方过于惊讶的声音让周嘉远再度怀疑起来,他说:“四年前我出过一次车祸,失忆了。”他顿了顿,又说:“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周嘉远问完,便只等着对方回音,谁知对方不仅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他试探地喂了一声。
车祸?失忆?许芷整个人都懵了
她齿缝里蹦出来两个字:“……失忆?”
后牙槽发酸,眼睛发涩,空气都变得稀薄。
周嘉远说:“嗯……这些年一直在接受治疗,但没什么见效。所以,如果小姐你以前认识我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
许芷现在脑子很乱,很乱。
四年多前,不就是他们刚分手的时候吗?这也就是说,他们分手不久他就出了车祸?还失了忆?
许芷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她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饱含无奈:“真的。”
她说:“我是许芷。也记不得了吗?”
他说是的,不记得。
许芷哦了一声。
她没跟他说他以前的事,只问:“那幅画,还想要吗?”
他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松口。
“嗯,想。”
“明天来S市找我,我们当面谈。”
“……好。”
挂断电话后,许芷烦躁地想抽烟,可家里没有备烟,她也只能想想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可那股子烦躁根本压不下去。最后她起身下床,走出卧室,走进了外间的浴室。
许芷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她冷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自己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孔。镜子太清晰,她一眼就捕捉到了眼尾处的细细纹路。
她今年三十岁了,再怎么保养也经不住时光的摧残。
在这一刻,她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了。
四年前的她随心所欲,可以仅仅因为一张脸,就毫不犹豫的拿出四十万;可以无所顾忌翻山越岭去找喜欢的人。
可是现在,这些年轻才有的劲她已经没有了。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她不想知道。过去就过去了吧,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挺好。
喜不喜欢,还有没有感觉,都不重要了。
这次让他来S城将李月兰和周小佳接走,余生,就再不要见面了吧。
许芷收回视线,拖着身躯走出了浴室。
.
次日,李月兰比许芷起的还早,许芷和往常一样七点起床时,李月兰已经就着冰箱里的食材将早餐做好了。
吃完早餐,许芷告诉李月兰周嘉远今天过来,她只用等着就好了。李月兰喜出望外,不知对她说什么才好,只一个劲的道谢,说有劳了。许芷见李月兰这副模样,只觉有些心酸,她犹豫该不该将周嘉远失忆的事告诉李月兰。
犹豫半天她还是说了出来,总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李月兰听完先是难以置信,好在她心里承受能力还算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反反复复地念叨,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许芷没跟周小佳说这事,她和李月兰说时,周小佳正坐在书房里的画架前,全神贯注地画着什么。
待她画完已是中午,许芷正在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施肥,周小佳双手拿着刚画完的那幅画,喊了她一声。
“姐姐。”
许芷停下浇水的动作,回头看周小佳。
她扫了眼她手里的画,因为角度问题,她看不清她画的是什么。
“怎么了?”她问。
周小佳走到她身旁站定,她指着画说:“姐姐你看,我画好了。”
许芷顺着看去,水彩纸上那棵栩栩如生的柿子树便跃入她眼帘。
那棵柿子树生的又高又大,枝干粗壮,落光了叶子,很是萧条。
“姐姐,我九岁的时候你跟我说,等我把门口那棵柿子树画好了,你就会再来我们家玩,所以之后一有时间我就画。”
“可是后来,直到我画的柿子树在我们市青少年水彩画比赛中得了第一,你也没有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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