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给她涂完药膏的周嘉远看着她问了句。
她忽然从床沿站起身,把周嘉远吓了一跳,她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脸,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低头亲在了他的唇上。
周嘉远浑身一紧,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圈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身,仰着头回应她。
她搂着他的脖子,膝盖已经压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的呼吸灼热的像火一样,快将她烧着了。
这样真实的感受到他,让她那颗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干涩许久的眼眶里忽就有了些湿意。
她离开他的唇,只将脸紧紧贴在他发烫的颊上,蹭了蹭,然后一字一顿极为认真用力地说了句:“和我做。”
周嘉远圈着她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好。”
……
事后,许芷有些累,可身心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她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有些累,却睡不着。
“怎么不睡。”周嘉远的声音比平时更哑了。
“睡不着。”
刚刚一盒被他们用了大半,他很累了,几乎闭眼就能睡着,可他还是想陪着她。
“那咱们说说话吧。”沙哑低沉的声线,在这样一个安静无光的环境中,显得如此温柔。
许芷说了个好,然后就没了下文。
周嘉远知道指望许芷找话题是不可能了,于是,他强打起精神,说:“要不,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
许芷不作声,周嘉远当她默认了。
“我记事起家里就没什么钱,听我妈说以前爷爷在世的时候在镇上开了个小作坊,收入还不错,那时候我爸和我大伯就都跟着沾光,后来爷爷去世了,作坊也经营不下去了,没了经济来源,家里也就没落了。”
他笑了一声,继续说:“我爸没什么本事,也没文化,就在镇上随便谋了个活计勉强营生。那时候我上初中,十三四岁,小佳一岁多了,家里负担重,就没给我零花钱,小佳两岁生日的时候我想给她到镇上买套新衣服,可手里一分钱都没,那怎么搞?”
许芷静静听着。
“结果一天晚上,我碰巧看到有人将自家猪圈里病死的猪拖到后山埋了,第二天一大早我把这事和几个要好的兄弟说了,就商议晚上把那头猪挖出来运到镇上卖了,到时卖的钱平分。”
“你小时候怎么这种缺德事都干。”许芷揶揄了句。
“那时候也不懂,后来想起来还挺良心不安的。”
“那卖的钱够你给小佳买新衣服了吗?”
他顿了顿才说:“可能是现世报,刚卖了钱,在镇上吃了碗牛肉面出来,分的那几十块就不见了。”
许芷听完,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完她又有些心疼。
“那你当时怎么样了?”
“当时几十块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心里像有刀子在割,真挺想哭的,可碍于和我分赃的那几个朋友在场,就只能忍着,一回到家,我爸还没回,我妈在厨房做饭,小佳躺在房里的摇窝里,哭着喊妈妈,我就走进去蹲在摇窝旁边,看着她哭我也跟着哭,哭出来心里舒坦多了。”
许芷钻进他怀里,轻轻抱住了他。
周嘉远这会也不困了,他揽着她,两人的脑袋挨在一块。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许芷问他。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那天去画室做什么?”
画室?周嘉远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也是这时他才记起,在夜总会包厢里看见许芷时那莫名的熟悉之感是从何而来了。
他之前确实去一家画室看过,那天他站在门口,她则坐在画架前作画,她眉目疏淡,一头黑顺的长发披在肩头,在他看向她时,她似有所感般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小佳挺喜欢画画的,那天我路过,就进去看了看。”
原来是这样。
“喜欢画画吗。”许芷心里已经开始暗暗计划着某些事了。
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第二天,许芷竟难得睡过了头,她睁眼时下意识地拿过手机看了眼,却发现已经九点了。
昨晚欲仙/欲死,今天身体就跟散了架一样,浑身酸疼。
周嘉远已经起了,他睡的地方已经没了热意,看来是起了许久。
她从床上坐起身,这时,周嘉远端着一碗熬的香浓的粥就走了进来,他走到床边坐下,看样子是想叫她喝粥。
“我……还没刷牙。”许芷话刚说完,一勺子粥就已经递到了她的嘴边。
“先吃了再说。”
许芷拗不过他,只得张嘴含下了勺子。
周嘉远将勺子收回来又在碗里舀了一勺,就着她刚刚吃过的勺子喂进了自己嘴里。
“真香。”
许芷看着他含笑的眼眸,脸上有些发烫。
.
许芷这个年是在周嘉远家里过的,往年她在家,家里也只有许括,连家政陈姨都回家过年去了。
许芷从没体会过过年的热闹,而今年在周嘉远这里,她总算是感受到一丝年味了。
她看着李月兰腌鱼腌肉、打糍粑,糍粑打好了她还会帮着一起包,虽然每次李月兰以及周嘉远的婶婶和小姨都会笑着和她说不用,婶婶和小姨看她时眼里有种距离感,她也不在乎这些,只觉得包糍粑还挺有意思,就坚持要包。
李月兰会柔和地笑,夸她手巧,包的好看。
周嘉远也冒出来了,他指着许芷刚包好的几个糍粑对李月兰说。
“妈,待会儿这几个我吃。”
围在桌边的周小佳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叫道:“哥哥!这有五个,你平时都不爱吃这个的!你待会肯定吃不完!不行,你得分两个给我,我也想吃嫂嫂包的,嘻嘻。”
这段时间许芷一直在教周小佳画画,这么下来,许芷在周小佳心中的地位甚至赶超了她哥。
“行,分你一个。”
“不行,两个!”
“一个。”
“两个!”
“一个。”
“哥!你又欺负我!”
……
一切都看起来如此的美好,安宁。
只是。
“我明天开车回去。”许芷对周嘉远说。
周嘉远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明天就是情人节了。
“好。”
“嗯。”
情人节,2月14日,许念青的祭日。
第38章 038
晚上,许芷清好了东西,原本她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也没其他的,可李月兰硬给她塞了些她亲手腌的鱼肉以及一些酸菜,这些腌制品被李月兰装进大小不一的玻璃罐头瓶里,一瓶瓶的,李月兰用塑料袋装在一起,让她放进了后备箱里。
这时候周小佳还没睡,她很亲许芷,知道许芷要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
“嫂嫂,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许芷脸上神色柔和,她笑笑,说:“等你能将门口那颗大柿子树画好时我就来了。”
说完,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五百元现金,弯腰塞进周小佳手里。
“快开学了,拿钱买些好看的文具用品。”
那钱跟烫手似的,周小佳很心动,可她不敢接。她侧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李月兰,希望能得到妈妈的准许,可妈妈却冲她轻摇了一下头。
“小佳听话,把钱拿着。”许芷把钱卷起来塞进了周小佳上衣的小口袋里。
“不行不行……”周小佳连连摆手,苦着张小脸就要去将口袋里的钱拿出来。
这时,站旁边看了许久的婶婶出声了。
“小佳呀,你嫂嫂给你钱你就接着,你嫂嫂家里有钱着呢,这对她来说就是小钱,接着没事儿的!”
周小佳不动,她不太懂婶婶的话,只抽空又侧头看了眼妈妈,却见妈妈皱了皱眉头,好像不开心了一样。
刚替许芷整理好行李箱的周嘉远从房里走了出来,房门没关,外面人说的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就听到了婶婶那话。
他钱夹里还放着五千块现金,都是他这一个多月做兼职攒下的,原本就想给许芷,可却一直没找着机会,现下她要回S城,他本来打算私下里给她的,可这会儿……
他眸光一寒,然后脸上挂起笑,当着婶婶的面将钱夹里的五千元现金拿出来递到了许芷面前。
“这是五千,你先拿着。”
他就是要告诉婶婶,许芷再有钱也是她自己的钱,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关系。这样,也省的以后婶婶见缝插针想要沾许芷的。
婶婶见此,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不自在地搓了搓手,逼自己打了个哈欠,然后回了房间。
许芷看着那五千块,这是周嘉远在冬夜里站在街头发传单以及做其它一些她不知道的兼职赚的钱。
她怎么可能接。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不用了,可她抬眸看他,四目相对时,她从他深黑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令人心酸的恳求。
她知道,这都是他男人的尊严在作怪。
他只是世俗间一个普通男人,就算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像所有普通情侣那样在一起了,可即使这样,他也依旧没有忘记他们之间是怎样开始的。
是的,她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
所以,他不认为自己现在这样做有什么错,他只是拔出卡在喉间的最后一根鱼刺,理直气壮的和她在一起而已。
他知道许芷会理解他的。
许芷当然理解,她深深看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五千块钱。
那五千块犹如压在周嘉远肩上的一块巨石,在她接过的那一瞬,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他转身对仍在纠结的周小佳说。
“姐姐喜欢你才给你钱,拿着吧。”
周嘉远的话如同一道赦令,周小佳甜甜地对许芷说了句谢谢嫂嫂,然后攥着兜里那五百块,心里已经美滋滋地开始盘算起来。
.
许芷原是准备睡几个小时然后凌晨出发的,可她躺在床上,辗转了半天也没睡着。
没半点睡意。
房间里没开灯,黑黢黢的一片,周嘉远就睡在她身旁,他的手搭在她的腰肢上,怕她不舒服,就没收紧。
许芷知道周嘉远也没睡着,他是想和她一块儿回S城的,她知道。
可是,这六年来,每年二月十四,她都是一人前往公墓祭拜,而且——
她不敢让周嘉远知道许念青的事。
他们就这样躺着,谁也不说话,连呼吸都不一致,她的呼吸绵长,他的则急促些。
许芷背对着他,他的鼻息间满是她发丝的香气。
许是热恋期间的情侣经不住别离吧,一想到许芷马上就要离开这儿独自前往S城,他心里就空落落的一片,甚至有些慌乱。
明明,明明他是长辈朋友口中出了名的沉稳谨慎啊,怎么到她这,他就成了压不住情绪的毛头小子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自己说:“许芷,我……也快开学了,等会,我和你一起走吧。”
情人节分开兆头不好,他不想和她在情人节这一天分开。
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脸,可她却听出了他声音里浓浓的不舍。
她心里忽就一疼。
他怎么还这样小心翼翼呢。
这叫她怎么说的出拒绝的话。
“好,那就一起走。”
许念青的事,既然她决定和他在一起了,那他也迟早会知道的,与其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不如她自己告诉她。
顺便把他带给许念青看看,也挺好。
一起走,那就代表着他们之间第一个情人节是在一起过的。周嘉远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我起床清东西去。”
“嗯,好。”
.
路上,许芷开车,周嘉远坐在副驾里,她和他说了许念青的事。
“我之前有个哥哥,他对我很好,六年前他为了救我——”每次说到这里,她都会顿一下,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为了救我,死了。”她将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声音压得很低。
“二月十四号是他的祭日。”
她没看周嘉远,也始终没有说她曾经喜欢过许念青的事,她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就让这事,一辈子烂在心里吧。她想。
听完,周嘉远有些压抑,他大概能想到,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突然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哥哥是种怎样的绝望,他甚至有种直觉,初见她时她眼中苍白而淡漠的神情就和她曾经历的那些有关。
许芷以前,应该也是一个古怪精灵的女孩子吧。只可惜,在他遇见她时,她身上已经结了层坚硬冰冷的壳子了,他大概这辈子都看不到那样的她了。
想到这,他抑制不住地心疼起来。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此时,无声陪伴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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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抵达S市后直接去了公墓,天色有些阴沉,好在没有要下雪的迹象,许芷抱着刚买的铃兰花来到了许念青的墓碑前。
铃兰花是他生前最喜欢的花。
她还记得他给她送过一盆,那时他捧着一盆开的正好的铃兰,笑着对她说:小芷,你知道吗?铃兰花的花语是幸福,传说只要收到铃兰花就会受到幸运之神的照顾,还有人说它的花语是幸福再来。这盆铃兰花送给你,哥哥希望你一辈子幸福快乐。
她看着墓碑上那张一寸照,照片有些褪色了,他唇角的温润笑意却像棵常青树一样,经久不败。
眼里忽就湿润起来,她蹲下身,将手里那捧纯白的铃兰花放到了墓碑前。
“哥,我来看你了。”
“这次我不是一个人了,你看到他了吗,他是我男朋友。”
“我们,很好。”
周嘉远也蹲了下来,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心里有些异样,没来由的异样。
末了,他回过神。
“哥,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临走,周嘉远不留痕迹地回头又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古怪的感觉一直在他心头萦绕。
走出一段路,他猛地顿住脚,瞳孔紧缩,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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